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誰的?
危玩冷靜下來:“有點熱, 不用放進被子裏。”
發燒的時候感覺熱是正常的,符我栀抽了下手:“那松開好了,這樣更熱。”
危玩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更緊地攥住她手指:“你手涼, 可以降溫。”
符我栀蹙眉。
危玩及時轉移了話題:“外面是不是很冷?”
“沒那麽冷。”符我栀不在意地說着, 打了個噴嚏。
“……”
“……”
危玩索性坐起了身,被子裏的暖寶寶從他胳膊上滑下去, 咕嘟咕嘟響了幾聲。
符我栀疑惑地側首, 剛要問什麽聲音, 兩頰被他滾燙的雙手輕輕捧住。
“這裏也給你捂捂。”危玩用手心貼着她臉頰, 捂了會兒, 改用手背接着捂。
符我栀和他對視着,臉上溫度越來越高, 她倏地站起身,原本被冷空氣吹得發白的臉色隐隐顯出幾分血色。
她抿了下嘴唇,眉心擰起,欲說些什麽, 趙爾風敲了下門,從外面探進個腦袋,瞅瞅臉色緋紅的符我栀,又瞅瞅表情怪異的危玩。
“那什麽, 楊老板來了,你們……?”他像是在暗暗提醒着危玩——你側室突然來查房,還不趕緊把正宮送走。
符我栀小聲嘶了口氣, 按下心中的不快,正好有了借口離開:“我先走了,你們有事慢慢聊。”
“符我栀,”危玩喊了一聲,她沒回頭,他改口又喊了聲,“栀栀,下午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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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我栀立刻回頭,瞪他:“你敢出門試試!”
危玩笑了:“我不出門找你,那你下午再來一趟?”
“你想得美。”符我栀白他一眼,頓了頓,聲音不大地補充,“我下午有事。”
危玩拍板決定:“那就晚上去找你。”
符我栀被他的随意氣得眼皮直跳。
……
出了病房,符我栀和門口站着的那位楊老板迎面撞上,楊老板大概四五十歲,長得五大三粗,眼角下面橫亘着一條恐怖的傷疤,直到鼻梁,乍一看不太好惹,嘴裏咬着根煙,沒點火。
瞧見她,楊老板拿下嘴裏的煙,咧了下嘴角,試圖沖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不過由于他那張可怕的臉,這個笑要是被別人看見很可能會造成反效果。
符我栀看出他沒有惡意,也回了他一個客客氣氣的笑,轉身離開。
她沒有立刻離開醫院,而是在拐口處電梯口的休息椅子上坐了下來,腦子裏卻不可抑制地回想着昨晚聶西旬和她說的那段話。
“你知道H市的經濟命脈實際上把握在誰的手裏?”
“不是你?”
“明面上确實是我,但你要知道,”聶西旬沉着聲說,“暗地裏還有一個人,H市,乃至整個省,甚至更廣的範圍,地下經濟都是見不得光的,我只是拿捏了明面上的經濟一層,地下那層,全部掌握在一個姓楊的男人手裏。”
“你應該知道什麽是地下經濟,他們做的都是些灰色地帶的交易,不至于違法犯罪,但永遠都見不得光。”他說,“楊老板三十年前把地下經濟擴得更大,他想從地下轉到地上,不過想轉型不容易,他試過幾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換句話說,只要有人能得到楊老板的信任,并且有能力把他的地下經濟帶到地上來,他就願意把手裏所有的東西拱手相讓。他年紀大了,早就想退休了,只是一直沒找到一個合适的繼承者,他走不掉,地下那幫人不會願意放他走。”
“不過,現在他已經找到了……對,就是危玩。”聶西旬嘶了嘶,“我也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然能做到這種事,當初他和我做交易,給出的籌碼就是龐大的地下經濟,他說想快速拿到最大的利益和籌碼,只有這個辦法。楊老板好賭,賭技出神入化,你和危玩談過戀愛,應該也知道那小子喜歡一切賭博性的東西?”
“……知道。”她豈止知道,她還和他賭過不少次,每次都是輸,他就跟逗小貓似的,總是故意放了她,然後看着她抓耳撓腮想法子,最後再一局定輸贏。
“他孤身一人去找楊老板,賭了整整三天,具體賭了些什麽我不知道,三天後他贏了。楊老板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願意把手裏的錢、權、地送出去……聽起來要做到這種事似乎很簡單?”聶西旬不知何意地嘆了口氣,“如果楊老板想,他可以找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把財産送給對方,可為什麽這麽多年下來,他始終沒找到?”
符我栀腦子有點混亂,她好不容易從中間抓到一縷重點:“因為其他人不願意?”
“對,地下經濟說的好聽點是握在楊老板手裏,實際上那也是個燙手的定時炸/彈,入手容易脫手難,楊老板手下都是些狠人,自然很難服氣那場賭博的結果。”
聶西旬轉身走回書桌,從抽屜裏抽出一沓放了許久的傷勢資料,他早準備好了,就是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麽早就來了。
“危玩把自己全副身家壓了上去,贏了那場豪賭,可是想順利走出地下賭場,不容易。地下那幫狠人沒什麽不敢做的,搶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父母都被人殺了,還有別的不敢做的事麽?”他把資料放到猛然站起來的符我栀手裏,“傷勢鑒定都在這兒,他胸口挨了顆槍子,大傷小傷不少,雖然丢了大半條命,但地下那幫人卻也都服了他的手段。這些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他最近才被允許下床多走動,剛能出門就讓我想法子把你哄出去,是個不要命的癡情種。”
稍頓,聶西旬又說:“就我認識的人來說,包括我自己,如果肯拼命去做這種事,贏的幾率也不是沒有,但願意像危玩那樣心甘情願不顧一切真去做的,我只見過他一個。這世上,沒有幾個聰明強大的天才願意為了別人豁出命,而不得不走上那種不要命的捷徑。”
符我栀記得當她看完那疊資料時,渾身上下都像被扔進冬日冰湖裏凍了一宿,連血液都是冷的。
她手指脫力,沒能攥住那疊資料,一層A4紙下雪似的飄了滿地。
有一張落到她腳邊,上面有一行寫着的大概意思是,病人手術途中幾次病危,最嚴重的一次甚至沒了呼吸,手術險些因此停止,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病人就那麽挺了過來,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醫生他自己有沒有毀容,如果毀容了,他心上人肯定就更不喜歡他了。
他以前不總自嘲他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嗎?不是總說他就喜歡逗鳥遛狗養貓打打牌嗎?不是從來都對別人的事情毫不在意嗎?
拿命去賭,他可真是厲害。
他這麽能,怎麽就不能換個人去喜歡呢?
符我栀不敢哭,她明天得去見他,他總是看她看得那麽仔細,要是察覺到她哭過,肯定要問個仔細。
直到此時,從他病房出來之後,她才敢縮在椅子上吧嗒掉眼淚。
家不想回,昨晚那件事後,她和聶西旬小吵了一架,這會兒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掉眼淚,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甚至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麽。
……
呂如臨打電話給危玩時,楊老板剛好離開。
“老板,有件事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讨論一下。”
“什麽事?”
“ME把她的賬號賣了。”呂如臨震撼說,“昨天晚上賣的,賣了整整八十萬!”
危玩一怔:“什麽賬號?”
“就我們計算機這行的……算了,給你解釋你也聽不懂,你就當是……商标或者專利吧,就類似于微軟啊華為啊這種,懂了吧?ME賣了八十萬,她居然只賣了八十萬!那可是代表她身份能力和前途的賬號啊,只要有那個賬號,她以後想去哪工作,就算想去國際計算機組織,只要把那個賬號亮出來,人家恨不能倒貼也要把她拉進去!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私下聯系她……”
呂如臨說順了口,唠唠叨叨個不停,危玩只好暫時打斷她,她才想起還有另一件事沒說:“哎對,當然,這個不算重點,你知道,我那時候特別震驚,特別想當面問ME這是怎麽回事,但是她不理我也不回我消息和電話,然後我就,嗯,稍微做了點壞事——但我也是關心她,你說八十萬啊,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她怎麽會突然要八十萬呢?她們家不很有錢的嘛,八十萬而已,應該不至于賣賬號吧?然後我就去查了一下她的金額記錄,你猜她那八十萬轉給誰了?”
“別賣關子,說。”危玩心口突然有點空,感覺有什麽事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狠狠脫離了軌道。
“給了聶西旬!”呂如臨嘆為觀止,“她親哥哥,聶西旬!我當時覺着會不會是聶西旬公司出了什麽問題需要資金周轉,要是我能幫上忙我肯定也幫,但是後來想想也不對,資金周轉也不至于只要區區八十萬吧?我實在想不通,又去偷偷觀察了一下聶西旬他們公司的資金記錄,嚯,我聽ME說她老哥摳的要死,豐衡居然沒有偷稅漏稅一毛錢,反而還多交了一部分,看不出來聶哥哥也是個性情中人哈……”
“呂如臨。”危玩慢慢地說,“說重點,下個月雙倍工資。”
“老板真帥,我可以!”呂如臨大呼,随即說,“豐衡沒問題,所以我猜有問題的肯定是聶西旬,老板,我真的想不通這是為什麽,你和ME認識時間久,你說這會是因為什麽?莫非ME和聶西旬真的不是親兄妹?兩人只是做戲?ME定期給聶西旬資金什麽的?”
那她是真想多了。
危玩沉吟着,思索各種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聶西旬出賣了他。
手機忽的震動,有人給他發了條微信消息。
他拉開微信條,瞧見上面的昵稱信息,愣住。
不再是ME,而是mine。
是符我栀。
他從沒給她留過備注,以前是不在意,現在則是想在她改昵稱後做第一個發現的人。
mine。
我的。
誰的?
我的。
他看着那四個簡單的字母,薄利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揚,他回到昵稱界面,點了幾下。
【mine:外面有點冷。】
【your:我的手還很熱。】
作者有話要說: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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