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一個音符響起的時候,漆月有些恍然。

那天她帶漆紅玉去公園劃船,喻宜之在電話裏給她彈鋼琴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麽?

肩膀微微翕動,肩頭的長發被頂燈打出一圈光暈,像無形的羽翼貼着少女的蝴蝶骨緩緩張開。

只是那時,少女的琴聲是為了她一個人,而現在是為了所有人。

漆月把幕布撩得更開了一點,望向觀衆席,燈光讓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從那端正的坐姿看來,無論懂不懂鋼琴的人,都像那天的她一樣被喻宜之折服了。

漆月的目光落回喻宜之的背影。

舞臺上的燈光多亮啊,亮到她對着舞臺方向伸出手,手指就被一圈乳白色光暈吞沒。

她消失了,她的世界裏只剩喻宜之。

漆月縮回手,低頭短促的笑了聲——她都不存在了啊,她怎麽能天真妄想靠近喻宜之的世界呢?

再見喻宜之。

滿身爛泥的我,不會弄髒月亮。

至少今晚最後一次,讓我們的名字排在一起。

請你也看着我,那或許有些蠢的表演吧。

******

喻宜之最後一個音符奏響,現場掌聲雷動。

喻宜之站起來淺淺鞠了一躬,這時漆月能看到她側影了,一張臉還是淡淡的,所有人都給她掌聲的時候,和所有人都欺負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并沒什麽變化。

她往漆月這邊走來時,漆月本能想躲。

後來一想,老子躲什麽?老子不是本來就排在下一個表演節目嗎?

她理直氣壯站着,斜眼睨着喻宜之走過來,可當喻宜之越走越近,她還是忍不住先敗下陣來,垂下眼眸。

喻宜之包裹在柔軟的白裙裏,整個人都在發光。

就連漆月低着頭,望着喻宜之從米白小皮鞋裏露出的腳背,連腳背都在發光,倒襯得小皮鞋像是米黃了。

主持人匆匆從她們身邊擦過:“青春是什麽?青春是……”

所有聲音在漆月耳裏變成一團混沌的模糊,因為喻宜之叫了她的名字:“漆月同學。”

漆月還低着頭:“嗯。”

她的厚底鞋和喻宜之的小皮鞋。她的破洞牛仔褲和喻宜之的絲緞白裙子。她亂糟糟的紅頭發和喻宜之如瀑的黑發。

舞臺有多亮,就顯得舞臺邊有多黑,這片黑成為漆月的保護色,讓她敢低着頭吊起嘴角:她和喻宜之的名字被寫在一起又如何呢?

一切的一切,都把兩人之間那道隐形的線越劃越分明。

女神和小醜。

明月和泥沼。

泾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漆月閉上眼,她忽然有點想臨陣脫逃,可喻宜之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抽到我後一個表演,我挺開心的。”

她抓了一下漆月的手,在她手心裏輕輕捏了下。

漆月恍然擡頭,喻宜之那張白到發光的臉在黑暗裏沖她笑:“我會在這裏看着你的。”

******

漆月走上舞臺了。

她覺得她天天混在街頭巷尾,多少人的大陣仗也見過了,可沒想動舞臺下那麽多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她還是一陣心慌。

緊張個毛線啊,漆月問自己:你是那種會因為很多人看你心慌的人麽?

然後她發現,她的緊張并非來自多少雙眼睛看她。

只來自舞臺邊的一雙眼睛看她。

她往舞臺邊瞟了瞟,這才意識到當舞臺燈光這麽亮的時候,對黑暗的舞臺邊是什麽都看不清的,可她知道喻宜之站在那裏。

一襲白裙,潔白優雅。

漆月覺得更緊張了,手和腳和耳朵都在發燙,熾烈的燈光讓她頭暈目眩。

可是手心的一點冰涼,又讓她鎮靜下來,緩緩張開眼。

那點冰涼,來自剛才上臺前喻宜之在她手心捏的那一下,喻宜之的手指永遠那麽涼。

旋律響起。

漆月跳起第一個動作。

她希望炫目的燈光遮掩掉她的臉紅,因為她覺得她的舞蹈跟喻宜之的優雅鋼琴曲比起來,實在有些蠢。

可是啊——漆月一個帥氣的地板動作後轉身。

可是喻宜之,這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哪怕跟你的世界格格不入,這也是我能散發出的全部光亮。

至少在這一刻,請你,像我的目光永遠追随你背影一樣,也看向我吧。

并且在這一刻,只看向我。

******

這是漆月跳得最投入的一次,跳完時滿身都是汗。

臺下靜了一瞬,漆月心裏有點打鼓——媽的在喻宜之後面表演就是倒黴啊,我跳得有這麽拉垮?

可一瞬之後掌聲如雷,甚至還有人吹口哨,那聲音一聽就是大頭:“太酷了漆老板!”

漆月松了口氣。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她側耳凝神,想去聽舞臺邊有沒有一個人在輕輕鼓掌。

什麽都沒有。

等漆月喘着氣走下舞臺的時候,穿白裙的纖細身影已經不在那裏了。

漆月自嘲的笑了下:喻宜之是什麽時候走的?是看到她跳的舞跟自己的調性完全不同,所以提早走了麽?

不過沒關系,漆月繼續向臺下走去。

這本來就是她自己策劃的一場大型告別,只為讓自己放下心中最後一絲妄念,并不需要其他觀衆。

再見了喻宜之。

遠離泥沼,當一輪皎皎的月亮。

至少讓我從泥沼裏偶爾擡頭望向夜空的時候,想起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存在。

如果我按照最初無災無厄的人生軌跡、也許可以成為的存在。

******

漆月一身汗,到後臺找地方換了衣服,就到觀衆席找到大頭他們一起坐了。

全程她都沒看到喻宜之。

散場的時候,漆月跟大頭他們笑笑鬧鬧的走了一路,一個高二(7)班的學妹跑過來一拍漆月的肩:“好酷啊漆老板!真沒想到咱們致知樓還有人能表演成這樣!太給我們掙面兒了!”

“整場晚會我就記住了兩個節目,喻宜之那個和你這個。”

漆月笑了下,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可她很快發現,讓她內心氣球膨脹起來的誇贊,并非“太給致知樓掙面兒了”,而是“就記住了喻宜之的節目和你這個”。

好吧,無論喻宜之有沒有看她跳舞,至少她讓一部分人心中,她的名字和喻宜之的名字永遠排在一起了。

以後當那些人想起今天的晚會,就會想起她和喻宜之。

學妹:“漆老板你這閃電自己畫的?還有你那條腰鏈,太酷了吧,能給我看看麽?我也想買條差不多的。”

漆月大大咧咧的:“行啊。”

她拎了個塑料袋,剛才跳舞的衣服塞在裏面,這會兒掏了半天:“我k我腰鏈呢?”

這會兒文藝委員跟她走在一起:“你是不是剛才忘在後臺了?”

漆月轉身往禮堂裏跑:“我去找。”

雖然那腰鏈沒多貴,但新買也得花錢啊,幾十塊呢。

文藝委員在她身後喊:“要我陪你嗎?”

“不用!”

******

漆月跑回禮堂的時候,所有燈都已經熄了,靜悄悄的,和剛才的熱鬧喧嘩形成鮮明對比。

剛才和喻宜之的同臺,好像一場夢。

漆月往後臺走,發現那裏還亮着小小一盞燈。

漆月那時已經有了預感,走過去的時候心砰砰直跳。

一個潔白的背影坐在那裏,面前是一架鋼琴。

漆月轉身想走,那個背影卻叫了她聲:“漆月同學。”

漆月硬着頭皮走過去:“你怎麽知道是我?”

喻宜之指了下旁邊的那條腰鏈。

“你在哪找到的?”漆月走過去拿在手裏。

喻宜之笑了下。

漆月心裏忽然冒出個荒唐念頭:這腰鏈不會是喻宜之從她袋子裏偷出來的吧?

漆月拿了腰鏈就想逃,可喻宜之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你彈過鋼琴嗎?”

漆月無比煩躁的“啧”了聲:“什麽意思啊喻宜之?你到底一個人在這幹嘛呢?”

喻宜之平靜的說:“等喻文泰找人來幫我搬鋼琴。”

她第一次回頭看了漆月一眼:“你眼睛旁邊的閃電……”

漆月忽然有點緊張。

喻宜之笑了聲:“是不是畫錯擦了重畫的?”

漆月罵了聲:“啰嗦。”

喻宜之拍拍自己的鋼琴凳:“過來。”

漆月撓撓頭,別別扭扭走過去坐下。

鋼琴凳那麽小,她還要跟喻宜之留出一線距離,只有半邊屁股坐着,差點沒掉下去。

喻宜之把鋼琴蓋揭開:“你沒彈過鋼琴吧?”

“關你屁事。”

喻宜之又笑了下,拎起漆月的一根手指。

她的手那麽涼,那麽滑。

她輕輕把漆月手指按在鋼琴鍵上。

鋼琴鍵也和喻宜之的手一樣,那麽涼,那麽滑。

一個清脆的音符從漆月指尖流露,哪怕她為了跳舞塗了暗藍色的指甲油,和潔白的鋼琴鍵格格不入。

喻宜之握着她的手指彈:“哆哆嗦嗦啦啦嗦,發發咪咪來來哆。”

漆月聽出來了: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她罵了句:“媽的為什麽我要彈兒歌?”

喻宜之笑了聲:“你想彈更複雜的?”

她站起來,繞到漆月身後。

她俯身,柔順的黑色蹭到漆月臉上,又落到漆月肩上,她身上清新的香味,像一個擁抱環住了漆月。

接着,她的雙臂真的繞着漆月的肩環了過來。

她俯身,漆月被她壓着微微躬身,喻宜之:“那,彈《月光奏鳴曲》好不好?”

她白皙纖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音符曼妙的流淌,漆月的身體随着她手臂起伏一起律動,好像這旋律是她和喻宜之一起彈奏的一般。

她猛然往後一退,後腦勺磕在喻宜之的下巴上:“喻宜之,你到底想幹嘛?!”

喻宜之捂着下巴退了一步。

漆月站起來氣喘籲籲的瞪着她,像一只炸毛的貓。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喻宜之抖了下,手垂下去,同樣垂下的還有她眼眸。

喻文泰的身影出現在後臺入口處,被燈光勾勒,莫名形成猶如禿鹫的暗影。

漆月覺得奇怪:明明是那麽和善的一張臉。

喻文泰笑着說:“宜之,等久了吧?我帶工人來搬鋼琴了。”

喻宜之:“其實不用等到你散會,你直接叫工人來就可以了。”

喻文泰:“我不放心,你用的鋼琴多貴啊,一百來萬呢。”

漆月默默砸了下舌:多少?!媽的也不知她一輩子賺不賺得到那麽多。

喻宜之居然說:“一百萬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吧。”

喻文泰好脾氣的笑了下:“還有你在這啊,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面對工人。”

“不是一個人。”漆月突然開口。

喻文泰和喻宜之同時看過來。

漆月:“她不是一個人,我也在這。”

喻文泰依然笑得和善:“同學,你……”

喻宜之打斷:“她也是在晚會表演節目的,有東西忘了,回來拿。”

喻文泰點點頭:“那同學,天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我已經來了,這兒不需要你了。”

他走近喻宜之,遞過一盒牛奶:“喝了。”

喻宜之:“不用,沒餓。”

喻文泰第一次微微皺眉:“上臺表演完怎麽會不餓呢?不餓也喝吧,補充點營養。”

喻宜之沉默。

兩人形成對峙之勢。

在喻文泰看向站在喻宜之身邊的漆月時,喻宜之伸手把牛奶接了過來。

喻文泰笑對漆月說:“同學,你再不走的話,你媽該擔心了。”

漆月扯起嘴角渾不吝的笑了下:“我沒媽。”

喻文泰一愣。

喻宜之輕聲叫漆月:“你快回去吧。”

喻文泰手機響起:“工人到了。”他往後臺入口處走:“不用打電話了,就在這邊。”

漆月附到喻宜之耳邊,壓低聲說了句什麽。

她本意是想告別,可事情發展至此。

喻宜之微微睜大了眼。

漆月懶洋洋笑着,拎着衣服和腰鏈往門口走,路過喻文泰身邊,與他擦肩而過,貓兒眼尾瞟在喻文泰那張和善的臉上。

“喻宜之,那我先走了,拜拜。”

喻文泰走到喻宜之身邊:“她剛才跟你說什麽?”

喻宜之:“說我今晚《月光奏鳴曲》彈得不錯。”

喻文泰笑了聲:“她那樣的孩子,怎麽聽得出鋼琴彈得好還是不好?”

“宜之,你跟那樣的孩子不一樣,你知道的吧?”

喻宜之沉默良久,輕輕“嗯”了一聲。

工人匆匆走進來,小心翼翼移動喻宜之那架巨貴的鋼琴,喻文泰叫喻宜之:“走了,回家了。”

喻宜之跟着他走出去。

工人搬運鋼琴是一輛車,喻文泰帶喻宜之坐賓利。

車窗緊閉,車裏滿是真皮座椅的皮革味,和喻文泰身上幹香辛辣的香水味。

喻宜之:“可以開點窗嗎?”

喻文泰看了她眼。

喻宜之:“你剛才說得對,今晚是有點累,頭有點暈。”

喻文泰:“開一條縫吧。”

司機很聽話,把喻宜之那邊的窗戶打開一條縫。

窗外的風吹進來,帶着自由不羁的氣息,喻宜之不敢在喻文泰面前動得太明顯,還是忍不住近乎貪婪的往窗那邊湊了湊。

窗外的路燈霓虹,好像沒來得及凝固就被風吹散的油彩畫,模糊成一片,躁動又寧靜,像漆月說話的聲音。

而漆月今晚湊到喻宜之耳邊的那句話其實是:“喻宜之,想談戀愛的話,跟我吧。”

******

第二天早上,漆月破天荒在早自習之前就到了學校。

大頭都傻了:“漆老板你是不是打算退學了?今天來這麽早,是不是回光返照?”

漆月笑罵:“滾,你這成語數學老師教的吧!”

大頭笑:“總比體育老師教的好。”

來是來了,漆月當然也不可能早讀什麽的,事實上致知樓裏也沒人早讀,都在紮堆聊天。

漆月一邊跟大頭閑扯,一邊不停的伸手點在手機屏幕上,亮起,熄滅,又亮起,又熄滅。

大頭:“你在等消息?今天摩托車行有活啊?”

“啊?嗯嗯。”

大頭轉頭跟別人說話時,漆月不着痕跡皺了一下眉。

喻宜之這人真的是!

從昨晚她說出那句話後,直到現在,喻宜之跟死了一樣沒一點動靜!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習下課,漆月煩躁躁往食堂沖。

大頭跟在她身後:“漆老板,你今早火氣怎麽這麽大?”

漆月沒好氣:“低血糖,餓的!”

兩人走進食堂前,漆月腳步一滞。

她本來還想喻宜之那麽安靜,別是今天沒來學校吧,沒想到正碰到喻宜之,和池晨一起從行政樓那邊走過來。

一人懷裏抱着一冊獲獎證書。

看來是去領上次英語競賽的獎了。

在漆月看過去的時候,喻宜之也剛好朝她這邊看過來,兩人眼神交彙的一瞬,卻又同時移開。

漆月是因為害羞。

喻宜之是因為什麽?

大頭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漆老板,你現在和裝……和喻宜之,真的沒什麽了吧?”

漆月不知該怎麽回答,模模糊糊“嗯”一聲,勾住大頭的肩:“餓死老子了,走,買面包去!”

在搶到最後一個紅豆面包往食堂外走時,漆月終于忍無可忍的把手機摸出來,一陣猛戳給喻宜之發短信:“上課後到格物樓頂樓來!不來你就死定了!”

她覺得自己搞笑的很。

一邊不存喻宜之的手機號,一邊又任由那十一位數存在于自己手機裏不願删除。

現在好了吧,每天看着看着,那十一位數她做夢都能背出來了,删了也沒用了。

******

漆月煩躁躁的抽了兩支煙,熬到上課鈴打響,溜到格物樓頂樓。

鬧哄哄的教學樓安靜下來,她伸長一支手臂趴在走廊邊,盯着揮動白色翅膀劃過天邊的鴿子。

那羽毛撲棱的聲音她都能聽到,為什麽喻宜之的腳步聲她聽不到。

媽的喻宜之居然敢不來?

漆月越發煩躁起來。

這時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漆月同學。”

漆月吓得手裏拎的面包差點從五樓掉下去,她趕緊捏住,回頭跟見鬼一樣盯住喻宜之:“我k你這女的走路怎麽沒聲?”

喻宜之走近:“我走路是很輕,不過……”她瞟漆月一眼:“你完全沒聽到的話,是因為你在想什麽事吧。”

漆月藏在紅發間的耳朵像染了頭發的染料,紅了。

她是在想事。

想昨晚喻宜之俯在她身後,兩只細瘦的手臂圈着她,壓着她的背,帶着她身體随《月光奏鳴曲》的律動起伏……

她的雙臂并沒有真實的擁抱漆月,可她的體香她的呼吸,都形成了密不透風的隐形擁抱,對漆月畫地為牢。

漆月清清嗓子:“咳,那什麽,你聽力沒問題吧?”

喻宜之似乎有點好笑:“你說什麽?”

她想了想:“我英語聽力從來都是滿分,從這個層面來看,大概是沒問題的。”

“誰跟你說這個了。”漆月煩躁的一揮手:“我是說我昨晚說的話,你到底聽沒聽到?”

“哦,那個……”

漆月緊張的吞了下口水。

喻宜之慢條斯理的說:“聽到了。”

漆月拳頭都握緊了,她經常莫名其妙覺得被這個女的調戲是怎麽回事?

漆月:“那,你怎麽說?”

喻宜之看了下她手:“拿的什麽?”

“紅豆面包。”

“你不吃麽?”

“怎麽你要吃?”漆月嗤一聲:“要吃不會自己買啊?你又不是沒飯卡。”

她突然想起,一中飯卡的消費記錄是可以查的,買了些什麽一目了然。

“我k,不會這麽變态吧?”指喻文泰。

喻宜之大小姐連阿爾卑斯糖都不能吃,又哪會被允許吃這滿是反式脂肪酸的紅豆面包呢。

喻宜之笑了下。

漆月煩躁躁把面包往喻宜之懷裏一丢:“拿去拿去。”

喻宜之慢悠悠撕開包裝袋,靠在走廊邊的方柱上,咬了一口。

漆月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給喻宜之吃阿爾卑斯糖的時候,也是在這,喻宜之也是這樣靠在方柱上。

這會兒喻宜之咬着面包,一點點紅豆沙沾在她淡粉的唇邊。

像一顆痣,喻宜之變媒婆了——漆月覺得有點好笑。

可下一秒她肚子隐約的叫起來。

是餓了麽?

是想吃喻宜之唇邊的紅豆沙麽?

她終于走過去,伸手,輕輕揩掉喻宜之唇邊的紅豆沙,手放進自己嘴裏,輕輕一吮。

K市的冬風并不凜冽,揚起少女漆黑的發,一圈乳白色的毛衣領有細碎優雅的花紋,黑色的眸子閃閃發亮。

漆月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終于喻宜之粉唇微啓,漆月死死盯着,她覺得其他人等高考出分時的心情應該就是這樣,像等着自己下半輩子的命運。

喻宜之慢慢說:“為什麽要跟我談戀愛啊?”

“我k。”漆月忍不住罵出聲:“一開始不是你說要跟我談戀愛的嗎?”

喻宜之好像又笑了,嘴唇沒動,可亮亮的眼睛彎起來:“可,這一次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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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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