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拂雲醫莊(四)

吻從額頭落下,一路蜿蜒到散落的衣襟深處。

蘇瞻洛要直起身子推開他,卻被扣在頭頂,以十指交纏的方式。

薛子安的內力沒有恢複,要掙脫很容易。

蘇瞻洛看着他一雙黑沉的眸底泛出波瀾,因為緊張而蜷曲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開來。

“阿洛,”他咬着他的唇,細碎的話語吞吐在二人的口中,“我想做到底,可是……”

親吻讓他的身體顫抖,瑩潤的肌膚泛起淺淺的粉紅。

蘇瞻洛好不容易奪回舌頭的控制權,問他,“可是什麽?”

薛子安沒答話,只是長嘆一口,俯下身咬住他紅透的耳垂,癡癡呢喃着,“真美啊……”

蘇瞻洛毫不猶豫擡手給了他一個肘擊,薛子安吃痛地接下,在他耳旁撒嬌道,“阿洛,我疼。”

“滾!”

“真的啊,幫我揉揉呗。”

蘇瞻洛自覺沒用多大力,可那撒嬌的語調讓他的心又軟又漲,于是他轉過身道,“……在哪兒?”

薛子安一雙桃花眼彎起了潋滟,抓着他的手往下探去。

“這兒。”

“你……!”

“可是阿洛,外面有人,”薛子安笑眯眯,“所以記得喊大點聲吓跑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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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人:“……”

所以還不等細碎的□□和壓抑的喘息從門縫透出,窗外的人就作鳥獸狀散了幹淨。

碧蝶拉了拉酒久的衣袖,悄聲道,“咱主人應當廢了內力,聽不見動靜的麽?”

酒久也納悶,“我不知道啊……”

她們沒敢翻進蘇瞻秋的屋子,只是攀着窗沿,透過窗縫見蘇瞻秋正煞氣極重地搗騰着藥,臉上陰陰笑着,念念有詞道,“要是明天我哥下不了床,薛子安也甭想下床。”

酒久和碧蝶對視一眼,紛紛覺得背後一涼,心照不宣地離開了屋子。

碧蝶落在了酒久身後,她看了看酒久遠去的身影,又轉頭深深看了一眼屋子裏的蘇瞻秋。

孟醒一直在蘇瞻洛的屋裏等他回來,等到半夜。

夏容嘆了口氣,“孟公子,他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孟醒倔強道,“那我等到他回來。”

夏容又嘆了口氣,不再勸他。

孟醒坐在床邊,倚着床頭,上下眼皮漸漸打起了架,沒多久便睡着了。

夏容調息完畢,聽到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将人搬到床上,蓋上了被。

“何苦呢?”他喃喃道。

何苦呢,追求那些求而不得的東西。

他在心底默默說了一遍,可惜這句話本應送給的那個人,已經消失在茫茫大火之中了。

他們最後還是沒做到底,因為薛子安的傷口還沒好全,蘇瞻洛怕影響他恢複,硬是沒讓。

但是蘇瞻洛這一晚依舊睡得很沉,他已經有一年多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此刻卸下包袱,一身清爽,自是睡遲了。

蘇瞻秋幾乎要殺進屋裏,被路過的夏容死命攔住。

“安姑娘啊,”夏容苦苦勸道,“這不太适合。”

孟醒頂着發青的眼,沉默地走上前,手剛碰上門,便從裏打開了。

開門的是薛子安……當然,是以安不曉的模樣出現的。

“這麽多人?”安不曉揉着眼,打了個哈欠,“大清早的不睡覺,在我門口幹嘛?”

蘇瞻秋渾身散着黑氣,被薛子安順了順腦袋,“小妹啊,生氣容易長皺紋。”

夏容将黑氣更甚的蘇瞻秋拉到身後,朝薛子安抱拳道,“蘇兄徹夜不歸,想來問問安公子有沒有看到?”

“有啊,”安不曉點了點頭,掃着面前三人或詫異或惱怒或兇惡的面容,“我床上。”

一個枕頭從屋裏飛出來,砸到薛子安頭頂。

薛子安矮着腦袋躲過,嘿嘿笑了兩聲,“昨晚我和蘇公子下棋下到半夜,他輸給了我氣了整晚,這會兒才睡下。”

由于這描述跟蘇瞻洛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夏容愣了半晌勉勉強強接受這個理由,蘇瞻秋默默地從袖中掏出兩枚銀針,正琢磨着戳哪裏好,卻聽一旁傳來巨響。

孟醒一腳将門踹翻,不等衆人反應,回身沖下了樓。

“诶,別跑別跑!”夏容頭一疼,他現在還記得當初孟醒在蘇州城裏跑了給晏亭抓了正着的事兒,趕緊返身追了下去。

薛子安低下頭,給蘇瞻秋彈了個腦瓜崩兒。

蘇瞻秋捂着紅通通的額頭,擡起臉,眼圈竟是紅紅的。

薛子安彎起了唇角,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放心吧,沒事兒的。”

孟醒沒有跑多遠,他只是坐在樓下的大堂裏,一壺接着一壺地灌酒。

“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夏容搶下他的酒壺,喚小二上了兩碗粥,又轉頭看了看對面頹廢的人,放軟了語調,“大丈夫頂天立地,這都算不了什麽。”

孟醒抿了抿唇,沒答話。

“真的,”夏容苦笑笑,“你這比起我當年差點丢命來說,都不算什麽了。”

孟醒眼神動了動,剛好兩碗熱粥端上了桌面,白蒙蒙的霧氣将他的視線模糊了。

“何苦呢,”夏容輕聲道,“他也是,你也是,得不到的,為什麽要強求呢?到頭來兩敗俱傷,一塌糊塗。”

孟醒握着筷子的手指縮緊了,“我不甘心,薛子安就算了,可是安不曉是個什麽東西?”

因為曾經的逃避而失去了可愛爽朗的師弟,于是厭惡透了那個軟弱的自己,努力想着讓自己更強大。

“其實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軟弱與逃避就是對自己的保護,”夏容笑了笑,“在你還不夠強大的時候,而當你真正能獨當一面的時候,有了信心,自然不再會軟弱。”

孟醒愣了愣,筷子落進了粥碗。

“所以也沒什麽不甘心的,”夏容道,“争取過了,得不到便得不到吧,盡人事,聽天命。”

孟醒垂下眼睑,他看見水滴砸在碗裏,掀起一個小小的水花。

江湖人漸漸聚齊在了聊城,以昆侖派為首,又仰仗着蘇瞻洛連斬三個毒拐教首領,他們有信心定能戰勝毒拐教創始人。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期望着,在這趟渾水中,要是能攪到藥人冊便好了。

藥人冊既然不在一劍山莊,又回想薛其的所作所為,那麽可大膽猜測,藥人冊便在他手上。

蘇瞻洛倒是覺得,劍憑不會平白消失在一劍山莊,極有可能他是将藥人冊取出,帶回了拂雲醫莊。

但他對藥人冊沒什麽興趣,阿秋的病好過大半,自己的寒毒也解了,雖是母親遺物,但也不是非得不可。只是薛其對蘇瞻秋興致不減,足夠讓他與之為敵。

反正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

薛其與江湖人在城郊交鋒幾次,借着薛子安的藥及衆人先前的經驗,便有驚無險地大勝了幾場。

至此,江湖人紛紛有些飄飄欲仙,撺掇着要直接打入拂雲醫莊去。

蘇瞻洛與夏容卻直覺有詐,自然不同意,孟醒也覺得事情不簡單,願意靜觀其變,便派弟子草草打發了那些江湖人。

孟醒雖然很長時間都被認為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但那也多半是因為他不潛心修武,并且時常半夢半醒。

如今真相大白,加上一劍山莊時候他表現突出,一時間便扭轉了風評,甚至連派內長老都認為孟醒雖無法練武,但思慮周祥,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

昆侖派內部算是比較和諧友愛的,聽說了此事而義憤填膺的弟子不少,因此此次剿滅屍人一戰參與的不少,掌門除了派來小弟子歷練,還派來了大弟子與孟醒一同指揮。

但大弟子卻覺得孟醒太過謹慎,願意支持江湖人沖進拂雲醫莊,于是兩人就此産生了分歧,大吵一架。

蘇瞻洛最近也很頭疼,薛子安最近身體狀況愈發不好了。

他常常一發便是一整夜的燒,白天也是虛弱地僅僅能喝兩口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瞻秋把了脈,沉思一會兒道,“應該快恢複原狀了,藥人冊裏有方子,酒久他們已經去尋藥材了,只是這症狀瞧着很罕見,現在我也不敢用藥。。”

“所以就這麽幹挺着?”蘇瞻洛擰着眉。

“挺過去就好了,”蘇瞻秋拍了拍他的肩,“哥,你得相信,他最糟糕的時候比這慘多了,不還是活過來了。”

蘇瞻洛點了點頭,眉間的皺紋卻擰得更深。

終于一個晚上,酒久與夏容翻進屋子,将藥材連夜帶回。

容不得怠慢,蘇瞻秋與碧蝶拿了藥便去煎,剩下夏容本來也想跟過去,轉念自己橫豎也幫不上什麽忙,便留在了屋裏。

來回的路上,酒久把事情始末與他講了個遍,他看着替薛子安換濕毛巾的蘇瞻洛,心裏某一處莫名的抽疼起來。

“夏兄,”蘇瞻洛拱了拱手,“多謝你了。”

夏容擺了擺手,半開玩笑道,“事情了了,可要請我吃酒啊。”

蘇瞻洛撓了撓鼻子,轉過身背對他。

燭火或明或暗地跳動着,發出噼啪的聲響。

酒久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藥怎的還沒好?我去下頭瞧瞧。”

說罷,她翻出窗外。

客棧裏是沒有藥廬的,要煎藥只能借竈房的鍋爐一用,而竈房在底樓的西北角,酒久熟門熟路地摸了過去,卻見竈房裏黑暗一片。

她狐疑地推開門,點上燈。

那些她與夏容奔波月餘,辛苦求來的藥材灑了一地,鍋子歪在一旁的地上,卻沒有一人!

酒久只覺陰風從背後刮過,将殘存的困倦盡數刮走,留下一個清明卻顫抖的靈臺。

一個人影從暗處緩緩顯身,慢步走到燭光下。

那張熟悉的臉上,卻泛着陌生的冷漠。

“揚刀,”酒久捏緊了拳頭,後退一步,“到底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佛系少女的自白。

不捉急不捉急,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比如說男朋友。

攤手┑( ̄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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