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腔真情空付出

危玩從老宅出來之後就開始給符我栀打電話, 一開始只是打不通,後來連忙音都沒有,直接被摁斷。

符笙手機也不通, 這姐弟兩像是約好了故意不接他電話。

付姨一個人攔不住這兩人, 他這次的确疏忽了, 只想着把她放進去,封閉入口, 這樣就沒人能夠入侵, 卻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外面的人進不去, 可裏面的人完全不受束縛。

危玩在路口站了片刻, 側臉線條繃緊, 像一根張開的長弓弓弦,弦上的箭蓄勢待發。

對面的紅綠燈從39秒跳到17秒, 他終于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

符我栀浪費口水和聶柯扯了一通犢子,腦子被桑拿房裏的熱度蒸得有點發昏。

她中午沒吃飯,桑拿房裏的空氣稀薄,精神緊繃之餘還要浪費精力對付聶柯, 着實有點力不從心。

聶柯這個神經病是故意選的桑拿房吧?

符我栀沉悶地思索着,臉上有點燙,被蒸的。

秦吾握着她的手,緩緩捏着她的手心。

符我栀其實不太敢看她, 因為她怕秦吾知道自己接近她的目的,以及另外的一些事。

秦吾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低垂着頭, 長發披散在身後,側臉溫婉,手上揉捏的力度剛好,符我栀很快就緩了過來。

聶柯精神正好得很,他看着眼前這一副溫馨有愛的畫面,意味不明地笑出了聲:“不愧是聶西旬最喜歡的兩個人,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

符我栀聽到第一句話時就難以自制地僵了僵,下意識望向秦吾,沒得到她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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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秦吾,手下揉捏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她仿佛一個字沒聽見,沉浸在自身的世界裏,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符我栀沒辦法再假裝了,慢慢抽回手。

聶柯臉上帶着一點笑,一邊享受着身後女工作人員按摩肩頸的服務,一邊惡意滿滿地觀察着對面那兩人。

人類多有意思啊,明明很在意,卻還要費盡心機假裝不在意。

符我栀頭一擡,突然開口:“我從剛才就有個問題想問了。”

聶柯心情愉快,說:“什麽問題?”

符我栀捂着鼻子,滿臉嫌棄:“你感冒了還選這麽個不通風的破地方,萬一把感冒病毒傳染給我們這些無辜的人怎麽辦?”

聶柯:“……”

他陰着臉,目光冷冰冰地刺向她:“符我栀,你還沒搞清楚眼前的情況?”

“我需要搞清楚什麽情況?”她反問,“倒是你,你該不會以為現在還是九年前呢吧?聶家只手遮天的好日子已經過去啦,而且這是在S市,不是在你大本營B市。我姓符,聶西旬親妹妹,豐衡唯一指定大小姐,聶柯,我已經不是九年前那個只能任人宰割的小朋友了,想做什麽,該怎麽做,要仔細考慮清楚現狀的是你才對吧?”

她這些話其實并不僅僅是說給聶柯聽的,她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也算是間接向秦吾坦白。

聶柯倒是不怒反笑:“你說得對,但有一點你說錯了,你并沒有你嘴上說的那麽不怕,若你當真不怕,又怎麽會試圖向危玩尋求庇護?”

符我栀默默看了他半晌,然後揉了揉被霧氣沾濕的頭發,不忍回首地說:“你情報部門工作人員這個月工資真是白拿了,誰說我是為了向危玩尋求保護才回去找他的?請不要用你們那種戀愛腦随意揣測我這種天才的思維好嗎?”

聶柯緩緩皺起眉,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警惕地盯着符我栀,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符我栀翻了個白眼,不爽地加重語氣:“我明明只是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而已!這能叫尋求庇護嗎?能嗎?”

聶柯:“……”

一時之間,他竟然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想爆粗的沖動。

“我不想再說廢話了,”聶柯木着臉,生怕再多聽她講一句廢話,他就會真的忍不住爆粗,“符我栀,我這次來S市的目的很簡單,我想和你談合作。”

符我栀:“啊?”

這可真是有點出乎預料啊,有這麽找人談合作的嗎?誠意呢?

“準确來說,是和聶西旬合作,你就算了。”聶柯臨時補充了一句。

符我栀:“如果你沒有說最後一句話,說不定我還會考慮考慮你的提議。”

“現在?”

“除非你誇我一百句不帶重複的詞兒,我再考慮收回前一句話。”符我栀聳肩,“好了,我代表我哥通知你,談判破裂。”

“符我栀,你不打算聽聽合作的內容?”聶柯問。

“我看起來像個傻的嗎?你想和我哥談合作,不直接找他談,反而抓着我不放,不就是想用我的處境威脅他同意合作麽?讓我猜猜你合作的目的,八成是見不得人的吧?”

符我栀撇了撇嘴,嘁了一聲。

“你們商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哥摳門,你自私,就算你們倆真合作了,估計誰也不能從對方手裏搶到一毛錢。”符我栀借機罵完自家親哥,仗着他本人不在,無所謂地一攤手,“當然,雖然我哥很摳門,很兇,很蠢,但有一點還是讓人很滿意的。”

符我栀勾勾嘴角,朝聶柯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他疼妹妹啊。”

哥哥疼妹妹啊,所以小時候那些欺負過妹妹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更不要說和那些人談合作了。

聶西旬和聶柯合作?

簡直是天方夜譚。

幾乎全程充當了背景板的秦吾終于在此時,向符我栀投去了一個略顯複雜的眼神。

符我栀沒注意到,她偏頭朝門口瞧了一眼,白皙耳尖微微聳動,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來了。”

聶柯立即警惕地調轉視線。

門被人敲響,沒等裏面的人回答,外面那人就随手推開了門。

危玩靜靜站在門外,微擡着精瘦的胳膊,屈起的食指指背上停着一只莺黃色的小鳥,黑色外套松松搭在臂彎裏,襯衫袖子往上折了兩道,露出緊致的小臂。

他單手推開門,目光朝裏晃了一遍,落到毫發無損甚至還有些得意洋洋的符我栀身上,停頓。

“你們繼續,不用管我,我只是來找我的寵物。”

說着,他一擡胳膊,鳥兒受驚,撲棱撲棱着小翅膀飛向桑拿房裏,乖巧地落到符我栀肩膀上。

霧氣缭繞,危玩低沉的嗓音伴随着他的腳步輕輕松松地飄蕩進來,最終止步于符我栀身前。

“原來這小家夥在這兒。”

符我栀:“……”

聶柯:“……”

這人把這裏的所有人都當成瞎子了嗎?

符我栀仰頭瞅了他一會兒,冷不丁問:“為什麽你的寵物鳥會停在我這裏?是不是因為我看起來特別親切?”

危玩:“或許是因為你看起來更像他媽。”

符我栀興致勃勃問:“那他爸呢?是不是比他更酷?羽毛長不長?眼睛亮不亮?體型大不大?我買來養兩天能不能活?”

危玩淡定一點頭,擡手指了指自己:“他爸在這兒,确實挺酷,沒有羽毛,眼睛還行,體型正常。”

頓了頓,他眼帶笑意,垂眸瞧她:“不用買,送你,未來養個七八十年應該沒問題。”

符我栀:“……”

你大爺。

聶柯大概沒想到他來的如此輕松,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半個字,殷紅的嘴唇抿出一絲蒼白。

危玩偏頭,抽空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說:“我進來之前叫了救護車,外面那兩個人大概很快就會被送去醫院。”

他輕微嘆息:“家裏的金絲雀丢了,我着急找回來,情有可原,見諒。”

最後兩句是聶柯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總是擅長用別人的話怼死別人,讓別人無話可說。

包間外面兩個保镖,桑拿房裏四個保镖,危玩一個人至少能對付兩個保镖。

聶柯眯起眼,迅速在心裏衡量起來。

桑拿房已經被包下了,他們要想很快地出去,并不容易。

符我栀不能放,放了她,再想把她弄回來可不容易了,聶西旬那邊拖不了多久,最遲下午他就能到。

沒有把柄在手裏,聶西旬更不可能同意合作。

至于危玩,到時候再說。

于是在聶柯的眼神示意下,四個保镖合作默契地圍上了前。

危玩從小孤身在國外長大,架沒少打過,如今的好身手全虧了當年打過的架,一次對付兩個明顯訓練有素的職業保镖尚可,三個有些勉強,四個就不太行了。

縱是如此,他也沒有讓任何一個人靠近符我栀。

這個時候先逃才是最重要的,保镖被牽制住,聶柯弱不禁風的,能攔得住她們的人并不多。

然而符我栀并沒有離開。

她在等人。

也等這個局面變得更亂。

她幽幽嘆了口氣,順手解開腰上系得死緊的腰帶,不怎麽滿意地嘟囔了一句:“來的可真慢,還得我繼續拖時間啊……”

出乎衆人預料,她那白色桑拿服之下竟然穿着來時的衣服。

秦吾只覺眼前視線晃動,五顏六色摻雜其中,愈發不可思議。

符我栀甩開厚重的桑拿服,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名不設防的保镖後領,當場蹬起一腳踹到他膝彎,借力彈起,半空中的柔軟身軀微微弓着,纖細右腿猛地屈起,一膝蓋狠狠頂到那保镖的後脊上。

一聲突如其來的悶哼,讓時間停止了。

聶柯和危玩難得一致地露出見了鬼般詭異的神情,就那麽愣愣地盯着又是以相同方法出其不意弄倒第二名保镖的符我栀。

打完兩人,抽空擦手的符我栀斜了斜眼:“幹嘛?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很酷?”

聶柯:“……”

危玩反應神速,狠厲地撂倒剩下兩名保镖,再次看向符我栀的眼神都快冒火了。

“你竟然會打架?”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符我栀倒是理直氣壯,“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會打架了?”

危玩回憶片刻,居然無法反駁。

她還真沒說過。

但也從沒說過她這麽能打。

——符我栀倒也沒那麽能打,這次只不過勝在出乎意料,沒人想到她居然還會打架。

聶柯不知想到了什麽,看向符我栀的眼神漸漸變得狂熱起來。

“符我栀,你——”

門啪地一聲被撞開,一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裏面,門外人齊齊地喊:“不許動!警察!”

以及一句破了音的:“姐!你沒事吧姐!”

……

二十分鐘後,警察以“綁架”的罪名帶走了精神明顯不太正常的聶柯。

警察是符笙喊來的,聶柯給符我栀打電話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電話是錄了音的,求救信提前寫了,都是給符笙用來報警的。

把聶柯送上警車之前,符我栀特地溜達過去刺激他。

“聶瘋子,你猜你這次會在裏面待多久?”她抱着手臂,笑嘻嘻地問。

聶柯面色冰冷,皮膚被風吹得慘白。

符我栀舔舔幹燥的嘴唇,自問自答:“我猜不超過十天吧,聶家肯定有人會把你弄出去,不過沒關系,這個我也猜到了。”

她眯起眼,笑得像只小狐貍:“你這次來S市可沒多少人知道,聶家那邊也一樣吧?但今天這一出下來,怕是那邊很快就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私下來S市偷偷找我談合作的事。我現在猜猜,你找我合作的目的就是針對聶家人?嗐,你說,過兩天這個大逆不道的目的要是暴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你在那邊的地位又會如何呢?那些人還會像現在這樣繼續支持你這個白眼狼嗎?”

她說的輕快,卻幾乎将每一種可能都猜中了。

聶柯腮邊發緊,陰涼地盯住她的眼:“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如果你說的一開始是指你剛到S市那天的話,可就大錯特錯了。”符我栀擺擺手指頭,眉眼是彎着的,眼底的恨意卻是真真切切地灼燒着的,“我從回來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在算計你了,包括學習打架的技巧。聶柯,我一直在等你找上門來,等了九年,沒想到這麽快,你自己把推你進深淵的機會遞到了我手裏。”

“你知道嗎?我在高鐵站被你派來的人追着跑那天,心裏想的全部都是機會來了,機會來了。九年前,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從那個封閉的牢籠裏逃出去,是你把我騙了回去。我一定要讓你親自體驗一下剛看到希望又突然絕望的感受,我興奮得晚上甚至都睡不着。”

“本來我還在想該如何自然地讓你威脅到我,好讓我找到抓住你把柄的機會,想不到你自己就把機會給我送上了門。綁架啊,如果你沒有碰秦姐,說不定我還要等幾天才能給你設計陷阱,畢竟想把一些奇奇怪怪的罪名安到能說會道的你頭上,還是挺困難的。”

“當然,把你弄進去并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只是借着這個機會,讓你在聶家那邊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聶柯,是你自己給的我機會,你這個人吧,太自信了,但我喜歡你的自信。”符我栀總結似的感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愉悅,被一旁的警察姐姐瞪了回去。

聶柯直勾勾看着她的臉,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了聲,嗓音發啞:“所以,你當初慌張逃向高鐵站,然後又害怕地逃回來,就是想要讓我放松警惕,讓我陷入盲目的自信,甚至讓我以為你是真的恐懼我的到來。”

符我栀坦然承認:“對,沒錯。”

聶柯眼神逐漸失去焦距,不知道在看哪裏:“讓我打消警惕,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一一個目标做庇護,從而彰顯你的膽小,你就地取材,選了身份最特殊的一個人,你前男友,騰盛的大少爺。你明明是利用他,卻因為前男友這個身份,讓我以為你仍舊對他餘情未了,就更不會深想你的真實目的如何。”

“這麽說當然也沒錯。”符我栀坦然地承認,“不過除了他,程家那位也在我目标之中,只是他剛好先來了而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聶柯喃喃自語,“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明明最後并不需要把危玩喊來做樣子,你為什麽還要把他引過來?”

符我栀沉默了,有點為難地說:“雖然不是很想跟你聊這個,但是看你就快兵敗如山倒,我心情好,那就跟你說說呗。其實我根本沒告訴他最後的地址,是他自己找來的,這一出正好也省了我不少事兒。他怎麽找過來的我不好奇,你好奇麽?”

“不,我當然不好奇。”聶柯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氤濕了狐貍眼尾,“不過我很好奇,當他知道自己一腔真情空付出,從頭到尾都是被利用時,他會是什麽反應。”

他說這話時,眼睛是往符我栀身後看的,臉上的笑散發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符我栀心裏一頓,從他瘋狂的眼底瞧見自己身後站着一個修長的身影,面容模糊。

她認得。

是危玩。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三點三十八分,我終于寫完了這章

困得我眼都快睜不開了

這兩章錯別字啊或者奇怪的遣詞造句啊請稍稍諒解一下,我睡醒起來改,現在我必須要睡了。

然後,你們想看的火葬場從這裏開始就算是拉開了真正的序幕。

這章留言的都有紅包!!!當做昨天更晚了的補償!!!今天的更新可能就是這一章了,就當是提前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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