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流水易轉

留雲借風真君眼裏的火熱就連一旁的另外兩位仙人也都看出苗頭了。

“你可不要想些歪主意。”理水疊山真君冷不丁提醒道。

那人偶幾位仙人都看在眼裏，雖不是人，可外表與人無異，說明構造極其精細。

而內部隐隐有他們都感到棘手的力量存在，想來這不可能是普通人的造物，也不會是像他們這樣的仙人能造出來的。

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神。

“我當然知曉，如此手段，當真是想借鑒一番。”

留雲借風真君不免惋惜，她最擅長機關之術，在此一道上浸淫千年，手下作品諸多，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眼前這個人偶的。

說是心裏不癢癢誰信，她巴不得敲暈這個人偶，帶回去研究一番。

只是……

仙人們又看向那人偶手中護着的小團雀，已然覺醒仙脈，尚且稚嫩而已。

“這是誰家的娃娃？”

理水疊山真君禁不住好奇道，這絕雲間的幾位仙人他都相熟，從未見過哪位仙人帶了這樣的徒兒。

另外兩位仙人相繼搖頭。

“許是自沉玉谷來，她的徒弟？”

留雲借風真君猜測，畢竟這幾年大家都聚的少了，誰家帶了個小徒弟一時間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還是過陣子一起去聚聚吧，我倒是想她那兒的茶了。”

削月築陽真君意有所指說道，他這麽一說，其他兩位仙人也都口中生津，都說翹英莊窨制的花茶好，他們也有段時間沒喝到了。

“是不是她的弟子，屆時親口問問便是。”理水疊山真君也說道。

“你們，如果不想救她，可以直說……”

衆仙低頭，只見那人偶緩緩擡起了自己的頭，眼中泛紅布着血絲，那番表情沒有絲毫對仙人的敬重。

“小子，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理水疊山真君居高臨下看着他，只覺這人偶身上戾氣太重，可能是剛才與那魔神殘渣有所接觸，身上竟也有些許邪氣。

“你若救她，便是有關，你若不救，那就無關。”

阿散眼神默然，淡淡道，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厭惡人，也厭惡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說什麽普度衆生、濟世心腸，真有那本事，人間何來苦難？

削月築陽真君似乎看出了他心底所想：“本仙雖不知你從何而來，有什麽目的，但這娃娃乃是我仙家一列，你當銘記于心。”

他的話語是警告，也是提醒，随即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眼中金光射出，照耀在小雀兒身上。

轉眼，阿散就感覺到小雀兒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心跳逐漸強勁有力，淺淺的呼吸像是在睡覺。

做完這些，削月築陽真君不再停留，蹄下踏光，踩入雲霄，就此離開了。

理水疊山真君也只是瞥了一眼阿散，他并不喜歡阿散身上的氣息，總感覺會給人帶來不幸。

“小子，好自為之。”說完，他也振翅一揮，帶上鎖着小七的琥珀也離開了。

只剩下留雲借風真君，她一直打量着阿散，期許能從他身上看到跟自己的作品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阿散驀然擡起頭，毫不避諱對上她的視線。

“還有事嗎？”他的語氣好了些許，但依舊不冷不熱。

留雲借風真君尴尬着笑笑，對着小雀兒說道：“這女娃子真惹人喜愛啊……”

嘴上說着眼睛卻往阿散身上瞟，直到天邊飛去的仙人喚了她一聲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

遠在天邊的璃月港裏，一家茶樓之上，二樓的窗邊巍然挺立着一身影。

他手裏握着茶盞，從氤氲馥郁到夜風微涼，終是沒有動過身形。

茶樓下的街道走過形形色色的路人，或是挑擔叫賣的貨郎，或是兩兩成伴的戀人。

而他只是遙望着一個方向，好似在目送誰的離去。

末了，嘴裏也是呢喃一句：

“好夢易随流水去……”

…………

時間好似過了好久，小雀兒聽見耳邊又篝火燃燒的聲音，木頭在熊熊烈火下噼裏啪啦的崩出聲響。

那種溫暖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洞府，回到了師父身邊。

師父身上總有一股淡淡茶香，是那種她從來沒有聞過的茶樹香味。

“師父，小雀兒也想出去玩。”

“不行，師父今年腰不好，你去玩了，忍心師父這老腰？”

“那、那明年呢？”

“明年啊，也不行，明年師父這頭發，你看看，一天不梳就會打結。”

“後年呢？”

“後年，後年師父栽的那棵茶樹就要采摘了，到時候你師伯師叔都要來，小雀兒不是還沒見過他們嘛，正好見見。”

“好吧……”小雀兒頗為沮喪。

“嗯……再過個五年吧，等這五年過去，師父就帶小雀兒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師父，你十年前就這麽說了……”

“記性不錯啊，是不是偷吃為師煉的仙丹了？”

“沒有。”

“那些丹可不能亂吃啊，有的是金丹，你想肉身不朽的話可以一試……”

“知道啦，師父。”

小雀兒只覺得自己被某人揣在懷裏，順着小腦袋輕撫她的羽毛。

“我們小雀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師父……”小雀兒嘴裏呢喃着，在輕柔之中淺淺睡去了。

阿散手裏的動作卻是停頓了一下，她剛才是在喊她的師父吧？

他看着自己懷裏的那只團雀，睡到現在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嘴裏說着夢呓，小小的身子團作一團，就差把腦袋擱在自己翅膀下了。

也是怕她冷着，阿散在這山洞裏點起了火堆，把她捧在自己手心。

她就這樣睡了一夜，偶爾不時發出點哼唧的聲音，阿散覺得她睡相應該不是很好。

待到日出東山，清晨的陽光傾灑在山洞門口，洞裏的火堆也熄滅了，小雀兒這才堪堪要醒轉的樣子。

小雀兒迷離着擡起頭，發現自己不是在洞府，身邊也不是師父，她還是躺在那頂草帽上，只不過這次她身上蓋了些布衣。

她晃晃腦袋，才看清這裏還是那山洞，她于柔光幻化回人形，只覺身上有些酸痛。

地上有一堆灰燼，而邊上還有一個藥簍子，藥簍裏還有些藥草，散發着淡淡藥香。

小雀兒一下就酸了鼻子，沒等她走上前，洞口光影突然暗了下來，走進一人，是阿散。

“你醒了。”

阿散臉上略顯不自在，但還是很好掩飾住了。

“阿散，小七呢？”小雀兒濕了眼眶，她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前，小七還陷在瘋狂之中。

“她沒事，只是……”

“只是什麽？”

“她生了病，要去你的那些仙人前輩那兒治病。”

“真的嗎？”

小雀兒眼裏積攢的淚水就要淌了出來，阿散卻是徑自在角落坐下，懷裏包着什麽東西，露出紅彤彤的一角。

“你不信我，還不信你的那些前輩？”

“信，我信。”

小雀兒一時間又有些軟弱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随即也是靠坐在阿散身邊。

剛坐下，面前就遞來一顆大蘋果，紅的燦爛，看起來就很甜。

“地上撿的嗎？”小雀兒紅着眼眶問道。

阿散沒好氣地笑笑，拿着蘋果咬了一口，道：“樹上摘的，很甜，還是說你喜歡地上撿的？”

小雀兒伸手就去拿過那顆阿散咬了一口的蘋果，不管不顧的啃了起來，一邊啃還一邊抹去眼淚，嘴裏碎碎念着：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阿散倒是看着她拿過蘋果，硬生生把那股子的眼淚憋了回去，她不會真的把自己先前說的話當真了吧，哭多了會瞎眼？

阿散正想開口解釋，卻見小雀兒指着那一小藥簍的草藥，她記得小七說過她家裏還有卧病在床的母親。

“我們給小七送到她家裏吧，這樣等小七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她娘親病好的樣子一定很開心。”

小雀兒側過臉來看着阿散，她的眼眶依舊有些微紅，睫毛也被淚水打濕，一雙眼睛顯得楚楚動人。

阿散早知道她會這麽做，所以這簍子的草藥他就留在了山洞裏。

“好。”他回道。

“謝謝你阿散。”

小雀兒破涕為笑，伸手就要來抱。

阿散急忙一根手指抵住她額頭，假裝冷聲道：“你又要做什麽？”

“答謝阿散啊……”小雀兒說得理直氣壯。

阿散：……

他雖不懂男歡女愛，可也知道男女有別，本想問是誰教她的用擁抱這種方法去答謝他人，想想還是算了，估摸着就是她那不靠譜的師父。

“以後，沒有什麽事，不可以随便抱別人，特別是男人。”

阿散鎖着眉，認真說道。

“為什麽？”

小雀兒自顧自嘴裏咬了口蘋果，丹紅的果皮印在她的皓齒，居然給他一種略顯妩媚的感覺……

阿散當即狠狠咬牙，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老是有莫名的難以遏制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正了正神色說道：“男女授受不親。”

“阿散也不行嗎？”

“不、不行。”

阿散狠下心，這麽下去，她不得見人就抱？誰要是對她好些，不就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