7 救苦度厄

好似抱着一床柔若無骨的棉被，暖暖的溫度透過衣物傳達到指尖。

陽光斜灑在她的臉龐，為她覆上一層朦胧又清晰的暖意。

兩人的臉從未如此靠近過。

阿散的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香，是草木萬物的氣息，很好聞，讓人眷戀。

“阿散？”

小雀兒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散一直盯着自己，是自己臉上長花了嗎？

阿散這才猶如夢中驚醒般，立刻将懷裏的人放在地下，略顯窘迫的神情被遮掩在草帽之下。

随即他又裝作無事人一樣走在前面。

“嘿嘿……”

不知道為什麽小雀兒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一蹦一跳的跟在阿散身邊。

“阿散？”

阿散不想理她，這丫頭嘿嘿一聲傻笑，定是在做那無端猜想了。

“阿散是不是喜歡小雀兒？”

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阿散頓時怔住了，渾身好似被雷擊了一樣，胸膛空空的，有什麽東西很炙熱，讓他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小雀兒站到愣住的阿散面前，掀起他的草帽，戴到自己頭上，又看着他的臉，心滿意得地笑着。

“阿散肯定是喜歡小雀兒。”

不知道誰給她的自信，又是誰告訴她的，喜歡是什麽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

“你——為什麽覺得我喜歡你？”

良久，阿散才問出那麽一句。

“我喜歡待在師父懷裏，師父說了，這就是喜歡，阿散也讓我待在懷裏，難道不是喜歡嗎？”

小雀兒煞有介事地解釋，好像在她的腦子裏，喜歡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回事。

“我……”

阿散看着她那期許的眼神，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反正，他不讨厭就是了。

“阿散不喜歡小雀兒嗎？”

沒等他再說什麽，小雀兒就一跳一跳，帶着他的草帽，朝着前方走去，驀然轉身大喊：

“小雀兒喜歡阿散，可喜歡啦！”

小雀兒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回蕩，好像蕩進了他的心裏，可是當他把手捂在胸膛，那兒并沒有心跳傳來，但是全身似有股莫名的悸動。

那種悸動一陣一陣的，像極了心跳。

阿散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像是輕飄飄的，帶着幾分的不真切。

又沉甸甸的，讓他連腳步都擡不起。

好半晌，阿散才把這種異樣的感覺壓在心底。

他往前走去，小雀兒蹲在路邊，看着草叢裏的一朵小花。

阿散不做聲響走上前，拿回了自己的草帽重新戴好。

“走吧。”

草帽下臉恢複了平常，但是剛才少女的天真爛漫此刻仍然在他腦海游蕩，揮之不去。

連帶着阿散刻意避開了小雀兒的視線，頭上的草帽壓得更低了。

“去哪兒啊？”小雀兒站起身，卻是看阿散往另一邊的小路走去。

阿散自然是想甩掉那兩個凡人，現在山裏或還好說，一旦跟着他們去了璃月港，就不太可控了，他不得不提防。

現下正是甩下那二人的好機會。

小雀兒倒也沒多想，屁颠屁颠跟在後頭。

這條小路難走多了，狹小又充滿着雜草，甚至于走到後頭需要往山上爬。

小雀兒嘿嘿一笑，便化作原形飛了上去，只留阿散慢慢在石壁間攀爬。

早知道，把那兩個凡人弄暈也是一樣的，何必走這一趟，阿散有些後悔。

但阿散也是身手靈活之輩，不過幾息之間就跟上了小雀兒，二人同時抵達了另一片開闊的地方。

按他們先前了解到的，大概往東南方向走就行了，璃月港就在那兒，如今只有他二人，倒也不會耽擱太多時間。

只是阿散還是高估了。

“啊……”

這邊沒等小雀兒化回人形，就聽得不遠處有一聲驚叫，伴随幾顆石子滾落的聲音。

小雀兒當即朝動靜飛去，阿散無奈也只能先跟上。

不過跑出數十步，他便看見那聲尖叫源自何處，是前方石壁上，有個小姑娘，此刻正緊緊攥着山壁上的樹枝。

整個人幾乎懸空，腳下石壁光滑無比，根本踩不住，她的背上有竹簍，在頭頂上不遠的距離有顆草藥。

“我去救她！”小雀兒沒有絲毫猶豫，撲棱着翅膀飛速而去。

阿散深吸一口氣，想攔也攔不住，他只好做足準備，免得出意外。

果然，沒等小雀兒飛到，那采藥姑娘已經撐不住，樹枝一斷，整個人就往下墜！

阿散也挪動了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

還是小雀兒更快一些，她幾乎如閃電一般，用自己的爪子勾住那采藥姑娘的衣服。

翅膀像是承受了千斤之力，飛快的撲騰着。

可她只是小團雀，縱使抓住了那采藥姑娘，也只是稍微降低了她下墜的速度，反觀自己快被拽下去了。

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阿散及時趕到，接住了那采藥姑娘和小雀兒。

将那姑娘和小雀兒都安置好，阿散自己也是松了口氣，只是看向小雀兒的眼神帶着些許不解。

她為什麽總是這麽在意別人的生死，明明都是與她無關的人……

那采藥姑娘被吓得魂飛魄散，縱是已然相安無事，還是沒能回過魂來，大口喘着粗氣。

小雀兒也長舒一口氣，在柔光中變回人形，倒是又把那孩子吓了一跳。

“仙、仙人？”

阿散這才看清采藥姑娘的樣子，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不過總角之年，明明還很稚嫩，卻已經敢獨自在山間采藥了。

“你沒事吧？”小雀兒蹲在那采藥姑娘身邊，看了看她身上，只見小腿處好像受了些傷。

采藥姑娘年歲不大，卻很是懂事，平心靜氣下來，非常有禮貌着道：“謝、謝謝兩位仙人今日相救，小七沒有什麽可以報答仙人的，這些草藥……”

說着，就要站起身，把身上背着的藥簍子遞過來。

只是，站起身時還會免不了一陣揪心的疼痛，小腿處是她剛摔下山崖是蹭傷的，若不是那截樹枝，她此時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你的腿受傷了，不要緊嗎？”小雀兒扶住她，詢問着她的傷情。

小姑娘卻是強撐着笑臉，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手卻是從藥簍子裏拿出幾株草藥遞過來。

小雀兒看了看她遞過來的草藥，紫色朝下開放的小花，有看了一眼山崖上那顆，想來她就是為了摘這草藥才冒險的。

“你叫小七？”

“恩。”

小七點點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仙人，只是沒想到這仙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不論是眼前的姐姐也好，還是那邊冷冷的哥哥。

采藥姑娘盛情難卻，小雀兒也只好接下她手裏藥草，仔細端詳了一下，她好像認得這總藥草，名為琉璃袋來着。

小雀兒頓時開心地朝着阿散晃了晃手中草藥，好像是得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阿散并沒有理會她，他只是找了片樹蔭，遠遠看着，沒有搭話的想法，也不想插手凡人的事。

“小七是為摘琉璃袋才爬上去的嗎？”小雀兒指了指山崖上的草藥。

小七乖巧地點點頭，小臉透露着一份認真。

她家中清貧，小的時候就經常跟着長輩進山采藥，采來的藥多是賣給藥廬，換些摩拉補貼家用。

“那小七真的很厲害呢。”小雀兒誇獎道。

阿散：……

這樣誇一個剛剛死裏逃生的孩子真的沒問題嗎？阿散搖頭，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這麽看來，那采藥姑娘過于老成了，剛才如此驚險的事，她一滴淚都沒有掉。

反觀那個湊在邊上的團雀仙人，更像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小雀兒哪裏知道阿散暗中腹诽她，只是牽着小七在一旁平坦的岩石上坐下，她雖有丹丸，可其中蘊含仙力，尋常人服用不得。

小七則有些心慌，她偷瞥一眼那樹蔭下的少年，他應該也是仙人吧。

只是那少年仙人好像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眼前的仙女姐姐卻是十分心善，她剛才好像是團雀模樣來着，這讓小七心裏頓時有些小癢癢。

只是腳邊傳來的陣陣火辣辣的疼痛，讓她不敢多想，低頭從藥簍子裏翻些什麽。

小雀兒見小七非常熟稔的從藥簍中翻出幾株草藥，或是摘下葉子，或是摘下花蕊，而後放入口中咀嚼。

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她只能如此，待草藥爛糊之後，敷在受傷的小腿上。

疼痛傳來，眉頭皺起，但小姑娘很要強，沒有吭出一聲，她扯下一圈衣袖上的布，纏在小腿上綁緊。

一旁的小雀兒都看呆了，她正想着用什麽辦法幫忙治療小七呢。

連阿散都瞥了一眼，這個采藥姑娘确實不一般。

“小七知道用哪種草藥嗎？真厲害欸……”小雀兒瞪大了雙眼，她師父也不是沒教過草本藥理，只不過她沒記住而已。

“仙人姐姐過獎，小七只是采的藥多了，便知道了那些草藥有什麽作用。”小七自謙道。

“小七就別叫我什麽仙人姐姐了，叫我雀兒姐姐吧。”小雀兒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一旁的阿散。

“那是阿散哥哥。”

阿散：……

“雀兒姐姐？”

小七小心翼翼喚了一聲，她知道眼前的是仙人，可是偏偏這仙人沒有大人口中說的那種高高在上，反而很是親近。

給她一種很溫馨的感覺，她很喜歡。

“嗯，真乖。”小雀兒揉揉小七的頭發。

這些動作在阿散眼裏，仿佛就像是兩個小女孩在玩過家家，明明都是沒長大的孩子，偏偏拉上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