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最相思
黎明欲曉,須彌山山林之中,驚起無數飛鳥。
佛界無邊無際,三千世界圍繞須彌山為中心,旁邊九山八海,雪窦山便是其一。
現下彌勒佛發菩提之心,震得佛界一聲巨響,有如洪鐘擊山,萬丈雲煙自雪窦山升騰而起,奪目非常,隐約有龍吟聲破層而出……
天宮牽連着略有震感,衆神歸位,仔細判斷後确認那聲音從佛界傳來,幾乎無人敢輕舉妄動!
仙侍小兵們只道是哪處的龍又……
可如今三界之內,還能吟嘯自如,有靈識的龍,不就只剩龍王一條了麽?
這世間只剩那一虎一龍,便再無其他了。
天宮衆仙震驚之色精彩紛呈,暫且不提。
容千戟化龍騰空越過佛界虛空,折返回須彌山,路程漫長且疲倦。
約莫過了好幾個時辰,他才落到那須彌山的山腳,擡頭望去,發現這山體已高出湖面八萬四千由旬①,山直無曲,華草繁錦,山腰圍一圈雲霞,乍一看,倒有些像天界的靈山。
方才未來佛大慈大悲,以發菩提心,上求佛道,下化衆生,助他了化此難。
菩提心名為“藥”,可根除各類疾病,寂滅人心煩惱障,而容千戟這一障,正是出在了重斷身上。
彌勒佛将菩提心融進容千戟的身,以袈裟揚出佛光萬丈,道:“容千戟,你為天界之帝,執掌衆神,前半生卻奔波于愛恨之間,如今恩怨已了,當竭力以渡蒼生。”
“且看餘生得幸,來日再定功過。”
語畢,容千戟明顯感覺那菩提心已融化在骨血之內,心裏像有一股熱氣橫沖直撞,瞬間擡頭,眼裏已是如鏡清明。
他與重斷此生心有靈犀過,現在,也終于感同身受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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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容千戟便與彌勒佛匆匆告別,夾雲帶電,只身來了這須彌山。
一碧萬頃,天光虹霓,東方日出已要越過山頭,這第十日馬上開始,重斷自要行刑。
容千戟飛身騰起,可這須彌山望不見頂,待他尋到入口時,那金光已漫過了頂部的樹梢。
偌大山洞之內,陰寒濕冷,容千戟背着斬龍戟,如雷劈一般止步在距離刑臺幾步之外的地方。
洞頂生了些花枝藤蔓,背有飛瀑流水,而正中間那一處散發着微光的刑臺之上,他看到了他的重斷。
那人站在石鑄的臺上。
一身玄甲,雲頭鳥靴,紅披似火,他背脊挺得極直,下巴微揚,臉上已不見了當初年少不知事的張狂……
遠看,卻還是記憶裏的那般模樣。
“重斷!”容千戟幾乎是跌撞進來。
重斷原本沉靜的眉目卻在看到容千戟的那一瞬間瓦解冰消,再聽見容千戟的聲音,耳邊有如炸開一般。
是容千戟。
是他的小龍王。
他立在原處,極力想躲,心下痛得難受,根本不想讓容千戟見到自己此般模樣,直到容千戟毫不猶豫地跳上刑臺,重斷都還未回過神來,眼神緊緊盯着容千戟,像想要留住什麽。
容千戟同他一起站在刑臺之上,雙腿都在發抖。
他伸手想去捧重斷的臉,卻只聽重斷嘴唇輕顫道:“千戟……天亮了。”
旬日已到,佛界須彌山行刑。
日照金光徹底洩入洞內,重斷的下半身,連着背脊小腹已開始化作靈石,定在原處動彈不得。
容千戟喘着氣去抱他,手心方才碰上他的背,只摸到一手刺股的冰涼,再往脊梁處看,靈石已裹上他的後腦勺。
容千戟自醒來之後再未落過淚,如今像控制不住一般地,眼淚不要錢,不要命,洶湧出眶,他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話語再講不清楚:“你究竟是為何,又一次丢下了我?”
重斷大恸,不答他話,只輕聲道:“你不要哭。”
容千戟搖頭:“你等了我九天,對不對?”
“千戟,”重斷不答他的話,喚他的名,只定定地看着他,沙啞道:“你不要哭。”
他見容千戟落淚,心如刀絞,下意識想用手去接那落了一地的甜丹,卻忘記雙手被靈石覆蓋已裹定在身側,渾身動彈不得。
“你,不要,哭。”
容千戟聽不進勸,想去阻止那靈石繼續行刑,可奈何他一天帝怎麽可能敵得過佛法,重斷胸口已被靈石鉗住一般,呼不出氣,張張嘴,一雙眼裏藏了無數句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來。
“雪神滕六,她是雪神,她說不定能讓須彌山下雪,定有辦法的!如今天宮春暖,她有閑暇時日,我去求她,求她來須彌山布雪,”
容千戟幾乎語無倫次,“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人間,你說我的塑像好看,我說你明明更加好看,可我現在,不想看了,我不想看你了……”
現下靈石已攀至脖頸喉結,重斷說話都困難,唯嘴唇能動,只是将目光緊緊鎖在容千戟身上,耗盡最後一點力氣去記他的眉眼。
重斷不知自己即将面對的是怎樣一個處境,是什麽樣的世間。
他這一生無畏無懼,現在卻怕得不敢閉眼,恐怕自己以後若再無機會現世,再無機會見這一張臉。
又或者哪日,佛祖開恩,将他入六道輪回……且不說那孟婆神是否還記得他,他只怕投胎再世,再認不出容千戟。
他允許自己犯一次這樣的錯,但絕不能容忍,再犯第二次。
可如今容千戟,哭着在他面前,看着他身“死”,問他為什麽,要第二次抛下他在這三界之間。
容千戟不知他此時在想什麽,只是抱着這大半尊石像不撒手,眼瞧着那靈石再附上重斷的耳廓,喘息着氣,哽下喉間一點上湧的血氣。
“重斷,你且聽好,”容千戟緩緩道,“我會等須彌山下雪……我等你。”
靈石即将覆上重斷嘴唇的那一瞬間,容千戟踮起腳,捧起他一張已冰涼了半邊的臉,吻他的唇。
容千戟不太懂,只顧着撬唇深入。
重斷的吻,先是火熱深情,溫柔得像世間最好的一壇酒,醉得容千戟身心俱敗,幾乎快要融化其中,眼下一顆痣發燙發紅。
二人吮吸糾纏,又燙傷彼此,容千戟喘着氣吻他,閉着眼不敢看,直到唇角剩下的一抹溫熱都化了寒涼堅硬,最終才癡癡分開。
一人一石像,皆淚流滿面。
重斷已化了山石神像,鎮壓須彌。
他最後留在世間的神情溫柔無比,若不是那眉宇間存了絲與生俱來的兇煞之氣,那高大寬闊的背脊,那一身玄甲鐵兵,哪裏還看得出來,這是一尊戰神神像。
少年劍眉星目,緊抿薄唇,下颚鼻尖帶了金色光輝,英姿飒沓。
目光所到之處甚窄,窄到只有一個他的小龍王。
容千戟椎心泣血。
外面的天徹底亮了,鳥鳴聲四起,應當是先前被未來佛施法吓得驚散的那群鳥兒又回了山中,容千戟苦笑一聲,居然有些羨慕起它們來。
他伸手去摸這石雕神像的料,只覺烏黑粗糙,那堅硬的砺感磨過指腹,刺得他渾身一激靈。
容千戟盯着那手腕青筋冒出來的一些,眼睛微微發紅。
明明就是一只手臂,有脈搏,有肌理,為什麽就是動不了了?
重斷手腕上的紅線,用肉眼瞧着十分淺淡,像哪位不知事的匠人不用心,鑿得粗略,根本看不出有一道痕跡,更別提是一道紅線。
容千戟沉默着擡頭。
他伸出食指,将指端放入齒間,神力催動,神獸尖牙顯出,半邊身子的龍角冒起,鱗片覆于容貌之上。
他一狠下心,猛地咬破了皮膚。
再擡手抹上那石像的腕處,一點點繞着,用龍血勾上一圈猩紅的線。
容千戟退下刑臺,立于臺前,擡起頭,第一次用如此姿勢去看他的心上人。
以往從來都是他在上,重斷在下,後者跪地擡頭,話語之聲铿锵有力。
心中一痛,容千戟不再去想,雙眼已哭得發了紅,盯着石像手腕上那截用血畫的紅線,咬牙道:“重斷,如今赤繩系定,你我再無回頭之路。”
直至須彌山日落又起,容千戟仍未走,天宮衆神心急,便派了人來尋他,若幹天兵天将帶着銮駕紛亂而至,月白仙君跪地喊他的名字。
這一恍惚間,容千戟像看見重逢那一日,重斷身後萬千冥界兵馬,軍旗招展,好威風。
那時重斷自以為是初見容千戟,別過臉去掩蓋不自控的情緒,但眼底的那一縷震驚仍沒逃過容千戟的眼。
他的少年郎,破三十三重天,溯風而來。
人間離別苦,衆生天涯路,二人年紀不過二十有餘,卻已是嘗遍。
暖風拂過須彌山山頭,晴影飛虹,天刑了結。
待明年春花開遍,又是一處好時節。
容千戟回到天宮之後,不但沒有大病一場,倒是時刻謹記住了給未來佛當日許下的誓言,日夜勤政,在武場常帶兵操練,專挑那一把吳鈎,其他兵器都不得近身。
那一把斬龍戟,跟他待得久了,不再鋒利,裂口越來越深,粉末細碎,被容千戟派人以琉璃盒裝好,放在了龍王寝宮之內。
月老不再催他,月白仙君偶爾化作麒麟伏地,之前那些個蟹姐兒鲟魚精,容千戟也派人去打了些賞,唐翦來過天宮辦事幾次,明逍仍是水做地一般,已流淌而動……只是所有人,對“重斷”二字,再閉口不提。
寒冬之時自不必多說,一季過了,天界春事皆已闌珊,若不是容千戟用了神力在須彌山山石上刻下痕跡來算時日,常常只一人面對這孤山憐水,都難以記得時間過了多久。
他常去看重斷,那人倒是過得簡單,只需要站在那處,目不轉睛,不進食,不睡覺,不哭不笑,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
“你不在的這些時日裏,冥界我去過幾回,鬼門關真是難進,你當初為何騙我?”
容千戟開了一壺酒,也不管有沒有人回應他的話,繼續叨叨道:“明明是東,你要告訴我西,還怕我去尋你?”
飲了幾口入喉,他忽然像想起什麽,臉一紅,道:“嗳,地藏菩薩說鬼帝悔改之心不夠,要多關他些時日……對了,唐翦在人間待了幾年,他纏着我叫嫂嫂。”
“你成石那日,月白在靈山買了些杏花釀,他說那些個你種的桃樹,都焉了一大半,月白讓我去找花神女夷讓她複活那些桃樹,”容千戟小聲說,“你猜,我有沒有去找女夷?”
容千戟舔舔唇角的甜漬,笑得一雙眼眯起來:“定是沒有,我要等你回來,再與我親手去種。”
四周靜默。
酒壺摔到地上,那上好的杏花釀灑了一大片,容千戟慢悠悠站起身來,似是有些醉了,眼裏帶了朦胧之色,朝着重斷神像的方向,悄聲說了句“我騙你的”。
他與花神女夷為了救那些桃樹,還專門下人間找土地公拿了些上好的土,悉心照料,才挽回來一批……就是不知來年那枝頭,能否還結一些蟠桃。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翹了武神的刀劍課,跑去學禦風,你問我為什麽,我說想私奔,踏雲破天,你我二人要淩駕于紅塵之上,逃得越遠越好……”
“黃泉路上我見着好些舍不得世間的亡靈,忘川河邊開的那個什麽花我也見着了,你說它們花葉生生世世不相見,用手弄都弄不動……可我那日,悄悄施了些法,有兩對花葉,都挨在一起了,像在接吻。”
“那日在最後關頭,我吻了你……那豈不是往後就算你一直困在這冰冷靈石之中,也随時都在被我占着便宜?”
整座須彌山,風乘碧穹,只有呼嘯聲過耳。
洞內依舊無人應答他。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待到燃燈佛再下指令,派遣須彌山鎮山石像下凡之時,已是人間百年後。
人間一處山內憑空多出一座戰神廟,燃燈故意将其做得破舊,像是已立了千百年,偶有世人誤入發掘,依稀記得神異志怪書籍上有寫過這位神仙,遂一傳十,十傳百,便常有人來拜重斷。
善男信女有,紅燭柱香有,多是即将出征的士兵,攜妻帶子,也或是想要入長安城內一舉奪魁的武試考生,同雙親一起,來求個功名。
重斷的神龛為天宮黑靈木所雕,底座寬大,上置龛,刻有祥雲紋樣,刀劍兵戈,橫批上書“白虎監兵神君”六字,民間傳說其能降服鬼物,威震八方,戰無不勝,乃為護法戰神。
而他漫長卻又略顯短暫的一生似乎就這般,被困在了這一處小小的,方方的天地之中。
偶爾入了夜,容千戟忙完天宮事務,化作凡人入世,草草鋪過軟席,就着那棉褥,将這廟堂睡成了龍床,陪重斷做過了一場又一場夢。
初來乍到時,容千戟不放心這荒郊野嶺,只一廟宇在此,還召來地方土地公觐見,後者乃新飛升入仙籍的小神,少有見過天帝尊容,還未來得及問為何陛下如此在意這戰神,便聽得天帝淡淡道:“他叫重斷,幾百年前的天界戰神,是我的将軍,也是我的愛人。”
後來,某一日容千戟入廟來探,不知道誰在重斷跟前擺了功德箱,裏邊兒還存攢了不少錢。
容千戟已逐漸懂得苦中作樂,拿了那些錢出來,去看重斷的眼,那人仍然是緊緊盯着一處,連衣襟上的皺褶,幾百年了,都未變過。
“你若是默認了,我便拿這些去街上添些物件來。”容千戟朝他眯着眼笑。
冥界風平浪靜,唐翦一個人來過,興許是在冥界待久了,此人神色陰沉不少,說話的語氣卻還跟以前那般,拿着扇子敲上那功德箱,笑道:“你倒是聰明,還向世人騙些喜錢?”
“世人總是在向神佛求一個圓滿……且不知正是因為遺憾太多,才會有圓滿這個詞。”
容千戟嘆道,以一雙布鞋去踢滾落在腳邊的石子,忽覺足尖蕭瑟,心痛難忍,繼續道:“我哪是騙?不過是讨一些,積點福,好向上天許個願,問問須彌山能不能下雪。”
唐翦離開之後,容千戟揣着錢上街市,又回了廟裏,将此處熏了滿屋的檀香。
他晚上入眠,若是挨得那神龛近一些,脖頸間的玉睚眦便發起燙來,容千戟忽然想起這其中還存了重斷的半魂半魄,便寶貝似的捧着,偶爾夜裏驚醒,看一眼頭頂的神像,再悄悄對着那玉睚眦道:“你再這麽兇,我就不陪你睡覺。”
那睚眦像聽懂了一般,不再那麽燙了,口銜的寶劍也軟下來,趴在容千戟的靜卧內,入鼻檀香,睡得十分安穩。
七夕節那日,天宮外搭了鵲橋。
容千戟沒讓一衆仙人簇擁着自己去看熱鬧,反倒去人間集市裏,揣着功德箱裏拿的一些銅錢,去碰那一盞盞河燈,邊走邊自言自語道:“那些給你投錢的人我可是都記着了,保他們近日福澤靈佑……你可要感謝我。”
語畢,容千戟孤身一人立于人群嘈雜之中,擡頭去看高臺之上抛繡球的閨秀,想起曾有一日,重斷說,你抛繡球,且往天上抛。
那會兒他未懂,現在倒是懂了,逃也似地離開那熱鬧之處,站在樹下喘氣。
還真是,好想他。
待長安城內家家戶戶都點了燈起來,萬家燈火雖尋不着自己一處,容千戟也習慣了這孤寂,揣着一物趕回廟內,酒壇一放,直跪于那神像之前,扯出集市上買來的紅蓋頭,以指尖靈力,将那紅布搭上了重斷的雙肩。
“我往凡間逛了幾遭,看到那一年你我去的那處廟裏,我的神像旁邊,也被人塑了一個你的小像,不過沒有這處最像……”
容千戟伸手揭開酒壇的蓋,道:“這處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凡間的神像,都往肩上改了一層紅布以求吉利,你也接受着吧,就當是,”容千戟哽咽住了,顫聲道,“我也為你披一次紅蓋頭。”
重斷的神像依舊不語,立在那處,默默地看着一個地方,眼神已歷經數載風霜,顯得有些許空洞。
容千戟毫不在意,挽袖倒了兩杯花雕酒,道:“這花雕的味,我倒是嘗得出來,”
“你說巧不巧?興許就是你去過的那家,已成了百年老店,守鋪的是個少年人,說他祖輩上曾流傳過一個故事,道是曾有一鬼來此尋過喜酒,說是要娶哪家閨秀為妻,我忍不住多問一句,那少年人便拿了當年鋪主作的畫予我看……”
他把酒放到重斷的供臺之上,上邊兒還有些供果和米酒,通通拂到一邊,可笑自己曾經如此自閉不愛言語,現下話多成這般,好像看遍了良辰美景,都只想與重斷一人說。
容千戟道:“他言那鬼,君子如鋒,鬓生虎紋,渾身一股陰沉之氣……我想,那就是你。”
他遙舉起自己的那一杯花雕,笑了,“你是要娶哪家閨秀?都這樣了,還娶什麽娶。”
“我娶你吧。”容千戟一口幹完那杯酒,再盯着重斷的那一杯,渴望着那酒面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可是沒有。
他擡眼,看見供臺之上還有些凡人放在那處的蔗糖甘糯,不覺出聲:“我記得,你說過,你也想吃甜的。”
你也不想看我哭。
容千戟閉上眼,再哭不出來了。
不終歲,靈山山林裏開遍了新花,一年芳意,花懶人閑,美得不可勝收,可容千戟将那些花兒根本拿不下界,便管花神女夷要了些種子,在人間種下了幾株。
再後來,人間都知道這戰神廟裏常住着一小公子,生得俊俏非常,眼下一顆朱砂痣煞是好看,嘴皮子厲害得緊,護廟如護家一般,卻半點不嬌氣。
偶爾容千戟拿着天宮的绫帕去擦那神像,說是這神像金貴非常,損毀一丁點,天神會震怒,劫難非凡間所承受得起!
所以,所以……不能落半點兒灰,不讓人來碰。
日月精華滋養,天地靈氣澆灌,有一日靈山那些被容千戟和花神拼了命救回來的桃樹終是不負所望,結了零零散散幾個可憐的青桃,一看便是沒發育得好。
容千戟管不了那麽多,從靈山挑了四五個蟠桃下界,半路上自己還吃了半個,也不覺得酸。
太過于激動,他忘了今日白天還有些許香客游人來拜訪。
那些凡人,便眼瞧着一衣着華貴,渾身金光閃閃的小公子突現廟堂之中,手拿兩三青紅色蜜桃,險些以為是神仙下凡。
有認識的,認出這是那小公子來,便都言他氣度過人,皆為贊嘆不已。
容千戟抿唇不語,将那青桃放于供臺之上,整齊擺好。
須臾,有香客眼尖,見了神像現狀,驚呼伏跪,更有甚者,跪着紛紛後退,驚懼又敬畏。
山中風來,吹過片片廟頂紅瓦,道是佛界有嘆息之氣,一不小心漏入了人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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