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7 4】

六月的天兒, 一天比一天熱。

京藤附近的西餐廳,雲漾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正襟危坐在頂級包廂, 年輕富有活力的身板,穿着薄薄的真絲襯衣,袖口挽着,一身穿着低調而奢華, 很有世家貴公子的風範。

“阿承,她們怎麽還不來?绾绾不會不來吧?”

“急什麽?女孩子,總要打扮打扮,我都沒急,你呀,沉住氣。”

“我和你能比嗎?你那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弟妹對你死心塌地,天底下最大的便宜都被你占了, 你還不知收斂?”

看着好友一身價值不菲的白色西裝, 雲漾皺了皺眉頭,嫌棄道:“穿這麽好看做什麽?本來少爺這張臉還有七分俊俏,和你坐一塊兒, 全被蓋下去了!不行, 你離我遠點, 早知道不喊你來了。”

“啧。這還沒過河呢就要拆橋?”春承優雅地白了他一眼:“我不來秀秀就不會來,秀秀不來,周小姐也不會來。再說了, 你見周绾,我見秀秀,見未婚妻當然要捯饬好看點,這是禮數。

她見我精神煥發,定然打心眼裏高興,我有什麽理由不哄她高興?”

慢悠悠拐到對面坐下,春同學修長的腿從容交疊,白色西褲貼合着長而直的兩條腿,渾身上下透露着矜貴氣息。

她笑了笑:“和我比臉,就跟和我比學業一樣,那是好高骛遠,自取其辱。”

雲漾被她噎得厲害,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仔細琢磨了會兒,讨好道:“等绾绾來了,你記得配合我,多誇我幾句。”

“行。”春承這次很好說話。

“不錯,春少爺義薄雲天,今天你是我哥,來,小弟敬你一杯。”

高腳杯盛着有些年份的紅酒,雲漾這次請客非常舍得花錢,春承神情散漫的與他碰杯,紅酒浸染薄唇,冷淡之餘,淌出致命妖冶。

放下杯子,雲漾指尖抑制不住地輕顫,他慣來有話直說的性子,不自在地錯開視線:

“難怪名門至家的大小姐會掏心掏肺地待你,就連溫老師都對你念念不忘甚至請辭離開京藤也要追求你。阿承,你這樣子,我都有點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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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承閉着眼睛靠在椅背,喝了酒的緣故,蒼白的臉浮現淡淡血色,她懶得言語,敷衍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想到溫亭這兩天寫給她的信,她擡手按了按眉心,長身而起:“有點悶,我去外面看看,再愛打扮這時候也該來了。”

她擔心發生意外,意外果然發生了。

穆彩衣攔在半路,周绾擋在至秀面前,語氣不善,眼神滿了挑剔:“你誰呀。”

“我是至小姐曾經最好的朋友,遠道而來,委實想她了。”

“朋友?”周绾訝然,态度稍微緩和:“阿秀,她……”

“她還不配。”

至秀從她身後繞出來,擡腿走到穆彩衣身前,傾身與她耳語,背對着308的女孩子們,眸光冷冽:“你最好不要招惹我,這是最後一次善意的警告。”

警告完畢,她面上重新綻開笑容:“绾绾,阿零,我們走吧。”

三個貌美的女孩子走在一處,繼續談笑風生,穆彩衣看得眼睛發紅,憤恨地跺了跺腳:“得意什麽?飛得越高摔得越狠,真以為春少爺會拿你當寶貝!”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走到拐角,夏擇指間夾着煙,眼神戲谑:“穆小姐,看來出師不利呀。”

“這算什麽?還沒開始呢。”穆彩衣不願在他面前露怯:“我說的事你想好沒有?”

“将欲娶之,必先毀之,毀了她,她就是我的了嗎?”

“可不毀了她,她永遠不可能是夏少爺的。”

夏擇掐了煙頭,笑:“穆小姐一心針對我看上的人,真就以為,我會助纣為虐?”

“這不是助纣為虐,夏少爺,這是幫人幫己。”穆彩衣敢來陵京,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在凜都沒人敢娶她了,她壞了名聲,被厲雲生牽累。厲家得罪了春家,生意場上被折騰得沒了半條命。

春老爺心疼兒子,愛屋及烏也疼愛準兒媳,厲雲生曾經做過的那些事被翻出來,春老爺手段淩厲,已是下了死手。

厲家敗了根基,她以前瘋狂戀慕厲雲生,後被厲雲生當做把柄要挾,她受不了了,她想逃,逃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從新開始。

開始之前,她要借力打力,把那人從雲端踩到泥坑,先出了心頭惡氣再說。

她來陵京,主要為的是找個像樣的世家子嫁了,女人的婚姻是一個踏板,至家本要沒落,卻因了強大的姻親死灰複燃蒸蒸日上,至秀能做到的,她也可以。

“我希望你聰明點。”夏擇鞋底碾在火星猶存的煙蒂:“我不喜歡和蠢人打交道。穆小姐,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西餐廳門口,春承單手插兜,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忙三兩步迎過去:“怎麽這會才來?出了什麽事嗎?”

她這一副緊張關心的姿态,當着好友的面,至秀有些面熱,然而春承的話她又不能不答,柔聲道:“沒事,你別擔心,就是路上遇見穆彩衣了,她和我說了會話,我也沒受欺負。”

周绾和王零站在那笑意吟吟,周同學打趣道:“有我們在,誰敢欺負阿秀?春同學這麽在意,不如早點把阿秀娶回家吧?”

娶是可以娶的,先成親,到了年齡再領結婚證書,但那樣子終歸名不正言不順,春承不願委屈至秀,笑道:“再等等吧。”

“阿燈和她男朋友呢?來了沒?”

“來了,裏面坐着呢。別愣着了,咱們也進去吧。”春承牽了她的手,離她近了,聞到那股酒氣,至秀嗔怪道:“怎麽又喝酒了?”

“想喝了嘛。這紅酒味道不好聞嗎?”

她二人湊得近,至秀羞于和她在衆目睽睽下調.情,捏了捏她的指尖:“別鬧,绾绾她們看着呢。”

春承笑意盈盈:“沒事,稍後她們就顧不得咱們了。”

今日的主場,是陳燈和她的男朋友,以及雲漾和周绾。

早先約好了一起用飯,順便幫陳燈試一試那男生的人品,後來因着春承生病,至秀無暇他顧,寝室的人不好丢下她,拖到今天。

包廂內,雲漾有禮有節的為衆人做介紹。

308寝室個個都是學校驚豔的美人,至于男同學,一個是家世顯赫的凜都春家的繼承人,一個是雲家最受寵愛的五少爺,作為今日到場的第三個男同胞,顏豐壓力很大。

長相、才華、家世、談吐,各方面都被碾壓的窘迫感。他硬着頭皮和諸位打招呼,氣度涵養上差了那麽一點。

女孩子們隐晦地交換視線,陳燈随着衆人落落大方地坐下,顏豐似乎很怕和春承坐一處,急急忙忙挨着女朋友,似乎在找尋安全感。

在座的腦子一個比一個轉得靈活,至秀壓下心底不悅,主動挽着春承胳膊,小聲道:“和我坐一起。”

春承倒沒在意自己被明晃晃的嫌棄,可秀秀一副幫她找場子的模樣,她愛極了。是以在衆人面前相當給女朋友顏面,言聽計從,表現得異常乖巧。

莫說顏豐,就是作為同窗好友的雲漾都沒見過她這等模樣,今日大開眼界,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吓。

凜都春家的少爺,富貴窩裏養出來的冷傲性子,竟這麽好說話?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再苛刻的人都難挑出一絲錯。不知道的,還以為春少爺脾性溫和。

旁人不知,至秀卻是門清。春承不是沒脾氣,她有棱有角,脾氣上來一點都不好哄。

然她看着這人乖巧溫柔的目光,一時眸光也和軟下來,笑意璀璨,直看得對面的顏豐看直了眼。

王零手腕一抖将菜單扔在他面前的桌子:“顏公子,不點兩道菜嗎?”

顏豐額頭迅速滲出汗,緊張地看向追了好久才松口的女朋友,果然,陳燈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下來。

飯菜上桌,諸人各懷心思。酒過三巡,氣氛才熱烈起來。

春承松了松領帶,笑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雲漾巴不得她離開,哄笑着把人趕走,出了包廂,春承搖搖頭,掙出些許清醒。

恪爾斯是陵京最大裝飾最豪華的西式餐廳,設備應有盡有,來到洗手池,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擦幹手,春承雙臂撐在幹淨的大理石臺面,通過鏡子看到了不放心尾随而來的人:“秀秀。”

至秀從身後環住她的腰,頭枕在她肩膀:“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怎麽喝成這樣?”

“沒什麽不開心的事,就是一不留神喝多了。”春承逗她:“都怪雲漾,這小子不安好心,酒是好酒,後勁大了點。”

她握着至秀柔軟的指節:“幸虧沒讓你喝酒,和我比起來,你酒量更淺。”

“還難受嗎?”

“好多了。”春承親了親她指尖:“咱們過會再回去,等她們把話說清楚了。不如,你和我去樓下坐坐?喝杯茶,看看風景?”

“好呀。”

兩人并肩攜手說着話,至秀沉聲道:“阿燈眼光不怎麽好,顏公子以後定是個花花公子。他當我沒看到他不時瞥過來的視線嗎?”

“那是因為秀秀太美了。”

“你還要幫他說話?他那樣看我,你就不生氣不吃醋?”

春承長腿閑适地從樓梯邁下,眸光清寒,反而笑得意氣風發:“我哪有幫他說話?這樣的場合,你室友都在,縱是生氣哪能被人看出來。你如果不開心,我揍他一頓好不好?”

“算了,那樣的人,我還嫌髒了你的手。”

對坐窗前,春承捧着茶杯:“那穆彩衣找你做什麽?”

“估計沒什麽好事,不用擔心,我有法子治她。”

春承眨眨眼:“這麽厲害?”

“又逗我。你好讨厭!”

……

樓上包廂,雲漾忐忑地和周绾表明意圖,乍然聽到周雲兩家有意結親,周绾驚得不知如何反應。

“別怕,我不想瞞你,婚姻大事,兩個人過日子,不管成與不成,我想你都有權知道。”他理了理衣領,身子坐直,鄭重道:“周小姐,冒昧地問一句,你讨厭我嗎?”

周绾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陳燈和顏豐坐在沙發低聲說着話,看樣子意見不合發生了争吵。

王零坐在不遠處,端着茶杯望着窗外出神,悵然若失,背影說不出的落寞蕭索。

良久,周绾搖頭:“就沖你肯告訴我實情,我不讨厭你,但我也不喜歡你。”

“我理解。那周小姐反感這門婚事嗎?”

周绾陷入更長久的沉默。

“周小姐……是有難言之隐嗎?”

“她不喜歡你,你還沒聽懂嗎?”不知何時王零冷凝着眉眼走過來:“別逼她了,別再問了。安靜點,可以嗎?”

雲漾不知所措地愣在那:“我沒想逼她,我給她選擇的機會!”

“選擇?”王零嗤笑。

“雲少爺。”周绾問道:“我若不願,你拿什麽阻止這門親事?”

“我……我自幼受爹娘寵愛,能仰仗的只有爹娘心軟了。我去求他們,他們會答應的。”

周绾艱難擡眸:“阿零,那你呢?”

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自那日至秀問出那句喜歡,周绾心生惶然,不敢面對。逃避來逃避去,反而坐實了她內心的喜歡。

若王零是男子,她恐怕已經拉着她墜入愛河了。

可王零是和她一樣的女孩子。

以前幻想浪漫愛情,做夢都想嫁給最愛的那人,但她沒有想過,萬一那人是女子呢?她們該怎麽在一起?

她問王零,其實也是最後在問自己。要不要試一試,哪怕頭破血流呢?會不會太貿然?會不會有朝一日後悔?

會不會走到半途沒有勇氣走下去?會不會到頭來只是一場空?會不會她沒有想象的那樣愛王零,愛到非她不可?

害怕是真的,喜歡是真的,想到王零有天會嫁人,疼更是真的。

那夜她痛哭着醒來,她不敢告訴別人,她夢到王零結婚生子在多年後拉着小男孩的手站在她面前,臉上帶着熟悉而陌生的笑:“绾绾,好久不見。”

在虛無缥缈的夢裏,她嘗到了酸澀。

她知道王零喜歡她,可她不知道王零有多麽喜歡她。

彼時陳燈一氣之下拉着男朋友從包廂出去,房間寂靜,雲漾不懂,為何她倆的事绾绾要問外人。

很快他就懂了。

自命清高不願低頭的王零二話不說跪在了他面前,驚得他倒退兩步:“你——”

“我喜歡绾绾。”

周绾面色慘白,沒想到她就這樣說出來了!

“你喜歡绾绾和你跪下來有什麽關系?王同學,有話好好說,你這,你這……”

“你喜歡绾绾,巧了,我也喜歡她。”

雲漾忽然噤聲,不可思議地望向她!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你也喜歡她?”

哪怕跪着,王零笑得也比其他時候好看:“我喜歡绾绾,很喜歡。假如我是男子,我會和你公平競争,會在醋意翻湧時一拳打向你,因為你威脅到了我。

我跪也不是跪給你看,是跪給我喜歡的人看。今天,我訂做了一枚戒指想要送給她,套牢她。”

精致的袖珍禮盒被打開,她捏着那枚鑽戒:“雲少爺能倚仗的唯有爹娘的疼愛,而我倚仗的無非一腔深情,和不怕死的一條命。

我想過很多取巧的方法,想過用不光彩的手段。想得到绾绾,想要她的一輩子。想來想去,後來我覺得沒什麽不可說的、不敢說的。

這個世道,天翻地覆,日新月異,誰能料到再過幾十年會如何?

我是女子,我喜歡绾绾,情意并不比你少,兩個女子在一起,付出的情意遠比男女之情多。相守不易,相愛太難。

你今日拒了和周家的婚事,時機成熟我會帶着聘禮去周家提親。你能給她的,我也能。還是那句話,一腔情,一條命,我不想再退了。”

陽光照在鑽戒閃閃發亮,王零将所有置之度外,虔誠道:“绾绾,你也不要退了,行嗎?

阿秀說過,先動心的那人,背負的是兩個人的情。我情願背負,甘之如饴。

你沒有勇氣我不怪你,喜歡一個人,有義務有責任給對方勇氣,你要不要被我套牢?要不要嘗試和我在一起?你既已心動,何不給我個機會?

誰能眼睜睜看着心中所愛入他懷而無動于衷?我做不到。我連求婚戒指都備好了,你總要給我個回應吧!”

周绾被她說得眼圈紅紅:“你跪着做什麽?起來。”

“我不起來。”

“你!你一頭栽進來,不怕我後悔嗎?不怕我半道把你甩了嗎?”

“怕。”王零苦笑:“我更怕抱憾終生,怕你嫁了人再念着我的好,那樣,一切都晚了。”

“怎麽可以……這也太荒唐了!”雲漾失魂落魄,或許連他都分不清到底在說什麽:“你是女子還來禍害绾绾,還要去周家提親,你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你起了歹念嗎?!”

“歹念?我想和心愛的人厮守而已,雲少爺犯不着給我扣帽子。”

“厮守?那絕無可能!你不怕我說出去嗎?你不怕被京藤開除學籍?不怕連累绾绾嗎?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周家是不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女子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王零被周绾攙扶着起身,凜然直視他:“你可以說出去,我連喜歡她都敢,沒什麽不敢的。

我這人,渾身是膽,哪怕為千夫所指,喜歡就是喜歡,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退半步!不信,你大可一試!”

“你真是不可理喻!”和王零說不通,雲漾所有希望寄托在她一人身上:“绾绾,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周绾眸子裏的黯然一點點泯滅,慢慢煥發出明媚的生機。

她仰起頭,好似再次回到初入308寝室時的嚣張跋扈:“雲少爺,你剛才也聽到了,她都那麽勇敢了,我如果不試試,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試試?這是能試的嗎!”

“溫家長女可以為了春承毅然離開京藤,公然違背家族意願,我沒她那樣的勇氣。我的勇氣是阿零給的,至于能走多遠我不清楚……雲漾,我不想後悔。”

一頓飯,散了一對,成了一對,冥冥中定數使然。

走廊,陳燈面色如霜:“我說了,別再纏着我,我絕不會要一個垂涎女朋友摯友的男朋友,好在沒有正式開始,顏公子,我們的關系結束了!”

樓下,雲漾氣沖沖跑出來,一眼看到閑情逸致坐在窗前的好友,良好的教養使他走過去打了聲招呼,狼狽離開。

“走的是雲漾,而不是阿零,也就是說,绾绾肯給她機會了。”

“每個人要走的路不同,她們既然有勇氣,為何不能試試?那王小姐也是好膽魄。”

“她是沒有辦法了。放不下心裏的情,這一步或早或晚都要邁出來。”她問:“雲同學會對她們不利嗎?”

“不會,我認識的雲漾,拿得起放得下,他一時無法接受,靜下來就好了。”春承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咱們上去。

你不是擔心陳同學被糾纏嗎?我幫你們解決,我去問問顏豐那小子,無緣無故為何要看着我未婚妻發呆。”

至秀溫溫柔柔笑望她:“你不是不生氣,不吃醋嗎?”

“不生氣?不吃醋?”春承眸光轉換,強勢攬過她細腰,賭氣道:“才不是,我快要氣炸了。

雲兄做東得給他兩分薄面,如今他人走了。顏豐品性如何,只要不瞎你那室友應該也看出來了。

所以,該我捍衛‘正牌未婚夫’的地位了。我的未婚妻哪是他想看就能看的?問過我了嗎?我是花瓶,是擺設嗎?”

“都不是。”

“哦?那你說我是什麽?”

少女歪頭淺笑:“你是春承,是我的心肝寶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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