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撩徒第24天

搜查是把所有弟子叫在一起集合後分兩頭進行的，一邊搜寝室，一邊搜身，齊頭并進，非常便宜。

人的身上，往往比屋子更容易藏匿東西。雲慕上仙負責親自監督搜身事宜。

殿前寬闊的廣場上，弟子們整齊地排成八列站在原地，一個個等待雲慕上仙親自監督搜查。

陸玄明垂手立于原地，暗暗尋思。雖聽說此番搜查的是仙牢內逃逸的妖魔，卻暗暗覺得另有蹊跷。恐怕搜查妖孽是假，搜查那闖入禁地手持白骨刺的黑衣人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袖中藏着八棱白骨刺，腰間還挂着那件黑鬥篷，只要一掀開外衫，一切都會暴露無遺。

感覺到一只手摸過自己的肩膀手臂，正摸索上了腰間，陸玄明心頭一緊，擡手一拳就打在那正在搜身的小弟子臉上。

“啊！”小弟子捂着臉痛叫一聲，倒在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霎時，四面八方的所有目光都向陸玄明身上集中。雲慕上仙板着臉走上前，嚴厲地盯着陸玄明道：“陸玄明，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玄明垂眸道：“弟子一時失手。”

“哼！”雲慕上仙冷哼一聲，道，“既然忍不住失手打人，不如将雙手綁起來搜！

“來人！”

雲慕上仙話音剛落，一道明黃的縛仙索被兩個小道童恭恭敬敬地捧了上來。雲慕上仙用眼神指了指陸玄明，兩個小道童便提着繩索上前要綁。

縛仙索剛觸碰到陸玄明的手臂，只聽伫列外一個聲音道：“慢着！”

衆人擡眼望去，連忙齊呼“尊上”。

謝雲殊微微點頭示意，施施然走進了衆人中央。

“雲殊。”謝雲殊對門中具體怎麽執行規章制度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向來毫不過文，他竟會突然出現在此，雲慕上仙微微蹙了眉頭。

謝雲殊摒退了那兩提着縛仙索的道童，眼神注視在陸玄明腰間，道：“我來。”

尊上竟然要親自來！衆位弟子，連同雲慕上仙都同時屏住了呼吸，幾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謝雲殊。

陸玄明怔怔地立在原地，只覺那雙朝思暮想的玉手慢慢劃過自己的手臂，順着手臂的弧度，慢慢滑向腕間。

玄明腕間似乎有什麽硬硬的東西，謝雲殊一碰上，便只覺他手臂上肌肉緊繃，似乎緊緊握住了拳頭。

大概是他什麽要緊的東西，玄明大大……惹不起惹不起。謝雲殊只用手摸了摸，也不去深究，一雙手輕輕滑向他腰間。

為了在衆人面前做個樣子，謝雲殊檢查得很仔細，眼神很是專注，像是觀察一件曠世珍寶一般。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看得十分認真和投入。

一種奇妙的感覺游走遍四肢百骸，全身每一處都像被一道電流擊中。陸玄明僵直在原地，任憑那雙柔韌的手在自己身上施為。

雙手穿過敞開的長對襟外衫，輕輕撫上玄明的腰時，謝雲殊只覺手下的身子微微一顫。

垂眸向內側一看，玄明腰間那條純黑的革帶上，分明挂着一塊黑色的布料。隐隐約約還能看出一個帽兜的形狀，看樣子竟然是一個黑色的鬥篷！

雖然隔着衣衫，謝雲殊依舊能感受到陸玄明腹部肌肉微微地起伏，這身體的主人似乎有些微微的緊張。

謝雲殊只作未見一般，不動聲色地将陸玄明的開襟外衫好好掩上，對雲慕上仙道：“并無異常。”

陸玄明擡眸望着謝雲殊，暗暗松了口氣。

——

臨華殿

“清徽到處都已經查遍，每個弟子也都查了。”雲慕上仙皺着眉頭道，“要說一身衣服，燒了倒是容易，但是那手中的兵器如何銷毀？那麽明顯的東西，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謝雲殊沉默片刻，道：“或許當夜，那妖孽便已經逃去了。”

雲慕上仙嘆了口氣，點點頭道：“也不無可能。”

“這件事就暫且揭過吧。”鬧了幾日只怕繼續下去人心惶惶，謝雲殊道，“日後在禁地加強守備，以防不測便是。”

雲慕上仙懊惱道：“只能這樣了。”

“師兄一心為清徽考慮，雲殊一直都知道。”謝雲殊道，“此事不必過于懊惱，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雲慕上仙點點頭，方欲接話，只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小道童手中捧着一個巨大的蚌殼，匆匆跑進了殿中來。

最厭惡他人不按規矩、冒冒失失的模樣，雲慕上仙厲聲呵斥道：“不經禀報擅闖殿中！你捧着個蚌殼野馬一般亂跑什麽！”

“上……上仙……”小道童吓得捧着蚌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弱弱地結結巴巴道，“尊上……”

“不要驚慌。”謝雲殊淡淡問道：“發生了何事？”

小道童驚魂未定，擡起頭看看雲慕上仙，突然深吸一口氣，又連忙轉過頭去看着謝雲殊，捧着懷裏的蚌殼對謝雲殊道：“尊上，這是給您的戰書。”

雲慕上仙微微眯起雙眼，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不……不不不……”顯然雲慕上仙會錯了意，小道童連忙搖搖頭道，“這封戰書是剛才一條半人半魚的東西送來的，戰書是他們大王下的。”

原主雖然斬妖除魔在三界樹立了仇敵無數，但從未與人魚一族有何恩怨。謝雲殊用手指了指丹墀下的地面，示意小道童把蚌殼放在地上。

小道童連忙起身，依照謝雲殊的指示，捧着大大的蚌殼放在了大殿中央的地面上。

謝雲殊用手一指，原本緊閉的大蚌殼随即慢慢打開了一道小口。

謝雲殊再将手一擡，蚌殼便随着他手擡起的速度慢慢張開，逐漸露出蚌殼內黑壓壓一團深紫色的妖氣。

雲慕上仙暗暗握緊了手邊的儀元劍。

那團妖氣從蚌殼內霍然射出，似一道利箭直直像謝雲殊面門射來。

謝雲殊身形未動，雲慕上仙早已猛然拔出手中的長劍，揮劍一擋。

“铿——”紫黑的妖氣被劍一斬，紛紛四散退開，在空中有序地游移。

直到最後，游移的黑氣一一定型，在空中形成一副巨型的文字。

——這是一封戰書。大致的意思是清徽枉為三界第一仙門，實則陰狠毒辣。幾日前不分青紅皂白将人魚王澹臺久夜的未婚妻綠苡關押殺害，久夜震怒，要約清徽掌門謝雲殊三日後在通神橋決一死戰。而且表示要生擒謝雲殊給自己手下輪x以消心頭之恨。

這封戰書不僅出場方式十分挑釁，言辭之間更是充滿了挑逗與不敬。

雲慕上仙握緊了手中的劍，越往下看，手中的劍握得越緊。直到整封戰書看罷，雲慕上仙握着劍的手早已骨節泛白，氣憤得忍不住舉劍将半空中那幅戰書一斬而碎。

望着空中黑色的字跡逐漸化為虛無，謝雲殊收回了目光，道：“既然如此挑釁，雲殊只能奉陪。”

“不！”雲慕上仙提劍起身，怒道，“這孽畜實在忒倡狂！那蛇妖是我讓關入五天無地，與你無關！我非要親手結果了這孽畜的性命！”

“師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清徽。”謝雲殊起身道，“我既身為掌門，此事理應我來負責。”

“我意已決，師兄不必再言。”

——

謝雲殊回寝殿時，青衣少年正端正地跪在自己寝殿門前。身材勻稱略有些清瘦，脊背筆直挺拔。烏黑的長發及腰，淡青色的發帶從髻後垂下，随風輕輕飛動。光是背影，就好看得十分不像話。

謝雲殊快步走上前，扶起陸玄明道：“玄明，跪在這裏做什麽？”

陸玄明垂首道：“今日的事，玄明多謝師父。”

“咳。”謝雲殊笑道，“你師伯有時嚴厲過度，若是被他知道那些東西，只怕又生麻煩。為師相信你不會做壞事的，你将那些東西收好便是。”

“是。”陸玄明乖乖答應。

“對了玄明。”謝雲殊道，“為師要去一趟通神橋，你近幾日都不必來守夜了，自己好好休息吧。”

“師父？”陸玄明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謝雲殊，“師父定要一個人去嗎？”

“是啊。”謝雲殊故意把對方要和自己決一死戰自己抓了自己輪x等事情的嚴重性都省略了，只是道，“為師去通神橋處理個妖孽，很快就能回來。”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道：“你不必擔心。”

陸玄明道：“讓徒兒陪您去吧。”您是不相信玄明嗎？

“為師一個人去就行。”那麽危險的事不能拖着你一起去啊，謝雲殊道，“你好好留在門中，等我回來便是。”

陸玄明面不改色，看着謝雲殊，不容抗拒道：“師父不必說了。您進去收拾一下吧，玄明稍後還在這裏等您。”

謝雲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霸道總裁？

謝雲殊回寝殿收拾了一番，一腳剛跨出了門，果然見門前原來那個位置，青衣少年果然已經筆直地站在了那裏。

心裏嘆了一聲，謝雲殊款步出了寝殿，只得帶着這如影随形甩都甩不開的徒兒下山。

這回不比初練時下山悠閑，謝雲殊沒有帶着陸玄明慢悠悠走山路看風景，而是直接和他禦風而行。

禦風三百裏後，只見雲層下方是一條寬闊的江面。湛藍的江水與岸齊平，廣闊的江面一望無垠。西斜的日影倒映在江面上，粼粼金光跳躍在細細的波紋間。

謝雲殊心中料定這條就是鱗江，據說通神橋就在這座江上，便示意陸玄明與自己停落在江邊金黃的細沙岸上。

剛在江邊的沙地上站穩，謝雲殊眼前就伸過來一只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掌慢慢攤開，寬闊的掌心裏躺着幾個紅得發紫的楊梅。

謝雲殊面無表情，心裏喜滋滋地從陸玄明手裏拈過一顆楊梅，問道：“這是何時摘的？”

陸玄明答道：“下山前。”

謝雲殊特別喜歡吃這些雜七雜八的小果子，把一顆楊梅送入了口中。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果汁滋潤遍了唇齒，心裏就又幸福又滿足得不得了。

江風飒飒，衣袂飄搖。兩人并肩在江邊走，一個吃着楊梅，一個遞着楊梅。謝雲殊吃掉一顆，陸玄明便很自覺地再把手遞上，讓他再取一顆。

謝雲殊從他手心又拈了一顆楊梅，見他手裏的楊梅除了給自己吃的，一顆都不曾少，心中納罕，問道：“你自己怎麽不吃？”

陸玄明默默拉過謝雲殊的手，把手心裏所有的楊梅都倒在他手中，淡淡道：“你吃吧。我上去問問通神橋在哪裏。”

謝雲殊想要叫住陸玄明，青衣少年卻早已矯健地躍上沙岸旁的石壁，往山崖上郁郁蔥蔥的樹林間去了。

謝雲殊連忙把手中幾顆楊梅都收在手腕上的紅繩裏，追随着林隙間那一抹淡淡的青色往山崖上去了。

陸玄明先從一個小土穴裏揪住了一雙灰不溜秋的長耳朵，把整只兔子都拎在手裏。小兔子在它手心裏撲通撲通蹬了蹬腿，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轉來轉去。

陸玄明對手中的兔子問道：“可知道通神橋在哪裏？”

“唔……”小兔子瞪大了眼睛，吸了吸鼻子，聲音軟軟的，“不……不知道呀。”

陸玄明蹙了蹙眉，把兔子放下。

小兔子趴在地上抖了抖耳朵，連忙鑽回洞穴裏去了。

陸玄明又飛身上了樹梢，從鳥巢裏揪出一直貓頭鷹，問通神橋的方位。

貓頭鷹砸吧砸吧嘴，傲嬌地甩了甩頭，不肯理會陸玄明。

陸玄明揪着鷹喙，從它身上生生拔下一根羽毛來。貓頭鷹痛得在陸玄明手裏直撲騰。陸玄明放開鷹喙，冷冷地看着它。貓頭鷹怕兮兮地往後縮了縮，對陸玄明道：“現在這個時候，根本看不到通神橋。”

陸玄明微微眯了鳳眸：“哦？”

貓頭鷹東張西望一會兒，神秘兮兮地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