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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吆嘿!~~~”咚隆隆震破屋頂的摩托聲伴随着一陣呵唱,一個黑影從遠處疾馳而來,穿梭在已經快滿位的停車場裏,如魚般游弋在一衆豪車之間。擠到離電梯較近的一個空位,車輪刺啦的在地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車手停車,熄火,跨下摩托,一氣呵成。
“小哥,您不鎖車麽?”
“嘿嘿,我這車啊,誰要能開走算他有本事。”趙興福摘下頭盔,甩了下被壓塌的頭發,朝旁邊的人笑道。這輛車是兩個月前從一個舊車市場花150按廢鐵價買的。他自己拾掇了拾掇,換了個二手發動機,除了聲音有點響外,開着不成問題。不是他對自己的車有自信,車放在自家小區樓下,連小偷都嫌重懶得偷。現在除了他,基本還沒有第二個人能打開火。
“再說了,誰不知道咱這棟大廈治安那是數一數二的。連保安人員都是高薪雇傭的職業保安!”趙興福豎起大拇指。話音剛落,就仿佛有人掄起胳膊往他臉上噼裏啪啦的扇。
“放開我!你放開我!救命啊,打劫了!”
“我操!打劫!”趙興福一驚,扔掉手裏的頭盔,五步化三步就往聲源處跑。只見柱子後面的一片空地上,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把另一個穿皮衣的人壓在地上。西裝男一邊鉗制着對方掙紮的手腳,緊緊的把對方壓在身下,一邊伸手去扒對方身上的皮衣。
“你他媽的口味也太重了!大庭廣衆之下猥亵男人?!”趙興福一把把西裝男揭了下來。
“你給我閃開!”西裝男推開他又沖了上去。
“我操!說了讓你給老子住手!”趙興福抓住對方的胳膊一扯,沖着對方的臉就是一拳。
對方毫無防備的受了一拳,踉跄了幾步,險些摔倒。
“你他媽的敢打我?!”西裝男抹了下嘴角,撲上來回了趙興福一拳。這拳打在下巴上,結結實實,要不是他之前扒人衣服耗費了不少體力,趙興福估摸自己一定招架不住。
“老子打的就是你!一看你賊眉鼠眼就不是好人!”
“我賊眉鼠眼,不是好人?!”對方呆愣了許久,像頭被激怒的獅子,兩人扭打在一起。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直到驚動了保安,才被拉了開來。保安看到西裝男的臉怔愣了一下,趙興福可沒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保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起了臉上的八卦表情,以一副标準的保安職業撲克臉對西裝男畢恭畢敬的招呼道:“周經理”。反應之靈敏變臉之迅速讓趙興福不得不嘆服這精英保安公司培養出來的職業素養。
西裝男整理好身上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裝,理了理有些雜亂的頭發,走前不忘瞪了趙興福一眼。
“真晦氣!”周子書走進電梯按下按鍵。想起昨晚的遭遇,他氣得牙龈直癢癢。
昨晚下班後到常去的酒吧放松。一杯酒還沒喝完,一個大學生打扮的年輕人便向他蹭了過來,暧昧的挑逗着他的神經。一切都那麽平常,兩人到酒店開好房間。他洗澡的時候還留了個心眼兒,帶着錢包和手機去了浴室。可是沒想到對方順走了他的皮衣。倒不是說那件皮衣多值錢,只是它的意義有些許不同罷了。
誰知道這個世界這麽小,今兒早就讓他在停車場遇到了這個賊。眼看衣服就要搶回來了,偏偏沖出這麽個程咬金,硬是讓小偷趁亂跑了。想起那個程咬金,周子書又一次握緊了拳頭。馬上要開始的會議不容許他再多做停留。既然看到了小賊,他就鐵定不會讓對方再跑了。至于那個程咬金,下次見到,有他好看的!
趙興福覺得當人們置身主角的時候,就總是希望事情低調處理。而處于觀衆席時,往往唯恐天下不亂。人群越來越多,他被圍在中間,像耍猴一樣。皮衣青年早就不見蹤影。臨走前對他一句感激都沒有,讓他從心裏鄙視這個白眼狼。而西裝男在保安的護航下自信從容優雅的退場。
“那個,大家早上好啊。我是新來的,以後就是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了。有需要随時找我!”趙興福習慣性的去摸上衣口袋。除了半包煙和一個打火機外什麽也沒有。他這才想起來那個花了他半個月薪水訂制的名片盒早在他結束上個保險推銷員工作時就供奉起來了。
“這位先生,您哪個部門的啊?”終于有人好奇的問起。趙興福一件深藍色毛衣搭配牛仔褲,與周圍人的西裝革履格格不入。
趙興福拾起地上的頭盔,驕傲的留下一句“食堂煎餅果子鋪”!
趙興福憑借着面試時的印象,輕車熟駕的來到了豪力集團位于第十層的食堂。
與其它公司的承包食堂不同,豪力集團有自己的廚師團隊。每個人都要通過豪力內部的面試。猶記得畢業那會兒,班上的同學們紛紛報考豪力,結果一個個在考核第一輪就慘遭滑鐵盧,不像他,他就不同了。他根本懶得報。一個名牌大學碩士博士生擠破腦袋想進入的企業輪得到他們這群三流大學出來的?不是他自卑,更不是他想的開,看得破現實的殘酷,畢竟他當年也是理想夢想雙擔的。他想報考清華大學,但是差了好幾百分,人家也不要他啊。
畢業後他在工地搬過磚,送過外賣,賣過保險。轉了一圈,幾年後進了豪力集團。雖然是個廚子,但是蒼蠅腿肉也是肉不是?
食堂員工兩班倒,早上6點開始準備早餐到晚上8點晚餐結束。除了一日三餐,中間提供不間斷早茶和下午茶。煎餅果子作為正餐零嘴皆宜的小吃,在趙興福看來那必須是食堂的中堅力量。
他準備好新員工手續就被安排去了熟悉工作崗位。他的工作崗位很簡單,一個電餅铛,一把鏟子。這些對他來說并不陌生。趙興福換好工作服,戴上廚師帽,帥帥的照了照鏡子,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正好10:30,到了早茶時間。三三兩兩的職業精英像雨後春筍一樣開始冒出來。
“煎餅果子嘞!煎餅果子!”趙興福拿起鏟子亮了一嗓子。這嗓子洪亮有氣勢,不光吸引了精英們的眼光,連同事們也紛紛投去看智障的眼神。
“習慣了就禿嚕嘴了。”趙媽媽在他們家不遠的街角擺了個煎餅果子攤。他從小時候起一有空就過去幫忙。久而久之,一模着煎餅鏟子就情不自禁的吆喝上兩聲。
這一嗓子果然好使,精英們紛紛聚攏了過來。趙興福第一天的工作就這麽開始了。
剛埋頭攤了三四個煎餅,一個不同于之前精英腔的聲音讓他擡起了頭。
“嘿,師傅,來個煎餅果子!”
“好嘞!嘿,是你?”眼前不是早上的皮衣青年是誰?皮衣青年換了一身藍色搬運工裝扮,身邊推了個推車。
“您這個哪個部門高就呢?”
王小凱心裏一陣打鼓,左顧右盼,眼神飄離。這人還認得他?早上停車場碰到皮衣主人就夠倒黴了,這茬怎麽就過不去了?
“嗨,你忘了我了?你今兒早被人壓在地上扒衣服時是我救了你啊。”對面的傻大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絲毫沒有讓此章翻篇的打算,一大廳的人們紛紛看了過來。
“倉管部,我在倉管部。”在趙興福說出更加勁爆之前,王小凱堵住了他的嘴。倉管部,顧名思義就是管理倉庫的。“就你這小身板兒,你能行?”倉庫裏有很多大型部件和展銷品,如果他沒記錯招工要求,眼前人體力還差不少吧?
“肯定沒問題啊,我可是力大如牛的!”
“你力大如牛被人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對了,今早兒的事你報警沒?咋的啦?沒報啊,也是,你一大老爺們兒被騷擾哪好意思張揚……”
“行了,我忙,先走了。”王小凱接下煎餅果子,刷了飯卡落荒而逃。周圍人熱切的探究目光要在他身上燒開個洞。
周子書剛到食堂,就看到有一群人紛紛往一個方向聚攏。聽着身邊人的讨論,對了,今天食堂煎餅果子鋪開張了。許久沒有吃到過,肚子裏的饞蟲一直作祟,周子書一邊排隊一邊掃着手裏的文件。師傅動作很利索,很快就輪到了他。“師傅,我想要份煎餅果子。”當他從文件中擡起頭看清師傅的臉時,罵街的心都有了。“程咬金!”
趙興福看到對方的臉也是一愣,他何嘗聽不出這話裏的指桑罵槐。
“早上掃了您的興,可我這不也是為了防治犯罪,為咱和諧社會出份力嘛。”
蠢貨,“做好事前擦亮眼睛,別把精力用錯了地兒。”
“是啊,您的‘精力’從不亂使,只用在大庭廣衆之下扒人……”
“我那是取回自己的衣服而已,那家夥趁我……”對方放下了正攤煎餅的鏟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差點脫口而出的周子書及時止住了口。他可不想衆目睽睽之下把那晚的風流事扯出來。再說,他憑什麽要跟這家夥解釋?
“我先去忙,十分鐘後來取。醬加兩勺。”如果沒看錯,那家夥剛剛往攤好的薄餅上刷了三勺醬,他倒要看看他怎麽把這一勺醬去出去。“煎餅要直徑25cm,中心厚1.5毫米,邊緣1毫米。加兩個雞蛋,只要蛋清。火腿腸1個半……”周子書胸有成竹的離開。他可沒說中心是多中心,邊緣又多邊緣。不信整不死這家夥!
趙興福心裏的小算盤也沒閑着,瞄了眼廚房中央堆得那堆菠菜,嘴角瞬間咧到了耳根。
10分鐘以後,果然看到了從食堂門口遠遠走來的身影。趙興福端出特制的面糊,攤起了煎餅果子。讓你吃!去你的一毫米,去你的只要蛋清!老子要讓你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煎餅果子!要不是有着極高的職業操守,老子非得抓把巴豆給你放進去不可!
把心裏的小人默默從頭紮到腳的時候,男主正好閃亮登場。趙興福呈上自己秘制的煎餅果子,滿意的看到對方的臉變得跟煎餅果子一樣綠。
“這是什麽東西?!這廚房是怎麽做事的?!王師傅!”還沒等主角開口,旁邊一起來的人便開始充當護草使者。雖然用的敬稱,但語氣裏絲毫聽不出敬意。而他們廚房管事老大聽到吆喝聲急忙從後廚沖了出來,畢恭畢敬的态度與之前在他們面前背着手踱步的冷面夜叉形象判若兩人。
“劉總監,這事兒……,小趙是新人,今天第一天上班,他……”
“王師傅,這就是你們廚房招的新人?我們食堂什麽時候變成了黑暗料理所?而我們什麽時候成了小白鼠?食堂關系到我們每個員工的健康,怎麽能胡來?這個管事你要是當不了就讓賢。至于你,我會去反應情況……”語調之慷慨,氣勢之激昂仿佛他在裏面加的不是菠菜汁而是敵敵畏。
“不用這樣吧。做事不能老墨守成規,推陳出新不好嗎?菠菜富含維生素,我看挺好的。”
趙興福有點懵逼,他不知道西裝男為什麽要替他解圍。但不管原因是什麽,他都為捉弄對方有了一絲愧疚。
然而,愧疚還不到兩個小時,他就恨不得把自己一個耳刮子扇到西伯利亞去。娘的,這個睚眦必報的小人!
“你說你,第一天上班就接到投訴?你還行不行了你?!……”叉腰的王管事活像一個大肚葫蘆,圓鼓鼓的啤酒肚呼哧呼哧的起起伏伏,滿嘴的批評硬是失去了該有的嚴厲,讓趙興福差點憋笑憋出內傷來。後面的一句話讓他徹底笑不出來了。“你現在還是試用期,被投訴超過三次走人!咱們這裏都是經過嚴格的面試考核删選進來的,我在這裏工作四年還沒遇到過誰被投訴。”
這不,他來的第一天就讓大家開了開眼界,還是實名投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子書。
原因:沒有按照要求攤煎餅,邊緣太厚。簡簡單單幾個字,蒼勁有力,有種說不出的潇灑。要不是投訴信,趙興福很想把它保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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