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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蕭思嘉笑眯眯地問道：“你是高二的？你在上體育課？還是逃課？”

宋清茗愣愣地看着她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容，傻傻說道：“我是……是體育課……”

“哦。”蕭思嘉微微昂了昂尖尖的下巴，“我能坐在這裏嗎？那邊太吵了。”

“啊？嗯！當然了……”

宋清茗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蕭思嘉并沒有說謝謝。

她矮身往地上一躺，四肢伸長，全身癱軟，打了個哈欠，随手撥了撥腦後的短頭發，然後眯着眼睛，一副要午睡的樣子。

她的姿勢是最舒服的那種姿勢，也是最難看的那種姿勢。

那是當然啦，宋清茗心想，蕭思嘉又沒有暗戀的人，她根本不需要保持形象嘛。

宋清茗自嘲地笑了笑。她一手抱着膝蓋，一手拿起手機，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壁紙看。

宋清茗發現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同時又思緒萬千。

龍鳳胎姐弟的相似度究竟有多高呢？

同性雙胞胎肯定長得一模一樣，連父母都分辨不出來，但龍鳳胎的性別不同，五官應該不至于一模一樣吧？

要不要……看一眼？

就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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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會被她察覺的。

宋清茗悄悄把目光移向蕭思嘉。

蕭思嘉正枕着胳膊閉目養神。

她皮膚白皙，五官俊秀，眼睫漆黑，鼻梁高挺，嘴唇淡紅。

乍一看似乎和蕭思昊沒什麽區別，可是再仔細看看呢？

宋清茗不動聲色地坐近了一些。

她發現，雖然龍鳳胎都是短頭發，但蕭思嘉的頭發稍長一些，更像是那種自诩“古靈精怪”的女明星會留的潇灑短發，蕭思昊則是幹淨清爽的學生頭。

龍鳳胎姐弟的五官雖然很相似，但蕭思嘉的面容線條更顯柔和，而蕭思昊就偏向于帥氣俊朗了。

“咦？”宋清茗注意到了什麽，忍不住俯身過去。

她驚訝地發現，蕭思嘉白皙的鼻尖上居然長着一顆小小的黑痣！

這可是重大發現啊。

有一次，宋清茗正巧在體育器材室遇到了蕭思昊，那時，她借着一擦肩的功夫仔細地觀察過他的臉，她可以肯定，他的臉上沒有一顆痣。

這麽看來，這對龍鳳胎還是有不少不同點。

宋清茗開心地笑了，心裏甜滋滋的。

今天又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呢。

太好了。

可是，當宋清茗想要悄悄退回去的時候，蕭思嘉忽然睜開了黑黝黝的眼睛！

“啊！”宋清茗吓得頓時凝固住在原地。

蕭思嘉則撐着胳膊半坐起來，笑道：“小學妹，你怎麽總是盯着我看？”

宋清茗脫口而出道：“沒有啊……”

蕭思嘉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清茗：“啊，難道你喜歡我弟弟？”

宋清茗慌了神，無力地辯解道：“不是的……”

蕭思嘉笑着說：“可惜了呀，那小子滿腦子裏都想着籃球和游戲，從來都不對女生開竅。”

宋清茗低了下頭。

她猶豫半響，才又擡起頭，勉強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道：“是嗎？”

蕭思嘉則歪了腦袋，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她：“讓你失望了？”

宋清茗連忙搖頭，道：“我不、不喜歡他……”

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麽才是時候？

反正不是現在就對了！

蕭思嘉眯着那對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宋清茗。她微微挑了挑眉毛，宋清茗這才注意到，蕭思嘉似乎化了淡妝，剛剛好在老師不會察覺的程度之下。

原來高三的女生已經開始化妝了嗎？

宋清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毫無修飾的臉頰。

蕭思嘉則像是突發奇想似的，忽然撫掌說道：“對了，或許你可以讓他開開竅啊，你們要不要認識一下？”

宋清茗忙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哈哈哈——”蕭思嘉忽然捧腹大笑，原來她是在逗她玩。

宋清茗臉紅了，羞赧地看着蕭思嘉。

這時，朋友拎着兩瓶飲料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

“宋清茗，我給你也買了一瓶奶茶——哎呀！”

在五米開外，朋友剎住了車，如遭雷劈地看着蕭思嘉。

“這是……”朋友張口結舌地說道，“啊？這是怎麽回事？”

宋清茗跟瘋了一樣拼命搖頭。

什麽都別說，求你了，千萬不要暴露，千萬不要讓她知道！

“哦……”朋友會意，咽了一下唾沫，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蕭思嘉則站起身來，笑眯眯地說道：“我也想喝奶茶诶。”

朋友猶疑地看向宋清茗。

宋清茗忙道：“我那瓶奶茶就給學姐喝吧，我教室裏還有飲料能喝的！”

蕭思嘉接過奶茶，沖宋清茗擺了擺手：“謝啦，小學妹。”然後邁着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籃球場。

朋友眼睜睜地看着她揚長而去，才轉向宋清茗，忙道：“你們是怎麽回事啊？她……知道了？”

宋清茗已經四肢伸開，癱軟在地了。

[八]

禮拜五下午，生物課。

今天的生物課要去實驗室用顯微鏡，因為不用在教室上課，同學們都顯得很興奮，在去實驗樓的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

宋清茗一邊走，一邊擡頭望着高三教室的窗玻璃。

X一定就在那扇窗戶後面吧。

宋清茗笑了笑，雙手抱着課本，腳步也輕快起來。

這時，一直絮絮叨叨的朋友忽然激動起來，猛拍宋清茗的肩膀，說道：“你快看啊！”

“啊？”

宋清茗擡頭一看，居然是X！

X正在向她走來！

準确地說，是蕭思昊和蕭思嘉兩個人，正一起有說有笑地朝她走來。

這對龍鳳胎身高相似，相貌相似，發型相似，服裝相似，肩并肩地走在校園中，實在惹眼到不行，引得高二的學弟學妹們紛紛注目。

他倆手裏都拿着易拉罐，一定是去小賣鋪買飲料了。

是X。

宋清茗一時心跳如雷。

她知道，她的臉一定紅了。

她努力保持鎮定，挺直脊背，放松神經，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姐弟倆正在互相說話，似乎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的宋清茗。

一陣花香之後，三人擦肩而過。

宋清茗松了口氣，但又感到有些失落。

這時，宋清茗忽然感到臉頰一冰。

餘光裏，竟然突兀出現了一只冰可樂！

宋清茗驚愕地停住腳步。

回頭一看，蕭思嘉手裏正舉着一罐冰可樂。

——原來是蕭思嘉用冰可樂碰了一下宋清茗的臉頰。

宋清茗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臉頰，指腹沾到了冰涼的水珠。

蕭思嘉笑了笑，鼻尖上的小痣，在白皙的皮膚上愈顯漆黑。

她說：“小學妹，你的臉好紅啊，今天很熱嗎？”

這時，弟弟蕭思昊也停住了腳步，好奇地打量宋清茗。

宋清茗的臉更紅了，抱緊課本，連連點頭。

蕭思嘉把冰可樂塞到了宋清茗手裏，笑道：“那這個就送給你了，謝謝你上次把奶茶給我。”

“謝謝學姐……”宋清茗臉色通紅地握着可樂，不敢擡頭去看龍鳳胎的表情。

“再見，小學妹。”

蕭思嘉潇灑地轉身離開了。

蕭思昊短促地喊了一聲“姐”，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待龍鳳胎姐弟一走，同學們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你認識那對龍鳳胎？”“你們怎麽認識的？”“好酷啊！”……

朋友舉起課本開始扇風趕人，高聲道：“好啦，趕緊去上課吧，別再問啦！”

等到大家都走了，宋清茗才壓抑住興奮，低聲道：“又碰到X了呢。”

朋友笑道：“我覺得你們很有緣分哦，這樣你們也算慢慢搭上關系啦。”

宋清茗重重地點了頭：“嗯！”

是啊，原本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現在，他們真的搭上了關系。

就好像對着流星許願，願望真的成真了一樣。

在藍藍的天空之上，一定有神明正注視着宋清茗吧。

宋清茗現在的心情，不是甜滋滋的，而是像喝可樂那樣。

喝一口下去，爽快的氣泡在全身炸裂開來，那樣興奮，那樣刺激。

太好了。

喜歡你。

好喜歡你。

想告訴你。

好想告訴你。

一定要告訴你。

[九]

禮拜二中午，食堂。

宋清茗和朋友端着餐盤，艱難地穿過了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食堂，終于在樓梯底下找到了空位。

兩人面對面地坐下來，拿起了不鏽鋼筷子，開始食用寡淡無味的午餐。

朋友興高采烈地講起了昨天看的一部愛情電影，宋清茗早就看過這部電影，兩人就電影主人公究竟鐘情于誰發生了一場辯論。

朋友是昨天才看的電影，對情節的記憶還很深刻，宋清茗的記憶卻有些模糊了，因此辯論起來比較沒有底氣。

眼看着朋友就要大獲全勝，宋清茗正要舉手投降，朋友卻突然呆住了，一臉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清茗的背後。

“怎麽了？”

宋清茗愣了愣，接着，她的頭頂突然被人摸了一把。

“啊？是誰啊？”

宋清茗吓了一跳，回頭看去，一個男生正半靠在樓梯扶手上，長長的胳膊伸在外面，就是“罪魁禍首”。

是蕭思昊。

蕭思昊正呲着一口白牙，沒心沒肺地沖宋清茗爽朗地笑。

宋清茗驚訝地看着蕭思昊，在微妙的沉默之中，蕭思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大男孩突然慌了，說道：“對不起啊，我以為你和我姐姐是朋友。”

朋友？

宋清茗呆呆地想，我和她是朋友？

在籃球場和校園裏說過幾句話，算是朋友嗎？

連熟人都算不上吧。

因為我和她是朋友，所以才會被他親近碼？

宋清茗用力地攥緊了筷子。

她硬着頭皮，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是啊，我、我和你姐姐确實是朋友啊。”

蕭思昊立即松了口氣。

他恢複了爽朗陽光的笑容，愉快地說道：“你是姐姐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啦，我剛剛是在和你打招呼！”

宋清茗笑着點點頭：“嗯。”

蕭思昊揮了揮手：“拜拜，我現在要回去上午自習了。”

宋清茗也揮了揮手：“拜拜。”

于是，蕭思昊潇灑地跳下樓梯，和好哥們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等他們走了，朋友早已把剛剛的辯論忘到了腦後，她心有餘悸地說道：“原來高三還要上午自習啊，天吶，我真不能想象明年就要輪到我們了。”

宋清茗則撫着心跳漸漸平息的胸口，低聲道：“如果……如果我能和X在一起的話……”

我也很害怕即将到來的高三。

但是，如果能和X在一起。

X一定會教我怎麽應對高三生活。

如果能和X在一起。

世界都會變得更加美好。

朋友。

如果是朋友。

[十]

禮拜三下午，體育課。

宋清茗鼓起勇氣走到熱熱鬧鬧的籃球場邊，蕭思嘉正躺在那裏閉目養神。

“學姐。” 宋清茗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這個給你。”

“嗯？”蕭思嘉睜開黑漆漆的眼睛。

宋清茗遞給了她一瓶冰可樂。

蕭思嘉慢悠悠地坐起身，接過了冰可樂：“謝啦。”

宋清茗順其自然地坐在蕭思嘉的身邊：“不客氣。”

既然坐到了一起，那麽，像朋友一樣對話也是理所當然的。

蕭思嘉打開了話題：“小學妹，你們今天的體育課也是自由活動嗎？”

宋清茗老實答道：“不是的，這節課要考立定跳遠，我的學號比較靠後，還沒有輪到我。”

“哦，你叫什麽名字啊？”

“宋清茗。”

“宋，S開頭，确實會比較靠後啊。”

“嗯。”

宋清茗敏銳地察覺到話題要中斷了，連忙掏出手機，問道：“學姐，你想看電影嗎？”

蕭思嘉反問道：“電影？”

宋清茗羞澀地說：“嗯，我在手機裏下載了一些電影。”

為了說出今天這句邀請，宋清茗還特地給手機充滿了電，口袋裏還揣着備用的充電寶。

蕭思嘉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喜歡看電影啊？”

宋清茗用力地點了點頭：“很喜歡。”

“那就看吧。”蕭思嘉笑了，她的五官太好看了。

宋清茗忙把手機獻寶般遞給她：“學姐，你想看哪一部啊？”

蕭思嘉接過手機，順手嘩啦了幾下，奇道：“怎麽都是經典愛情電影啊？”

“啊？” 蕭思嘉緊張了起來，“你不喜歡看這種類型嗎？”

蕭思嘉把手機遞還給她，笑道：“沒關系啊，選你喜歡的看就好，我都可以。”

于是，宋清茗選了一部她喜歡的愛情電影，點擊了播放鍵。

她和蕭思嘉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分享同一個耳機，觀看同一個屏幕。

蕭思嘉意外地看得很認真。

宋清茗的目光，則從屏幕上慢慢移到了她的臉上。

她看到她纖長的眼睫，黑漆漆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淡紅的嘴唇，都和他非常相像。

而她鼻尖上那顆小痣，卻是獨一無二的。

那顆小小的黑痣。

就像一顆不小心落上去的灰塵，只要輕輕一吹就會離開那白皙如雪的肌膚。

但是，如果真的把它一口氣吹飛了，她的臉肯定會缺少了什麽。

宋清茗不知走神了多久，蕭思嘉忽然說道：“小學妹，你的朋友好像在叫你。”

宋清茗回過神來，看到朋友正在立定跳遠的地方用力揮手。

“啊，肯定是輪到我考試了。”宋清茗站起身來。

蕭思嘉摘下耳機還給她，笑眯眯地看着她：“下次見啊。”

“嗯。”她開心地沖她一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