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跟着寒風席卷而來的,還有鹦鹉刺耳的鳴叫。

它速度很快,幾乎轉瞬之間,便來到李令姝身後。

在場衆人,除了一直關注自己鹦鹉的惠嫔,其他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便是惠嫔大喊一聲,旁人也沒辦法立時上前,去救下身處危險之中的皇後娘娘。

李令姝聽到提醒時,已經晚了。

她心跳驟然加快,下意識努力往邊上躲了躲,卻還是沒辦法全然躲開直奔她而來的利爪。

就在大家以為即将要有慘案發生時,另一聲更為淩厲的鳥鳴赫然響起。

李令姝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道熟悉的、稚嫩而瘦弱的小身影,便如個炮彈一般,直奔緋胸而去。

“嘎!”赫連榮臻這一刻,可謂是氣勢磅礴。

李令姝從未聽到小腮紅叫得這麽大聲,叫得這麽兇,就連今早對付那個冰鑒,它都還算是溫和而冷靜的。

“小腮紅……”李令姝這三個字剛一說出口,就看到小腮紅一爪踩在緋胸鹦鹉的頭上,直接把它踹得在半空中調轉方向,整只鳥都迷茫了。

李令姝趁着這個喘息時機,忙往邊上一撤,而蘇果則拉着四喜直接攔在李令姝的身前。

“都是死人不成?還不趕快把惠嫔娘娘的神鳥抓起來!”蘇果大聲呵斥。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始料未及,誰都沒想到好好在籠子裏的神鳥會突然暴動,甚至直奔皇後攻擊而去,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吓傻在原地,根本來不及反應。

讓大家更沒想到的是,皇後娘娘的神鳥會在這時候出現,以最兇猛的姿态強勢護主,因為有它這麽一擋,惠嫔的緋胸鹦鹉這才沒有傷害到皇後。

現在蘇果一喊,衆人便紛紛回過神來,忙上前去抓那只緋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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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榮臻根本不管周圍如何,他腳下如風,左一下右一下爪着那只有些不太清醒的緋胸,兩只鳥就這麽在半空中纏鬥起來。

宮人們夠不着他倆,只能在邊上幹着急。

李令姝被蘇果攔在身後,這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衣襟上的桂花糕粉末,吩咐蘇果:“把薄披風給本宮。”

陪着娘娘出門撲宴,自然不能什麽都不準備,為了怕突然落雨刮風,便是夏日出門蘇果也帶着薄披風,準備非常周全。

聽了娘娘的吩咐,她立即就讓四喜取來披風,給李令姝嚴嚴實實圍上。

等那些粉末都被掩蓋下來,李令姝才開口:“小腮紅,回來。”

然而此刻現場是一片混亂,娘娘們都躲在一邊,被自己的宮女圍着,禦花園的宮人們在那追着兩只打鬥不休的鳥跑,卻怎麽都抓不着。這哪裏是長信宮禦花園,簡直跟市坊鬧市沒兩樣。

再加上李令姝的聲音很輕,全被掩蓋在宮人們的驚呼聲裏,若不仔細聽,是根本聽不到的。

但在空中“勇鬥歹徒”的赫連榮臻,卻就是清清楚楚聽到了她呼喚自己的聲音。

赫連榮臻頓了頓,原本還想教訓一下這只不懂事的緋胸,就聽到李令姝又叫了一聲:“小腮紅,聽話。”

赫連榮臻:“……”

好吧,媳婦叫聽話,咱就得聽話。

赫連榮臻悻悻地收回小爪爪,看那緋胸還是傻了吧唧的,忍不住又踹了一叫,這才悠哉往李令姝那飛去。

這邊小腮紅撤出戰場,宮人們松了口氣,就要用網罩去抓緋胸。

惠嫔在邊上特別着急,叫了好幾次叫她們小心一些,宮人都假裝沒聽見。

然而那只緋胸鹦鹉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剛才看起來呆頭呆腦的,被宮人們吓得四處亂飛時,不知道又感應到了什麽,竟是又尖叫一聲,悶頭就往賢妃那邊飛去。

宮人們都蒙了。

剛才它還被追得四下逃竄,眼看就要抓到手,怎麽就突然又兇殘起來,直奔賢妃而去。

“賢妃娘娘快躲開!”周姑姑揮舞着網罩,迅速跟了上來。

但賢妃顯然沒有皇後娘娘反應快,從事發到現在,她一直都站在那發呆,似乎吓得不輕。

這會兒現場亂七八糟的,李令姝早就已經退開,站得很是遙遠,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群宮人往賢妃那狂奔,領頭的周姑姑氣勢如虹,大喊着讓那緋胸鹦鹉停下來。

但緋胸看起來已經瘋了。

它比剛才還兇,飛得比剛才還快,就看它絲毫不股兜頭打來的網罩,那雙鋒利的腳趾八指大張,呼嘯着就往賢妃的脖頸處襲去。

只聽賢妃“啊”的尖叫一聲,她的大宮女若蘭往前那麽一擋,直接用手臂護住了賢妃的胳膊。

鹦鹉雖不是猛禽,腳爪卻也異常鋒利,一爪花開若蘭手臂上的衣袖,在她的胳膊上留下四道血痕。

若蘭死死護住賢妃,把她往身後推:“娘娘快蹲下。”

賢妃都吓傻了,根本就不知道動。

緋胸一擊不成,又見鮮血,頓時野性大發,再度往賢妃飛去,這一次卻直奔她剛被撒過桂花糕點的右側衣袖。

“娘娘,快護住娘娘。”若蘭手臂劇痛,反應遲鈍,只能大聲呼救。

這一次,賢妃就沒那麽幸運了。

李令姝遠遠站在另一邊,就看那只緋胸不知為何狂性大發,瘋了一樣去抓賢妃的胳膊,夏日裏本就衣着單薄,它這麽抓了兩下,賢妃的衣袖便迅速被鮮血染紅,看起來好不滲人。

“啊,快打死這只畜生!”因為劇痛,賢妃終于回過神來,直接扯過身邊的小宮女,把她往發狂的鹦鹉那推去。

那小宮女被突然一扯,根本反應不過來,直接被那緋胸一爪抓在臉上,頓時血流如注。

“啊!好痛!”李令姝站得這麽遠,都能聽到那小宮女凄厲地叫。

就在這時,周姑姑終于抓準時機,長臂一揮,終于把這只緋胸給罩進網罩中。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李令姝微微皺起眉頭:“這神鳥是怎麽了?”

赫連榮臻老老實實站在她肩膀上,小心翼翼貼着她的臉,想讓她不要害怕。

那緋胸到底怎麽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剛剛那一碟子意外摔落的桂花糕,一定有東西能令那緋胸發狂。

便是他沒有被喂過藥引,聞到李令姝身上的糕點味道也有些煩躁,但它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緋胸肯定是被下過藥引,當然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瘋了一樣去抓那桂花糕的殘渣。

赫連榮臻死死盯着那邊,綠豆眼特別銳利,看樣子嚴肅極了。

端嫔不知道何時湊過來,輕聲開口:“惠嫔的神鳥瞧着還是個幼崽,這裏人多,定時吓着了。”

李令姝回頭看她,就看她正盯着小腮紅瞧。

端嫔感受到李令姝的目光,抿嘴一笑:“娘娘這只神鳥卻是真的聰明伶俐,還知道勇猛護主,臣妾真是羨慕。”

李令姝不再看她,淡淡往對面望去:“賢妃妹妹受了傷,端嫔妹妹不是同她關系很好,怎麽不過去探望?”

這節骨眼,那鹦鹉還沒抓起來,端嫔怎麽可能過去?

李令姝就聽她柔聲說:“娘娘說笑了,臣妾膽子小,現在腿還是軟的,根本就不敢過去。”

她頓了頓,繼續道:“不過,臣妾還是很擔心賢妃的,娘娘放心,禦花園的事,自有臣妾提娘娘操持。”

這種事,李令姝也不是很想管。

端嫔想出頭就讓她去出頭,她只當個旁觀者最好。

不過說話工夫,那只發了狂的緋胸就被抓回籠子裏,銅鎖一上,它就蜷縮在籠子底,剛才被抓的過程裏肯定是挨了打,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惠嫔臉色蒼白如雪,她慌張地站在邊上,一邊心疼神鳥,一邊卻又害怕沉着臉的賢妃。

太醫院的女醫已經趕到,這會兒正在給賢妃包紮傷口。

在受傷的三個人中,賢妃的大宮女若蘭傷得最輕,那個被推出去當肉盾的小宮女傷得最重,便是太醫院親自出手醫治,恐怕臉上也要落下疤痕,再也不能在後宮當差。

不能再宮中當差的宮女,便是浣衣局也不肯要,估摸着還沒治好就要被趕出宮去。

李令姝看着衆人圍在賢妃身邊,緊張地看着賢妃被醫治,而那個小宮女就只能自己捂着臉瑟縮地躲在邊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賢妃傷得不輕不重,但因為傷口比若蘭多一些,又出了許多血,看起來特別吓人。

瞧着那邊差不多平穩下來,李令姝才叫蘇果扶着她,跟端嫔一起走過去。

過來給賢妃治傷的女醫瞧着三十幾許的年紀,面容清秀,倒是十分沉穩,李令姝看她異常冷靜,給賢妃處理傷口的時候雙手一點都不抖,就知道她心中有底。

等到她用藥粉和蕉紗包裹好傷口,李令姝才開口:“賢妃的傷如何?”

李令姝坐會自己的主位上,腰背挺直,儀态端雅,瞧着除了臉色略有些發白,倒是沒被吓破膽子。

那女醫便上前兩步,給她見禮:“給皇後娘娘請安,臣乃太醫院禦醫正張黛,剛臣已經給賢妃娘娘處理好傷口,賢妃娘娘的傷口并無大礙,只需每日更換金瘡藥,半月便能結痂,差不多一月就可以好全。”

禦醫正就是太醫院的正式官職,作為一名女醫,三十幾許就當上禦醫,她若不是技術過硬,肯定是家世過人,但凡有其一,都能在宮中混得風生水起。

李令姝一聽她是禦醫正,立即就客氣半分:“張大人快請起,有勞你特地跑這一趟,賢妃這傷口會不會落下疤痕?”

她問出了賢妃最想知道的問題。

若是身上有這麽大的疤痕,待以後陛下好轉,她也再不能侍君,那她進宮的所有打算便全都落空。

張黛被賢妃陰森森盯着看,頓了頓,卻還是實話實說:“回禀皇後娘娘、賢妃娘娘,若是賢妃娘娘能用珍寶膏塗抹一月,傷口的淺色疤痕自會淡去,若是能連用三月,則肌膚光潔如新,不會讓人看出半分。”

也就是說,要再等四個月,這些該死的傷口才能好轉。

賢妃一聽,頓時沉下臉來,所在袖中的傷口緊緊攥成拳頭。

為什麽,今天受傷的會是她?

賢妃幾乎都要沉不住氣。

今日難道不是……怎麽她好端端坐在那,還能氣定神閑主持大局?

賢妃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妒恨,無邊的怒火在她心中蔓延,再加上手上疼痛劇烈,讓她腦中的神智全部消失殆盡。

就在賢妃即将問出口的時候,一個年長的姑姑從外面進來,她先是看了閣中情形一眼,然後便拔高嗓音道:“皇後娘娘、賢妃娘娘、端嫔娘娘、惠嫔娘娘,太後娘娘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這些凡鳥,怎麽可能打得過朕?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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