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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貴妃謝過皇後,直接把我領到了樂平宮,着宮女服侍我沐浴更衣。
一頓捯饬後,我暈暈乎乎坐在銅鏡前,任由她們給我梳妝施粉,不經意間,瞥見鏡中的自己,左臉上的那條疤痕,着實陰森可怖。
這些時日,我未曾照過鏡子,更是不曾畫過妝容,早已忘卻了臉上的這條疤痕。我突然間了然,為何那日五姐見着我會如此駭然了,有些覺得對她不住,吓着她确實不是我本意。
賢貴妃身旁的宮女與嬷嬷用盡了一切法子,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白^粉,非但沒蓋住那條疤痕,卻使它愈發的可憎可怖。
賢貴妃有些不忍的試探着說:“都是姨母疏于管教,這身邊服侍的人愈發笨手笨腳,着實讓人心焦,懸兒自己稍稍捯饬下,何如?”
我用手抹下左臉上厚厚的一層粉,淡然道:“若是沒有娘親專^制的畫筆,我也是有心無力。”頓了頓,我又道:“剩下的畫筆連同畫筆方子,皆被父皇取走了。”
賢貴妃望着我,很是為難,我問:“若是我稱病,不去酒筵,不行嗎?”
她嘆了口氣,拉過我手,“聖上口谕,所有子嗣,皆應出席,衆位公主,除了靜兒因成家出宮外,其餘人等,不可不去,就連整日裏病怏怏的六公主,也是要前去露面的,懸兒,有些事上,女兒家家的小性子萬萬使不得。”
既是如此,我不好讓賢貴妃為難。
我想,大約是那個嗜血成性的宴國皇帝要來求親了。
時辰已到,賢貴妃看着我未施粉黛的臉,嘆了口氣,拉着我手說了句:“這樣也罷,萬事小心。”
賢貴妃一直把我送到保和殿門口,又切切囑咐了我幾句,方才目送着我進了殿門。
酒筵已然擺好,黑壓壓一衆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滿臉堆笑寒暄着,我在宮女的引領下,低頭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行至半道,撞上一人身上,我欠了欠身,微微施了施禮,繼續低頭向前,一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向我襲來,“阿懸。”
我怔了怔,裝作沒聽見,繼續縮着脖子往前走,方擡起腳,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我詫異的仰臉看向他,衆目睽睽大庭廣衆之下,這樣拉拉扯扯,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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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不見,他清瘦了些許,臉頰氣色不是特別好,看向我的一瞬,他眸裏聚起了一層霧氣,他說:“阿懸,我帶你走。”
我眯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有引路的宮女,我眼睛尚能看得清,無須勞煩易公子。”說着往旁邊挪了挪,往前走了一步,他依舊拽住我胳膊,“阿懸,酒筵結束後,我趁亂帶你出宮,自此以後,只有你我,可好?”
人聲喧鬧中,他聲音刻意壓得很低,我還是聽得分明,我不禁望向他,他這樣,又是何必?
我尚未出口回絕,一人咋呼着奔将過來,“易南,易南,這是……”我扭頭看過去,蘇公子呀了聲,“小易易?”
蘇公子身後,遠遠立着一端莊秀氣的女子,蘇公子覺察到我的視線,笑說:“今日同舍妹涓兒一道前來,小易易怎麽也來了?這個宴國的皇帝還真拿自己當回事,整的像後宮選妃似的,那麽大一個宴國,連一個合适的姑娘都尋不着嗎?非要跑來咱們周國搶咱們的人,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接着又是呀了聲,“小易易,你臉怎麽了?是那晚從懸崖上跳下來刮傷的嗎?我府上私藏了些許上好的金創藥,改日我挑些貴重的,送到太師府上去,應是能好起來的,你莫要憂心......小易易,不是我說你,你也真是的,性子忒大,和易南鬧那麽大脾氣,鬧了一場,原是一個誤會,這次實屬萬幸,沒有丢了性命,日後可不能随随便便見崖就跳了,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诶,不對吖,你來這個酒筵作甚?”
突然一聲鑼鼓響,緊接着又是兩聲震天響,父皇出來了。
喧嚣聲戛然而止,一衆人皆貓着腰去尋各自的位置,蘇公子跳着腳扯着那個叫涓兒的速速消散在烏泱泱的人群中。
我低頭匆匆離開時,易南在我耳旁說:“阿懸,今日宴國皇帝求親後,我會适時求皇上賜婚,若是皇上不準,或是事情有變,宴席結束後,我趁亂帶你出宮,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要記住,無論怎樣,我一直都在,随你一起。”
昏沉沉坐定後,我還是不能理解易南何故說出如此這番話,索性不想。幾日不曾阖眼睡上一刻,現下坐在舒适的軟凳上,我犯起了困。
在我頭如搗蒜迷迷糊糊之時,身旁的六姐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猛然驚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迎上一人目光。
對面仙桌後,坐着一個面熟的俊俏公子,他見我看向他,随舉起酒盞咧嘴向我遙遙示意,隔着丈遠的距離,我嗅到了酒香,瞬間勾起了我肚子裏的酒蟲。
我垂目搜尋着桌上的禦品,除了酒,什麽都有。
父皇威嚴的坐在上首正中央,我等兒女與宴國使團分坐在父皇的左右兩手,皇室子嗣按長幼依次而坐,太子大哥緊挨父皇,太子大哥左手,依次坐着二哥三哥五姐六姐,我排在最末。
我左手旁,隔着三級臺階,坐着有過幾面之緣的郡主,再接下來,我瞅着了蘇公子與涓兒的影子。我斜前方,三層臺階之下,再往下數兩個人,正坐着一臉忡忡的易南。
席位很長,一直排到殿門口,我擡眼瞅了瞅,直犯暈。
衆人忽然手執酒盞起身,慌亂中,我随意抓着面前一個杯子起身,衆人高呼着吾皇萬歲,齊齊仰頭飲了杯裏的酒或茶,聽到父皇一聲平身後,皆齊刷刷坐了下來。
我端着昏沉的頭,一個不穩,坐了個空,跌落在地上,六姐不察的移了移左腳,規規矩矩收回在她自個的軟凳前。
我卧在地上,瞥見五姐抖着後背,手緊捏着六姐的腰間。
以我最快的速度爬起來時,殿內衆人的目光,像根根鐵釘,直直釘在我身上,有幾個膽子小的,見着我的一瞬,強壓着驚駭,沒有叫出聲來。
保和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衆人探着頭,支棱着耳朵,等待着一場好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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