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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娘的文章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筆觸細膩傳神。”

沈流素笑得有些心虛,剽竊名家的作品,能不好麽……

接着賀雲塘便拿起沐沁的紙卷,細細看了一會兒,眼含贊賞,“陛下的學業确實精進了不少,文章流暢,一氣呵成,還添了靈氣,連這字也寫得愈發大氣了。”

沐沁被誇得暈暈乎乎,笑着低下頭,垂眸斂睫,看上去謙然溫和,其實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尤其為舅舅教自己練字而感到甜蜜。

這廂沐沁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卻不知賀雲塘正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她。

沈流素不由暗暗翻個白眼:這麽明晃晃的,賀老師你當我是死的麽?

“攝政王駕到!”門外傳來木瓜的聲音,沐沁下意識地擡起頭望向門口,賀雲塘也忙斂了神色,到門口迎接夜非沉。

墨黑色錦緞軟底靴踏進門檻,夜非沉的高大颀長的身影也随之而來,他身上穿着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頭上束着銀色發冠,當中鑲着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翠玉,劍眉星目,眸光晶亮,英氣逼人,俊美異常。

賀雲塘與沈流素對着夜非沉按規矩行過禮後,沐沁迫不及待地拿着自己的文章走向夜非沉。

“舅舅你看!弘遠哥哥……呃不,賀太傅可是誇了朕的哦!”沐沁還是有些不習慣叫賀雲塘“太傅”,畢竟她還是記得那個慈祥的賀太傅,而且太傅一詞就會讓她想起老人,和青年才俊的賀雲塘根本不沾邊兒。

夜非沉揚了揚唇,接過沐沁的紙卷,眼睛掃了一遍,寬慰地笑了,“陛下當真精進了。”

被舅舅誇獎的感覺實在太好,沐沁明豔的小臉登時笑得燦若桃花。

夜非沉被這笑靥迷得一時移不開眼,又怕被人瞧見,壓住心中的悸動,将頭偏了偏,卻剛好捕捉到賀雲塘眼中一閃而過的沉溺,心裏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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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宮以後,沐沁和沈流素好好說了會兒話。

“素素,你究竟是得了什麽病?來的那樣急,起先朕還以為是風寒,可是這麽些天才好,便又覺着不是。”沐沁拉着沈流素的手,頗為關切地問道。

沈流素反手拍了拍沐沁的柔荑,笑得梨渦泛泛,“陛下且放心,我沒事的,只不過是女兒家的事情罷了。”說着,她看向沐沁光潔瑩潤的小巧耳垂,心下了然。

原來這昭夏國有着這樣的習俗,女兒家要在來了癸水初潮的時候方能紮耳洞,才可以佩戴耳墜子。起先沈流素并不知曉,還以為是憑着自己的意願,直到那天突然肚子疼,被身邊的丫鬟發現自己癸水初至,當天晚上她母親就帶着人給她紮了耳洞。

沐沁未懂,央着沈流素說得更細一些,沈流素只好說道:“陛下可知女兒家長到一定歲數,就會來月信?而且是每月如期而至。”

“朕不知。”沐沁迷茫地搖搖頭,她母後去得早,又是被夜非沉一手帶大的,身邊沒有個嬷嬷,瓊琚倒是比她年長,到底還是個姑娘家,面皮兒薄的很,怎麽能開口與她說這些,所以她還真不曉得這樣的事。

沈流素略微皺了皺眉,也想到了沐沁的情況,心下一軟,罷了,索性自己也不似古代女子那樣嬌羞,這話還是說得出口的,便斟酌一番,将月經之事對着沐沁普及了一番,末了還補充道:“我那幾天簡直都要痛死了,就差在床上打滾兒了。”

沐沁卻是被吓到了,忽閃着大眼睛看沈流素,“真的會有那樣痛麽?”

沈流素點點頭,見沐沁臉色刷白,便又擺擺手,“其實這倒是因人而異的,有的人都不會痛,有的人卻痛得死去活來,陛下福澤深厚,定是不會痛的。”

瓊琚本是陪在兩人身邊,聽沈流素毫不掩飾地談及月信,微微紅了臉,但見此刻沐沁有些害怕,便克服心中的不适,說道:“沒錯的陛下,奴婢來月信時,便不會痛。”

“當真?”沐沁見兩人的表情不似作僞,便放下心來,暗暗祈禱着自己千萬不要痛。

見沐沁仍有些惴惴不安,沈流素勾着沐沁的蔥白玉指,笑道:“陛下,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你看,來了月信便可以戴樣式精巧的耳墜子了。”說着還晃了晃頭,将耳邊的垂金流蘇翡翠墜子甩得直動。

沐沁到底是女孩子家,見到漂亮的首飾便會心生歡喜,她看了看沈流素的耳墜,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道:“是啊,朕還在想為什麽瓊琚等人都有耳墜戴,偏偏不給朕打耳洞。”

沈流素實在是被沐沁這可愛的小模樣萌煞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調笑道:“瞧你這猴急的樣子,等到那麽一天,陛下只管向你家舅舅讨要些精美的耳墜子戴好了。”

話音一落,惹得瓊琚和翠柳“噗嗤”一笑,沐沁也有些不好意思,推開沈流素的手,嬌哼一聲。

卻惹得沈流素笑得更加開懷了,但是她怕沐沁真的生氣,便斂了笑,讨好地問道:“陛下說的那只貓兒可否讓我瞧瞧?”

沐沁還是玩心重些,聽後,便也笑道:“那可是只難得乖順的好貓兒呢——瓊琚,命人把湯圓兒抱來吧!”

瓊琚應聲,叫人将貓籃子提來,将上面半掩着的藍色棉布掀開,送到陛下面前。

沐沁伸手撫了撫湯圓兒蓬松的皮毛,見它擡起了頭,便對着沈流素笑道:“你看,它的眼睛多好看!來,你抱抱!”說着,将貓抱出來,遞給了沈流素。

起先沈流素還有些猶豫,翠柳也擔心這貓兒會傷了她家小姐,可見湯圓兒安安分分地任由沐沁擺布,便放了心。沈流素小心翼翼地接過湯圓兒,見它果然乖順,還眯着眼蹭了蹭她的手指,惹得她輕笑。

“怎麽樣?朕的湯圓兒最乖了呢!”沐沁語氣裏透着自豪,這貓兒可是舅舅送的呢,普通的小貓才比不了呢!

☆、【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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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潋風身為丞相,自然很忙,每天即使在府裏也沒得閑兒,再加上他又對妹妹的所作所為感到心煩,便也許久沒去看她,眼不見為淨,但從下人的禀報中,也聽出了芮淇雨在解了足禁之後變得安分了許多。

只是最近幾日,芮淇雨又開始發脾氣,管事的來向芮潋風禀報,大小姐房裏又要從庫房裏支取瓷器,芮潋風心下明了,恐怕是芮淇雨又打碎了好些。芮潋風以為是妹妹覺得自己大半月不去看她而鬧脾氣,便決定今兒下了早朝去看她。

芮潋風行至芮淇雨的院子門口,卻聽得看門的婆子說大小姐出門去了。

“可是又去了樂毅書齋?”芮潋風蹙着眉頭,問道。

那婆子不敢隐瞞,自是回答着“正是。”

芮淇雨天天出門去樂毅書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過一直當妹妹是去看書,況且也沒捅什麽簍子,他也随着她的性子去了就是,不過現在已經有大半月了,芮潋風不得不有些納悶兒:那書齋究竟有什麽吸引着芮淇雨見天兒往那處去呢?

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芮潋風還是不放心,正好今日事情不多,便決定出去看看。

因為怕被芮淇雨事先察覺,芮潋風并沒有讓人備馬車或軟轎,索性那書齋離丞相府并不遠,他走幾步路就能到了。

京城的街道一向喧鬧,芮潋風一路都是擰着眉避開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吆喝着的商販。到了書齋,芮潋風問了老板,才知道芮淇雨并沒有在這兒,他禁不住擔心,腳下生風地快步出了門,一邊沉聲吩咐跟着的小厮,“回府叫人去,務必找到大小姐。”

“哥!”那小厮才剛應了,正準備跑回去,就聽見了芮淇雨的聲音,登時腳步頓在原地,去看芮潋風。

芮潋風自然也聽見了這一聲呼喊,循聲望去,見到芮淇雨正站在書店這房子的陰暗拐角處,只露着一顆腦袋,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芮淇雨見哥哥看到了她,忙招手讓他過來。

“胡鬧!你這是做什麽?”芮潋風疾步走去,面色幽沉,語氣嚴厲。

芮淇雨一把将哥哥拉到自己身邊,共同隐在陰影裏,在他的臉色更沉之前,急急解釋:“我這是有目的的,我剛剛看見沈流素又鬼鬼祟祟地進去了,恐怕做的不是什麽好事,你不是不信麽,我這就抓她個現行!”

芮潋風這才想起來半月前妹妹和她說的那件事,當時他根本不信沈姑娘是那樣的人,還以為妹妹是氣不過沈流素獨自成為陛下的伴讀而捏造的事情,這會兒看她如此認真的表情,好像有幾分可信,便緩了緩神色,“那你這半個月都是在這裏等她出現?”

“是啊!我一直守株待兔呢,就是為了證明我所言不虛!”芮淇雨想起當初哥哥對她的不信任,還有些氣悶。

“雖然如此,可你這樣也是不妥。”芮潋風搖搖頭,別人如何是別人的事,她這樣刻意去尋別人的不是,實非君子所為。

芮淇雨卻不以為然,“有什麽不妥的?我就是讓你們看看她端莊面孔下的龌龊虛僞!”後面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芮潋風聽得直皺眉。

“小姐小姐!她出來了!”丫鬟急聲叫道,芮淇雨忙向門口看去,果然見到女扮男裝的沈流素和她的丫鬟翠柳,兩人手裏都拎着包袱,正往她們這邊來。

芮淇雨嘴角挑出一個得逞的笑,擡手示意丫鬟婆子,小聲道:“快,準備好。”

她選擇的這個地方正好是從書齋回懷遠侯府需要經過的,沈流素根本沒有想到會殺出一個芮淇雨來,登時吓了一跳,翠柳更是膽小,直接将手裏的包袱吓掉了。

芮淇雨的丫鬟眼疾手快,搶先将那包袱拾了起來,遞給自家小姐。

“我們終于又見面了——”芮淇雨故意拖着長音,手裏拿着包袱,嘲諷地看着沈流素笑。

沈流素只覺得她陰魂不散,怨恨地看着她手裏拿着的那個包袱,待看到她身後踱步而出的芮潋風時,更是額角一跳一跳的,用力攥緊自己手裏的包袱。芮丞相和國舅爺關系不錯,若是他将這事告知國舅爺,那她和陛下都免不了被懲戒……

芮淇雨将沈流素擔憂的表情看在眼裏,頓時心情大好,塗了丹蔻的手指緩緩打開包袱,笑道:“怎麽了?怕了?我倒要看看這回你怎麽躲。”說着,包袱已然打開,露出裏面的話本,芮淇雨翻了翻,又在話本底下看到了幾頁手稿,頓時露出驚喜的笑來,“呦!看來今兒收獲不小,不僅逮到你看禁-書,還知道你也寫禁-書呢!”

聞言,芮潋風也看向沈流素,目光複雜難辨,看得沈流素被臊得臉紅,随即心中一怒,沖口而出:“芮小姐當街攔人搶東西,還出言不遜,你們丞相府就是這樣的家教麽?”

身穿湖藍色男裝的小姑娘看上去模樣清秀,此時潋滟的雙眸裏卻是惱意,原本白皙的臉頰也已氣得通紅,抿起的櫻唇也昭示着她此刻的愠怒,還有那起起伏伏的胸脯……芮潋風竟沒來由地心裏一顫,袖中的手緊了又松。

芮淇雨看了沈流素的手稿以後本面紅耳赤,但此時聽了她的話卻是冷笑:“少在那兒裝蒜!本小姐可是為了陛下着想,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陛下遲早被你帶壞了!”說完,她将手中的手稿并那包袱都塞到哥哥手裏,紅着臉,“哥你看,這小蹄子不要臉!”

“說話仔細些,這混話也是亂說的?先回家去!”芮潋風瞪了她一眼,才接過那些東西,又對着身後的丫鬟婆子道:“帶小姐回府。”

芮淇雨本有些不甘心,但看着證據已經送到了哥哥的手裏,量那沈流素也逃不過這一劫了,便又揚着譏诮的笑看了她一眼,才離開。

芮潋風拿起那手稿,只粗略掃了一眼,便立時紅了耳根。

這……這上面寫的也太……

芮潋風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去,忙擡頭,面露驚詫地看向沈流素:“這是你寫的?!”

沈流素本想否認,但她知道他會拿着這紙去和她的字跡比對,顯然撒謊是不成的,她蛾眉緊蹙,卻不做聲。

芮潋風便知她是默認,不禁側目,沒想到這懷遠侯府的姑娘竟然真的寫禁-書,還這樣香豔露骨,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流素知道古代人的思想保守,尤其要求女子端莊清雅,她寫這個肯定被當做小黃書了,可是當初的《金-瓶-梅》不也是如此,照樣成了古典四大奇書之一了麽?為什麽這些人都看到的是書裏香豔的情節,而不關注它的內涵呢?

沈流素雖是在心裏為自己辯解,可看到芮潋風那複雜的眼神便有一股子無名火竄上心頭。

“怎麽?丞相大人是不是也覺得這言辭淫靡啊?”沈流素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見到他發紅的耳根,忽而笑出聲,“而且,還讓人想入非非呢!”

沈流素最後一句話打着旋兒地落入芮潋風耳朵裏,聲音婉轉甜膩,勾得人心裏癢癢,一下子便讓芮潋風想起剛剛看過的那些字句,一時間小腹湧出一道熱流,卻是讓他耳根又紅上了些許,惱羞成怒道:“你身為大家閨秀,怎可口出穢言污語!”

看出了面前人的局促,沈流素上前一步,諷刺地勾起嘴角,低聲說道:“怎麽?丞相您是正人君子,您坐懷不亂,眼下不也是難以自持了麽?可見平時滿嘴的仁義道德都是在大放厥詞!呸!我且問你,男歡女愛有什麽錯?難道你們這些正人君子都不娶妻麽?都不洞房麽?那麽避火圖又是畫了給誰看的呢?”

沈流素咄咄逼人,芮潋風卻啞口無言,因為眼下他委實沒什麽底氣去反駁她,大抵也是沒有想到,剛剛那樣羞惱的模樣看起來确實讓人有些不忍,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又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趁他怔忡之時,沈流素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東西,迅速後退一步,緊緊抱在懷裏。

“你……!”芮潋風萬萬沒有料到沈流素會這般無賴,登時氣得說不出話來,見她将包袱牢牢鎖在懷中,他也不能當街和一個女子拉扯,只得懊惱地甩了甩袖子。

倒是沈流素笑了出來,臉頰兩側的酒窩煞是好看,“丞相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是說宰相肚裏能撐船麽?就放過小女子這一回吧!您放心,我肯定不去帶壞陛下,這話本也只是在我們府裏,和丫鬟們閑來無事看上一看,斷不會給陛下知道的。”

她這話說得誠懇,芮潋風本來也沒打算難為她,況且之前他也是抱着“旁人如何,與我何幹”的态度,只是被妹妹牽扯進來,剛剛又被沈流素罵個夠嗆,心裏自然對她有幾分怨怼,如今見她這般,倒也不好計較了,免得顯着自己一個大男人小心眼兒似的。但身為丞相,他也知道陛下心性未定,萬一接觸了這些,更難以走上正途,是以聽到她這一番保證,心裏也安了不少。

“此事就此作罷,你且回去,只是要記得說過的話,否則本官定會在攝政王面前參你父親一本,說他教女不嚴,到時候後果如何,你比我清楚。”芮潋風已經平複了心境,此時說話又和平常一樣,冷聲冷氣。

但在沈流素聽來,猶如天籁,她忙笑着點頭:“小女子明白!多謝丞相大人的大恩大德!告辭了!”說着,怕他反悔似的,拉着翠柳,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芮潋風在後面看着她跳脫的身影,不由眉頭一挑,這姑娘明顯是個靈動又潑辣的性子,當初在禦花園是怎麽給他留了一個端莊得體的印象的?

☆、【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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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芮潋風答應了沈流素不去揭發她,也的确守信,幾次面對夜非沉的時候,連說漏嘴都不曾。只是芮淇雨還心心念念着想要借此扳倒沈流素,但見她還好端端地陪在陛下身邊做伴讀,不禁急了,跑去書房問哥哥。

“哥,你可将那手稿給子逸哥哥看了麽?”

芮潋風正在看書,聞言,手微微一抖,本想對妹妹說實話,但又知道依着她的性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非得繼續尋沈流素的錯處,他不想讓妹妹再去惹是生非,便頭也不擡地回道:“自然。”

“那為什麽沒有治她的罪呢?”芮淇雨睜圓眼睛,尖聲問道。

“那是攝政王的心思,誰也猜不透。”芮潋風擰眉,妹妹這樣無禮的樣子讓他頭疼,禁不住寒聲道,“此事就到此為止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有些事鬧大了,誰都不好過。”

芮淇雨發現哥哥對她的态度越來越冷了,她雖驕縱任性,卻也知道自己是被哥哥捧在手心裏的,如果不是自己給哥哥惹了禍,哥哥也不會如此對自己。這樣一想,芮淇雨難得聽話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芮潋風劍眉微舒,“嗯,你也大了,回去多讀讀《女則》,別再整日出去胡鬧了。”

芮淇雨心裏雖然不喜這些拘束,卻也怕哥哥再次冷顏相對,便應聲告退了。

這邊芮潋風在為妹妹突然的懂事而感到欣慰,那邊的沐沁和沈流素也從惴惴不安中漸漸緩了回來。

遇到那事的第二天,沈流素便将驚心動魄的事情講給沐沁聽了,兩人都怕東窗事發,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發現并沒有被夜非沉斥責,反而還因為上次的文章寫得好而被獎勵。

尤其是沐沁,在聽得舅舅說要帶她出宮走走時,立刻興奮地抱着湯圓兒轉圈兒。

煙霞色的軟緞海棠裙裳翩然而起,襯着沐沁明媚的笑靥靈動嬌豔,看得夜非沉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層笑意。

出宮的日子定在了休沐這一天,夜非沉本想晚些來找沐沁,讓她多睡一會兒,卻不想沐沁早早便興奮地起床,折騰着瓊琚給她梳妝打扮。

依舊是可愛的雙丫髻,上面束着珍珠發套,還綴了幾朵絹花。衣裳則選了那件銀紋蟬紗絲衣,下面配着煙羅紫繡游鱗長裙,這番打扮俨然大戶人家閨閣中嬌俏的小姐,定不會被人猜出身份。

沐沁滿意地看着穿衣鏡前的自己,皎然一笑,“木瓜,去叫舅舅出發吧。”

木瓜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瓊琚卻是擔心地說道:“陛下這就要走?先用些早膳吧,不吃可對身子不好。”

沐沁擺了擺手,“朕聽說宮外的包子好吃的很,一會兒餓了,舅舅自然就買給朕了。”說完還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棒!

那宮外的吃食怎能給陛下吃呢,瓊琚還欲再勸,卻聽門外小太監來報:“啓禀陛下,沈姑娘的馬車已在宮外等候。”

“朕知道了。”沐沁笑着看向瓊琚,“你瞧,素素可真了解朕啊,這麽早就來了。”

瓊琚只好賠着笑點點頭,不想掃了陛下的興,心裏想着國舅大人必然不會允許陛下吃那宮外的包子,便命人準備一些點心帶着。

俄頃,夜非沉也到了長樂宮門口。

沐沁腳步歡快地走了出來,見到一身紫衣,清貴無雙的夜非沉,更是管不住心中亂撞的小鹿,看了幾眼便羞得低下頭去,露着緋紅的耳朵和白嫩的脖頸,因怕被舅舅看出異樣,便快步走在他的前面上了龍辇。

夜非沉只當沐沁是因為出宮而開心,還真沒有細想,便登上自己的步辇。

宮外的沈流素本是在馬車裏等着沐沁,正無聊地吃了幾顆話梅,就聽見馬車外面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時好奇,便掀開車簾瞧了瞧,見一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停在她們馬車的對面。

她還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便聽翠柳在她耳邊低聲驚呼:“姑娘!這是丞相府的馬車啊!”

“什麽?”沈流素驚詫之餘還不忘捂住嘴巴,這是在宮門口,千萬不得喧嘩,要淑女……淑女。

沈流素的嘴巴還沒有合上呢,便看見對面馬車裏的青衫公子踩着腳凳下來了,那清冷不茍言笑的模樣,正是芮潋風無疑了。

沈流素的車簾未及放下,芮潋風恰好轉過臉來,與沈流素的目光堪堪相觸,他折弄衣袖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頓。沈流素卻是迅速将車簾子甩了下去,像是躲避洪水猛獸,這又讓芮潋風的濃眉微微上挑。

“他怎麽也來了?看樣子應該也是陪陛下‘微服私訪’的吧?”沈流素壓低着聲音,像是在和翠柳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定是國舅爺叫來的了,這兩人,一人找了一個電燈泡……”

翠柳插不上話,便仔細聽着,聽到最後一句時,忍不住多嘴:“小姐,什麽是‘電燈泡’?”看樣子這詞又是幾千年後的了,也不知道小姐所說的那個朝代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好向往……

沈流素臉上黑線,懊悔自己又管不住嘴,說這些做什麽,這個詞還真不知道怎麽能給翠柳解釋清楚,索性便不去解釋,板起臉道:“以後這種時候,你都要提醒我讓我別再說錯話了,而不是好奇,知道了麽?”

翠柳被她說得一愣,連忙點頭,心裏又忍不住納悶:不是小姐說的“不懂就要問麽”?

——唉,人生這個度啊,太難把握了!

這邊主仆兩人正沉默着,外面的車夫出聲道:“小姐,皇上的儀仗快到了。”說完,便将腳凳放下。

聞言,翠柳連忙跳下車,伸手扶着沈流素。

芮潋風本是站在自己的馬車旁邊,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便看了過來,只見沈流素穿着翠綠色抹胸軟煙羅裙,外罩煙蘿紗衣,婷婷嫋嫋地下了馬車,端的是大家閨秀的模樣。想起她那日牙尖嘴利地反駁自己,芮潋風忍不住嘴角一抽,這真的是同一個人麽?

沈流素下了馬車便不得不和芮潋風打個照面,她強忍着心裏的忐忑,極有禮貌地向他微微福禮。芮潋風也抱拳作揖以示回禮,此後二人便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沐沁的儀仗到了宮門口,沈流素和芮潋風紛紛上前行禮問安。

沐沁被瓊琚扶着下得龍辇,擡眼看了看大敞着的鎏金卯銅釘紅色宮門,心中雀躍:總算有機會出去了!

因此連帶着看向沈流素和芮潋風的眼睛裏都含了笑意,“咦?你們二人今兒這衣裳可倒是像商量好的似的。”

沐沁不過說了一句玩笑話,聽在那二人耳朵裏卻不是這樣。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綠色的衣裳,怎麽看怎麽怪怪的……

“不是的,陛下明察……”兩人連開口說的話都一樣,又對看一眼,忙撇過頭去。

這下可引起沐沁的興趣來了,直接嬌笑出聲,惹得兩人尴尬不已。

夜非沉也是縱容沐沁,心想着她難得出一回宮,便沒有拘束于她,見她如此,嘴角也鋪開笑意。

沈流素的目光在沐沁和夜非沉的身上轉了一圈,也湊近沐沁的身邊小聲道:“我看陛下和國舅爺身上的衣裳才是配呢!”

沒想到沐沁沒有害羞地說不出話來,反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紫裙,又偷瞄了一眼舅舅的紫袍,笑得一臉幸福,“你不說朕還真沒看出來呢!”

見這效果和預想的不一樣,沈流素着實被噎了一下,心想陛下的面皮啥時候這麽……嗯,這麽厚了!

本來宮裏給沐沁準備了馬車,沐沁卻想着沈流素曾說她家的馬車裏有一方白涼玉制成的靠背,在這樣的熱天裏坐着最是舒服不過。

沐沁和沈流素上了懷遠侯府的馬車,好在夠大,瓊琚和翠柳在坐在了裏面。夜非沉和芮潋風也就坐進丞相府的馬車,福昕和車夫坐在外面,木瓜則是被留在了宮裏,他是太監總管,還有很多瑣事需要處理,自然是不能跟出來伺候主子了。

“這就是那個千金難求的白涼玉麽?”沐沁摸着觸手生涼的白玉,問道。

沈流素點點頭,“我家裏根本不知道庫房裏還有這麽一個寶貝,還是我偶然間發現的,覺得好奇,便到書閣裏查了一查,才知道這就是那傳說中的‘白涼玉’。”

沐沁将身子倚在那玉質的靠背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笑道:“你倒是有了寶貝自己藏着,為何不想着進獻給朕啊?”

沈流素聞言也笑:“你要是喜歡,拿去就好了,何必說這些話來臊我。”

“逗你的,君子不奪人所愛,朕才不做那強盜的事呢!”沐沁搖了搖頭,索性将臉也貼在了白涼玉上,“聽說與白涼玉相對的還有一個赤火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個我也不得而知,但傳說中的白涼玉都的的确确是存在了,想必那赤火玉也差不多是有的吧。”沈流素認真說完,又想起了什麽,咯咯笑道,“不過我卻對與那白涼玉一同記在書中的南錦王世子感興趣,傳說他長着冰藍色眸子,是個溫潤如玉的美男子呢!”

“那也倒是稀奇了!不過,再是美男子,也比不過舅舅去!”

最後這句說的倒是孩子氣,惹得沈流素笑了出來,拿手指戳着沐沁的腦門兒,“不害臊,你心裏就只有你舅舅!”

沐沁臉上堆着燦爛的笑,語帶得意,“那是自然,舅舅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了!”

馬車從皇城而出,直奔西市,這裏的店鋪賣得大多是些有趣的玩意兒,夜非沉猜着沐沁也許會喜歡,便命人來了這裏。

☆、【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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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沁等人一下馬車,周圍百姓便開始竊竊私語。

昭夏國并不講求男女大防,街市上也有夫妻、情人或是兄妹等等并肩而走,只是沐沁一行人的相貌服飾均是上乘,舉止氣質也矜貴出塵,在人群中十分紮眼,自是引來了衆人的議論。

有眼尖的發現那是懷遠侯府和丞相府的馬車,便道:“怕是懷遠侯府要和丞相結親了吧?”只是猜不出多出來的那一男一女是哪家的。

衆人深以為然,漸漸傳将開來,這無中生有的事情竟被傳的有鼻子有眼的,當事人聽在耳朵裏,不禁微微尴尬起來。

芮潋風倒是面上不顯,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滋味,竟在那一瞬間想起了沈流素的各種姿态,端莊的、靈動的、潑辣的……啧,不能再想了。

沈流素卻是有些羞憤,狠狠地跺了跺腳,拉着沐沁埋怨,“都怪你,你自己好好兒的馬車不坐,偏要坐我家的!這下可完了,随便給我許了人家,以後誰還來我家提親啊!”

“那幹脆将錯就錯 ,”沐沁瞟了一眼背影挺拔如竹的芮潋風,對沈流素小聲笑道,“朕看芮丞相也沒什麽不好,素素你不如就從了吧!”

沈流素瞪了沐沁一眼,見她幸災樂禍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道:“還說我,快去看着你的好舅舅吧,這大街上可有不少的姑娘沖他揮香帕呢!”

沐沁聞言左右看了看,果然有些女子停住腳步正站在街邊看向他們,雖然看的是夜非沉和芮潋風兩人,沐沁卻以為那些人都是沖舅舅一個人來的,畢竟芮丞相的風姿對比她舅舅還是差那麽一節的,而那些目光也被沐沁當做了“含情脈脈”。

這可如何得了?!

沐沁“哼”了一聲,立時快步上前,在那些女子的目光中正大光明地挽住夜非沉的胳膊。

夜非沉一愣,餘光看到嵌入他臂彎的青蔥玉指,額角忍不住跳了兩下,這才穩住聲音,柔和問道:“阿沁?”

沐沁則是揚起甜甜的笑臉,聲音婉轉:“舅舅,我們去那裏好不好?”

夜非沉順着沐沁指着的方向,見到是一個雕刻鋪子,想着沐沁果然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嘴角微彎,“好。”

國舅帶着陛下先走,芮潋風自然要錯後一步,這樣反而堪堪和沈流素并肩。沈流素的身量較沐沁更為高挑,芮潋風不必低頭,便能用餘光掃見她瓷白的肌膚,在碧綠的耳珰襯托下顯得吹彈可破……

等等,你在想什麽?!

芮潋風倒吸一口涼氣,忙又錯後一步,剛剛擡眼,便看到沈流素已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微微仰首看着他。

“沈姑娘看着本官作甚?”那明亮的眼眸撞進心裏,芮潋風不由頓了頓聲音。

“芮丞相這是避本姑娘如蛇蠍麽?”沈流素剛剛聽見了芮潋風倒吸涼氣的聲音,不禁有些惱了,此時出口也是質問,語氣微沖。

芮潋風微愣之後卻是脫口而出:“早上沈姑娘不是還在躲着本官麽?”

這下輪到沈流素怔愣,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家夥這麽小心眼兒,只好抽了抽嘴角,道:“那我們扯平了。”飛快說完,便回過身去快步走了。

芮潋風袖中的大手握成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懊惱:方才好像說錯了呢……

沐沁拉着夜非沉邁進雕刻鋪子,夜非沉在進去之前向外使了個眼色,便有不少穿着百姓服飾的侍衛前前後後地跟了進來,沐沁卻沒有發現,自顧自地看着這滿目的雕刻。

掌櫃的早在他們二人進來的時候便湊了上來,他們二人氣質不凡,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自然要親自接待。

“小姐您看看這個?”見沐沁的目光流連在那些屏風上,便堆起笑臉上前,指着一個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詢問着沐沁的意思。

沐沁看了眼那個屏風,想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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