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培訓班

安長在大漢朝的西部地區算得上是一個比較繁華的縣城, 每年往來商隊不絕。只是安長的坊市沒有京城那樣規整, 別說是番商, 就是當地的那些攤販都十分随性。

其實原先的京城也是大同小異,但是京城的街道大多鋪了石板石磚,又有專人時時清掃, 看上去并不如何髒亂。同樣的情況換做幾乎只有土路的安長,下雨天泥濘不說,晴好的天氣便是滿城的沙塵, 弄得整個縣城的人都跟蒙了一層灰一樣。

修路放哪兒都是一件大事, 安長縣的府庫內的錢也就夠日常開銷的, 想要修路根本就不現實。至于在當地募集善款, 許明旭新官上任,根本就沒有這個號召力。

他也沒将目标定那麽遠,直接下令在東城門那裏設立了一個集市。說是集市,其實也不過是一塊圈起來的平整的空地, 用磚石砌了一排排大小相同的桌子,租金一文錢一天, 其它地方禁止亂設攤。

老百姓們完全沒有反彈,因為以前得收城門稅, 同樣是一文錢,但是不管是不是做買賣,哪怕只是進城探親,一樣得收錢。

老百姓們得了實惠,而且眼見着城裏确實幹淨了許多, 倒是完全不嫌出門幾步路的麻煩。其實現在雖說沒人擔着東西在城裏叫賣了,但是買什麽東西,到這集市上來轉一圈,基本都能買全乎。

至于滿城的風沙,許明旭暫時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令人做了一些澆花的灑水桶,讓城中一些孤兒隔一個時辰沿街灑掃一遍,另外安排了一些跑腿的雜事,以換取每日兩餐和四季衣裳。

安長縣比起周邊來,算不得窮地方,但是以前城裏的這些孤兒也沒什麽人管,造成一些孩童依靠小偷小摸為生,還有一些孩童被拐賣。每年都會有一些孩童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夭折。人們并不是不想管,然而單純靠着一家一戶或者幾家幾戶,實在是管不過來。

現在好了,這些孤兒有了約束,一些想行善舉的人家只要直接把錢交到衙門,告訴負責的師爺這錢的用處就行了,也不用擔心錢財被吞沒。衙門前的告示欄上每個月都會貼一張收支清單,一筆筆十分清楚。也不用擔心賬目不實,只要捐錢捐物的,随時都能去查賬,特別硬氣。

縣衙門其他的官員倒也不是不支持。這麽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能夠在街上幫着做事的一些孩童,多半已經有個十來歲,再過上三四年,他們就能到養豬場也好,或者是到正在興建的那什麽社區也好,去從事一些略微有些繁重的工作,哪怕是去給地主人家放羊,總也能賺一分足以糊口的錢。這樣再過上個三四年,這群現在的孩童就能夠長大成人,自己立戶了。

這可都是實打實的功績啊!

然而除非進新縣令會在安長縣當上十來年,否則這功績卻算不到他頭上。

管賬的主簿暗暗嘀咕:“莫不是個傻的?”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反正也和他沒什麽關系。只是另外一件和他有關系的事情,他怎麽想就怎麽想不通,明明新縣令上任之後,一筆筆都在花錢,數額确實都不大,可怎麽縣衙裏的錢多了一丢丢呢?

小小的安長縣并沒有多少公務可以忙碌。主簿就趁着工作之餘,把這幾個月的賬目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別是算錯了吧?”

縣衙門的地方不大,大家都在東廂房裏辦公。師爺聽到之後,臉上帶着一種極欲炫耀的表情說道:“哪裏多了哪裏少了,列個圖表不就清楚了?”

圖表是個新鮮東西,安長縣這邊還沒人知道。于是,師爺就很是威風地把他剛學到的圖表演示了一番。不過是一個縣小半年的收支罷了,他很快就把圖表列完,最終得出結論:“明顯是商稅多了。”

其實增加得并不算多,可是連續幾個月下來,尤其是最近的一個月,對比其它幾項幾乎呈一直線的線條,代表商稅的線條上揚得就很明顯了。

小鐘抱着一個小木箱進來的時候,看到圖表,随口說道:“咱們安長縣的環境變得好了,往來的人更願意多待兩天,商稅自然就變多了。”

主簿一聽,頓時覺得羞愧異常。他比不上縣令大人的師爺也就算了,竟然連人家的書童都不如嗎?

師爺笑眯眯地直接問道:“這是大人說的?”又一看小鐘抱着的東西,“這什麽?”

“是啊。少爺讓咱們多留意那些番商,看看他們有沒有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小鐘把木箱打開,撥開最上面的一層層稻草,“葡萄酒,屠少爺讓人從京城送來的。少爺說給幾位大人嘗嘗。”

木箱子不大,從裏面拿出來的酒瓶子不過巴掌大小。廂房裏的主簿、典史、縣丞,再加上一個師爺,一人兩瓶,沒多的。

但是沒人嫌棄。這年頭釀葡萄酒的都是一些番商,價錢賊貴不說,在他們安長縣有錢還幾乎不可能買到。裏面的酒怎麽樣,他們是還不知道,可是光看這隐隐能夠看到酒液的瓶子,就知道價格不菲。從京城那麽遠的路送到安長,多麽不容易啊。

按照許明旭的內心,其實小耗子給他的東西,他是一樣都不想分出去的。無奈這些葡萄酒是小耗子在信裏面特意注明的,并且用大了一圈的字寫了“未滿十八周歲禁止喝酒”。

其實他在安長縣喝酒,屠浩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內心很是糾結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酒給分了,一個人繼續翻檢各種東西。幾個大大小小的木箱子裏,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有。

最後一個頗有點分量的箱子一打開,裏面是一冊冊裝訂整齊的書,當先就是一套還沒編完的《農經》。

農經不用說了,一直在編纂當中。從許明旭提出開始,到各方人士的參與,以及不斷地完善,顯然沒個幾年編不完。

可是編不完就不發行了嗎?

農經沒編完就不能看了嗎?

作為編纂農經的全權負責單位,戶部直接就将農經已經編寫校對完成的部分,交由剛開設的鵬程印廠印刷出來,分成一本本針對性的小冊子。譬如《農經——京畿·葡萄篇》,這一本就是專門講在京畿地區種葡萄的。當然,葡萄的種類有很多,哪怕只是京畿一地,也能編出一本小冊子來,中間還有葡萄各個階段、各種病蟲害等相關插畫,後面還有贈送的附錄,講如何簡單利用葡萄的方法,譬如曬制葡萄幹,簡單的釀造葡萄酒,葡萄的避忌和适用人群等等,內容非常豐富。

類似這樣的一本小冊子,售價僅十文。

印廠背靠着戶部,幹什麽事情都便利,財大氣粗地直接租用了一套京城空置的鋪子,挂上鵬程書局的牌子,就開始營業起來,不僅售賣一冊冊的農經,也會售賣一些傳統的四書五經一類書籍,同時還承接印刷業務。

屠浩在信上只是簡單提了一句生意還不錯,許明旭卻完全可以想象出京城,乃至于周邊地區的轟動。

農經這樣實用性極強的書就不用說了。高坐廟堂上的這些君臣們,從對農經編纂的支持力度就可以看出,農經對他們這群大漢最大的地主的幫助。

另外就是具體種田的農戶們。十文對于農戶來說确實是一筆需要考慮考慮的支出,但是數額卻并不是負擔不起。尤其這樣的一本小冊子,完全可以一個村子合資買上一本,供全村人翻閱。哪怕是多買上一兩本,勻下來幾乎沒什麽村子會買不起。

再有就是印書的事情。雕版印書不易,甚至有盛世修書一說,雖然這裏的修書多半指的是舉國之力修的鴻篇巨著,但是完全可以想象,某一個人想出一本屬于自己的書冊會有多麽艱難。

活字印刷的成本他大略知道,比起雕版來便宜的不是一星半點。他自己也是讀書人,怎麽會不知道讀書人對于出書立傳的野心?哪怕很多讀書人嘴上表示自己不夠資格出書,但若是價錢合适,私底下印上個兩本用來自己暗爽是肯定會的。一些有自信的,印個十本八本的,除了自己收藏之外,還能用于饋贈親友。

像他這樣的人家,搜集一些自家長輩的文章手稿,刊印成冊後,找個壽宴之類的場合送出去,那也是極有面子的。他現在遠在安長縣不能做也不會做這個事情,但是他相信自家的那些兄弟們,肯定有人會去這麽做來去讨好爺爺的。

想到家裏的事情,他心裏一陣不喜,悶悶地把一摞摞農經搬開,看到底下的一張屠浩寫的小紙條,才高興了起來:“‘要吃安長羊炖蘿蔔’……小饞鬼。”

這一捆同樣是農經,卻是屠浩分揀出來,适用于安長縣這邊情況的種類,其中就有安長羊的飼養。

安長縣适合種植和養殖的農産品數量不多,一份份被用細麻繩捆紮了之後,放了半箱多。最後壓箱底的是兩套《數據分析與圖表制作》,分了上中下三冊。

圖表這個東西,在京城如今很是風靡。特別是一些有家底的人家,都争相學習。想要學到也很簡單,只需要到江丹書塾報一個圖表培訓班,一個月上四天就能基礎班畢業。基礎班學習到的圖表知識,用于一般的情況分析盡夠了。

另外還有中級班和高級班,學習的內容就比較複雜,一般沒一點算數的天賦,想要學會學精還是有點難度的,也比較花時間。但是一些大商號的老板、一些大地主,消息靈通的甚至都從其它其他州郡趕來學習。

此外,一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們,也想要學習。她們或者是現任的當家主母,或者是未來的當家主母,掌管着全家上上下下動辄數十口人的開支,更要管理田莊商鋪等産業,對于圖表這樣便于管理的工具非常需求。

可是,她們上哪兒去學呢?讓她們到江丹書塾去和一些陌生男子同堂學習,別說那些男子們願不願意,她們自己就不願意的。書倒是放在鵬程書局裏,随便就能夠買到,但是沒個先生指點,哪怕自己能看明白,也難免事倍功半。想來想去,她們就直接求到了皇後跟前。

皇後自己的水平當然是足夠教導的,但是一國之母哪裏有這麽空閑?她想了想,叫了屠英進宮。

屠英身為屠浩的開山大弟子,在這方面的水平比皇後只高不低,但是她現在是個備嫁的姑娘,換了規矩嚴一點的家庭,甚至早兩年就不會出門了。讓她來教,顯然是不合适的。她手底下能寫會算的姑娘多得是,但要說到教這些貴女們,肯定還得考慮到身份上的問題。

她想了想,還真想到一個人選:“不知東山侯長女,可合适?”自家大表姐自從和離之後,一直被她扔在江丹社區裏做事。大表姐容易被人忽悠,腦子卻沒什麽問題,剛和離的時候還會鑽牛角尖,可時間長了,知道了前因後果,又見識了更多遭遇不幸後繼續樂觀生活的女子,最近這半年來,已經明顯有了變化。這時候讓她重新接觸一些京城貴女們的圈子,顯然不是什麽壞事。

皇後一時想不起來,倒也不好直接說不知道東山侯長女究竟是誰,只說道:“我想想。這怎麽個授課法,也得拟個章程出來。”

皇帝在禦書房裏拿着一本農經同樣在想,标題上的橫杠杠和圓點點到底是什麽東西:“小耗子過來,這都是些啥?幹嘛的?”

在禦書房輪值的屠耗子看了看《農經——京畿·黑魚》,滿臉耿直:“斷句用的,看起來更清楚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鐘(= ̄w ̄=) o:少爺,你把卷子分我一份啊?

大太陽(≥/////w/////≤) ?:不給,這是小耗子給我寫的情書!

小鐘(? ̄△ ̄)?:這明明是算數卷子。

大太陽╭(╯^╰)╮:那也是小耗子寫給我的!

小鐘╰(*°▽°*)╯: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做卷子了?

大太陽╭( ̄▽ ̄)╯:不,你自己照着抄一份。

小鐘: ( ̄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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