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假期

盧修斯從父親的房間裏出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看了眼蹲在門外的西格納斯，勉強扯了下嘴角：“謝謝你在這兒陪我。”

“我們是朋友。”西格納斯站起來，一邊活動發麻的雙腿，一邊說。日記本還在他手裏攥着，他想把本子還給盧修斯，對方卻退後一步，拒絕觸碰。

“這本子挺邪門的，我總覺得它在蠱惑我翻開它。它想和我說話。你沒什麽感覺嗎？”

“沒有，我一晚上都抱着它呢。”

盧修斯松了口氣：“感謝你的黑魔法親和力，這本子先交給你吧。”

西格納斯将本子揣進口袋：“馬爾福先生去世的消息公開之後，那個人勢必要來這兒。如果他問你要日記本，你怎麽說？”

“父親去世前什麽都沒告訴我。”

去世這個詞讓盧修斯不自覺又流露出痛苦之色。西格納斯很想安慰他，卻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沒用。他是個布萊克。從布萊克家千瘡百孔的族譜可以知道，對他們來說比親情重要的東西太多了，馬爾福家那種家人之間純粹的愛顯得難以理解。

西格納斯和其他布萊克不同，他不覺得馬爾福式的親情肉麻，還一直很羨慕。可他從未真的得到過，自然也無法體會失去時的感受，只能默默陪着盧修斯，等他自己好起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回到起居室後，西格納斯問道。他當然知道在馬爾福先生去世後的第二天問這種問題非常不近人情，但是必須問。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的死瞞不了多久，馬爾福家、黑魔王、食死徒都在看着盧修斯，他沒有時間悲傷。

“我，我不知道。”盧修斯苦笑：“說真的，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沖到那個人面前，給他一個索命咒。”

西格納斯點點頭，認真道：“那我建議你先複習一下大腦封閉術，千萬別讓那個人發現你的想法。”

盧修斯還是苦笑，此時才發現多年來旁人的稱贊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本質上就是個17歲巫師，年輕、弱小，明知道殺死父親兇手，卻毫無複仇之力。

不對，何止是不能複仇啊！他如果還想活着，就必須粉飾太平，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他心底蔓延而出，迅速席卷全身。盧修斯不得不學着西格納斯平時的樣子，後背靠着牆，将自己的大半重量交出去。他想發洩心中的憤怒和哀痛，卻根本無力發洩，也不知道自己此時還能做什麽。

“你呢？我知道你一直不認可他，現在既然知道了他的面目，你肯定有計劃吧？”他擡頭看向西格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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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殺了他。”西格納斯毫不猶豫的說，就好像這并非什麽難事。盧修斯不由笑起來：“殺了他？就憑你？”

“就憑我。”西格納斯堅定道。

盧修斯收斂笑意，只思考了幾秒鐘：“好吧，加我一個。”

西格納斯挑眉：“你确定？”

“我當然确定。”盧修斯冷冷道：“凡傷害馬爾福的人必将付出代價。”

……

當天晚上，西格納斯一回到布萊克家就躲進自己的房間，拿出日記本仔細檢查。

本子看起來很普通，人造革的封面和裏面又薄又脆的紙張一看就屬于麻瓜世界。黑魔王當然不會認為這種地攤貨配得上承載自己的靈魂，但年少窮困的湯姆·利德爾卻毫無選擇。他甚至必須選擇這種十元錢可以買一堆的本子，因為魂器的制作一定需要經過很多次練習。

西格納斯思考了很久，斟酌再三，終于拿起羽毛筆，龍飛鳳舞的寫下一行字：1971年2月1日，我居然撿到了一個日記本。

他停下筆等了一會兒，本子看上去毫無反應。他想了想，繼續寫：我還以為魔法界的東西會有趣一些，沒想到也很普通。這種本子倫敦到處都有賣，原來巫師也會用。

他再次停筆，盯着本子。這次沒等多久，本子上的筆跡居然神奇的消失了，空白處又冒出另一個人的字：你錯了，這可不是普通的本子。

西格納斯精神一振，又克制着自己的激動，數着秒數等了一會兒，提筆繼續寫：你是誰？

這次他寫的很慢，似乎一個發現秘密的孩子，既驚訝、興奮，又有些害怕。

本子的回答很快出現：我是湯姆·裏德爾。

西格納斯看着那個名字，還沒想到要寫什麽，本子上又出現了一句話：你是霍格沃茨的學生？

西格納斯挑起眉，寫道：我是。

對方又問：你是哪個學院的？

西格納斯随便寫道：赫奇帕奇。

這次本子很久沒有回應。西格納斯也失去耐心，将日記本合起來收進抽屜。

和一個日記本聊天真是蠢透了，它就算知道什麽也不可能說出來的。學生時代的黑魔王已經不是什麽好騙的小朋友了。

西格納斯煩躁的抓着頭發，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黑魔王會做幾個魂器呢？這個問題不難猜，因為他一定會選擇一個穩定的數字，比如三。小漢格頓城的岡特老宅裏肯定有一個魂器，那種腐爛的味道就是證據。貝拉的結婚禮物，赫奇帕奇金杯也是魂器。再加上盧修斯給他的日記本，正好就是三個。

要毀掉它們說難也不難，魔鬼火焰就可以做到，問題是魂器一旦被毀，就意味着附着其上的黑魔王的靈魂也會一起被燒死，那麽他本人一定會第一時間感覺到。憤怒會使他比任何時候都難對付，但靈魂缺失的痛苦也會讓他比任何時候都虛弱。

西格納斯一會兒覺得那時候的黑魔王一定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根本難以接近，一會兒又覺得靈魂受傷的黑魔王也許正處于最虛弱的時候，刺殺的機會千載難逢。

他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兩種想法，還有諸多未成形的想法在腦子裏打架，誰也占不到上風，害的他失眠了一晚上，卻什麽結果都沒得出，第二天清晨又被父親叫起來，被迫接手一大堆幾天來因為各種食死徒任務而耽誤的家務事。

西格納斯渾渾噩噩在書房裏坐了半天，感覺自己已經困的連英語字母都看不明白，卻不能學父親一樣撂挑子。雷古勒斯中途過來了一次，看到一桌子天書一樣的文件後，立即跑了出去，深怕哥哥借機“培養”他。于是西格納斯只好在書房裏耗着，等出來時已近黃昏。

今天還剩最後幾個小時，西格納斯很想去蜘蛛尾巷看看。雖然只不過兩天沒見面，但這兩天實在難熬，讓他格外思念斯內普。樓下傳來大人們說話的聲音，應該是父親和母親終于舍得回來了。西格納斯想過去打聲招呼就找借口出門，卻在起居室裏看到了此時最不想遇見的人。

黑魔王就坐在雷古勒斯平時看書的那張椅子上，布萊克夫婦站在他身邊，就好像他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雷古勒斯今天也在這兒，黑魔王微微前傾，專注的看着他，聽他講自己最近看的書，以及學習中的疑惑，時不時給予解答，涉獵領域從最無聊的魔法史一路到最難的魔藥。西格納斯在門口停下腳步，仔細聽黑魔王說的每一個字，不得不承認，不管黑魔王瘋到什麽地步，霍格沃茨的優秀畢業生湯姆·利德爾依舊是他的一部分。

如果沒有分割靈魂，他也許能有一番值得載入史冊的成就。只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西格爾。”由于西格納斯在門口站了太久，黑魔王擡起頭看過來，玩笑道：“如果你也想聽課，我可以單獨教你，但是一年級的內容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了。”

西格納斯配合的笑笑，走進起居室：“那可不一定，至少在今天之前，我就不知道鼻涕蟲還有這麽多作用。”

“是嗎？我記得你有一個魔藥天才朋友，叫西弗勒斯·斯內普是嗎？他就沒和你說過？”黑魔王問的漫不經心，卻讓西格納斯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斯內普在各大世家之間已經小有名氣，但沒想過他的名字會傳到黑魔王的耳朵裏。英國的魔藥大師雖然不多，也有十幾二十位呢，就算黑魔王要盯上誰，怎麽也不該輪到斯內普。

然而越是緊張，西格納斯表面上越是冷靜，裝作不屑一顧的說道：“斯內普是有點小聰明，不過斯萊特林魔藥學成績好的人有很多。”他迅速想過好幾個學院裏魔藥成績是O的學生。盧修斯現在不能提起，免得讓黑魔王想起詢問馬爾福先生的情況。貝拉不能提起，因為他從來不會誇獎貝拉，會顯得很不正常。也不能提科瑞森，紮比尼家好不容易才做到中立，不能将他們拖進來……一兩秒之間，西格納斯已經選出一個最保險的名字，但黑魔王聽了之後卻只是一笑了之，并沒有因此而放過斯內普。

“你太小看斯內普的天賦了，他繼承了普林斯家的血脈，怎麽是那些平庸之輩可以比拟的。”

布萊克夫人此時也開口了：“這段時間斯拉格霍恩總是在炫耀自己有一個極有天賦的學生，雖然還不到三年級，卻已經能夠獨立完成中級魔藥，一些相對簡單的高級魔藥也可以嘗試。斯內普的天賦無疑非常出衆。”

斯拉格霍恩？西格納斯握緊拳頭，沒想到那老家夥為了躲過食死徒的招攬，居然會推自己的學生出來擋槍。他以為斯內普是沒有人護着，可以随便欺負嗎！

黑魔王今天過來顯然目的明确，西格納斯卻絕對不願意讓斯內普和食死徒扯上關系。他一直不開口，黑魔王不由挑起眉：“西格爾，有什麽問題嗎？”

霍格沃茨放假的短短兩天時間，馬爾福先生去世、魂器、布萊克家亂七八糟的家務事已經搞的西格納斯焦頭爛額，再加上連續兩天沒有合眼，他本就快轉不動的腦子越發混亂。此時面對着黑魔王對斯內普濃厚的興趣，他心急之下忍不住脫口而出：“他是個混血。”

房間裏一片寂靜，布萊克先生和夫人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問題，雷古勒斯則疑惑于哥哥為什麽突然計較起血統了，誰都沒注意到黑魔王一瞬間暗沉的臉色，除了西格納斯。

西格納斯當然看到了黑魔王的變化，畢竟他就盯着那雙陰沉的紅色眼睛呢。話一旦開了頭，便一發不可收拾。西格納斯看着面前的人，繼續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我知道他有普林斯家的血脈，但那又如何？混血就是混血，永遠也不可能真的成為普林斯。他也許可以成為魔藥大師，可以有一番成就，但是別忘了，他從出生起就擺脫不了父親帶給他的肮髒……”

“哥哥！”雷古勒斯瞪大眼睛，無法相信這樣冷酷的話是從西格納斯口中說出。他什麽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明白這些話裏的每一個字都是說給黑魔王聽的，和斯內普已經沒有關系了。

不等雷古勒斯跳起來反對，黑魔王已經抽出了魔杖。

“鑽心剜骨！”

帶着狂怒的惡咒擊中西格納斯胸口，疼痛比任何一次懲罰都來的激烈，西格納斯剩下的話全都變成了一聲慘叫。

這是他第一次在被懲罰的時候如此毫無形象的叫出來，像那些生活在陰溝裏，老鼠一般的黑巫師一樣，在地上縮成一團，五指扭曲的扣着地面，抽搐着，英俊的臉孔慘白，額頭上青筋凸起，不過幾秒就被冷汗浸濕了。

黑魔王慢慢從椅子裏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一腳踩在他肩膀上将他翻過來。

“肮髒？你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高貴嗎？”

西格納斯回答不了，他的世界裏已經只有無邊無際的疼，根本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發出那種滲人的慘叫。

黑魔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諷刺的笑笑，終于放過他，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第一次親眼見識黑魔王懲罰手段的雷古勒斯已經被吓傻了，布萊克夫婦卻毫無反應，就像被懲罰的不是自己引以為傲的長子，受到驚吓明顯需要安慰的也不是他們的小兒子。

“西格爾，伸出你的右手。”黑魔王輕聲說道。

西格納斯渾身濕透，呼吸微弱的躺在地上，像是已經死了。

“西格爾，別讓我說第二遍。”

地上的西格納斯動了動，試圖站起來，結果失敗了。黑魔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低頭掩藏起眼裏中的情緒，一步步爬過去，然後顫抖的卷起衣袖，将右臂送到黑魔王面前。

魔杖尖輕輕抵在他的手臂上，有血淅淅瀝瀝的滴落，在地板上彙聚成一灘。如果說剛才的疼是來自靈魂，現在的則是來自**。黑魔王在他的手臂上筆走龍蛇，硬生生刻了一個血肉繪制的黑魔标記的圖案。

這依舊是個懲罰，黑魔王想讓他記住今天所犯的錯誤，西格納斯卻心裏一松，差點笑出來。

此時此刻他只慶幸黑魔王不是想給他打上真的黑魔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