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蘇州難平(四)
少年來勢洶洶,但盡是花架子,騙騙外行人還成,稍有些功夫的便能看出門道。
蘇瞻洛掃了一眼摔得破破爛爛的驿站,心中暗嘆一口,讓過他的拳風,橫掃下盤,上擒手腕,登時化解了他洶湧的氣勢。
少年瞪圓了一雙眼,“你算老幾啊!放開本少!”
一旁弟子亮了劍,嗓門比他還亮,“膽敢對我們副莊主無禮?”
蘇瞻洛心中又嘆一口,才當上個副莊主,這架勢就跟以前大相徑庭,曾經他為一劍山莊賣命那麽多年,也無非見到點個頭罷了。
“副莊主?”少年眯起了眼,“哦!我想起來了,一劍山莊的走狗啊?”
蘇瞻洛眉頭皺了皺,“不知我們山莊何處得罪了這位公子,如此出言不遜?”
少年冷哼一聲,翻了個比天還大的白眼,不欲多語。他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與他同來的另一個少年,看樣子比他大上一些,似乎是剛弱冠的年紀。
那少年一雙眼好似剛睡醒還沒睜開,惺忪地揉了揉眼,拉過那個滿嘴溜炮的張狂少年,打了個哈欠,“那啥……我師弟腦子糊塗了,對一劍山莊出言不遜,還請見諒。”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你!”旁邊一劍山莊弟子的劍幾乎出了鞘,被蘇瞻洛攔下了。
這附近落腳的江湖人不少,若是鬧起來對一劍山莊聲譽影響太大了。
“二位可是在尋住宿的地方?”蘇瞻洛道。
弱冠少年掀了眼皮,瞅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他拉着的少年鼻孔都揚到天上去了,顯然是一肚子氣。
蘇瞻洛再次拉住一旁要發作的弟子,“別人的房蘇某做不了主,但二位不嫌棄的話,蘇某的房讓給二位住,可好?”
少年的鼻孔收了回來,連同那位瞌睡的都睜開了眼,皆是愣了愣。
“副莊主,不可啊,連下房都被弟子住滿了,您可住哪兒啊?”弟子着急了。
Advertisement
“就是啊,”鼻孔剛收回來的那位又揚上去了,“別裝樣子了,還裝得跟真的一樣……”
“帶他們去房間。”
“副莊主!”弟子望着下樓的蘇瞻洛的背影,要擡腳追上,“那……您住哪兒啊?”
蘇瞻洛擺了擺手,“通鋪,馬車,屋頂,哪裏不能呆。”
一劍山莊的弟子啞了聲,跺跺腳,看着那兩個錯愕的年輕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前帶路去,走了兩步發現人沒跟上,氣得吼了一句,“走不走啊?”
“啊……走,走!”
“所以,你就這麽跑來睡屋頂了?”酒久遞過一壺剛開封的酒,“路上沒什麽好酒,将就喝吧。”
“不然呢?”
“跟晏亭擠擠?”
“得了吧,”蘇瞻洛接過酒,開了封,仰頭灌了一口,“小時候他就愛蹬人,跟他湊合一晚估計能沒命。”
“可是讓你堂堂副莊主睡屋頂,你那群弟子就沒什麽表示?”
“算了吧,年紀小點剛入門的認不得我,年紀大點的都跟着晏亭做事,更認不得我,”蘇瞻洛墊着腦袋躺下,“再說他們讓了我也不會應的。”
酒久皺了皺眉,“你這幾年給一劍山莊真是白賣命了。”
“只要阿秋……”他頓了頓,“也罷,這件事情了了之後我就離開一劍山莊。”
“事情……”酒久試探道,“是指主人的事情?”
蘇瞻洛眯了眯眼,視線慢慢模糊了,那輪皎潔的明月仿佛近在咫尺,卻怎麽也夠不着。
就像薛子安,這個人曾經離他很近,但到頭來才發現,他們卻離得很遠,遠到連他臉上戴着面具都發現不了。
“主人他……”酒久欲言又止。
蘇瞻洛合了合眼,“若他帶走阿秋是為了別的事,不傷她性命,那麽曾經種種便算了,我帶着阿秋四處尋尋,看能不能尋到藥,但如果……”
他猛地睜開眼,清晰的視線裏,明月挂在天邊,離他千萬丈遠。
“若他真如他所言要害了阿秋,那我便是拼盡全力,也要要了他性命。”
輕如鴻毛的話語落在耳裏卻有萬鈞重,夜風卷來,卷散了話音,卻卷不散這一份沉重。
“酒久,”蘇瞻洛看着她,“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麽要留在我身邊,但我話已挑明,你若是念着你主子的話還是離開吧。”
酒久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末了抹了抹唇,“我不走。”
蘇瞻洛嘆了口氣,“你這是何必?薛子安不在,他的命令你不守也沒人知道。”
酒久搖了搖頭,順着他的話道,“蘇公子怎麽知道是主人的命令?”
蘇瞻洛笑了,“除了他誰能使喚得動你這個潑皮丫頭啊?”
酒久一愣,也笑了,“倒也是,”頓一頓,“蘇公子既已知道是主人的意思,那可知道為何主人要将我留在您身邊麽?”
蘇瞻洛灌了口酒,“我對他了解甚少,只能知道他是這樣做的,卻不能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他輕嘆一口,“或者說,我現在根本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幫我,還是為了害我。”
酒久眸色暗了暗,抿了抿唇,沒說話。
“诶對了,”蘇瞻洛突然直起身子,“之前揚刀喊你……嘶……叫啥來着?”他擰眉想了想,“李翠花?”
酒久冷不丁把酒壺捏爆了。
蘇瞻洛一驚,擺了擺手,“抱歉……惹你生氣了?”
酒久陰笑兩聲,“冤有頭債有主,蘇公子不必如此惶恐,我去舒展一番筋骨再回來。”
說罷她的身影便從原處消失了去,随之而來的,不遠處的密林之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暴呵。
“你他娘的又抽什麽風!?”
“就抽你丫的風!”
然後就跟白天一樣,樹林震動,飛禽哀鳴,走獸亂竄,将一個好好的沉靜夜色攪得熱鬧極了。
蘇瞻洛又仰面躺下,酒已經喝盡了,可人卻清醒極了。
幼時的回想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有拂雲醫莊的,有一劍山莊的,本都是一起歡笑,一起奔跑的夥伴,卻時過境遷,漸漸地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
他将脖頸上挂的項墜子解下,瑩潤的藥玉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溫和的光澤。
蘇瞻洛将項墜子捏在手心,合上眸子,在造化弄人的時光裏,和衣而眠。
翌日清晨,蘇瞻洛是被身下屋子裏傳來的驚叫聲驚醒的,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些耳熟。
随即酒久的怒吼就跟一條魚扔進油鍋裏炸了開來,把蘇瞻洛腦中僅存的混沌給炸沒了。
“你丫登徒子敢登盟主的侄女!?要命不要命!?”緊接着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夾雜着酒久清晰的吼聲,“什麽?老娘管你哪派的!管你師父誰!弄不死你小子!”
揚刀從窗戶翻上來,落在蘇瞻洛面前,形容有些狼狽,“蘇公子,這瘋婆子瘋起來止不住啊,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
蘇瞻洛搖了搖頭,提起劍翻進屋裏,拿未出鞘的劍往纏鬥,不,應該說是酒久單方面暴擊的二人中一橫,揚刀乘機一抱,才将二人分開。
蘇瞻洛一瞧,喲好麽,這被揍的人還是昨晚那個鼻孔朝天的少年,此刻衣冠不整,披頭散發,鼻青臉腫,卻還半夢半醒的樣子。
漸漸因為疼痛清醒過來的少年龇牙咧嘴,上蹿下跳,“師兄!救我!”
他話音未落,另一個少年便跌跌撞撞地從走廊盡頭的屋子探出頭來,正系着腰帶,一雙總是半閉不睜的眼此刻倒睜圓了,“怎、怎麽了?”
“怎麽了?”酒久火氣還沒壓下去,柳眉倒豎指着鼻子罵道,“你問你個流氓師弟啊?大清早摸進姑娘的屋裏存何居心啊?”
“姑娘?”蘇瞻洛問,“滿滿?”
“對啊,盟主的侄女兒都色膽包天,這要擱個普通人家的閨女,那還不直接上手了?”
那鼻青臉腫的少年被她說得一陣白一陣青的,夾雜着面上的烏青,顯得更色彩缤紛了。
蘇瞻洛看看走廊另一個盡頭晏亭那間屋緊閉的門,和一旁的揚刀對視一眼,揚刀聳了聳肩,二人十分默契地紛紛往後退了兩步,把這種需要嘴皮子的場面交給了酒久。
“蘇公子讓給你倆屋子,沒收你倆一分錢吧?你倆就這麽報答他?”酒久抄着手,那雙柳葉眼一眯,倒是有些不怒自威起來。
蘇瞻洛在後頭拍了拍揚刀,小聲道,“滿滿沒事兒吧?”
揚刀撇撇嘴,“瘋丫頭最護內,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那丫頭要被摸到了半塊皮,她都能剁下那小夥的手,哪能這麽費勁地揍得這麽難看。”
蘇瞻洛點點頭,“你倒是了解酒久。”
揚刀的嘴撇得更歪了,“切,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兒就是認識這個瘋婆娘,一世英名都毀她手裏!”
估計怨念太重一時沒收住聲,酒久眼尾帶着戾氣掃來,揚刀摸了摸鼻子噤了聲。
“不是啊!我冤枉啊!”那少年辯駁道,“我是去樓下上個茅房,回來走錯屋了!”
“走錯屋?”酒久冷哼一聲,“樓梯在中間,一個朝右拐,一個朝左拐,你都多大了連左右都分不清?”
大些的那個少年把被揍傻了的師弟提起來,擋在身後,“那什麽……那女俠覺得該如何?”
他身後的少年不知好歹,用不小的音量嘀咕着,“還女俠,瘋婆子一個!”
“我……!”
“行行行行了啊!”揚刀一把抱住提起拳頭要再往前沖的酒久,“再揍要出事了!”
“我就不信邪了,這小子他娘的我老早看不順眼了,你放開我,我&*#¥……!”
後面的胡言亂語蘇瞻洛沒聽清,因為揚刀已經架着拳打腳踢的酒久拖到了驿站外頭。他們離開以後,蘇瞻洛才發現站在身後多時,要插話卻一個字也插不進來的殷滿滿。
“蘇公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殷滿滿撓了撓臉,“我大早還沒睡醒,就感覺床旁邊杵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就叫了起來。”
那少年從師兄的背後探出個鼻青臉腫的腦袋,“是人!我真走錯屋了!”
蘇瞻洛瞥他一眼,“反正現在看不出來了。”
少年頭一縮,還記挂着上回被神不知鬼不覺點了啞穴,有點犯怵。
“走錯屋了就給人道歉。”師兄将人從背後提出來。
“我不!我長這麽大還沒給人道過歉!”
蘇瞻洛搖了搖頭,心道,果真是個被寵壞的纨绔。
“道歉!”
“不要!”
“道歉!”
“偏不!”少年急紅了眼,“就算道歉也不要給一劍山莊的人道歉!”
殷滿滿本想相勸,聽了這話不由皺起眉頭,望向了蘇瞻洛。
蘇瞻洛瞥了他們二人一眼,打了個哈欠,“過家家回你們屋裏慢慢過去……”說完又打了個哈欠,轉身擡腳就走。
殷滿滿眨了眨眼。
少年急地跺腳,“你就這麽不尊重我們?”
蘇瞻洛腳步一頓,轉頭瞥着二人,微微挑了挑眉,“怎麽?就許你們困,不許我困?”
小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的當口,那個大些的少年臉一紅,張了張嘴,卻啞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終于趕在十二點之前肝完三千特別高興啦啦啦啦~于是奉上一個随手小劇場~
小劇場:
殷滿滿:你故意的吧?
小少年:我路癡!
殷滿滿:摔!作者人設重了啊又來一個路癡!
作者:因為本人也有點路癡并且覺得路癡這個屬性很可愛~
衆:自戀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