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假如我們
隔天一早醒來, 危玩已經不在卧室了,她躺在床上蒙了好大一會兒才斷斷續續想起來,昨晚她是如何蠻橫不講理地賴在他床上并且死活不讓他走的。
頭疼。
還青樓呢?
還小倌館兒呢!
最近實在是被電視劇荼毒得厲害, 喝醉了也不忘編一個有模有樣的破故事。
她揉着眉心緩了緩, 一翻身趴到他枕頭上, 嗅到熟悉的淺淡味道,說不上來具體什麽香味兒, 就是很特別, 有點點像是皂香混合着他身體氣味的香味。
挺好聞。
符我栀趴枕頭上滾了滾臉, 染了一身的味道, 莫名其妙地笑。
危玩倒是個君子, 昨天都那種情況了也沒真碰她一下,這人明面兒搞出個放浪不羁的花心大蘿蔔形象, 骨子裏比誰都坐懷不亂。
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符我栀嘆了口氣,爬起來偷偷滾回自己卧室洗漱去了。
危玩正在樓下做早飯,付姨和顧叔一塊兒去了老宅, 陸翡還沒醒,樓裏就剩他倆還清醒。
灰毛兔兩只小爪子掐着小白兔的脖子滾到門邊,兩只毛絨絨不知因何而奶兇奶兇地打了起來,繡眼鳥蹲在房檐下歡快地為此叫好, 惹來一群小寵物叽叽喳喳的圍觀。
符我栀捧着下巴蹲在門口看了好久的戲,灰毛兔終于被小白兔揚眉吐氣反壓在身下。
危玩喊了她一聲,她心不在焉應了, 依舊蹲在那兒不起來。
身後腳步聲近,她恍然回神,連忙起身擋住眼前的一幕,沖他呵呵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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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嗎?走走走,吃飯去了。”她臉色不太自然地催促。
危玩腳步一頓,被她推着朝後退,唇邊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剛剛在看什麽?”
她看起來十分心虛,顯然剛才在圍觀一場好戲。
符我栀擡手捂了下眼睛,幹巴巴笑,沒敢告訴他,她方才圍觀了一場雜毛兔子之間“被壓與反壓”的好一出春/宮/戲。
他煮了些粥和醒酒湯,符我栀灌了兩口,餘下的留着給陸翡,陸翡昨晚喝得最多,今早鐵定得頭疼。
吃完早飯,危玩還要出門繼續辦事,既然決定要把幕後黑手挖出來,趁着這會兒人還在H市便早早辦了為好,正好他們前些日子找到了一處突破口。
臨走前,他抱了抱符我栀,笑着說:“大小姐,想好中午吃什麽了嗎?”
符我栀:“……”
臉一紅,這句“大小姐”想當然讓她回憶起自個兒昨晚說的那些羞恥度爆表的胡話,當下掐了他一把,狠狠說:“吃爆炒肘子!”
危玩出門不多久,符我栀就接到來自警局的電話,很奇怪,聶柯居然主動提出要見她,并且特別強調她不能告訴危玩這件事。
“我能幫你們解除詛咒。”他簡潔地說。
符我栀決定去見他一面。
五分鐘的會面時間,聶柯的頭發被剃成寸頭,臉頰愈發瘦削,原本便不健康的臉色,被這段時間的無休止逃亡折磨得更顯蒼白脆弱。
“你知道什麽?”符我栀絲毫不會同情他,開門見山。
時間緊迫,聶柯也沒有打算拖延時間,清了清喉嚨,說:“在告訴你真相之前,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放了我已經不可能了,但是你必須上訴提出替我減刑。”
“那得看你的真相有多大分量。”符我栀說。
“我在內蒙碰見一個老頭,他認識危玩。”聶柯說,“準确來說,他只是認識危家。”
“繼續。”
聶柯沖她玩味地笑了:“你知道那老頭曾經是做什麽的麽?”
不等符我栀回答,他便自顧自回答:“他是個高明的騙子,這麽多年也沒有親人。十八年前,危家有人雇傭他,讓他假扮一位能掐會算的世外高人去危家老宅門前胡說八道,指名道姓危遠朝天生克親命。”
對上了。
符我栀眼皮一跳,聶柯所言,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聶柯慢慢說:“你知不知道危遠朝現在叫什麽名字?對,他叫危玩。我知道這件事也是偶然,當時我和那老頭在一家店裏吃飯,電視新聞剛好放到關于危家的事情,老頭喝多了酒,把這件事當笑話說了出來,其他人當他是瘋子,不信,可我信。”
“你想不想知道是誰雇傭了他?”他頓了頓,又說,“我已經把那老頭藏起來了,告訴他如果我五天之內沒有回去,就讓他偷渡出國。到時你們誰也找不到他。”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
“聶柯。”符我栀沉默過後,開口,“你以後最好不要讓我抓到把柄,否則,我會再一次把你送進來,讓你這輩子再也出不去。”
“好啊,我等着你。”
聶柯反而笑起來,手上戴着鐐铐,叮咚作響,他開心極了。
她還是妥協了。
對聶柯的起訴,她很快就撤了下來,甚至為之主動申請為他減刑。
再見聶柯時,他氣色好了許多,顯然他也認為自己很快就能被釋放,當下告密告得十分爽快。
五天早已過去,那人按照聶柯給的路線先逃去了越南,第三站是印度,然而沒等他到達印度,半路就被人提前截了下來。
符我栀接到消息時已經遲了一步,有人先她一步把那人帶走了,就連危玩,都沒有來得及把人揪出來。
他們仍舊沒有得到幕後之人的半點蛛絲馬跡,白忙活了一場。
“大概是報應。”符我栀自暴自棄地說,“我騙了聶柯,現在輪到別人騙我了。”
她根本沒有撤訴,也沒有替他申訴減刑,從頭到尾不過是串通了獄中的一些好人陪她演了場戲,讓聶柯誤以為她受他威脅。
事實并不是這樣,他該坐多少年的牢還得坐多少年,甚至最後還因勒索威脅而多判了一些時日。
危玩倒是對此并不在意,原本就只是一條意外得到的捷徑,沒了就沒了,大不了沿着原軌跡繼續慢慢找。
不過,至少這件事讓他确定,幕後之人确是危家的人無疑,接下來只要一個一個調查排除,不怕查不出來。
他們先前已經得到了一點消息,當初他住在昌化路小公館時,危願情曾尋過他一次,後來她便遭遇意外傷了胳膊,再加上危典也出過一次不算嚴重的車禍,兩邊一起調查,總能找到線索。
說起來,好像從那之後,危願情再也沒遇到過意外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讓人頗為在意。
陸翡大概在這兒住夠了,決定出去浪,順便問符我栀要不要去英國,斯頓等她很久了。
符我栀暫時不想去,她想等這件事有了結果再走,只是這一等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陸翡勸不了她,只是表情有些複雜,問:“你們真的要查到底嗎?”
符我栀點頭,這件事不找出個真相,危玩絕不會放心的,他想正正經經和她結婚,也想堂堂正正親近那對弟弟妹妹。
陸翡說:“都姓危,一家人,不管怎麽查,到最後,總有人要受傷。”
“可他們算計危玩時為什麽就沒想過危玩會受傷呢?”符我栀反問。
他們最開始的調查方向就是危典一家,可不論他們如何調查,仍舊沒能找到半點突破口。
危家人不多,危玩下面還有一些堂弟堂妹,上面有叔伯祖父,幾乎全部都在調查範圍內。
危典因為這件事被氣得跳腳,罵罵咧咧摔文件,指天發誓他絕對沒有參與過那種事,要不然天打雷劈,好在那會兒正是晴天,沒有晴空一道雷劈他身上。
為了自證清白,他也積極參與了進來,一邊辦事一邊罵人:“讓我知道是誰搞得鬼,我非得把他家給掀了!老子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争家産,誰他媽稀罕那種下三濫手段?!”
因為這事兒,危玩和危典兩兄弟竟然偶爾還有握手言和的時候。
……
陸翡回英國後沒多久,符我栀和危玩便決定回H市了,走前,危玩父母終于躊躇地來了趟大王園。
那會兒,危玩和符我栀正縮在客廳的沙發裏整理最近搜集到的資料,聽見動靜齊齊轉頭朝門口看去,均是一怔。
危玩很久沒見過父母了,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高考完剛回來在老宅門口恰好碰見父母出來,只是簡單打了聲招呼便不再多說。
符我栀淡淡道了聲好,便主動上了樓,留下他們三人在客廳聊天。
大概太多年不見,彼此都沒有多少好說的,後來還是母親偶然提到符我栀,危玩的話才稍微多了些,之後他們之間的話題便總是若有若無地圍繞符我栀進行。
說着說着,母親眼眶慢慢紅了起來,偷偷出去緩了會兒才重新回來。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訂婚?”她小心翼翼地問。
危玩說:“暫時不能訂婚。”
他們都懂,多年前,他們也曾因為同樣的顧慮而放棄了這個兒子,後來生危願情時,她又難産,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不舍也被迷信所磨滅。
大家都怕,越是未知的事物越是害怕,寧可躲避也不肯直面,人之常情。
危玩對他們談不上原諒或是不原諒,只是現在已經無法對他們生出親近之情了,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全程客客氣氣的像在招待客人。
他們走後,他才松了筋骨,仰頭靠在沙發上,腦袋放空,自顧自地發呆。
小時候,他也曾怨恨過父母,想着有朝一日等他們後悔時,他一定要狠狠反諷回去,後來年紀大了,對這些事便也不在意了,怨啊恨啊,亦或是愛啊,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單薄,不值當他去浪費感情。
符我栀聽見樓下沒動靜了,便下了樓,望見他出神的樣子,嘆了口氣,走過去摸了摸他的短發,忽然聽見他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我高中時染過發。”他說,“你猜我染了什麽顏色?”
符我栀摸摸下巴,很給面子地去猜:“紅色?”
“不是。”
“藍色?”
“也不是。”
“黃色!”
“差不多。”他蠟燭她的手,吻了下她手心,輕飄飄的,“準确來說是亞麻棕,在意大利時陸姨不太管我,但和我說過沒成年之前不許染發,不許打耳洞,不許抽煙喝酒,更不許碰女人。”
符我栀瞅了眼他的耳洞,以及他耳朵上那枚黑色情侶耳釘:“除了最後一樣,你全沾了。”
他笑了笑:“當時如果碰見你,或許最後一樣也得沾了。”
一句隐晦的情話。
符我栀很高興,用手指勾了勾他深黑的頭發,好奇問:“那你什麽時候又把頭發染回來的?”
“沒染,頭發長了就去修理,幾次下來,染了色的頭發就沒了。”
那他的發色挺幹淨,烏黑的,不摻一絲雜色,發質也軟,聽說發絲軟的人脾氣很好。
危玩又說:“如果我們高中就認識……”
“嗯?”如果高中就認識會怎麽樣?
他攥住她的手,垂着眼,沒說話,大概也在思考這個可能性。
符我栀繼續摸他頭發,她很喜歡他的發質,沒有發膠,也沒有潮膩的觸感,軟綿綿的,幹燥且柔順,指尖插進去往上一撥就能順利滑到發梢,可惜太短了,沒有長發的手感。
他也不可能留長發。
“假如我們高中就認識,我肯定會翹課和我那些同學偷偷溜去看你打籃球,然後我們會慢慢認識,你還沒有養成和女生賭感情的習慣,你會喜歡上我,然後想辦法追我,晚上翻我們學校的牆來見我,就為了給我送夜宵。”
她說得一本正經,全是幻想,他卻聽得津津有味。
她接着說:“等你們學校辦運動會了,我就去給你加油,你只喝我送的水,外套也只讓我碰……等我回學校了,班主任正好逮着我逃課,罰我在外面站半天。”
她仿佛已經預見了那個場面,不由地嘆氣:“早戀可真麻煩,幸好我們大學才認識。”
是啊,幸好他們大學才認識。
在他有足夠的能力護着她的時候,他才認識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明天就是大結局,內容有點多,我慢慢寫,不知道兩章能不能寫完。
接下來會有一個劇情大反轉,好人變壞人壞人變好人那種,但其實前面都有鋪墊,請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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