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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多着呢,便搖了搖頭。
掌櫃的一看這位小姐連這上好的沉香木雕都不放在眼裏,想必是有着潑天的富貴了,俗物自是難入她眼,便引着兩人走到一個博古架前,取出一個桃核大小的翡翠,“小姐您看這個!”
翡翠被刻成了一艘船,船上的人刻得栩栩如生,連船艙內桌子上的水果都瞧得分明,這精湛的工藝讓人嘆為觀止。
“舅舅你快看!”沐沁拿着端詳片刻,便舉起來給夜非沉瞧。
夜非沉就着她的手看這小玉舟,瑩潤的指尖和這剔透的翡翠相稱,瑩白與翠綠的顏色煞是好看,還有她指甲修得整齊,橢圓形狀,小小巧巧,粉粉嫩嫩。
見沐沁擡眼看他,夜非沉才不着痕跡地收回目光,對上沐沁閃着好奇和喜愛的眼眸,微微抿起的嘴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可喜歡?”
沐沁連忙點頭,“這可真精巧,我還從未見過!”
“姑娘真是好眼光!”掌櫃的忙着獻殷勤插話,“這是産自南滄的上等翡翠,瞧這晶瑩剔透的模樣,沒有一點瑕疵,拿回來就被我們這兒最好的師傅相中了,拿去雕刻成這個小舟,您瞧!多精致!不是小人吹牛,就是當今聖上來了,都能愛不釋手。”
沐沁突然覺得手裏的玉舟有些燙人,她這樣喜歡它,可不就是愛不釋手麽……想着便沒忍住,嬌噗一聲笑了出來,“行了行了,別說這些大話了,皇上大氣雍容,怎麽能看上這個小玩意兒,你趕緊給我包起來。”
掌櫃的見這位小姐連價錢都沒問,直接買了,真是樂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連聲賠笑,一邊讓夥計把這小玉舟裝進錦匣裏。
那邊沈流素也看好了一個紫檀木雕紅漆海棠花茶盤,請夥計包好,由翠柳接着。沈流素一回身,險些撞到正環顧四周的芮潋風,不由柳眉倒豎,“芮丞相走路都不長眼睛的麽?”
芮潋風在心裏微嘆口氣,看來她還是在氣剛剛的事。
“是本官的不是,沈姑娘請擔待。” 芮潋風難得好脾氣地拱手作揖。
哪知沈流素根本不領情,反而冷哼一聲,“還‘本官’?芮丞相與人道歉也端得一副好官架子呢!”
芮潋風沒想到女子發起脾氣來還會這般咬文嚼字,以往他看見妹妹發脾氣都是尖聲哭喊,而不是這樣的冷嘲熱諷,瞧那沈流素嘴角還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一瞬間便讓芮潋風腦子一空,說了一句讓他恨不得鑽進地縫兒的話。
“小生這廂給姑娘賠禮了……”依舊是同樣的動作,但是說出了這樣的話,怎麽看怎麽別扭。
芮潋風說完便後悔了,那句話是他在話本子上看到的,沒錯,就是沈流素寫的《美人成雙》。
那日他逛書齋,鬼使神差地問老板要風月話本看,本是帶着批判的眼光去看,怎料一發而不可收,硬是一口氣買到了新出的第六本,自然也是看到了那段香豔露骨的描寫,只是結合着上下文,便不覺得那話有多麽豔俗了,反而對沈流素升起了那麽一絲絲的好感,至少她的文采還是極好的,那些遣詞造句一看就是讀書人所寫。
當下這狀況,芮潋風只想着怎樣能使得沈流素消氣,随口就這麽一說,卻不想這氣氛霎時變得暧昧起來。
兩人都是十分的尴尬,沈流素也不知怎樣接話,臉頰紅透了,只快速道了聲“罷了”便帶着翠柳走開了。而芮潋風不禁再次懊惱,恨不得将舌頭都咬下來,這一天已經連着說錯了兩次話了,看來是要不得了!
一向冷靜自持的芮丞相當真尋不到讓自己失控的原因。
幾人出了雕刻鋪子,又連着逛了幾家小店,沐沁終于餓了,硬是磨着夜非沉帶她去酒樓吃飯。
沐沁的理由是:“素聞民間的吃食樣式豐富,京城的酒樓飯莊有名者林立,舅舅既是答應了阿沁出來玩,索性就玩個徹底,不嘗嘗這民間的美食,朕就玩得不開心了。”
夜非沉看着沐沁嬌氣的小模樣,終是不忍心她心裏不舒服,便命人先進酒樓裏,在不擾民的前提下探勘一番,查明了沒有危險,這才帶着沐沁向着他看好的酒樓走去。
那酒樓是京城裏頂尖的,名喚“怡然居”,老板是東瀾人,據說已經在昭夏國住了近二十年,已經紮根于此了。怡然居的酒菜之所以名揚京都,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便是那老板将昭夏與東瀾的美食結合在一起,時常推出一些新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倒是讓其他酒樓望塵莫及。
幾人還沒有踏進怡然居的門檻,斜裏便沖過來一個人,那些侍衛見狀,忙擋在沐沁面前,夜非沉也急急将沐沁攬在懷裏。
“是我啊!哥哥!子逸哥哥!是我!”
衆人一看,果然是芮淇雨,只是這個樣子委實不能入眼。
精心打扮的芙蓉面在急急奔跑過來的時候,被汗水打濕,花了妝容;梳起的垂鬟分肖髻也亂了,滿頭的珠翠點綴,也在和侍衛的拉扯中甩得松了,斜斜墜在發間。
“放了吧。”夜非沉确定芮淇雨沒有什麽威脅到沐沁的,便開口讓侍衛松開她。
芮淇雨忙上前來,對着夜非沉福了一禮,“雨兒見過子逸哥哥。”她這樣叫,也是知道陛下微服私訪,定然不想讓人們知道他們的身份,想來這還對她有利呢!
芮潋風見妹妹副儀容簡直又是禦前失儀,生怕皇上怪罪,在夜非沉皺眉喚她平身時快步向前,拉過芮淇雨的袖子,低聲喝道:“你又來作甚?沖撞了陛下你能擔待得起麽?還不趕快回去?!”
☆、【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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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潋風的話音一落,就看見自家妹妹淚水盈盈的美目瞧着自己,頓時心裏一陣不忍,皇上和攝政王都沒有發話,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能以眼神示意芮淇雨知趣一些。
看見芮淇雨這般模樣,沐沁實在不好意思當衆給芮丞相打臉,畢竟那是舅舅好友的妹妹,雖然這個妹妹觊觎她沐沁的心上人。
沐沁知道芮淇雨這個人脾氣犟,如果一次兩次的都阻止她和夜非沉接觸,那麽她還會想出更多的辦法,萬一別的辦法成功了,那豈不是讓沐沁後悔死。
與其讓芮淇雨有了叛逆的心理,還不如讓她看看清楚,有沐沁在夜非沉身邊,必定是要扮乖撒嬌的,屆時氣死這丫頭也好,正好沐沁也想趁機看看舅舅對于那個芮淇雨是個什麽樣的态度。
夜非沉本就是對親近之人格外的寬容,芮潋風是他難得的好友,盡管他不喜這芮淇雨的行徑,但看在芮潋風的面子上,也不能太過反感,但是他能感覺到身邊的沐沁對芮淇雨是及其讨厭的,為了不讓阿沁不舒服,他準備開口,卻被沐沁搶了先。
“罷了,”沐沁微微揚起下颌,淡淡說道,“芮姑娘既然趕上了,就一起吧。”
夜非沉有些詫異地看了沐沁一眼,心中正因她為自己着想而感動。
芮淇雨連忙福身,“謝陛……謝小姐。”芮淇雨顯然是喜出望外,她剛剛在府裏聽說外面在傳懷遠侯府與丞相大人結親的事情,心下驚奇,忙派人出來打聽,卻聽得丞相身邊還有一個豐神俊逸的男子,她幾乎想都不想,便認定那個人是夜非沉,連忙命丫鬟為她梳妝,精心打扮一番,又連忙外出尋他們。
陛下既然準了她跟着他們,那她一定要把握機會才好。這樣想着,芮淇雨興沖沖地上前想要跟着夜非沉,剛剛叫出“子逸哥哥”,便見陛下将纖細的皓腕挽進夜非沉的臂彎,而夜非沉則是回應她了一個溫和的笑臉,卻看都沒看芮淇雨,着實給她的熱情澆了一瓢涼水。
她當然不會因此而氣餒,也并不曾懷疑陛下與夜非沉的關系,只當二人是舅甥親近。故而芮淇雨只是僵了僵面色,便又跟了上去,卻被哥哥拉住了衣袖。
“哥?”芮淇雨疑惑地看了看芮潋風,小聲哀求道,“親哥哥啊,你可千萬不要拖我後腿了。”
芮潋風皺着眉,好看的面容有些扭曲,大概是不知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妹妹,此刻的他心裏無比懊悔自己對她教育的失敗。萬千話語,最後只能在抖動着嘴角的時候說了一句:“你注意點,別再惹惱了陛下與殿下,我可不管你了。”
“我知道。”芮淇雨将衣袖從哥哥手裏拽了回來,眸子裏閃着志在必得,“你放心,不會的。”說完還整理一下鬓發和珠釵,方提裙邁進怡然居。
芮潋風無奈地嘆了口氣,卻無意之間瞥到了沈流素唇角那絲若有若無的譏诮,好似在說“有這樣的妹妹也拿出來丢人?”
這下子芮丞相更加憤懑,恨不得快步上前将那個不争氣的妹妹給拉回來,卻怕她再鬧起來,落得大家都不好看,徒增笑料。
平日裏意氣風發的芮丞相此時此刻別提多難受,只覺得面前要是有一個能鑽進去的地縫兒就好了。
他在這兒胡思亂想,那邊沐沁等人早就走了進去,沈流素進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發呆的芮潋風,好笑地咳了咳,見他看了過來,笑道:“芮大丞相別是傻了吧?主子都進去了,難不成要主子等你?還不跟上!”
沈流素越說越覺得自己抓到了芮潋風的小辮子,便忍不住綻出更大的笑來。
芮潋風看着面前的女子巧笑倩兮,便忍住了揉眼睛的舉動,真想知道自己剛剛那絲譏诮是不是看錯了。見沈流素已經轉身進去了,他才甩甩頭,将亂七八糟的想法都丢開,趕快跟上去,看看自家那位小祖宗有沒有闖禍。
房間的桌上已經擺滿了佳肴。
芮淇雨這個小祖宗還真給她哥哥長臉,目前為止還沒有出什麽差錯。規規矩矩地站立在沐沁和夜非沉的身後,極有眼色地給兩人添茶,看得瓊琚都覺得自己多餘。
沐沁卻對她這番殷勤感覺別扭,這姑娘是想在舅舅面前表示自己的賢惠麽?對此,沐沁嗤之以鼻,誰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樣兒的性格啊,她居然把舅舅當作這麽膚淺的人了?
沈流素和芮潋風進門時便看到了芮淇雨大小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還是之前那般妝容不整,頭發淩亂,和丫鬟似的站在旁邊,微微低垂着頭,還可見臉頰上挂着的淡淡紅暈。
沈流素看着沐沁面色不善,心裏暗暗一笑,走了上去。
“素素!”沐沁擡眼看見她,連忙笑着招手,指了指身邊的座位,“快過來坐。”
沈流素回頭瞥了芮潋風一眼,揚起笑容坐到沐沁身邊,毫不客氣,可見兩人平日裏便是這樣相處。
夜非沉看見芮潋風還有些拘束,便溫和笑笑:“暮之也坐。”
“謝陛下、謝殿下。”此時房間裏沒有外人,芮潋風如此稱呼也不怕被人聽到,便作揖謝恩,這才撩袍而坐。
這座位恰好就在沈流素的身邊,他甫一坐下便覺得旁邊的姑娘帶着異樣的眼光看着他。
不得不說英明神武的芮丞相實在是想多了,沈流素哪有心思看他,她正想着怎樣給自己的好閨蜜解決掉芮淇雨這個大-麻煩。
沈流素的想法很單純,沐沁既然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好姐妹,那麽她也顧不上得不得罪人了,況且芮淇雨這朵奇葩還是與她有着夙仇的,那可就怪不得她以牙還牙了。
打定主意的沈流素勾了勾唇,卻在心裏鄙視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明明自己穿越前是個新世紀的好姑娘,怎麽回了封建社會反而勾心鬥角的……醉了。
芮淇雨準備将賢惠僞裝到底,她看見沈流素在陛下面前大喇喇地坐下了,子逸哥哥還沒有不悅,可見她在這兩人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沈流素平日裏和陛下交好,指不定就将自己與她的糾葛說了出去,為了讓陛下和子逸哥哥對她沒有那麽深的成見,她還是給沈流素也倒一杯茶好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信任的哥哥居然沒有将手稿交給夜非沉,反而還因為心軟放過了沈流素,估計她這會兒都會直接大打出手的。可她不知道,所以強忍着不适,準備先低頭“認錯”。
這樣的舉動簡直就是給沈流素了一個大好的機會,她看着芮淇雨端了杯茶,婷婷嫋嫋地走了過來,沈流素黑白分明的眼珠兒一轉,就想到了一個還算“客氣”的辦法。
“當日是妹妹無禮在先,還請沈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與我一般見識,妹妹這廂給姐姐賠禮了。”芮淇雨忍着心裏的不甘,面部的表情是端莊到沒有一絲破綻。
沈流素被她這一大堆“姐姐妹妹”的給繞暈乎了,擡眼看到芮潋風投來欣慰的目光,心裏微哂,也就這些男人才看不出誰是白蓮花呢。
“雨兒妹妹真是客氣了,想來我也多有不對,妹妹還年輕,是我沒有個姐姐的樣子,反而與你争論。”沈流素覺得自己的內心真是太強大了,這麽惡心的話也能說得出口,面上還要擠出大度的笑來,真是別提有多難受了。
沈流素說着,也倒了一杯茶,端了起來。
芮淇雨低頭一笑,看上去就是個羞澀的小姑娘,将手中的茶杯舉高一點,“沈姐姐這樣說可真是羞煞妹妹了,那就請姐姐飲下這杯茶,原諒妹妹的無禮吧。”
“還是我敬你一杯吧。”沈流素也将手中的茶杯向前送了送,和芮淇雨兩人互不相讓。
兩個人面上雖是客氣着,內裏卻是在較勁呢,終于,沈流素找機會将那兩杯茶打翻,盡數潑在了芮淇雨的身上。
“哎呀!雨兒妹妹,你有沒有事?都怪我,笨手笨腳的……”沈流素語氣裏透着擔憂,很是自責,那雙靈動的眸子裏卻是閃着得逞的狡黠,看得芮淇雨恨得牙根兒癢癢。
“你……”芮淇雨剛想發脾氣,猛然想起子逸哥哥還在身邊,只好将話憋在口中,轉瞬便是淚光閃閃,“不怪姐姐,是我的錯,左右不過一杯茶,我不該和姐姐争的。”
好一朵白!蓮!花!啊媽蛋!沈流素心中萬千那啥啥奔騰而過,芮白蓮這話說的,倒是顯得她小心眼兒了。不過沒關系,誰讓皇上是老娘閨蜜呢,老娘就是潑你了又怎樣,不服你丫咬我啊!
這樣一想,沈流素也懶得跟她虛與委蛇,只淡淡一笑,“那妹妹還是快些回府換衣服吧,在陛下面前這樣,還真有失體統。”
芮淇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漂亮的衣裙,已被茶色弄髒了,十分顯眼,她将手指隐在衣袖之中,恨恨地緊握成拳,丹蔻色的指甲嵌入掌心。
沈流素看見了對面的芮淇雨額角都有些發顫,定是恨不得活剮了她吧?她發誓,這種為閨蜜兩肋插刀的事情再也不貿然去做了,搞不好真的兩肋插刀了!
實在沒辦法,芮潋風只好起身,代替妹妹向沐沁和夜非沉告罪。
沐沁看戲看得熱鬧,倒是并不惱芮淇雨,她看向舅舅的臉,以為舅舅肯定是不悅的,正好可以借舅舅之口訓斥她,讓她死心。
可不料沐沁偏過頭去卻見夜非沉面色如常,她便以為他對這芮淇雨也是縱容的,立刻就變了臉色。
“還不讓她趕緊回去!”生着氣的沐沁重重撂下手中的銀箸,連着也遷怒了芮潋風,“都是你家教不嚴,一并回去,罰一年的俸祿!”
撂筷子的動靜大了些,夜非沉不解地看着一臉怒色的沐沁,他剛剛只是覺得沈流素和芮淇雨實在聒噪,便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想着接下來要帶沐沁去什麽地方,一回神便看到跪在地上的芮氏兄妹。
“這是怎麽了?”夜非沉柔聲問沐沁,回應他的卻是重重的一聲冷哼,讓他不自覺地皺眉。
而芮氏兄妹正跪下謝罪,芮潋風是在郁悶妹妹的為人,芮淇雨則是恨毒了壞她好事的沈流素。
此時的沈流素已經沒有了剛剛為閨蜜出頭時的大義凜然,看看沐沁氣怒的樣子,又見國舅大人皺起的眉頭,再看渾身散發着恨意的芮淇雨,只覺得背上一寒,自己怕是捅了大簍子了……
☆、【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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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京都已是仲夏,本就潮濕的天氣炎熱起來就像是蒸籠,熱得叫人心煩意亂。
寝殿裏的女皇陛下命人從冰窖搬來大量的冰塊用以消暑,可還是熱得不行,最後只得穿了一件淺緋色抹胸紗裙,連外罩的紗羅衣都省了,露出圓潤小巧的肩頭和白皙嬌嫩的手臂,當真是欺霜賽雪,還有那精致的鎖骨和飽滿的胸部,看着便是惹人憐愛。
反正寝殿裏也沒有別人,只有瓊琚和幾個宮女,就連半個男人的木瓜也被“羞澀”的女皇陛下趕了出去。
那日在宮外連飯都沒吃完就氣飽了,沐沁也不顧舅舅說接下來帶她去哪兒玩了,氣哼哼地就要回宮,不管舅舅說什麽就是不聽,回宮以後也不理人,夜非沉的耐心都被她磨光了,終是拂袖而去。
兩人很少有這樣不歡而散的時候,多數都是有了矛盾就在當天解決。
沐沁想了想,每次自己生氣,都是被舅舅哄上兩句就不氣了,這樣可不好,話本上都說,女孩子要矜貴些,必要的時候要端着架子,才不會被男人牽着鼻子走。
所以沐沁這次偏偏不如夜非沉的意,他哄上幾句之後,還是冷顏以對,無非是希望對方再接再厲,可沒想到,舅舅卻是沉着臉離開了,一連三天都沒有再理她,就算上朝的時候,還是不和她說話,偶爾目光相觸,他總是面無表情地率先将目光移開。
這下沐沁更難受了,如果說之前是吃醋,那麽現在無疑就是生悶氣了。本來天氣就熱,沐沁現在煩躁不安,瀕臨抓狂。
瓊琚看着自家主子已經坐在冰盤旁邊皺了一下午的眉毛了,連午膳都不曾用,也不說話,就悶悶地坐在一旁,便有些心疼。
“喵——喵——”嬌軟的貓叫聲傳來,沐沁低頭一看,通身雪白的湯圓兒像個圓滾滾的雪球似的,看得她心裏一暖,暫時忘了紛亂的心緒。
夏日炎炎,湯圓兒也偏愛涼快的地方,便總是往沐沁身邊湊。
俯身将柔軟的湯圓兒抱起,沐沁的笑容也柔和了些,輕輕給貓兒梳理毛發,湯圓兒顯然是舒服極了,一直嬌聲“喵喵”地叫着,恁的讓人心軟。
瓊琚這幾天眼見着陛下和國舅鬧別扭,如今見她抱着貓兒喜歡得緊,便有心幫着緩和陛下與國舅大人的關系,堆着笑道:“陛下您看湯圓兒靈着呢,國舅大人給您送的貓多乖巧啊!”
這話要是在平時,沐沁聽了也許會在心裏美上一陣兒,可如今正是生氣的時候,連這話聽着都不舒服了。
乖巧?沐沁看了看懷裏的貓,突然便想到了她自己在舅舅面前可不就像這只小貓一樣乖順?舅舅之所以對她好,就因為她乖,一旦她不乖了,他就不理她了!
就像她對着炸毛的湯圓兒敬而遠之的态度是一樣的……
這樣一想,沐沁的火氣“噌”的一下就蹿了上來,險些将懷裏的湯圓兒丢出去,大概是手勁兒大了些,湯圓兒忍不住躲了躲,叫聲也急促了些。
瓊琚眼疾手快,連忙把不安的湯圓兒接到自己懷裏,卻也弄不懂陛下為何又生氣了,莫非是自己方才的話有問題?
沐沁原本白皙的小臉此時已經漲紅,氣鼓鼓的,煙月眉緊緊擰着,卻還不解氣,握着小拳頭便重重地“哼”了一聲,“太過分了!居然把朕當做小寵物看待!”
瓊琚懷裏還抱着小貓,聞言,便以為沐沁說的是她,吓得花容失色,連忙跪下,“奴婢不曾!奴婢不敢!”
沐沁低頭看了看瓊琚,沒好氣地說道:“沒你的事兒,抱着貓出去吧,別讓朕看到!”
瓊琚如獲了大赦一般,連忙告退,心裏還在琢磨陛下的心思。
——究竟怎麽了?
沐沁兀自生着悶氣,便看誰都礙眼,出聲将屋裏伺候的宮女都趕了出去。此時她真想将架子上的花瓶一個個打碎,将書桌上的紙一張張撕碎,可良好的修養讓她做不出來這種潑婦的行為,只好氣沖沖地上了龍榻,狠狠掐着一個紅色冰裂紋錦鍛迎枕出氣,嘴裏還念念有詞。
“叫你不哄朕!叫你縱容那個臭丫頭!再也不要理你了!哼哼哼!”
捶打了一陣迎枕,沐沁覺得身上又出汗了,便又下榻穿起被她踢開的軟底繡鞋,回到了冰盤旁邊,纖瘦的玉手拿起桌上的團扇,忙給自己扇風。
陛下在殿內發火,衆人都不敢進去伺候,瓊琚作為大宮女都鬧個沒臉,抱着貓在門外垂首而立。
木瓜有些不忍地和瓊琚小聲說道:“要不然咱們尋個機會去建章宮将國舅大人請過來?”
瓊琚有些猶豫,“咱們自作主張,陛下能高興麽?”
“那……也不能看着陛下郁郁寡歡啊!”木瓜嘆了口氣,“瞧瞧這麽熱的天兒,陛下也不用膳,再氣出個好歹來,國舅大人還不得扒了咱的皮?”
瓊琚垂眼看了看懷中的湯圓兒,斟酌道:“你我都是奴才,陛下與國舅的事情也不好摻和,且再等等看吧。”
木瓜想了想,便也點點頭,“也好。”他看着瓊琚還抱着貓,便道:“姐姐抱着貓兒手臂都酸了吧,讓我來吧。”說着便去接湯圓兒。
可那小貓卻不願親近木瓜,硬是窩在瓊琚的懷裏,木瓜氣得在心裏暗罵:這只色-貓,就知道趴在女人懷裏!
最後木瓜只好讓小太監取一個籃子過來,裏面鋪上了柔軟了棉絮,瓊琚這才将湯圓兒放了進去。
天色漸暗,一日已入黃昏。
傍晚的溫度便沒有下午時候熱了,沐沁又無心用晚膳,便把瓊琚等人叫了進來,打一盆水擦了擦臉,順手披了件淡粉的紗衣就要出門。
“陛下,您這是……?”瓊琚問道,“那晚膳……”
“不吃了!”沐沁出聲,匆匆打斷瓊琚的話,一揚下颌,示意人将殿門打開。
镂着連枝并蒂蓮的殿門被宮女打開,面無表情的女皇陛下提着長裙邁過門檻,穩穩地走下臺階。
木瓜見此,麻利地上前:“陛下這是做什麽去?”
沐沁偏過頭去看他,淡淡道:“朕上次命人打的秋千還在麽?”
“回陛下,還在呢,您不發話,奴才們都不敢拆。”木瓜回得恭敬,心裏卻在納悶兒陛下怎麽想起來大晚上的去蕩秋千。
沐沁點了點頭,便繼續往前走,卻看見旁邊的地上放着一個籃子,裏面縮成一個毛茸茸小團的正是湯圓兒,見到沐沁,它便軟軟地喚了幾聲,那樣子格外惹人心疼。她想到下午自己牽強的聯想,便覺得這麽通人性的小貓實在是被她遷怒了,自己怎麽能這樣心狠!
“把湯圓兒也抱着一起過去吧。”沐沁吩咐給瓊琚,便自己先往西園去了。
瓊琚借着抱湯圓兒的機會,把木瓜叫了過去,小聲道:“陛下連晚膳也不吃了,還不聽人勸,你趕緊去找國舅大人吧。”
木瓜斂了神色,嚴肅地點點頭,“我知道了,這就去,姐姐前去照顧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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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木瓜去通風報信,夜非沉那裏已經知道了沐沁的狀況。
他知道自己一直對她百般疼愛,也很想一直那般寵她,只是這一次,他實在不知究竟是哪裏惹到了她,按照他的回憶,大概是自己在她發落芮氏兄妹之時走神了,可這也不過是個小失誤,這丫頭怎麽會如此不依不饒,任憑他小意讨好,卻還是哄不好。
看樣子真是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了,一點小事都如此,将來若是遇到再大一點的麻煩,豈不是更棘手了?
果然小孩子是不能太慣着的!
盡管國舅大人有心想要晾着沐沁,卻在聽得她沒有吃東西的時候驀地心疼。
不行啊,還是得去看看這丫頭,實在是太不省心了……
于是木瓜前腳剛剛踏進建章宮的宮門,便見滿面不耐的國舅大人腳步匆匆地走了出來。
“奴才鬥膽請殿下留步!”木瓜以為國舅大人有事去做,忙跪了下去,大着膽子說道。
夜非沉寬大的衣袖劃出一個弧度,“本王已經知道了,你起來吧,這就去看看陛下。”
诶?木瓜怔楞一下,忙站起身來。那正好——
看來國舅大人還是心疼陛下的。
木瓜想了想,又說了一句,“禀殿下,陛下正在長樂宮西園蕩秋千。”
蕩秋千?
夜非沉腳步一頓,不禁犯疑:天都暗了下來,這丫頭蕩什麽秋千啊?
察覺出主子的停頓,福昕公公偏頭喚了聲:“殿下?”
“讓人準備步辇吧。”夜非沉想着沐沁既然有心去蕩秋千,想必并不是太難過,便也不必急着趕過去。
已是暮色四合,沐沁正坐在秋千上發呆,小手一下一下地撫着懷裏的小貓,想到小時候在外祖父府上,舅舅親自給她打的秋千來了。那時她才六歲,有一些事早已忘記,但是和夜非沉相關的總是記得格外清晰。
舅舅手勁兒極大,打的秋千也很牢固,小小的她坐在上面,被他蕩得高高的,一遍一遍,她玩得興起,他便不停。那時的天氣雖沒有現在炎熱,卻也入了夏天,她随着秋千飛起,帶起了熏風,還算舒爽,而在推秋千的舅舅卻是熱得大汗淋漓。
想到這裏,沐沁不自覺地露出微笑,那時候真好啊……
“攝政王到!”木瓜高聲唱道,一衆宮人跪地迎拜。
沐沁懷裏抱着湯圓兒俏生生地站在秋千前邊,兩汪秋水目正看着緩步而來的夜非沉,明亮的宮燈将他的身形照的清楚,他似乎并無什麽異樣,依舊俊美,只是臉上常常挂着的溫和笑意卻看不到了,沐沁不禁在心裏苦笑,怕是木瓜去請,他才來的吧……
“舅舅。”在夜非沉走近以後,沐沁垂眸斂睫,淡淡問好。
夜非沉點點頭,“我聽說陛下一天未曾進食,為何?”
“酷暑難消,無心進食。”沐沁撇過臉去,回答依舊是冷冷淡淡。
夜非沉看她倔強的模樣有些不忍,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額發,緩和一下氣氛,哪知他的大手還沒有撫上沐沁的頭發,便被她嫌惡地躲開了,他的手就那樣尴尬地停在半空。
沐沁看着夜非沉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比之前的面無表情要可怕的多,她心裏雖然本能地害怕,更多的卻還是想要出氣,便就無所謂地盯着夜非沉的眼睛。
見他眼底蘊藏着冷鸷,卻不發作,沐沁突然感到乏味,并不想在此與他無趣地對峙,便垂下眼眸,再次福身,“就快入夜,阿沁要回去了,舅舅保重身體。”
說完,沐沁并未理會夜非沉複雜的目光,抱着湯圓兒便走,身後跟着一衆宮女太監。
待沐沁的身影消失不見,夜非沉仍是沒有絲毫的動靜,只是寬大袖袍裏面隐藏的拳頭緊緊握起。
福昕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咱們也回去吧?”
夜非沉好似才被觸動了一般,迅速出拳,狠狠地打在拴着秋千的樹上,吓得福昕立時跪倒在地。
半晌,夜非沉才嘶啞着喉嚨說道:“把這個秋千給本王拆了!”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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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破曉,夜風透過紗窗吹進沐沁的寝殿,鎏銀百花香爐中的安神香已經所剩無幾。
瓊琚輕手輕腳地推開镂着連枝并蒂蓮的房門,掌着昏暖的紗燈入了內室,腳步極輕地走近龍榻,輕輕搬來檀木小凳放在一旁,将燈置于其上,伸手撩開床上挂着的月白色棉細紗帳子,看見女皇陛下正抱着薄毯睡得極為香甜,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取下別在腰間的五彩線繩,坐在腳踏上面,借着燈光為沐沁戴上。
這一日正是五月初五端午節,按照昭夏國的習俗,家裏的女孩兒需要在這一日天還未亮之時由人系上五彩線。
所謂五彩線,又名五彩長命縷,由紅、黃、藍、綠、紫等五個顏色的粗絲線搓成彩色線繩,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所以系在女孩子的手腕和腳腕上,可以避邪和防止五毒近身。
沐沁睡得迷離,隐約感覺到了手腕處悉悉索索地發癢,忍不住咕哝一聲,因昨夜睡得晚了,此時沒有醒來,便繼續睡着。
夢裏和往年的端午節一樣,她早早便醒來,卻是賴在床上閉着眼睛裝睡,聽得房門輕響,她微微掀起眼皮偷偷瞧着來人,見是眉目清潤的舅舅,便忍不住睜開美目,桃花小嘴彎起甜美的弧度,安安靜靜地看着舅舅緩步而來,然後坐在她的床沿上,目光柔和地給她戴上了五彩線。
舅舅的手指白皙修長,指尖觸碰到她的肌膚還帶着微涼,與這夏日的熱度不符,五彩的線繩在舅舅的手裏顯得極為漂亮,他為她系在手腕上和腳踝上,還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沐沁想要對他笑,卻見他下一刻變得冷酷,陰沉着臉色指責她不聽話,沐沁便想起了是他下令拆了她的秋千,又連着三天不與她說上一句話。
沐沁覺得越來越委屈,最後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腕咬上一口,方解了恨。
瓊琚給沐沁系完了五彩線,卻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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