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雪上加霜

加州清光醒過來的時候還處于全身無力的階段。

月亮被成片的烏雲遮擋，所以就算他睜開眼睛也是一片黑暗。

“醒了？”衛煦用打火石點着堆在地上的樹枝，才有暖色的光印入付喪神的眼中。

“這裏是，哪？”加州清光眨了眨眼才算完全清醒過來，但四肢依舊是沒什麽力氣的。

衛煦看了他一眼，攏了攏身上的被子靠到樹幹上：“村子旁邊的森林。”

他今天本來就用力過多需要休息，又發生了這種事。

應該慶幸在上次的事情之後，他把讓自己清醒的條件設定成了有人靠近就醒，不然加州清光可能就要交代在那個小山村了。

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把加州清光救出來，他也廢了不少力氣。

雪村綱道大概是知道衛煦不會殺他而有恃無恐，而他身邊又帶了個與世界走向有關的小子，這兩個人往衛煦面前一湊，他不免得束手束腳起來。

“北川……”加州清光猶豫着開口想要說些什麽。

“閉嘴。”衛煦連眼睛都沒睜開，側了側身有些困頓的堵住他接下來的話，“人類是需要睡覺的。”

在被付喪神送到這個地方來之前，衛三少爺哪怕是在情況艱苦的世界中都是保持着嚴謹作息時間的。現在不僅熬夜去對付什麽羅剎，好不容易能睡一會兒還被人吵醒。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應該算在莫名其妙不能動用的靈力上，但他還是覺得很不愉快。

“對不起。”

在陷入沉睡之前，衛煦隐約聽到了加州清光的道歉聲。

這可真是……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之後，道歉又有什麽用呢。再怎麽道歉，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不過事實證明，道歉确實是有點作用的，特別是對相對來說很容易心軟的衛三少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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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在他被付喪神痛苦的呻/吟聲吵醒後很快壓制住自己的起床氣，耐着性子去看加州清光的情況。

付喪神背對着他蜷縮着身子，大概是不想吵到睡着的審神者，即使身體已經因為疼痛而不斷顫抖，卻還是盡力忍耐着不發出太大聲音。

雖然衛煦還是被他吵醒了。

但這也是他并沒有如前面幾次那樣全身心放在試圖恢複靈力上，只是在普通的睡覺補眠。不然加州清光發出的這點聲音還真是吵不醒他的。

衛煦困頓的扶着樹幹站起來，走到加州清光旁邊蹲下：“怎麽了。”

“唔。”

加州清光緊緊閉着眼，似乎因為疼痛屏蔽了對外界的感知，根本聽不到衛煦的聲音。但不知道是因為本能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即使意識模糊，他還是往與衛煦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咦？”看着他的反應，衛煦倒覺得十分有趣，從各個方向靠近加州清光，然後看着付喪神不斷躲避移動。

這麽一弄，倒是驅散了他不少睡意。要不是現在的情況并不适合這麽鬧下去，衛煦還真不想這麽快收手。

但終究是情況特殊，衛煦還是不能放任加州清光就這麽下去。

衛三少爺直接伸手想扣住付喪神的肩膀防止他再亂動。

“好燙。”沒有靈力保護的手一碰即離。但也很快搞清楚了付喪神異常的原因。

雖然成功帶着加州清光逃出來，但衛煦沒能找到付喪神的本體。被普通人和世界相關人員圍攻的衛煦根本沒有多餘精力再去尋找那把不知道被誰藏到哪裏去了的打刀。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加州清光雖然不強，但也是付喪神。如果是雪村綱道那種水平的鬼，沒有靈力的加持，根本不能傷到他的本體分毫。

之前升起的火幹擾了衛煦的視覺，現在仔細看，加州清光露在外邊的皮膚已經泛起了驚人的紅色。

被火焰灼燒的顏色。

“大意了啊。”衛煦有些頭疼。

照理說，衍生世界的火焰對付喪神的本體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但偏偏，他們來的這個世界與加州清光他們所在的歷史重合度太高。鬼确實不能碰付喪神的本體，但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竟然能用火對加州清光的本體造成影響。

“加州清光，能聽到我說話嗎。”衛煦忍受着高溫開始搖晃付喪神的身體，“還有意識的話，就給點反應。”

加州清光依舊因為疼痛而顫抖，但口中意味不明的呻/吟聲卻漸漸停止了。

他原先緊緊皺着的眼皮掀開了一點，露出裏面水光氤氲的暗紅色眼眸。

雖然對本體的傷害讓他已經疼到骨子裏，但還不至于讓他完全失控。付喪神和刀劍本體相互影響，在本體被奪走的時候，他也是能同時掌控兩個地方在他身邊發生的事情的。

這也是衛煦需要他清醒過來的原因。現在也只有讓加州清光說出他本體打刀的位置，才能馬上去把刀奪回來。

“恩。”加州清光才剛應了一聲表示自己還撐得下去，就因為突然看到了什麽東西而瞳孔驟然緊縮，伸手抓緊了衛煦的衣角，“小……心，後面。”

同時幾個黑色的生物從天而降，落在兩個人周邊形成了包圍圈。

衛煦略微側頭，就看到身後從黑暗的森林中緩緩走出來的大太刀。

偏偏在這個時候，什麽事都趕到一起來了。他體內的靈力依舊沒有一點要恢複的意思。

加州清光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沒有武器的少年伸手護在衛煦的前面，脊背已然挺得筆直。

只有被他護着的衛煦才能看到，付喪神比起剛才已經加深許多的皮膚，和他怎麽也抑制不住的微幅度顫抖。

“你快，逃走。”

加州清光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再睜開時那雙眼睛已經是極其的堅定。

他曾不止一次在戰場上看到為了掩護審神者逃走而被溯回軍攻擊到碎刀的其他本丸的付喪神。那時的他和他的夥伴因為審神者的特殊性，可以自己決定撤退與否，所以還從沒發生過這種悲劇。

沒想到，他竟然會面臨和當時看到的那把加州清光一樣的處境。只是他要保護的審神者，是還沒被本丸的大家所承認，所以只能稱他為有靈力的人類。

但說到底，如果不是他們，衛煦也不會遭受現在這樣的事故。就算是本體在手、沒有任何負面狀态的自己也擋不了這批時間溯回軍多久，更別說以現在這種狀态。能拖延的時間太有限，可能在他碎刀之後，毫無靈力的衛煦還是會被這些溯回軍撕碎。

一想到這裏，加州清光就忍不住的顫抖。

真的是，太不甘心了。

時間溯回軍此起彼伏的尖銳聲音仿佛在嘲笑着付喪神的不自量力。

加州清光上前一步，已經做好了拼上性命拖延更多時間的準備，卻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傷員就別逞強，乖乖待在我身後。”衛煦站到付喪神前方，冰冷的目光環視一圈，端着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呵。”

“喂！”加州清光剛想說話，就被身前的人回頭一個眼神看的愣在了那兒。

明明體內還有火焰在不斷灼燒，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卻被這個眼神硬生生壓下了些許。

“閉嘴看着。”衛煦只警告了他一句，就将頭轉回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黑漆漆的敵軍身上，身上的氣勢驟然攀升。

“還真是，被小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