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漆月真的覺得喻宜之時時刻刻都在調戲她。

她生氣了,怼在喻宜之面前,呼吸裏帶着少女獨有的潮氣,濕漉漉的全噴在喻宜之臉上:“對,我說的,你這種乖寶寶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意思吧?”

“你答不答應?”她生着氣笑起來就更痞:“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可親你了。”

按劇情套路這個時候喻宜之該後退,可喻宜之非但沒退還往前湊了湊:“你親啊。”

兩名少女的呼吸交疊在一起,像被一只過分頑皮的貓玩亂的毛線團。

“媽了個叉的……”倒是漆月沒忍住後退了一步。

喻宜之好像覺得有點好笑,也退回去靠在方柱上,繼續吃着漆月給她的紅豆面包。

吃得還挺香。

漆月忍不住問:“你沒吃早飯啊?”

“吃了,但。”喻宜之揚揚手裏的面包:“沒吃過這個。”

空氣裏都是紅豆甜膩膩的味道。

可漆月竟然還能從中辨別出喻宜之呼吸的味道,有點清新有點澀,不似一般少女的甜。

漆月嗤一聲,也後退兩步找了根方柱靠着,給自己點了支煙:“喂喻宜之。”

喻宜之看着她。

“我知道你為什麽想談戀愛。”

喻宜之的黑眸像那種很深很深不見底的湖,而漆月嘴裏吐出的煙變成了缭繞湖面的霧。

又或者不是湖,是沼澤,稍微動動腳就要陷下去的那種。

漆月的鞋不自覺在地板上摩擦一下:“你這樣的大小姐啊,被你爸管得太嚴了,像什麽呢?像彈簧,壓得越狠就越要反彈對吧?”

“可你又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對吧,那你能做出最叛逆的事是什麽呢?談戀愛呗。跟誰談呢?跟學校裏最壞的學生呗。”

她叼着煙笑得很痞,走近喻宜之一把抓起她手,把喻宜之校服連帶着毛衣袖子往上撸,露出喻宜之白嫩嫩的胳膊。

她笑了聲,也撸起自己的衛衣袖子,露出的小臂上有一個天使惡魔雙面一體的紋身,紋身上方還有一道醜陋的疤,像一條小小的蚯蚓,不知是哪次打架時留下的,連漆月自己都忘了。

平時看不在意,這會兒跟喻宜之嫩豆腐似的胳膊放一起,顯得觸目驚心。

無暇和疤痕。

純淨和紋身。

天使和魔鬼。

漆月拉着喻宜之的胳膊和自己的小臂并在一起:“這就是你想的,對麽喻宜之?你覺得這樣的叛逆,就是對喻文泰最好的打擊報複了。”

她嘴裏叼着的煙灰快掉在喻宜之的胳膊上,她一偏頭,那煙灰偏轉角度掉在她自己胳膊上。

風一吹,又散了。

她盯着空氣裏不着痕跡的煙灰:“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喻宜之。”

喻宜之不說話。

漆月咬着煙咧嘴一笑:“利用就利用吧,我不在乎,你知道我是個沒有心的人吧?跟現在所有人的女神玩兩周,也不虧。”

“你知道我跟任何人談都不超過兩周的對吧?兩周後我就膩了。”她壞壞的看着喻宜之:“兩周,對你這種想報複富爸爸的乖寶寶來說,也夠了。”

“不過有一點,你可別告訴其他人我們在談,要是被致知樓裏那幫孫子知道我在跟你這種乖寶寶談,她們能笑死我。”

她咬着煙,一說話,猩紅的煙頭就忽上忽下。

喻宜之終于吃完了紅豆面包,把包裝袋團一團捏在手裏,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音。

漆月緊張的想吞口水,又被吸進肺裏的煙狠狠嗆住。

她忍了,皺着眉問:“你到底怎麽說啊喻宜之?”

喻宜之:“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我已經不想跟你談戀愛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了,把面包包裝袋扔在樓梯口的垃圾桶裏。

剩下漆月一個人在原地愣了半天,一腳踢在方柱上,又抱着腳跳了半天:“我k!”

******

兩天後的課間,漆月抽完煙回教室時,大頭興奮的像只猴:“漆老板,下午不上課你知道麽?”

“怎麽,有什麽考試要借我們學校當考場麽?”

“不是,是全校大會,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一起開。”

“那不還是要待在學校麽?有什麽可高興的?”她有點不耐煩:“最近集體活動怎麽那麽多。”

大頭沒所謂:“哎呀,總比上課好。”

吃完午飯後,全校學生一起湧入禮堂。

其實漆月十分不想來,這禮堂就是兩天前開晚會的禮堂,一走進來,她腦子裏就不斷浮現喻宜之俯在她肩上彈《月光奏鳴曲》的樣子。

她煩躁的在臉上摸了把,大頭:“怎麽了?”

“蜘蛛網。”

“這兒前兩天開晚會不是剛打掃過麽?”大頭挺詫異:“哪兒來的蜘蛛網?”

哪兒是什麽蜘蛛網呢。

是漆月都快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一走進禮堂,就覺得喻宜之的長發拂在她臉上,還有喻宜之身上的香,在鼻端繞啊繞。

她想溜,偏偏這段時間評優秀高中,教導主任抓考勤抓得嚴,一雙眼死死盯在漆月身上。

漆月懶洋洋窩在椅子裏,删着手機裏不要的那些照片。

她這舊手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經常內存不夠,卡得要死。

大頭在她旁邊打游戲,嘴裏問:“你知道今天為什麽要開這會麽?”

漆月無所謂:“跟我有毛線關系。”

校長副校長書記一堆人不知在臺上叽叽咕咕講了些什麽,直到作為主持人的副校長說:“下面有請安佑集團創始人、董事長、首席執行官喻文泰先生……”

漆月猛然擡起頭:“請他來幹什麽?!”

“你不是不感興趣麽?”大頭瞟她一眼:“人家來捐錢的,資助初中部那些貧困生,捐了好幾百萬呢,所以學校特別重視,拉高中部和初中部一起來開會。”

好幾百萬。

難怪喻宜之會說,那架上百萬的鋼琴對喻文泰來說不算什麽。

漆月望着舞臺,喻文泰一身筆挺西裝走上來,人到中年仍有一種儒雅風度,把手裏一塊印着無數個零的支票模樣kt板交到校長手裏。

校長鄭重接過。

喻文泰看起來挺低調的,沒做那種又臭又長的發言,直接在主席臺就坐了,倒是校長慷慨激昂的感謝了他一番。

高三(1)班和高三(7)班挺巧的,每次課間操和開大會都離得很近,這會兒漆月借着略暗的光線,朝高三(1)班那邊望了眼。

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她飛快的收回了目光,并未來得及看到那張冷白的臉,不知喻宜之坐在哪。

下一秒就聽到副校長說:“下面有請優秀學生代表、高三(1)班喻宜之同學上臺發言,帶受資助的學生們,展望他們即将擁有的光明未來!”

邊上有同學議論:“因為喻宜之她爸捐了錢,就讓喻宜之出這風頭?”

馬上有人反駁:“不是啦,喻宜之轉過來以後,每次月考都是年級第一,怎麽着也該是她的。”

“哎你說人家怎麽生的?又會學家裏又有錢,是不是公主轉世啊?”

漆月默默望着喻宜之走上舞臺。

和漆月同樣注視着喻宜之的,還有主席臺上的喻文泰。

喻宜之和表演鋼琴的那一晚挺不一樣的,一點妝都沒有,素素淨淨的一張臉,精巧的五官,可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觀衆席裏沒什麽反應。

到現在所有人都已習慣喻宜之那一張冷臉了,沒人再抱怨她高傲什麽的,而覺得她本來就是那樣。

漆月在黑暗裏默默蜷起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

只有她知道。

喻宜之笑起來的時候,眉心會有一道小小的褶,像是邊笑邊皺眉。

喻宜之有時也會說俏皮話,莫名的一個停頓,眼尾微微上翹。

喻宜之其實挺愛吃甜,能吃完一整個紅豆面包,紅豆沙粘在淺粉的唇角,像多出來的一顆痣。

漆月閉了閉眼,那麽生動的喻宜之出現在她眼前,等她睜開眼,又只剩喻宜之面對所有人冷冷的那張臉了。

就這樣吧。

漆月吐出一口氣。

本想把她與喻宜之的那場告別延遲兩周,說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甘願被喻宜之利用的時候,喻宜之已經不需要她了。

經過最初的一陣叛逆上頭以後,喻宜之現在也已認清,她們是徹底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了吧。

所有漆月以為的那些暧昧,那些撩,只是喻宜之體內殘存的叛逆因子在作祟而已。

喻宜之已經明确拒絕她了不是嗎?

漆月忽然有些臉熱,為自己的主動邀請,為自己的自作多情,為自己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喻宜之已經做完演講了,最後一長句英文,漆月他媽的聽都沒聽懂,只知道口音标準,跟電影裏的外國人聽起來一個樣。

喻宜之走到主席臺,挨個跟校領導握手,喻文泰也站起來笑着跟喻宜之握手。

也不知是不是那時舞臺的頂燈閃了一下,漆月總覺得喻宜之的背影抖了一下。

喻宜之下臺後不久,這場大會也宣告結束了。

漆月被大頭他們簇擁着走出禮堂前,往高三(1)班那邊望了一眼,喻宜之一直到大會結束都沒回觀衆席。

漆月他們走出禮堂時,剛好看到喻文泰的黑色賓利駛出校園。

漆月又往前走了一段,聽大頭講了兩個不知所謂的笑話,忽然轉身朝禮堂裏跑去。

“漆老板你幹嘛?”

“忘東西了!”

漆月跑回禮堂的時候,師生都已經走空了,只剩幾個清潔工阿姨在打掃。

漆月想了想,轉身,又朝後臺方向跑去。

今天沒什麽人有化妝需要,也就沒人用到後臺,燈都沒開,黑漆漆一片,在灑滿陽光的午後像另一個世界。

漆月微微有點喘,她剛從陽光下的世界一路跑過來,眼睛還沒适應黑暗什麽都看不清,可她就是知道那片黑暗裏有人。

她輕聲叫:“喻宜之。”

沒人回應。

漆月卻就是知道她在那:“喻宜之。”

喻宜之輕輕“嗯”了一聲。

随着漆月的雙眼逐漸适應黑暗,一個纖細單薄的身影漸漸顯現了出來,喻宜之一個人坐在角落一塊假石頭上,也不知是哪次晚會演短劇留下的道具。

漆月走過去:“你在這幹嘛呢?”

“待會兒。”

漆月的衛衣外套總是很浮誇,總是有很多須須吊吊,今天這件上又有一串銀環,一個串一個的吊下來,漆月在黑暗裏根本看不清喻宜之的手,只感覺輕輕一陣拉力,吊着她那串銀環晃啊晃。

是喻宜之把食指勾在了上面。

“沒出息。”漆月用那種怕把夜貓吓跑的聲音說:“你到底是有多怕喻文泰?”

喻宜之不說話。

“跟我談戀愛反叛他不是挺好的麽?”漆月笑了一聲:“怎麽,不想利用我啊?”

喻宜之的聲音終于傳來:“我沒那麽好心。”

漆月又笑了一聲:“其實,不談戀愛也可以的。”

“撒點小謊,在他背後罵他幾句,偷吃點他不讓你吃的東西,都可以的。”

“做壞事沒你想的那麽吓人。”

她猶豫了一下,也許是黑暗的掩護給了她勇氣,她對着那團模糊的影子伸出手,手心輕輕落在喻宜之的頭頂。

“你看起來不是挺酷的嗎?別那麽膽小,喻宜之。”

喻宜之的手很冷,可她頭頂總歸是溫熱,燙着漆月的手心。

漆月讷讷縮回手:“那什麽,我走了。”

漆月轉身就走,忽然想起喻宜之的手指還勾在她衛衣銀環上,她走一步,就感到輕輕一股拉力。

走兩步,那股拉力就越來越明顯。

漆月忽然想:要是喻宜之像個撒嬌的小孩一樣不放手的話,她還忍心走開麽?

只是走到第三步的時候,銀環上的拉力消失了。

喻宜之放手了。

漆月低頭笑了下,一個人走了。

******

這個周五,漆月跟摩托車行請了半天假,帶漆紅玉去醫院檢查身體。

這是每隔一段時間的常規複查,漆月心情挺輕松的,因為這段時間漆紅玉狀态不錯。

護士帶着漆紅玉去檢查了,漆月一個人坐在走廊裏等,捏着手機哼着小曲,準備繼續删手機裏沒用的照片。

删得差不多以後,她手指滞了滞,停在最新一張照片上。

那張照片她上次就沒删,這次又猶豫了。

其實什麽都看不清,就是一團白光。

是喻宜之登臺表演鋼琴的那晚,她躲在舞臺一側的幕布後拍的。

沒想到舞臺燈光太刺眼,連喻宜之的一個背影都沒能記錄下來。

手機已經卡得有時連微信支付都很難了,還把這張照片留着幹嘛呢?

漆月也說不清。

這時護士扶着漆紅玉出來了,叫了她聲:“漆月。”

漆月直接把手機鎖屏扔進兜裏,站起來迎上去:“檢查完了?奶奶沒什麽不舒服吧?”

漆紅玉笑呵呵:“好着呢,我這段時間不是都挺好的麽?吃得下睡得着,不怕檢查,倒是耽誤你上課了,哎。”

護士:“漆月,陳醫生叫你到辦公室找他一趟。”

漆紅玉:“什麽事啊?”

護士笑着拍拍她手背:“肯定就是一些用藥上的調整呗,您老人家不用跟着操心。”

漆月跟護士說:“那麻煩你再看着下奶奶。”

她敲敲診室的門:“陳醫生。”

“漆月啊進來吧。”

漆月笑着把手機摸出來:“是不是奶奶又有款藥要調整用量,要交代我了?陳醫生你還是幫我寫一個,我直接拿手機拍下來。”

陳醫生:“漆月,你奶奶快不行了。”

“啪嗒”一聲,漆月手裏的手機掉到地上,尖角磕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笑容僵在臉上。

“怎麽會?”漆月:“奶奶這段時間身體挺好的,怎麽會?”

陳醫生:“有時候身體表象并不能反應身體的真實情況,漆月你要早做準備,奶奶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換腎。”

漆月腦子裏嗡嗡的:“奶奶能承受那樣的手術麽?”

“調理一下應該有希望,不然沒別的辦法了。”陳醫生:“最難辦的其實是腎*/源和錢,腎*/源這邊我來想辦法,只是漆月,你知道做手術要多少錢麽?”

漆月麻木的說:“四十萬。”

早在漆紅玉查出嚴重腎病的時候,她就已經查過了,她想事情最壞的結果,就是走到這一步。

陳醫生:“我會去找院長,能減免的費用都幫你減免掉,只是剩下的錢……”

漆月小聲但堅定的說:“我會想辦法。”

陳醫生張了張嘴:“好。”

其實作為一個更懂生存維艱的成年人,他何嘗不知道對漆月這種混街頭的孩子,四十萬猶如天文數字,她能有什麽辦法可想?

可他是醫生,每天見過太多生離死別,一個個都要他解私囊去幫,他真幫不過來。

他看着漆月的背影走出去,抛開那頭張揚的紅發和那件吊兒郎當的衛衣,那背影看上去其實很瘦弱很單薄,就只是一個十七歲無依無靠的孩子。

陳醫生在心裏默默說:孩子,祝你好運。

******

漆月走出診室,漆紅玉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她:“阿月,醫生找你什麽事?”

漆月笑着跟護士道謝,挽過漆紅玉胳膊:“說你這段時間身體很好,讓我幫你繼續保持呢。”

漆紅玉笑:“那就好,我這身體,就怕拖累你。”

“什麽叫拖累?”漆月不高興:“奶奶,有你在我才不是孤兒,知道麽?”

祖孫倆依偎着走出醫院,中午漆月簡單給漆紅玉下了碗面,說句自己出去吃就匆匆出了門。

摩托車行一早就有人找她修車,她推到下午,這會兒叼着煙,一邊修一邊理着腦子裏的思路。

忽然扳手重重夾在她大拇指上,漆月大叫一聲:“我k!”

煙又掉下來,掉在牛仔褲上,漆月盯着那煙頭,逐漸在牛仔褲腳燒出一個難看的洞。

小北過來幫她撿開煙頭:“漆老板你他媽發什麽呆呢?想自焚哪?”

漆月回過神來笑罵:“滾!老子頂着這麽張如花似玉的臉舍得自焚麽?”她一雙貓兒眼斜眼看人時自帶一種妩媚:“我就覺得這麽燒個洞挺酷的。”

小北瞥了她眼:“你沒事吧?”

漆月笑得又痞又撩:“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小北笑笑重新抛給她一支煙,走了。

漆月把那根煙咬在嘴裏,沒點。

她是不可能跟人說她奶奶病重需要四十萬的,她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剛開始可能有人出于好心借她個幾百幾千的,可後來發現這是個無底洞後,就不會有人再伸手了。

甚至以後店裏丢了什麽東西的時候,最缺錢的她也會成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再慘一點,如果再碰上店裏生意不好,或者她修過車的人出了車禍的話,她還會成為被議論的衆矢之的:“她家有病秧子。”“別是她把晦氣帶來了吧?”

這都是生活曾經給過漆月的響亮巴掌,所以她現在才學乖。

修完車以後,她咬着煙走出摩托車行,煙嘴已經被她咬得皺巴巴了,吸了好幾口才點着。

她沒騎自己的摩托車,站在路邊準備打輛車。

等車的時候她擡頭看天,一點要下雨的征兆都沒有,空氣幹燥的像是快失火。

“k。”漆月罵一聲。

果然她沒女主命,不會老天恰到好處的下起雨來應和她今日倉皇的心情。

女主命屬于喻宜之那樣的人。

清冷的。幹淨的。閃閃發光的。

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走不走?”

漆月丢下煙頭在路邊踩熄:“走。”

她出租車上她除了發呆外,只做了一件事——把偷拍喻宜之背影但什麽都看不清的那張照片删了,她總覺得她接下來要做的事,讓她連這樣一張照片都沒辦法擁有了。

******

她打車來到錢夫人的酒樓門口,下車時司機還看了她眼。

是覺得她一個年輕小姑娘不該來麽?

漆月暗笑:她早都已經不知來過多少次了,只不過最近李大嘴抓考勤抓的嚴,摩托車行那邊生意又還不錯,她才來得少了。

不過她這次來,跟以前來的性質都不一樣。

她來找錢夫人談個交易——把自己的後半輩子賣給錢夫人,換錢夫人的四十萬。

她沒騎車的原因就是,她想證明給錢夫人看,喝酒、勸架,她什麽都行。

因為她有股不要命的狠勁。

她走近酒樓門口,腦子裏卻有好幾個聲音在不停回響,一會兒是初中老師說:“漆月,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學生。”

一會兒是漆紅玉說:“阿月,考個好大學,從這兒飛出去,以後你的人生就不一樣了。”

最後是喻宜之說:“你挺聰明的。”

漆月腳步發沉。

誰能想到她初二以前都是班裏數一數二的好學生,被生活逼着才一步步堕落。

而今夜,錢夫人恢弘的酒樓像一座陰暗的墓碑,在夜色中透着壓抑。

漆月走進去,就會徹底埋葬關于自己未來的全部希望。這是她的一個岔路口,從此她的人生,只能埋沒在街頭,和喻宜之那樣的人再不會有半分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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