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遠處的家

林寶霞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病了？”她在醫院又是掃描又是拍片子，對着各種機器。

“是好事，別擔心。”姜蘇拍拍她的手，安慰着，顧忌早期不能直說的忌諱，“好好吃，好好睡，明年就好了。”

“會不會傳染，我是不是該回家，問問我媽媽？”林寶霞不放心的問。

“這就是你自己家，怕什麽，一家人給你頂着天，再說全家都指望着你這毛病早日落地呢。”姜蘇笑不露齒，樂呵呵地關上門。

趙葉在外面候着，迫不及待地說：“你看看，怪我，沒經驗，什麽也沒看出來。”

“可累死我了，我要去找點吃的。”姜蘇跑了一晚上，放松下來後兩腿發軟，餓得發慌。

她打開冰箱，裏面取出昨天存下來的冰酸奶和一碗葡萄，趙葉收拾着桌上的殘羹剩飯，“我光想想以後家裏有個小人在家跳，天呢，太神奇了。”

姜蘇一口氣喝光了500ml的牛奶，丢葡萄到嘴裏說：“只要性格不随姜志成我就帶他玩兒。”

一盤葡萄根本不夠吃，兩根香蕉，一只蘋果，三個橘子，再剝半個柚子，嘴裏一刻不能停，停頓一秒空虛。趙葉随口說句：“你怎麽每天餓得那麽厲害。”

“對哦，我也不知道，不吃就不開心，一吃什麽煩悶都沒了，還有這麽簡單可以解決苦悶的方式嗎？”蘋果真甜。

“沒有，不過，你少吃點冷食對身體好，胃裏刺激”趙葉看着她吃得都是從冰箱裏剛拿出來的東西。

“沒事，我姨媽早着呢。”姜蘇開始啃香蕉，當吃到最後一根時候，她突然想到她來姨媽已經是上上個月的事情，這個月底她還沒來，揮頭一想，沒事，總之也不準。

當柚子皮剝掉一塊時，姜蘇忍不住出了門，回來時悄無聲息地鑽到房裏，從口袋裏掏出那條棒棒，她雙手合十祈禱：“別那麽衰，我還沒浪夠呢。”

坐在馬桶上，雙手顫抖着的女人，垂頭喪氣甚至有些害怕，看着上面隐隐出現的兩條杠，姜蘇雙腿更無力了，她垂頭看看自己最近吃出的兩層肚皮，沒想到裏面現在裝了個東西，這真是太奇怪了。

想打電話給那個人卻知道并不能找到她，她用手摸索着拉下開關，馬桶嗖得一聲，排幹了水又緩緩流出，似她當前的心情，一事百憂。

正當她躊躇着，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林寶霞抱着枕頭，穿着睡衣站在門外問：“我今天可不可以跟你睡，不想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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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蘇慌忙把棒子扔到垃圾桶裏，上面埋了些紙才放心，走出去柔軟地點頭說：“我更需要個人陪陪。”，現在她真想有人可以抱抱她，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好的，如果她媽媽還在會不會為她高興。

姜家家裏老來得子，和孩子相處的時間被壓縮，姜蘇記得自己還是跟哥哥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她以前就想如果自己年紀大了肯定不會生孩子，因為她可能等不到孩子長大。

“你怎麽哭了？”林寶霞把懷裏枕頭扔到床上，姜蘇比她半個頭，她偎在她身邊，看着她臉頰濕潤了一片。

“我沒哭。”姜蘇不想承認，哭了多慫，她那麽強大，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當着別人的面哭泣，內心拼命地倔強。

“是我看錯了，你不會像我那麽愛哭的。”林寶霞轉過身，當自己看不到，重新撿起枕頭，坐在床邊兒說：“我媽總說我全身上下最發達的就是淚腺，每次訓我之前還拿條毛巾裹我脖子上。”

林寶霞從小學會不觸碰別人的痛苦，別人刻意回避地事情，她選擇看不到，就像林寶駿在家裏被教訓了，眼淚在打轉，不小心滴下一顆，偷偷抹掉的時候，她會把家裏的電視開超級大聲，引來王梅和林信黨的關注，她想這樣就沒人知道有人傷心了。

姜蘇抽抽鼻子，硬着說：“你為什麽不能自己睡了？”

“我剛做夢坐到一只超級大的恐龍身上，他一跺腳我掉了下來，我在地上來回滾，才能躲過他們晃動地腳。”

“喂，你不會從床上摔下來了吧？姜蘇緊張地問。

“沒有，我一蹬腳，把自己踹醒了，想學電視機裏的中國功夫。”

林寶霞擡起一條腿，示範個動作。

姜蘇拉住她的大動作，“中國功夫大戰霸王龍，比好萊塢僵屍對抗史前巨獸有趣多了。”

“不有趣，我差點變成肉沫罐頭了。”

她心有餘悸。

“你以後少看侏羅紀公園，多看看迪士尼公主與王子。”姜蘇建議道。

“為啥？”

“利于以後發展，成長時多熏陶熏陶。”

姜蘇像是想起來什麽大事，掏出自己珍藏的DVD，開始播放《驚情四百年》。

“全片都是俊男美女，賞心悅目。”

“為什麽都是吸血鬼？”

“因為冷血動物一般都比較花枝招展。”

她們靠在床上，縮在一個被窩裏看電影，姜蘇覺得她真是個暖爐子，全身上下都那麽溫暖。

林寶霞窩在左邊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跟你睡。”

“這話你可別讓姜志成聽見，回來找我負責。”

“他對我放心，對自己也有自信。”

林寶霞無所謂地說。

“你這麽明目張膽地質疑我的魅力，我也是很傷心的。”姜蘇想，有個人在身邊真好。

林寶霞意識到，姜蘇在家不提那個人的名字，“你想不想大夫？”

“想他幹嘛，那個倒黴鬼！”姜蘇此刻挺想找他撒撒氣！

林寶霞驚奇地發現姜蘇眼睛突然瞪那麽大，“你怎麽突然那麽生氣，我不說他了。”

姜蘇洩了氣地轉過來面對着她，“我愁呀！對未來恐慌。”想婚姻想家庭，沒有一件事是她擔負得起的。

林寶霞更奇怪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未來與過去，那害怕起來不要活啦！”

真是認慫，姜蘇更抑郁了，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最想不開，別人都在解環兒，只有她一直扣環兒。“睡覺睡覺，現在連瓶酒都不能喝，郁悶死了。”

等着有人回聲，半天沒有，原來林寶霞上一句還在說話，下一秒已經睡着了，姜蘇默默關上電視機和燈，還是黑暗陪她最深。

第二天天一亮，林寶霞趙葉被姜蘇叫到客廳，宣布道：“不行啦，在家死氣沉沉地，我快被悶死了。”

昨天她就覺得天花板雖然離她那麽遠，卻好似搭在她身上，讓人喘不過氣兒來。

趙葉突然意識到，姜蘇現在情緒起伏很大，她問：“有什麽打算？”

“我們出去旅游吧！”

“去哪裏？”保持沉默地林寶霞突然來了興致。

“泰國，怎麽樣，我們去島上看海。”

趙葉有些擔心：“寶霞适合出去嗎？”

林寶霞趕緊說：“千萬別把我一個人扔家裏。”

姜蘇安慰道：“怕什麽，人家赴美生子的肚子那麽大都能坐飛機，這才剛起步，沒關系的。”

趙葉想想，“也是，咱們在家這麽幹等着也是一天，出去也是一天，何不找些不一樣。”

“無異議咱們就這麽定了，我要住在面朝大海的木屋裏，躺在無邊泳池裏，再來幾次馬殺雞。”

收拾起帳篷，姜志成站在自己睡了将近兩個月的地方，剛開始沒感覺越收拾越升起感傷，他忍不住道：“怪不好意思的，這麽收拾收拾就走了。”

“你該多想想還好災難過去了，大家又恢複正常生活了。”姜和平快幹了一輩子基層工作，調節心态方面他有經驗。

“我教的也不怎麽樣，人家給我折了那麽多千紙鶴，抱回家。”他舉着透明瓶子裏1000只紙鶴，各個不同，他活了這麽大，第一次有人對他表達如此飽滿地熱情，對于孩子以前他是具有偏見的，感覺與未成熟的心智交朋友很困難，現在卻發現他跟他們真是處在一條水平線上，交起朋友來很有話說。

姜志成答應他們一定會從城裏給他們寄來1000本書，用來感謝1000只千紙鶴的恩情，一定會中文英文近代現代言情考古科幻一應俱全，書一定要廣而深，不停留在一種風格上。

姜和平這麽一聽大力支持，決定再追加1000本，2000本一起寄過來，他問：“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姜志成一本正經地說：“我剛準備找你申請撥款，你自己來找我了。”

“這個冤大頭我愛當。”姜和平也不生氣，他樂呵呵地像個佛爺，眯起眼睛，讓他更和藹可親，孩子們很喜歡拉着他做游戲，算是爺爺輩裏最沒有架子的了。

姜志成把他的小可愛葬在了山裏，他感慨，“我這輛車起碼能蓋幢簡易圖書館了吧。”

“在這裏，還沒匹山羊值錢，不要也罷。”姜和平甩都沒甩那車一眼，從一開始就沒看順眼過，夜裏看着都紮眼。

姜志成說到底還是随姜和平，比起大手大腳的方面他深得真傳，頭也不回。關上車門，默默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