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哄你
符我栀雲淡風輕地撣了撣袖子, 盡管她的羽絨襖袖子臃腫到無法“撣”,然,淡定的氣勢總要做出來。
機場人多眼雜, 人類的天性就是愛好八卦, 一看這邊有熱鬧, 紛紛自覺靠近過來,指指點點着準備吃瓜。
陸翡撸了臉上裝酷的墨鏡, 身子往後仰了仰, 話是對着危玩說的, 眼睛卻直往符我栀那裏瞄:“帥哥, 你這桃花債是不是太多了?”
危玩擰眉不語。
陸翡繼續說:“我可是聽說你和小符最近正鬧得不愉快呢, 現在突然來這出,哎呀……”
她欲語, 直起身,後退一步,伸手拍拍危玩肩膀,語重心長中摻雜着濃濃的幸災樂禍:“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需努力,老師在精神上支持你哦。”
說着,她幹脆轉頭朝符我栀那邊走去,嘴裏還在胡說八道:“但是老師行動上更支持可憐的小符同志。”
符我栀故意戴着一副眼罩, 就是為了防止被人看出來她這會兒嘚瑟的表情,她沒帶墨鏡,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熊貓眼罩。
周圍嘈雜, 她捏着眼罩上邊緣悄悄朝上拉了一點點,留出多一絲的縫隙觀察旁邊的動靜,後肩被人輕輕一拍。
“小符同學在這偷看什麽呢?”陸翡冷不丁靠過來,笑嘻嘻問,“有好東西怎麽可以不分享給校長?”
符我栀拉着眼罩,噎了一下:“……校長,您真活潑。”
“客氣客氣,我就是心态比較年輕。”陸翡捏捏她的小臉,啰嗦道,“我這皮膚還是比不上你們年輕人,過來的老人家告訴你,千萬不要熬夜,熬一次夜,老上半年。”
符我栀掀着眼皮,不動聲色地觑了眼陸翡耳根子底下那一圈還挺新鮮的牙印子,默然片刻,沉重地點了點頭。
“校長,您說的都對。”符我栀說,“但是校長,咱們走錯路了,這邊不是出口。”
陸翡鎮定地撥了撥耳邊的頭發,剛才忙着吃瓜太過得意忘形,不知何時将遮耳朵的頭發撥到了耳後。
她說:“我知道,但是年輕人要多走動走動,微信步數不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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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我栀表示贊同:“好看是好看,可是校長,你為什麽要帶着我往回走?”
陸翡将手指裏夾着的墨鏡蓋到符我栀臉上,氣勢磅礴地說:“那還用說?當然是帶你去打人臉了。”
符我栀頂着一頭霧水被她生拉硬拽拖到危玩面前。
她穿着白色羽絨襖,戴着墨鏡和口罩,手裏的行李箱被陸翡提前交給了另一位老師,乍一看,沒人會立刻把她和本次參賽選手聯系到一起。
陸翡握着她胳膊,舉到危玩臉邊,語氣嚴肅地說:“老師我喜歡好學聰明的學生,但也非常讨厭胡亂玩弄女生感情的渣男,危玩同學,你知錯嗎?”
符我栀有些一言難盡。
她胳膊被陸翡攥在手裏,收不回來,羽絨襖袖子向下牽扯,露出一小節白淨纖細的手腕,看着弱不禁風。
校長這是……讓她打危玩臉?
當着這麽大一波人的面,真要她就這麽簡單粗暴地動手扇巴掌,她确實不太能輕易地做到。
畢竟眼前那些虎視眈眈的姑娘們,本來就是她盜了危玩微信號把她們騙過來的啊!
心虛的符我栀目光飄忽一瞬,感覺背後那些惡狠狠的目光宛如一把把匕首,暗搓搓紮着她的脊背。
此時她無比感謝校長帶她過來之前記得給她戴上墨鏡。
面對危玩那張線條分明的臉,符我栀堪堪猶豫了,被迫揚在空中的指尖不自覺蜷縮,藏在墨鏡後的目光在與他對視時,微微閃爍。
她的猶豫并未持續太久,因為有人提前替她做了決定。
危玩松開行李箱銀色的扶手,深幽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符我栀臉上,唇邊的弧線緩緩拉平。
他擡起手,攥住她的手腕,五指指腹細密貼着她溫熱的皮膚,用力往下一壓。
低沉的一聲響伴随着他的低喃重重落入符我栀耳中,隐隐撞疼她耳膜。
“嗯。”
危玩同學,你知錯嗎?
嗯。
……
符我栀神思恍惚地晃回了昌化路小公館,時隔幾日而已,卻意外讓人錯覺許久未回來了。
秦吾和秦聽鴻不在,符我栀拉着行李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發呆。
她忘帶鑰匙,但又不想去找秦吾拿鑰匙,她想趁着這點時間吹吹冷風冷靜一下思緒。
機場那一巴掌扇的她至今不曾徹底回過神。
危玩竟然會拉着她的手主動扇他自己巴掌?未免也太驚悚了吧?
他可是……他可是連毒舌都要比別人更勝一籌的男人,機場那麽多人,他那一巴掌,利落得讓人連吃驚都來不及。
雖然沒有用力,打在他臉上更像是給他拍蚊子,但在別人眼裏那也是“扇”啊。
十二月的天很冷,符我栀戴的口罩裏面蒙了一層冷了的水霧,熱氣蒸出來的,她皺眉,摘了口罩放到行李箱上。
下唇被擦出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破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毀容差不多,托了這傷口的福,她這些天都不需要化妝卸妝了。
符我栀搓了搓冰冷的手,拎着口罩坐在行李箱上,給姚落發微信。
【ME:落落,有件事想向你彙報一下。】
【Luo:?】
【ME:你在呢?】
【Luo:你可以當我不在。】
【ME:好吧,我感覺,我的嘴可能開過光。】
【Luo:那我先預約祈個願?】
【ME:如果你想和你前男友舊火重燃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Luo:呸!】
【Luo:等等?!】
【Luo:你意思是你和你那前男友複合了???】
【ME:沒有!算了,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吧……也不行,要不你還是和我許個願吧,看看過兩天是不是真的能實現。】
【Luo:那我就許願我等會就收到一大比錢。】
三分鐘後。
【Luo:卧槽?我真收到一筆錢!】
【ME:我真成錦鯉了?】
【Luo:大概是個黑錦鯉,我老板喊我晚上給他丫的加班!】
符我栀默默收起了手機,迎着冷風,憂愁地打了個噴嚏。
“好想進去啊……”
她縮在行李箱上,一時半刻不想動彈,好像突然回到了多愁善感的青春期,迷迷糊糊地思考起人類的起源。
亂七八糟不知道想了多久,符我栀回過神時,鼻尖已經被凍得僵硬了。
身後傳來車轱辘滾在地面上的沉重綿厚的響聲,接着是車門打開的聲音,有人拎着行李箱過來了。
符我栀揉着鼻尖,擡起頭,看見危玩單手拎着行李箱從路口拐過來。
他也擡頭朝門口看,怔住,沒想到她竟然會被鎖在門外。
腳下步伐微微加快,行李箱轱辘碾壓地面的聲響愈發近,他深暗的目光裹着幾分冷風黏了過來,在她下唇那小塊傷口上停頓。
符我栀重新帶上口罩,咳了聲,不太自在地說:“我忘了帶鑰匙……”
“怎麽不打電話?”危玩放下行李箱,伸手,想碰碰她的臉,指尖探出一截距離,收回,摸了摸兜拿鑰匙,改口問,“等了多久?”
他們在機場分開走的,因為危玩怕那些女生會追着他的蹤跡尋到這兒來,到時候對符我栀名聲影響不好,他在外面轉了老大一圈才讓司機開回來。
符我栀假裝沒聽見,從行李箱上下來,危玩沉默地推開門,驟然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咔噠”,什麽東西斷了。
他回頭,對上符我栀茫然的雙眸。
她沒反應過來,顯然也對那聲莫名其妙的響聲感到疑惑,低頭四處看了看,終于找到“罪魁禍首”。
危玩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
“……”
行李箱的轱辘斷了一只,藕斷絲連那種,轱辘歪歪扭扭地挂在下面,但行李箱依然堅強地屹立在寒風中。
符我栀雙手扶在膝蓋上,眼睜睜看着那只藕斷絲連的轱辘,蒼白臉上的茫然緩緩褪去,淡淡的緋色開始綻放。
“我……有那麽重嗎?”她喃喃自語。
危玩走近兩步,手指握着她行李箱上的扶手,淡淡說:“我一只手能抱起來。”
符我栀白他:“你什麽時候抱過我了?不對,我什麽時候讓你抱過了?”
他們戀愛那段時間僅僅只是牽手擁抱的程度罷了,最偶然的一次,她意外撞見他在體育館換衣服時露出的上半身,其他倒也沒什麽稱得上親密的小動作了。
——排除她在圖書館偷親他臉那次。
危玩掀眸看了她一眼。
她喝醉那天晚上,他抱她可不止一次。
她太瘦了,抱起來甚至讓人有種輕飄飄的錯覺,手腕纖細,鎖骨清瘦,他抱着她時曾擔心會不會稍微一用力就不小心弄斷了她哪裏。
那天晚上,女孩瘦削的脊背硌疼了他滾燙的手心,當時還未産生太大的感受,如今想起才驀然發現,她真的太瘦了。
“是行李箱太重,坐上坐下的壓力導致這東西沒撐住,和你的體重沒關系。”
危玩觀察片刻,直起身,拎着行李箱上固定的把手,稍稍用力拎了起來,然後停頓。
他擡眸,凝視着恍然大悟的符我栀,緩緩問:“你在箱子裏放了什麽?”
符我栀比了個手指:“就放了一點化妝品?”
危玩看着她:“一點?”
符我栀摸摸鼻子:“有幾個同學托我代購,就,稍微多帶了一點……”
這可能不是多帶一點,怕不是帶了一座山回來。
危玩皺眉:“行李箱裏都是化妝品,你帶去的生活用品和衣服都放在哪裏?”
符我栀擡眼和他對視,緋色的唇微張,齒間溢出一聲平靜的“啊”,停頓兩秒鐘,想起什麽似的加重語氣又“啊”了聲。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帶了兩個行李箱回來。”
危玩眉梢一揚:“那另一個呢?”
符我栀眨眨眼:“另一個好像忘在機場了。”
……
兩人再次從機場回來時,已經過六點了,秦吾早早回來瞧見客廳的行李箱便明了他們回來了。
晚飯還熱着,符我栀餓的肚子咕咕叫了許久,這趟飛機餐不太行,路上來來回回又折騰了這麽久,她早就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否則她也不會勉為其難和危玩一塊兒回機場找自己的行李箱。
進門後她便從危玩手中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或許是太累了,沒等他松手,她便上前拉住行李箱扶手,不小心碰到他滾燙的手背。
她愣了一下。
危玩不着痕跡收回手,被她碰到的右手揣進兜裏,神情淡淡。
秦吾正好出來,接了符我栀手中的行李箱,催他們趕緊吃飯,吃完飯再洗漱睡覺倒時差。
危玩不餓,打了聲招呼便先上了樓,側臉隐在廊檐下的自然色燈光中,頸颚線挺直,漂亮。
符我栀看了看他緩步上樓的清瘦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心,迷惑。
剛才碰到他手背時,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感覺很燙?
她輕輕撚了撚指尖,那股陌生的溫度宛如在她手上紮了根,如論如何都擦不掉。
符我栀有點煩躁,匆匆吃了晚餐,回房間翻了翻櫃子,上次過敏在醫院順便開了退燒藥之類的,不知道還有沒有。
在房間裏搗鼓半小時,符我栀最終也并未上樓給某人送藥。
有病的應該是她自己,她竟然會心軟想給危玩送退燒藥?
這藥留着給自己吃吧!
符我栀很快便累得縮進被子裏睡着了,半夜不知道誰敲的門,生生吵醒她。
“誰?”她沒睡夠,腦殼疼,含含糊糊問了句。
外面沒人應答。
她以為是秦吾,拉開門,睡眼惺忪地望着門外那人,倦懶的目光從他單薄的黑色毛衣慢慢往上移動,慢半拍落到熟悉的喉結上,滞住。
睡意頓時被一棍子打散,符我栀愕然擡頭,撞進危玩幽暗的黑眸裏。
“我發燒了。”他輕聲說。
符我栀揉了把臉,清醒過來,心跳加快:“你發燒去看醫生啊,來我這幹什麽?”
還有,這麽冷的天,發燒不知道好好穿衣服,穿這麽點出來亂跑,不是活該找罪受嗎?
她冷冷地想,活該他發燒,燒死得了,這世上從此以後就少了個垃圾污染環境呢。
危玩并沒有對她做什麽的打算,聞言只是微微點了下頭,他似乎有些熱,勾着食指松松拉了拉本就不高的領口,墜下的目光中黏連着些許眷戀。
“我想你聽見我生病發燒可能會很高興,我越不舒服你是不是就會越高興?”嗓音被燒得低啞,明顯難受的要死,但他眼裏卻流露出幾分欣悅,“我想讓你高興一些。”
符我栀腦子嗡了一下,聲音不由地提高了:“等等,你意思不會是,你故意燒着不去看醫生,就為了燒得更厲害,讓我高興?”
“嗯。”
他想不到還有比折磨自己更能讓她開心的法子了。
危玩想伸手碰碰她的臉,手指伸到半空,想起什麽,僵硬地偏了個方向,灼燙指腹搭在門框上,瘋狂吸收着牆壁冰冷的溫度。
他退後半步,郁郁一笑:“晚安。”
“晚安你個神經病!瘋言瘋語給誰聽呢你?”符我栀深呼吸兩口氣,快被他氣死,“你要是不來敲門搗亂,我現在已經睡得不知道多香了!誰在乎你發沒發燒啊!”
危玩:“……”
有點弄巧成拙了。
符我栀揉着胸口,緩解怒氣,差點被氣得打了個嗝:“總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去看醫生!明天早上你要是還有一點燒,我……我……”
符我栀“我”了半天也不知道“我”什麽,眸光微轉,不經意觸到他烏黑的雙眸,喉嚨哽住,憋了半天,怒氣沖沖憋出一句軟綿綿的威脅。
“我就更不高興了!”
作者有話要說: 碎碎念,燒死你我們栀栀就沒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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