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野火
S大校長姓陸, 單名一個翡字,遠隔重洋,危玩辯論賽上那一通騷操作很快傳到了國內。
隔天早上開會, 幾名老師點名批評了危玩一頓, 批評完, 該誇的還是得誇。
總之就是,欲揚先抑。
陸翡趕了當天下午的飛機直奔英國, 到克林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危玩那小子呢?”
下一句話是:“連美男計都沒用就把斯頓那老小子的臉皮給撕了下來, 危玩這小子太給我長臉了!我果然沒選錯人!”
陸翡到英國時正好是中午, 克林院處于人潮高峰期, 可偏偏沒有一個人知道危玩去哪兒了, 這人像是人間蒸發,昨天晚上就不在克林院, 到現在也沒人瞧見他的身影。
陸翡休整完畢,樂呵呵去找危玩的室友,郁卻。
郁卻對危玩的失蹤毫不在意,他甚至還能冷心冷腸地說:“他可能在哪條橋上凍成雕像了。”
陸翡:“?”
郁卻:“他羞于見人。”
陸翡:“???”
陸翡着急了:“這怎麽可以, 學校裏那麽多人等着見他,他怎麽可以害羞到不好意思見人呢?”
郁卻:“……”
危玩那混蛋要是會害羞到不好意思見人,他把頭拎下來送給足球隊踢皮球。
郁卻瞥了眼對面那扇門,淡淡地說:“明天上午, 他會去史密斯院看比賽。”
陸翡問:“明天上午什麽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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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卻說:“計算機賽。”
陸翡恍然大悟,用力拍拍他肩膀:“你們果然是好兄弟,兄弟的比賽不能不看, 你們感情真好。”
郁卻:“……”
……
翌日上午九點,倒時差倒得頭腦沉沉的陸翡強撐着眼皮爬了起來,踩着點進了史密斯院。
果不其然,郁卻說得對,神龍見首不見尾一整天的危玩終于肯露面了。
陸翡打量了一會兒,問隔壁的女老師:“危玩那小子怎麽坐那麽遠?不仔細看我都看不見他。”
隔壁老師說:“可能是為了忏悔吧?”
陸翡疑惑:“忏悔?”
隔壁老師解釋添油加醋解釋說:“聽說危玩和計算機系那姑娘鬧別扭了,那姑娘放話說以後見危玩一次打他一次。”
陸翡大吃一驚:“嚯,鬧得這麽嚴重?”
女老師嘆氣,擡着下巴朝前努,可能是下巴上的雙層肉太厚,女老師努不太動,幹咳一聲,擡手指了指比賽場上的符我栀,語意不明地說:“校長,你看那姑娘臉上戴的什麽?”
陸翡聞言看去。
比賽臺廣闊,今天是計算機比賽,場上早早擺好了幾臺計算機,正前方挂着幾米長的大屏幕,實時展現比賽場上激烈的戰況。
符我栀和郁卻背對背,一人占下兩臺電腦,兩個人被四臺電腦正好圍在中間,架勢擺的十分足。
陸翡摸了摸下巴:“符同學戴的口罩……難道是感冒了?倫敦最近确實太冷了,等會兒我得去問問,是不是水土不服了,我第一次來英國的時候也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好幾天,還被斯頓狠狠嘲笑了一頓,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黑歷史……”
她說着說着老習慣又開始發作,唠叨個不停。
女老師哭笑不得地打斷:“校長,符我栀戴口罩不是因為感冒,她嘴唇破皮了,天氣冷,破皮的地方吹着風容易疼,到時候可能會影響她發揮。”
高手過招,一點點的小因素都可能導致結果的巨變,為了防止這種意外,只能盡可能降低風險。
陸翡凝視着符我栀口罩外面的半張臉,若有所思。
計算機系的比賽太過高大上,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奈何今天過來湊熱鬧的大多都是外行人士,一群人只能看懂大屏幕上紅藍色的四個小點互相攻擊和防守。
S大代表紅點,N大代表藍點,眼見着藍點愈發逼近紅點老巢,場上開始嗡嗡低聲讨論起來,中英文糅雜着,更吵了。
“快輸了吧……”
“傳的神乎其神,好像也沒那麽厲害?”
“失望至極,連臉都沒看見。”
……
藍點越來越近,紅點似乎快要只撐不住而崩潰了。
“輸了。”陸翡突然開口。
女老師遺憾地搖搖頭:“果然比不過麽?”
陸翡興奮地拍了下扶手,掌心發麻:“我是說斯頓手底下那兩個孩子要輸了!”
女老師茫然臉。
陸翡一高興,噼裏啪啦地給她解釋:“一開始符我栀進攻得很猛,郁卻看似負責防守,實則以守為攻。戰局越往後,符我栀開始後退,慢慢暴露周身破綻,但又不能暴露得太過明顯,所以只能表現出他們倆默契不夠的弱點——這個可能是他們真的不夠默契——不過這不影響比賽結果,總之只要把對面兩人引誘進陷阱,再一下子收起網,到時候想贏還不簡單?”
女老師:“……”聽不懂。
陸翡猶自吧啦吧啦:“不過這種陷阱很考驗硬實力,要是半路出現一點失誤,指不定就會暴露,到時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女老師默默聽了一會兒,一頭霧水,于是不着痕跡地打斷:“校長,你怎麽這麽了解計算機?”
校長應該是中文系畢業,怎麽會如此了解計算機?
陸翡停頓,而後擺擺手,不以為意:“哦,我稍微學過點計算機,這不重要,你快看,要贏了——贏了!”
伴随她這聲破了音的“贏了”,大屏幕上的兩個藍點徹底潰散,濃濃的紅色像盛開的玫瑰,悄無聲息地開滿了整個屏幕。
陸翡再也不管什麽危玩什麽八卦了,抱起大衣就往臺上跑。
符我栀眼皮有點沉,剛從四臺計算機裏走出來,迎面撲來一個高挑的白色身影,接着,額頭被人重重親了一口。
“太棒了!太給我長臉了!符我栀同學,你們贏了!”陸翡高興地抱着符我栀,又是一口親到她腦門上。
符我栀:“???”
她腦門上映着兩個鮮紅的口紅印,愕然的眼底倒映着陸翡成熟妝容下少女般欣喜的臉龐。
“校、校長,你是校長……”
符我栀艱難地從陸翡緊擁的懷裏擠出來,她身體還有點發顫,可能是得了什麽“親吻恐懼綜合征”,被陸翡親了兩下的額頭越來越燙,眼前眩了一剎那。
經她提醒,湊熱鬧的女老師才想起來,趕緊拉住陸翡,小聲說:“校長,穩重點,咱們現在在英國,別人的地盤,要穩重。”
“穩重?哦哦,我穩重點。”陸翡搓了搓手,清咳幾聲,沒忍住,重新撲到符我栀身上揉她耳朵,“哎呀我根本穩重不起來!這麽多年,我可是第一次在計算機上贏了斯頓,哈哈哈!我要讓他脫了褲子繞着學校裸/奔!”
“……”
“陸翡,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有個渾厚的聲音驀地插/入/進來。
正興奮着的陸翡一聽這聲音,立即把渾身上下的少女心給粗暴地塞回肚皮裏,冷着一張臉轉過頭:“斯頓,你是不是輸不起?”
斯頓?N大那位一年到頭沒露過幾次面的後爸校長?
符我栀扶了扶口罩,豎起耳朵,偷偷聽起了八卦。
她的直覺告訴她,陸翡校長和斯頓校長之間,有貓膩,很大的那種貓膩。
斯頓是中英混血兒,身材高大,偏英國長相,眼睛卻是黑色的,非常符合女生審美的一位男人。
陸翡似乎和斯頓吵習慣了,兩個人話不過兩句便開始明裏暗裏互相刺了起來,符我栀正在想另一個問題,腦門忽然被人按了一下。
遲芒指了指她額頭,說:“有口紅印。”
是陸翡剛才留下的。
符我栀窘迫一瞬,接過紙巾擦了起來。
郁卻不喜歡熱鬧,比賽結束就從另一邊走了,遲芒留下,本就有話要和符我栀說。
她看了眼四周,把符我栀悄悄拉到一旁,開口就是一句真誠的:“對不起。”
符我栀茫然:“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遲芒認真說:“外國語比賽前一天晚上,我給危玩發了短信,讓他比賽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對比賽對手手下留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和項煙俞的事,但是危玩可能從我那一句話中猜到你和項煙俞以前有過矛盾,因為外國語比賽當天N大就項煙俞一個女生,我覺得危玩是猜到了,所以才會故意那麽做替你出氣。”
符我栀繼續擦腦門,不說話。
遲芒說:“雖然我認識危玩挺久了,但是我得承認,我一直都不怎麽相信他……對待感情的态度吧,畢竟他臭名在外那麽久了——我這麽說并不是在為他開脫,我自己本來也不太看得慣他對感情的随便,我絕對沒有替他當說客的意思,我就是覺得,這件事造成的結果我也有責任,我要向你道歉,也要向你解釋,不說以前或者以後,至少外國語比賽那天,危玩想幫你的心意的的确确是真的。”
“我相信你說的。”符我栀停下擦腦門的動作,低頭卷着手心裏的紙巾,紙巾上沾着幾塊脫落的口紅,她聲音很平靜,“我也相信他當時确實有在為我着想,可是……”
她擡起眼:“比起為我着想,他不為我着想的時候更多。”
比如戀愛時,他對她的毫不在意,一天不見,連條微信也不發,睡醒也不解釋,甚至電話也不接。
比如他昨晚看似情不自禁,實則輕佻随意的一個吻。
比如他一直以來在她面前游刃有餘的姿态,仿佛她就是一條在河溝裏掙紮的小魚,早晚會受不了而主動蹦回他手心供他玩賞。
如果他真的願意為她着想,那麽最基本的,他應該學會以己度人,起碼認真點,在決定做某件事之前,至少要想清楚做完那件事後會産生怎樣的後果。
若是他昨晚吻下來之前有過幾秒鐘的思考,或許他當時選擇的是停止,而不是一鼓作氣壓下來。
符我栀抿了抿被擦破了皮的下唇,低頭,沿着紙巾邊緣慢慢将紙巾撕成兩半,聲音很低,大概是說給她自己聽的:“這種事現在也沒必要去斤斤計較,反正我不喜歡他了……我不喜歡他了。”
遲芒怔了片刻,擡頭朝她身後看了一眼,正對上兩步之外,危玩壓抑着某些情緒的雙眸。
他錯開眼,又看了毫無所覺的符我栀一眼,靜默片刻,垂下眼睫,原本朝前的腳尖硬生生偏了個方向,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計算機賽是本次交流賽的最後一場比賽,當天晚上,陸翡校長打着呵欠揉着老腰,領着一衆小崽子踏上了回國之路。
飛機上,符我栀戴着眼罩老神在在靠着椅背補眠,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這一路堪稱風平浪靜,沒人察覺到哪裏不對勁,等所有人下了飛機才驟然得知,原來機場竟然有個大熱鬧等着他們圍觀。
危大少爺的前女友們迫不及待前來接機了。
機場,一衆将近二十個女生的接機隊伍浩浩蕩蕩地停在出口前,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彼此十分面熟。
符我栀拖着行李箱從出口慢悠悠晃出來,眼罩搖搖欲墜地挂在額前,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不過沒人會注意這一點,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接機隊伍前那一排女生隊伍給吸引了。
危玩出來那一瞬間,幾乎所有女生同時揮着手大聲喊:
“危玩——”
“玩少——”
其浩大聲勢,吓得一大波人定在原地不敢亂動。
喊完,一排女生互相兇狠地瞪着對方,接着又齊刷刷轉頭瞪向危玩:“這到底怎麽回事?!”
本人也完全沒弄懂狀況的危玩慢慢環視一周,目光在符我栀身上停頓半拍,然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怎麽回事?他要知道有這回事,還能這麽老實地出現在這裏?
符我栀拉了拉額頭上的眼罩,只給眼睛下面露出一絲絲的小縫用來看路,掩在口罩後的嘴唇緩緩翹起一個惡意的弧度。
怎麽回事?
還用問嗎?
當然是她在搞事了。
危玩那個混蛋輕佻地搶走了她的初吻,她怎麽會随随便便就放過他?她的初吻那麽廉價的嗎?
符我栀心眼小的很,被欺負了當然不會忍氣吞聲,畢竟她當初可是親口祝福過他——祝他那些可愛的小草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今,她只是在後面小小地吹了一把春風而已。
喲,野火将要燎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伏筆!!
我是個沙雕作者,我會那麽虐嗎!!!
我們栀栀有那麽軟弱可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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