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你要想往前沖
符我栀醒時正臨近黃昏,曼徹斯特這段日子天氣不錯,連續幾天都是大晴天, 黃昏下的火燒雲便也顯得清爽幹淨。
她走到樓梯, 聽見外面斷斷續續的對話, 間或夾雜着幾聲笑,低沉的, 爽朗的, 帶着濃濃的善意。
不知誰瞧見了她, 率先笑出聲, 故意用意大利語說了兩句話, 符我栀聽不懂,她只知道住這兒的叔叔阿姨們至少會說三國的語言。
危玩在意大利待過好幾年, 自然聽得懂,便也回了句什麽,起身走了進來,逆着光, 身姿挺拔。
符我栀愣了下,不太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尖,目光飄飄了一瞬,重新落回他身上。
總覺得他越來越帥了。
“比我還能睡, 晚上還要不要睡了?”他像是在笑,又像是無奈。
他知道她的習慣,白天睡太多, 晚上死活睡不着。
危玩朝她伸手,她越過他肩頭,瞧見門外的叔叔阿姨正用一種老母親般的慈祥目光觀察着他們,別扭了一下,還沒伸手,危玩已經把她手捉進手心。
“你只睡這麽點時間嘛?”她靠近他,小聲問,“才兩個多小時,你真的不困?”
危玩也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躺在我懷裏,我能睡得着?”
“……”
符我栀下意識朝下看了一眼,被他掰住下巴,他側身擋住她,哭笑不得:“外面有人。”
“咳咳!”符我栀連忙端正臉色。
危玩之前醒後就下樓和院子裏的幾位長輩聊過了天,個個都對他印象極好,陸翡倒是不給面子,三言兩語就把他曾經做過的糊塗事兒給捅了出來。
“別看這小子人模人樣的,以前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小姑娘,我學校裏的小美女們全被他戲弄過。好在小栀子本事大拿住了他,否則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立個新校規——禁止危玩與女生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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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翡嘴上雖這麽說,吐槽完依然不忘多替他說好話。
符我栀和危玩出來時,陸翡正搖着不知道從哪搞來的羽毛扇子,瞅了他們一眼,順口說:“你們醒的正好,也快到晚飯時間了,哎,老李,小朝這孩子廚藝真不錯,你不是老早就想吃地道的中國菜了麽,今晚就讓小朝負責晚飯呗?”
陸翡心情好時通常會好好叫危玩的小名兒,但也不會在太多人面前那麽叫,頂多就是私下喊兩聲,大多時候還是叫他現在的名字,這會兒叫他“小朝”,顯然和這些人關系極好。
被稱作老李的男人并不姓李,只是名字裏帶了個李字,陸翡叫多了,其他人也跟着這麽叫,聞言,也不客氣,樂呵呵地和危玩交代了幾句,其餘幾人也跟着七嘴八舌提要求。
末了,之前說意大利語的那位用帶着口音的中文說:“咱們說了這麽多,小朝能記住不?要不拿張便利貼寫上吧?”
陸翡擺擺手:“擔心什麽,他八歲就能随随便便背完圓周率後一百位了。”
她使喚起危玩是真的不客氣,催着人去外面買食材。
符我栀小聲問危玩:“你八歲真能背出圓周率後面一百位?”
危玩漫不經心:“忘了。”
符我栀驚訝:“校長不是說你記性很好嗎?”
危玩笑看她:“你會去記你小時候吃過多少面包嗎?”
符我栀:“……”
這男人過于嚣張了啊,背圓周率和吃面包的意義能一樣嗎?
等危玩和符我栀走到門口,陸翡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去便利店的時候記得給我帶包軟糖回來。”
她說了個名字,普普通通的糖果牌子,老李一聽就懂,笑道:“喲,斯頓今晚有空過來了?”
陸翡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單身狗。”
然後兩人用七八國語言互相嘲諷對方,刀光劍影但偏偏不見血。
符我栀走出好長一截距離仍能聽見洋館裏的對話聲,笑得不行,這段時間只要陸翡在,洋館就沒有不歡樂的時候。
危玩不認識附近的路,符我栀領着他一邊閑逛,一邊給他指路,便利店和菜市場離這兒并不遠,她就打算走着去。
他們先去的便利店,買了些調味品和糖果。
危玩伸手去拿糖罐子時,符我栀站在他身旁,仰頭望着他時,恍然間想起,這似乎算得上他們複合之後的第一次約會。
應該算約會吧?
仔細算算,他們複合也沒有很久,複合之後危玩大多時候都在忙着工作,偶爾會和她在別墅聊聊天看看電影。
複合之前好歹還逛過花市,走過燈火通明的河畔,也看聽過新年的哝聲笑語。
反倒是在一起後不太有閑情約會了。
符我栀出神地想着,手心驀地一熱,危玩拿了兩罐糖果,放進購物車,然後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
“想什麽?”他準備再拿點小零食投喂符我栀。
符我栀摸摸下巴:“想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約會。”
他怔了怔,眉心微微一皺:“對不起。”
符我栀揚眉:“你說對不起幹嘛?”
他松開推着購物車的手,輕輕環住她,低頭,下颌在她鬓角蹭了蹭:“這段時間委屈你了,和我戀愛很累,也很無聊,我甚至連約會都沒有為你準備過。”
符我栀推了推他:“約會還要準備嗎?”
“要。”他聲音沉悶。
符我栀想了想,安撫地拍拍他後背:“我不委屈,你委屈才對,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忙成那樣。”
忙得連腹肌都快沒啦。
符我栀忍住最後一句話,再次推了推他:“快起來,後面有人來了,買完糖我們就去結賬吧。”
買的東西不多,等會兒還要去買菜,拿不下太多,結完賬,符我栀牽着危玩右手晃晃悠悠地朝出口走。
“說起來,我下午給我哥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你猜是誰?”
“呂如臨。”危玩毫不意外道出答案。
“你知道他們怎麽回事?”符我栀要的就是這個答案,遂催促起來,“你跟我講講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事,我好奇死了,還有還有,豐衡真破産了?聲如朝虧成那樣也是真的?”
她是真的好奇,他困得睡着時她不忍心吵醒他,憋了這麽久才問出口,耐心也是一絕。
危玩捏了捏她手心,好笑:“問了這麽多,你讓我先回答哪個?”
“我哥真破産了?”符我栀立即問。
危玩笑笑:“你覺得他那樣的人精會破産?”
他這麽說,她當即明白過來。
出口人多,有人被碰了一下,危玩攬着符我栀朝旁邊讓了半步,她故意蹭了下他胸口,惹得他低笑。
“破産的只是做給別人看,豐衡的殼子最初就是用來當誘餌的,聲如朝比豐衡損失要重,不過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多,原本就是用聲如朝做誘餌的,不做的真實些怎麽讓人相信?”
他緩緩解釋:“聲如朝不上市,財報不公開,誰都不知道損失具體多少。午金那邊的情況和新聞上說的差不多,不過有些事新聞沒報道出來。聶柯失蹤了,不少人正在找他,聶聞深還在做最後的掙紮,聶蓉按計劃等到聶聞深親自策反她,順勢假裝反水,接到無苦和尚的第一時間就被我們送出了國。說到這個,還是你的功勞,未雨綢缪,障眼法用得極好。”
符我栀眨眨眼,頗為謙虛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麽,是你們演的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出群像間諜戲。”
她被迫置身事外,過程中确實沒做太多,只是提前策劃了一些小事,她私下會和聶蓉聯系,對兩人的聊天設了保護機制,看似無人可以破解,實際上她就是故意做給聶聞深看的。
她和聶蓉網上的接觸全在聶聞深自以為是的監控之中,他認為他自己足夠耐心,事實是,這一切都是符我栀和聶蓉聯合起來做給他看的,她們真正的聯系方式其實是無苦師父做的那些梅花香包。
無苦常做手工品,符我栀得了後總會讓人送去給聶蓉,在外人看來就是符我栀拿捏住了聶蓉,她這種做法和聶家人曾經用來威脅聶蓉的法子別無二致,聶聞深只會認為聶蓉并不甘願屈服于符我栀的威脅之下,事實正相反。
符我栀不曾威脅聶蓉,是聶蓉想要徹底擺脫聶家選擇主動和她合作,相互交換的信息藏在戀人的思念品中,無人想到那些小東西中竟然隐藏了那般巨大的信息。
符我栀和聶蓉之間的聯系不多,平時需要做何準備全憑自身,頂多只是偶爾交換一下不得不說明的重要情報。
最後傳遞信息的時間恰好就是年底危玩因傷入院那次,寒潭寺的小和尚被派下來送香包,危玩甚至因此醋了大半天。
危玩或許也想到了這一層,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我讓楊老板那邊提前做過準備,豐衡的底子幾乎轉移了過去,聲如朝以後算是和豐衡合并了,楊老板想把生意正正經經地做到地面,豐衡想留下底子,互相合作,雙贏。”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臉上露出笑:“不過,破産和抵押別墅這些事一開始并非計劃之內,過程中出現了一點意外,哥臨時決定改變計劃,做的更真。”
符我栀詫異,仰頭瞅着他,不太确定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哥是為了什麽事才這麽做的?”
難道她之前的猜測是真的?
“不會為了坑呂如臨吧?”符我栀問。
危玩不太在意地點了點頭:“他們倆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段時間呂如臨确實因為工作上的事經常和哥交接信息。”
“……”
符我栀默默心疼呂如臨,盡管聶西旬是她親哥,但她打心底認為聶西旬壓根不是個懂得如何談戀愛的人。
他們倆可千萬別把戀愛當成了工作來談啊。
想着想着,符我栀思維倏地一頓,注意到另一件事。
“等等,你叫我哥什麽???哥???”
他什麽時候叫聶西旬直接叫“哥”了?還叫得那麽自然?
危玩一臉的泰然自若:“陸姨之前和我提過,你現在還叫她校長,問我你什麽時候才能改口。”
符我栀被他瞧得渾身發毛,僵硬地扭開臉,豎起衣領擋住微微發燙的半張臉,含糊其辭:“以後再說……”
這一趟外出收獲頗豐,危玩有段時間沒進廚房,手藝倒是不生。
一頓飯下來愈發贏得全洋館長輩們的欣賞,老李甚至慫恿符我栀留在英國讀研,他人脈不錯,符我栀履歷也漂亮,肯定不少大學願意破裂錄取她。
斯頓吃飯過程中不太說話,聽了這話終于放下了筷子,不太給面子地說:“李布坦,你想和我争學生?”
老李:“什麽叫争?小栀子可沒說要認你當老師,現在誰搶到就算誰的。”
斯頓:“你一個哲學系的要計算機的學生做什麽?你能教她什麽?”
老李:“陶冶情操,認識人生,哲學是偉大的!你個滿腦子代碼的糙漢懂什麽?”
斯頓嗤了聲,順手給陸翡夾了塊排骨。
懂什麽哲學?他懂女人就行。
符我栀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眼珠子轉來轉去,謹慎地咬了咬筷子尖,然後悄悄朝危玩身邊靠了靠,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淡淡安全感,松了口氣。
老李旁邊那人突然出聲笑道:“你們倆怎麽又争了起來?老李,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從小到大你哪次争贏過斯頓?翡,你說是吧?”
老李:“……”
陸翡:“現在就開始回憶往事,你們是嫌自己老得不夠快?”
哦豁。
原來陸校長還有這樣刺激的往事?
三角戀?
符我栀興致勃勃地繼續咬筷子尖,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早已搬來了小板凳和瓜子盤準備吃瓜看戲了。
可惜這些人早習慣了,随意提了兩嘴便跳過這個話題。
飯後,不常來這兒的斯頓和老朋友去外面聊了會兒天,陸翡進來倒茶,恰好碰見在廚房吃冰淇淋的符我栀。
她鼓着腮幫子呵冷氣的模樣像只圓滾滾的小倉鼠,陸翡笑出聲:“小朝人呢?怎麽沒黏着你?”
符我栀被冰淇淋凍着,嘴裏冰冷,含含糊糊地說:“他打電話……陸、唔……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陸翡問:“有巧克力方磚麽?”
“方磚倒是還有。”符我栀從冰箱下面拿出一板方磚,撕開口子,遞過去。
她們倆人手一塊方磚,符我栀剛低頭解決最後一口,陸翡滿含愉悅的聲音便緊随而至。
“哎,小栀子,你剛才叫我什麽?我沒聽清,你再叫一聲?”
“咳咳咳——”
符我栀被巧克力嗆住,脖子伸得梗直,眼眶氤着薄薄的生理淚水,鼻翼兩側小幅度鼓動了一下,她艱難地吞下慢慢融化的巧克力。
“陸、陸……”
她迎着陸翡鼓勵的目光,張了張嘴,磕磕絆絆了兩下,最後一個字仍然憋不出口。
陸翡同情道:“小栀子,你臉皮這麽薄,難怪下午那麽好的機會也沒徹底拿下小朝,這可不行啊,你要想往前沖,臉皮得厚……”
符我栀心想她下午的臉皮是真的夠厚了,萬裏長城也沒有她那會兒的臉皮厚,可她搞不定男人的褲腰帶啊。
現代人的智慧着實令人嘆為觀止,為什麽男人的腰帶和女人的完全不同呢?
如果男人女人的腰帶扣子是一樣的,她會拿不下危玩嗎?
陸翡習慣性啰嗦了一大段,末了勉強止住,走過去拍拍符我栀肩膀,安慰道:“不過沒關系,有我在,保證你回國前徹底拿下小朝。”
不、不用這麽着急吧?
符我栀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後,她咬咬牙,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陸姨,你會單手解男生的腰帶嗎?”
陸翡:“當然會了,完全沒難度。”
頓了頓,她笑眯了眼,湊近符我栀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小栀子,你再叫我一聲姨,我教你更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 陸翡:陸校長課堂開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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