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7 9】
清晨,女生宿舍樓樓下, 穿着白襯衣的春承拎着飯盒一身清爽地候在門口。
少女穿着淺藍色刺繡長裙, 踩着白色高跟鞋從宿舍樓小跑出來, 裙擺搖曳,露出線條流暢白皙如玉的小腿。
一股清淡的蘭花香随風萦繞在鼻尖,至秀溫溫婉婉地看着她:“這是我買給你的那件襯衣, 你穿着真好看。”
藏青色校服長褲, 潔白如雪的筆挺襯衣,氣溫升高,哪怕清晨不穿外套,春承也不覺冷。
來之前她有特意打扮,皮鞋擦得锃明發亮,襯衣的金色袖扣流轉着碎光, 依着秀秀霸道的作風,将衣領的扣子系到了最上方, 莫名的禁欲感, 矜貴優雅。
至秀沒忍住碰了碰她的金絲眼鏡,指尖劃過她的鼻梁, 目光懸在那截溫潤惑.人的脖頸,她接過飯盒,咬了咬下唇這才淡然出聲:“要帶我去夏家嗎?”
“秀秀果然冰雪聰明, 吃過早飯,咱們就去找夏世伯評評理,他家不争氣的兒子觊觎我的未婚妻, 于情于理,我都得強勢一點,不然,平白教人小觑了春家。”
她勾了勾少女小拇指:“其實,我心眼挺小的,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惡心。誰讓我惡心了,我就讓誰不好過。這就是我的處世之道。”
前世她花費七年時間闖出了春家女公子的名聲,最後礙于世俗血脈不得不向祖父屈服,這種被迫屈從的滋味她不想再嘗第二次了,這一世本就是撿來的,她想痛痛快快的活。
“我要暢快的活,秀秀也該如此。你我本是一體……”
她看着少女微紅的臉頰,饒有興致道:“你我本是一體,你不喜歡的人,我也不會喜歡。作為‘未婚夫’,你的顏面就是我的顏面,是我春家的顏面。作為心上人,我得照顧你,照顧你方方面面的情緒,讓你寸步都舍不得離開我。”
“你今天……”校園人來人往,至秀小聲道:“怎麽突然哄我?”
“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
知她害羞,春承一手抱着藥罐子,一手擡起碰了碰她臉頰,至秀穩住心神:“你可不要亂來。”
“沒亂來。”春承規規矩矩收了手,贊道:“你皮膚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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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秀特意擡眸認真看她一眼:“你皮膚也很好呀。”
諸多細膩纏綿的小情愫藏在細微的小動作裏,等用完早飯至秀驀地想明白春承為何要在大庭廣衆下伸手碰一碰她的臉頰。
這意味,大概和她之前站在宿舍樓門口沒忍住碰了碰她的金絲眼鏡,指尖劃過她鼻梁一般,歸根到底,是春承想要親近她。
一如她看着白衣傾城的春承,想撲在她懷裏,想抱着她胳膊撒嬌,想親她,也想被她親。
想明白後的至秀心情好得回來的路上哼着不知名曲調,春承耳朵尖:“這是咱們鳳陽城的‘山花調。’”
“你還記得嗎?”
“記得。這首山花調是鳳陽人都會唱的曲調,講的是待嫁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衣從山花爛漫的山野穿行而過。
她看山,看水,看湛藍的天和潔白的雲,看盡一切能看的風景,将世間美好收攬眼底,然後盼一個良人,盼一個如鮮花盛開,留有馨香的餘生。”
至秀紅唇微揚:“我已經找到共度餘生的良人了,你呢?”
春承笑笑不語,不去走寬敞的主幹路,用眼神勾着她往偏僻的小路行,至秀無奈地追上她的腳步,看着那道削瘦的背影,滿心愛憐,于是那點子不多的嗔怪也被她趕跑。
風景秀麗的京藤,六月份,花香滿園,人跡罕至的小岔路,春承拎着飯盒,情意從眸子溢出來,引.誘着未婚妻雙手搭在她平坦毫無贅肉的細腰,唇瓣相貼,呼吸相纏,将就着完成一吻。
剝去那些熱.情.濃.烈,輕微的觸碰,依舊使人心跳如鼓。
至秀矜持地退開半步,紅唇浮着漂亮的水光,淺淺的,看得出來方才那兩瓣唇如何地被溫柔呵護。
一吻,輕得像羽毛,甚至沒有碰到舌尖,但那酥.麻已經誠實地傳遍周身,少女眼裏溫情脈脈,春承騰不出手逗她,遺憾地望向路旁的紅花:“感覺還好嗎?”
瞧她沒看着,至秀大着膽子舔.了舔.下唇:“很心動。”
春承聽得呼吸一滞,走起路來險些同手同腳,她不自在地跺了跺腳,板着臉,耳尖飄着一抹紅:“不準笑!”
至秀才不怕她。
少女泠泠笑聲肆無忌憚地在她耳側響起,落後一步的春承看着她妙曼的身形,慢慢的,眉梢也染了笑:“嗨,等等我。”
至秀轉身看她,罕見地任性嬌縱:“才不要等你。”
“哦,敢不等我?”春承小聲嘀咕着追上前。
看她一步步走來,至秀欺負她雙手都有東西要拿,指節刻意搭在她腰間皮帶,不安分地扯了扯,輕微而暧.昧的觸碰驚得春承瞪圓了眼:“別鬧。”
“沒鬧。”女孩子自知舉止有輕浮之嫌,害羞地移開眼:“下次,我送你一根更好看的皮帶,好不好?”
“好,很期待。”
走出僻靜小路,重新回到冗長的寬街,兩人興致不減地閑聊,路過食堂,順道将飯盒妥善放進專用櫥櫃,雙手得到解放,至秀機靈地沖她眨眨眼:“你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一句話,阻斷了所有可能,春承擡起下巴冷哼:“誰要對你動手動腳了?”
口是心非的倔強模樣惹得至秀多看了幾眼,看來看去反而看得春同學不敢再鬧小情緒:“走了,去夏家。”
夏家大宅。
得知春家少爺攜未婚妻帶着厚禮上門,夏族長親自接見。
一通世伯、世侄說下來,氣氛融洽,臨走之時,春承狀似不經意地提到夏二少爺,不動聲色地在世伯面前狠狠上了一頓眼藥。
她笑意璀璨:“想來世兄只是無意中了旁人挑撥,世伯與家父是過命的交情,春夏兩家同氣連枝,至于是誰在背後攪弄風雲,小侄定會查明還世兄一個公道。”
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送走春家後輩,夏沉淵臉色不善:“往京藤捎個口信,二少爺閑了,命他立刻回來!反了天了!”
陽光燦爛,握着未婚妻溫軟的掌心,春承心情很好,遠沒有對着夏族長的精明幹練。
她神情慵懶,和風吹動襯衫衣角,玩心大起,索性逆風倒行:“這下好了,有世伯管教,夏擇斷不敢再來糾纏你。接下來我就可以心無旁骛地準備兩日後的約會,秀秀,假期你想去哪兒玩?”
“兩日的假期能去哪玩?”至秀眸光寵溺地笑了笑:“我聽你的,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那好,那就由我安排了。”
至秀很想和她悠悠閑閑地漫步長街,然而時間不等人,她上午還有一堂大課,春承也有一節四十五分鐘的小課,她心底飄出一縷嘆息:“快點走吧,遲了又要被罰站了。”
“你就是遲到了也沒有老師狠心教你罰站,我就不一樣了,容老師鐵面無私,對女孩子和風細雨,對男學生嚴厲地随時都能刮一場風暴,唉,難呀難。”
“哎呀,別逗我笑了,快走啦。”
年輕的小情侶說說笑笑地走遠,青春洋溢,青春無敵。
這是屬于她們的好時光。
緊趕慢趕,趕在上課前三分鐘春承背著書包踏足教室,雲漾低頭喪氣地雙臂趴在桌上:“我還以為你又要遲到了,吶,容老師早早來了,就等着逮你呢。”
“想逮本少爺,才不給他機會。”春承笑着取出課本,想到前不久好友那段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戀情,輕聲道:“怎麽樣?還沒緩過來?”
“緩過來?”雲漾哼了哼:“且緩不過來呢。”
教室人多眼雜,他不方便說出‘我喜歡的女孩竟然也喜歡女孩’那樣失禮的話,秘密堵在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拿春承當至交好友,也實在苦惱地不知如何排解,趁還未正式上課,轉身湊過去壓着喉嚨問:“如果你喜歡的人不喜歡男生,你該怎麽辦?要成全她嗎?可成全她,不就害了她嗎?”
春承動了動嘴唇,就聽上課鈴響起,雲漾幽怨地回過身,哪有心思聽課?
一堂課結束地很快,整理好書本,春承背著書包和他并肩出了門。
對上雲漾一臉求知解惑的表情,她想笑笑不出來:“你說的是周同學吧。”
雲漾知道瞞不過她,眉眼耷拉着:“阿承,我這會都糊塗了。她們便是在一起,能厮守多久呢?一生,別做夢了。”
“可她還是想試試,不是嗎?阿漾,知道她喜歡的不是你,你想怎麽做?”
“能怎麽做?她一頭紮進去容不得旁人反對,不管她喜歡的人是男是女,我起初不理解,後來日夜沉吟,終于想明白了一些,喜歡這一點,總是沒錯的。不管男女之情,還是……”
他聲音聽起來難掩頹唐:“那條路注定很難,我不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走最難最窄的路,我就是想幫她,也不知能幫多久。”
春承聊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你已經有想法了,不是嗎?你不想攔阻兩家聯姻,你想用這段婚姻作為她們最後的保護傘,你不知道能護多久,也盼着有朝一日她們能分道揚镳一拍兩散。
阿漾,你初心是好的。我不能勸你什麽都不做,身為朋友我就只有一句:別傷害喜歡的人,必要的時候也別傷了自己。”
“有兩全法嗎?”雲漾苦笑。
“你若能放下,若能解脫,若求得自在,就不要再強行将她拴在你身邊了。那是她的選擇,嘗過了戀愛的甜,其中的酸澀艱難也得由她去嘗。你沒法代她承擔。阿漾,仁至義盡便好,需知過猶不及。”
“過猶不及……”雲家最受寵的小少爺倏爾由衷地笑了出來:“那我就聽你的,試一試。咦?阿承,你不回寝室嗎?”
“不回,我得去趟書室。”
“還是你那個筆友?”
春承心情愉悅:“是啊,那是個很好的筆友。不說了,我先走了。”
書室,從書架取走‘7773’寫給她的回信,春承邊走邊拆信,和往日相比竟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她不願因為一時貿然,惹得遠舟惱火,能在茫茫人海遇到一個合心意的靈魂筆友,這份緣她格外珍惜。
信被拆開,一股詭異的陌生感撲面而來,看着看着,春承擰了眉:這是遠舟寫給她的信嗎?
怎麽……奇奇怪怪的?
拿着信上了百草樓,春承背著書包倚靠在欄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盯着這封信許久,讀裏面近乎谄媚的語氣,辨別每一個字,時間不知不覺從低頭擡頭的蹙眉疑惑中溜走。
下課鈴響,男男女女魚貫而出。
至秀背著書包從教室邁出來就見她凝神思索,看到那熟悉的信封,想到自己信裏委婉的責問,心知錯怪了春承,生出淡淡的愧疚。
她走近了猶不見春承有任何反應,彎了彎唇:“春承?”
聚精會神的春同學手一哆嗦,信飄飄然落在地上,至秀無意瞥了眼,溫善的眸光陡然凝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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