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爹
符我栀進莊園時, 瞧見門外挂着一個烏龜形狀的木頭牌子,牌子上面潦草地寫着“大王園”三個大字。
符我栀一路走,一路觀看園子裏到處跑的貓、兔子, 小柴犬, 以及池塘邊上懶洋洋曬太陽的大烏龜, 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是大王動物園吧。”
這園子簡直就是縮小版動物園,雖然少了些珍惜動物, 但這滿院子跑的小家夥們完全可以在數量上濫竽充數。
危玩回頭瞧她, 随口說:“改個名也不是不行。”
他們剛下車沒多久, 園子裏的幾只小動物就小心翼翼地試探了過來, 或許它們都記得危玩, 小家夥們一開始只是在小圈子外面探了探身子,确定那是熟悉的氣息, 便黏黏糊糊地圍了過來。
符我栀從沒被這麽多的小家夥們寵愛過,哪怕小動物們并不搭理她。
危玩在她前面半步遠的地方,最先蹭過去的是一只橘色的肥貓,看品種應該是只普通貓, 它趴在他腳邊,尾巴翹得老高,低下高傲的軟乎乎下巴,膩膩歪歪地蹭蹭他的褲腳。
符我栀有點羨慕, 眼睛都快黏在那只橘貓身上了,腳步不由自主往前。
符笙及時拉住她:“姐你幹嘛?你忘了你貓毛過敏?”
“……”符我栀幽幽看他,“只要你不說, 我就可以假裝忘了。”
危玩蹲下,撥開橘貓膩乎的胖身體,聞言,擡頭:“你貓毛過敏?”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貓毛過敏。
符我栀幽幽看向他手底下那只大肥貓,呼嚕起來肯定很舒服,她羨慕的都快流淚了。
危玩懂了,微微擰眉:“對其他動物過不過敏?”
這題符笙會,他搶答:“我姐就對貓毛過敏,其他都沒事。”
危玩順手提起腳邊圍着的一只巴掌大的灰毛小兔子,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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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量高,手掌寬大,小灰兔窩在他手心像一只小孩才會玩弄的毛絨玩偶。
符我栀眼巴巴看着,那只兔子也好可愛,還有他腳邊那只小柴犬,眼睛賊大,水汪汪的多麽讨人喜歡啊。
為什麽這裏的小動物都那麽喜歡危玩?
好嫉妒哦。
繞過小池塘,經過兩個空着的秋千架,再往前就是一棟爬滿綠色細枝和葉子的磚紅色二層小房,房子外面的廊檐下零散挂着一排鳥籠,籠子沒上鎖,但依然有鳥兒願意老老實實地待在裏面。
走近一看,別有洞天的感覺。
籠子內外的鳥兒們陣陣鳴叫起來,嗓音婉轉清鳴,像是在熱烈歡迎誰的到來。
符我栀對鳥的品種不太了解,只能睜着杏眼,膚淺地數着鳥毛的有多少種顏色。
他們越走越近,頭頂上方莫名其妙盤旋起一圈黃色小鳥,小鳥叽叽喳喳轉了幾圈之後便自然地落到危玩肩上,手臂上。
符我栀驚呆了。
或許是外面鳥兒們的動靜過于喧鬧,二層小房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出現一位盤着頭發的中年女人。
“大少爺?”中年女人看見危玩身邊的兩人,愣了一下。
危玩朝她笑笑,轉身給符我栀介紹:“這是付姨,顧叔妻子,顧叔就是送我們過來那位。”随即看向付姨,“符我栀,她弟弟,符笙。”
符我栀一聽這人和大背頭有關,瞬間挺直身體,嚴肅起來:“付姨好。”
付姨溫和的臉上露出笑:“外面冷,快點進來暖暖。”
符我栀跟着危玩進去時,注意到房子兩側的木頭扶手上面蔓延着一層抹不淨的燒焦痕跡,和周圍溫馨的環境格格不入。
危玩進屋後,把随手拎起來的那只兔子遞給付姨:“付姨,等下有空的話幫這兔子洗個澡。”他朝符我栀那邊努了努下颌,眼帶笑意,“她貓毛過敏,碰不了貓,弄只兔子給她玩會兒,我等下要去一趟老宅,他們倆暫時麻煩你照看着。”
“你今天生日,老夫人念叨了挺久的,就等着你去看她了。”付姨抱着兔子說,“那小姑娘看起來很乖,放心去吧。”
危玩轉頭朝很乖的符我栀看去,她正攏着手佯裝若無其事地觀察着屋子裏的裝飾。
他勾了勾唇角,低頭看看時間,麻煩地啧了一聲。
危玩離開之後,符我栀捧着茶杯乖巧地坐在沙發裏看電視,符笙趴在窗戶邊上吹哨子逗鳥兒,跟電視劇裏演的那種纨绔沒差別。
付姨人很好,從頭到尾都沒問過她們和危玩的關系,和符我栀閑聊時反而不經意透露出幾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危玩本名不叫危玩,這名字是他後來自己改的。
比如,他很小就被單獨送出了國,初三才回的國。
比如,大王園這些小動物是他以前閑着沒事時從外面撿回來的,一對兒生一窩,一窩再生一窩,多年下來就慢慢搞出了這麽大的陣仗。
符我栀一邊撸兔子,一邊神游,她并不是很想聽關于危玩的事兒,比起他那些一聽就不是很美好的童年,她對園子裏的那只大王八的興趣更大。
但在長輩面前,她一向可以滴水不漏地裝乖巧。
好在不久後的一通電話拯救了她。
來電人顯示,秦吾。
……
危家老宅離“大王園”并不遠,出門左轉走到頭,再右轉,就能看見危家老宅單獨伫立在小路盡頭,挺大一宅子,于危玩而言,反而像是密不透風的地下監獄。
他挺久沒來這兒了,門衛或許是這兩年新來的,不認識他,攔住他要身份證明,看過身份證才畢恭畢敬把他放進去。
危玩收起身份證,走在有些陌生的路上,忽然感覺好笑。
他倒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回自己家竟然會被門衛攔着要身份證。
穿過兩條現代風格的長廊,從拱門進入,映入眼簾的是一顆大楓樹,褪了色的楓葉孤零零挂在梢頭,新來的保姆正低着頭打掃衛生。
正對面就是前堂,前堂裏坐着兩個人,一個孩子,一個老人。
危願情早早便來這兒等他了,一眼瞧見他,高興地站起身:“哥!”
老人嚴厲道:“情情!”
聲音肅正,是符我栀最害怕的類型。
危玩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和危家沒有一絲關系的符我栀。
危願情抖了一下,耷拉着小臉坐了下來,她今天會過來就是為了看她哥,沒想到半路被爺爺捉到了。
今天陽光很好,危玩懶洋洋朝她擡了下手:“吃了午飯沒?”
“還沒呢。”
“去吃飯吧。”
危願情和他對視一會兒,先敗下陣來,最終不情不願地沿着走廊另一頭走到盡頭。
“爺爺,吃過午飯沒?”
危玩雙手背在身後,姿态悠閑,陽光照得他頗有點不學無術的感覺。
前堂裏坐着的老人冷冷地看着他:“十分鐘。”
“那應該不夠,至少得二十分鐘,今天要說的事兒稍微有點多。”危玩垂下眼,整了整衣袖,他今天特地在裏面穿着一件黑色襯衫。
他說完,也不管老人冰冷不悅的神色,閑閑朝他擺了擺手當做告別,邁着腳步走進了隔壁的院子。
這一路再也沒有任何阻攔。
危家老夫人等他很久了。
危玩推開最後一扇門,老夫人正半坐在床上看書,下半身蓋着細軟的被子,頭發梳的整齊幹淨,桃花眼眼尾的皺紋比前年似乎又多了兩條。
她看起來并不算老,頂多只能算中年末的女人。
聽見動靜,老夫人擡起了頭,柔和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危玩身上,笑起來的模樣和危玩如出一轍。
她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數字:“小朝,你這次比以前遲了整整八分鐘。”
危玩随手帶上門,說:“有點事得臨時處理,所以來得晚了些,奶奶,今天身體怎麽樣?”
老夫人說:“還是老樣子,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着輪椅,肚子上長了一圈肥肉。”
危玩瞅她一眼,揚了揚手裏拿着的一沓化驗單:“我看過你的化驗單了,你今年的血壓比去年還高,是不是又背着護理偷偷讓付姨給你買肉吃了?”
老夫人瞪着那沓化驗單,惱羞成怒:“你個不孝孫還敢攔着我吃肉?”
“不是不讓你吃,偶爾吃點當然沒問題,最近是真的不行。”危玩拉開床前特地為他準備的椅子,目光落到她平攤在她手裏的書頁上,“今天又看了什麽書?”
老夫人捏捏肚子上的肥肉,哼哼唧唧地說:“《穿成總裁的替身老婆》,挺好看的。”
危玩:“……”
“您認真的?”他又問。
老夫人認真點頭:“當然,小朝,我覺得你也應該多看看這種書,研究研究現在女孩子喜歡的口味,要不然以你這種口是心非的性子,怎麽追女孩?”
那倒也不必。
危玩不太想打擊老人家為自己着想的心,但看着書頁上火辣辣的文字,他移開了目光,緩緩說:“有的可能不太吃這種口味。”
“說的信誓旦旦,你是不是遇到那種了?”老夫人合上書,眉眼帶笑,“是個姑娘?”
危玩也笑,他們兩看起來不像是祖孫,可能更像母子。
“是個姑娘,不過她現在可能比較讨厭我,因為我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他嘆了口氣,低頭慢慢卷起外套的袖子,露出裏面的襯衫袖扣,“如果我沒做那件事,這套袖扣,她今天應該會親手送給我,而不是我想方設法從她弟弟那裏騙過來。”
他從單純的符笙那裏套來了一些事,這套袖扣是符我栀花了三天親自畫出來的設計圖,又掏了大半的存款請專人打造的。
袖扣以含苞欲放的栀子花為主造型,這兩朵栀子花每一朵都是二十二片花瓣,對應着他的年齡數字,每一片花瓣的彎曲都有其特殊的角度,最後構成兩個有些奇妙的字母。
一顆是“M”,一顆是“E”。
是符我栀的英文名。
危玩用食指輕輕碰了下“M”的袖扣,聲音有些無可奈何:“奶奶,孫子做錯了事,還沒有向她道歉,所以我想為她準備一份禮物,當做是認錯的開始。”
老夫人細細品了品他話裏的意思,坐直了身體:“你想通了?願意接受了?”
“嗯。”
危玩拉下袖子,遮住那兩朵栩栩如生的栀子花,眼睫擡起,露出漆黑如墨的雙瞳。
他在人前一向漫不經心,甚至可以說是吃喝賭樣樣皆通的纨绔,他游手好閑,無所事事,随便拉一個認識他的人過來,都絕對不會說他一句好話——除了長得帥。
可他此時說話的模樣卻和以往截然不同,如果說以前他的眼睛裏藏的是一灣死墨,那麽現在藏的就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墨色長刀。
……
符我栀按着手機上的地址停在了一間高檔桑拿門前,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她剛下車,等在桑拿房前的兩個陌生男人就不由分說迎了上來。
“符小姐,柯總等您很久了。”
“有沒有久到等死他啊?”符我栀懶懶地說,“沒有的話再等會兒能不能等死他?”
“符小姐說笑了。”男人說,“這邊請,秦小姐也在裏面等您。”
符我栀淡淡看他一眼,突然問:“保镖算不算是一份有組織有紀律的職業工作?”
男人愣了一下。
符我栀認真說:“如果我給你老板出十倍的價錢,讓他找人揍聶柯一頓,你老板幹不幹?”
“……”那可能是會幹的吧。
符我栀對答案沒興趣,她只是單純看聶柯身邊的人不爽,哼着曲進了桑拿房大門。
十分鐘前,聶柯用秦吾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話裏行間都是在用秦吾威脅她主動過來見他。
聶柯不愧是聰明的瘋子,居然從聶西旬近來做的幾件小事順藤摸瓜找出了秦吾,還摸清了他們之間的複雜關系。
這下子符我栀就算想假裝秦吾不是她前嫂子也不行了。
符我栀根據聶柯要求換了身蒸桑拿的白色袍子,她嫌棄地系緊腰上的帶子,一瞬間感覺像是在穿跆拳道道服。
聶柯今天包了這家桑拿,保镖們沾光也跟着免費蒸了次桑拿,秦吾穿着桑拿服,安安靜靜坐在他們對面。
聶柯偶爾看她一眼,大多時候都是在剝桔子,吃水果。
“秦小姐不好奇我派人請你過來是為了什麽嗎?”
“不好奇。”
聶柯眯眼:“你也不好奇,我用你威脅符我栀的目的?”
“不好奇。”
聶柯咬了口蘋果:“這些你都不好奇,但有一件事,你一定會好奇。”
秦吾偏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目光,不知道在看哪裏。
符我栀推開門,一眼就瞧見端坐在側面的秦吾,秦吾神色平靜地和她對了個眼神,兩相無言。
“好久不見,小堂妹,咳咳……”聶柯攏起手指掩在唇邊,輕輕咳了聲,吃了兩口的蘋果扔在一邊。
符我栀一屁股坐在秦吾旁邊,涼涼道:“小什麽堂妹,我姓符,不姓聶,我倒是希望下次是和你的黑白照片再見。”
“如果你喜歡,我當然願意準備一份黑白照片送給你。”聶柯無所謂地笑笑,“不過,你可能會看也不看就全燒了。”
“打住,不要說得你多了解我,我和你一二三……九年沒見——我的天哪,你居然咳了整整九年都沒死!”符我栀驚嘆。
“我只是感冒。”聶柯說。
“感冒九年都沒好,你這染黑泥的髒心爛肺也挺不容易。”符我栀說。
聶柯對她的嘲諷不為所動:“托你的福。”
“你托的估計不是我的福,是我的命吧。”符我栀攏了攏白袍衣襟,“直接點,你費了這麽大的勁把我弄來究竟想說什麽?應該不至于再抽掉我半條命吧,你家那誰,那誰來着?聽說他現在活得可滋潤了,還能活蹦亂跳地跟你作對呢,我真是要為他的堅強而鼓掌。”
“你很清楚那些事,看來這些年你一直有在關注我們。”聶柯淡淡一笑,唠家常似的說,“聽說你剛回來那兩年常常做噩夢?”
“哦。”關你屁事。
“只看你小時候的樣子,完全想不到你現在竟然變得……”他刻意停頓了一下,陰涼的眸光透過薄薄的熱霧落到她身上,有如實質,“如此膽大。”
他笑:“當年你躲在我懷裏瑟瑟發抖的模樣,我可是至今都忘不了,那個時候的你多麽像一朵被風雨蹂/躏過後的栀子花,惹人戀愛。”
符我栀睜大眼,連忙收緊衣襟,往後蹭,不可思議地瞪着他:“我的天,我只知道你這個瘋子腦子有病,沒想到你居然瘋到居然九年對我念念不忘?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你爹知道不得把你腿打斷?”
聶柯:“……”
符我栀不理他,猶自感慨道:“我出去第一件事就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爹,讓他順便把你手也打斷。”
聶柯:“……”
作者有話要說: 修完感謝在2019-12-23 20:58:47~2019-12-24 23:23: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σ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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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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