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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又如何呢?表哥雖好,若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到時再看吧。”新城郡主不愛聽這個,到底與羅婉一同往後頭去了。

羅府上是有些震動,夷安處卻看着忍不住笑起來的夷柔,無奈極了。

“今兒極痛快,你瞧瞧她的那張臉。”夷柔回頭就到了夷安的房裏,與妹妹一并睡在床上,轉頭與她笑道,“我倒是要瞧瞧,她以後可還有臉出去。”

“巴巴兒地出去,不就是為了這個麽。”夷安早就想到賈玉丢臉,卻沒有想到新城郡主似乎很不待見她,此時伏在床上,目中閃過了一絲陰暗之色,轉臉卻笑起來,低聲說道,“如今,也不知在與誰哭訴。”

見夷柔的臉色不好看了,顯然是想到賈氏該是與二老爺處哭哭啼啼求做主,夷安便笑道,“既然知道,二嬸還等什麽呢?”見夷柔沉默地看着自己,夷安便淡淡地說道,“難道只叫她自在得意麽?”

“揭出來,不是叫她心願得償?”夷柔低聲說道。

她到底在乎府中的名聲,若是鬧出來,為了府中,老太太必然是要過明路的,到時候母親又該怎麽辦?

“就算如今,她也勾着二叔的魂。”夷安笑道,“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三姐姐只叫她從偷不着成了妾,這變化這樣大,想必該有大驚喜。”見夷柔不明白,她便溫聲道,“如今她是客,是主子,日後是奴才,是姨娘,随二嬸兒如何就是了。”

賈氏最惡心的地方就在于,打着冰清玉潔的模樣,惡心事兒都幹了,還叫正妻說不出心中的苦來,這回成全了她,也叫二太太出口氣就是。

至于成了妾以後……夷安慢慢地笑了。

“為了這麽一個人,母親不知多傷心,罷了。”夷柔想到賈氏柔弱的模樣,父親與母親的争執,眼睛就有些酸澀,此時在夷安看過來的時候撐着身子笑了,眉目間帶着冷意,沉聲道,“母親也依稀說過,姨母勸她收了這賤人做妾,如此,我成全了她們就是。”說完,也顧不得夷安了,自己就下了床披了衣裳,回頭與夷安笑道,“多謝你,我先去了。”

夷安目送她走了,後頭青珂進來,只低聲問道,“姑娘做什麽成全了姑太太?”叫她說,就該叫賈氏失望才好呢。

“做了妾,死在這府裏,就不算什麽了。”夷安淡淡地笑了,起身看着窗外的皚皚的白雪,低聲說道,“正經的良家死了,怎麽着都叫人說道,她做了妾,叫人诟病德行,惹人非議,這死了,才好下十八層地獄呢!”

至于她的好女兒賈玉,她自然送她與她團圓去,茫茫地府相見,不必感謝她拔刀相助,只謝當初,她二人殺了夷安的“恩德”也就是了。

今日叫賈玉沒臉,一點兒都不叫夷安痛快,這種恨意日日叫她折磨,只等着什麽時候她死了,才能消減。

青珂看着夷安有些冰冷陰厲的眼神,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然而到底主子立起來了,她又覺得歡喜,此時捧了一個匣子來與夷安說道,“今兒三爺往外頭去,正見着有新制的香料,知道姑娘喜香,特特兒地給姑娘買了些回來。”

見夷安的眉目化開,她心中微松,服侍她卸了頭上的釵環,換了寝衣,這才與夷安輕聲說道,“三爺說了,姑娘身子弱,老太太處不必請安太勤,只跟着三姑娘一同就可。”

“回頭你把庫裏的松香墨取了給三哥哥送去。”夷安見青珂欲言又止,只問道,“難道還有什麽不妥?”

“咱們這兒有幾個丫頭的年紀漸大了,三爺常往來,只怕……”

“你瞧出什麽了?”夷安便問道。

“有兩個不大安分,是從前老太太賞下來的人,我想叫她們出去,不然與爺們兒挨挨蹭蹭,傳出去不好聽。”青珂頓了頓方說道,“她們從前近身服侍過姑娘,我只恐姑娘身邊的閑話,叫她們亂傳出去。這幾個嘴皮子最是碎的,從前也說道過。”

從前說閑話不過是在府裏,若是放出去,青珂只當心夷安的閑話滿天飛了,日後怎麽做人呢?就算拿了她們,名聲壞了,也不值當。

“從前,傳過我的閑話?”夷安不動聲色地問道。

“仗着老太太身邊兒出來的,不拿姑娘當主子。又愛嚼舌根子,說過許多與姑娘清名有礙的流言,因此……”

“身契在咱們手裏頭沒有?”夷安問道。

“在的。”夷安的目光十分冷靜,卻叫青珂有骨子裏的寒意,急忙怯怯地說道。

“賣了吧。”夷安看着自己修長的手指,上頭塗着鮮亮的水仙花兒汁子,漫不經心地說道,“背主的奴才,要了做什麽呢?不必趕着夜色發賣,白天,叫老太太的別的丫頭都看着。”

“賣,賣到哪裏去呢?”這樣一點兒磕絆不打,就叫青珂有些心驚肉跳地問道。

“賣到關外去,”夷安突然轉頭微笑,溫和無比,柔和地說道,“關外,誰知道我是誰呢?随她們說去。”見青珂想到關外的苦寒艱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目中露出了幾分恐懼,她便伸手摸了摸青珂的臉,見她雖然覺得自己心狠,然而滿眼的信任,也不避讓自己的手,就露出了些溫和來。

許久,她才低聲道,“你放心,我總不會辜負你。”說完,這才轉身笑道,“這兩個就當是典範,下一次再叫我知道誰透出什麽來,老太太處我是孝順的人,舍不得支吾,卻只好送她們往蠻夷人處好好兒過日子了。”

這才是最惡毒的,青珂卻依舊應了,正要說別的,就聽見外頭突然喧嘩四起,火光大亮,又有女子的尖叫聲,夷安正往外看,就見興沖沖的丫頭紅袖一臉喜色地進來,只與她笑道,“姑娘,二太太與二老爺鬧起來了!”

☆、第 17 章

這樣的好戲,夷安自然是不會錯過的,興沖沖地就往外走,還是叫青珂嗔着往身上披了一件極大的狐裘,護住了全身,夷安這才出了自己的院子,順着喧嘩的聲音而去。

梅林之中,皚皚的白雪之下,紅妝素裹,如今已經亮成白晝。

呼啦啦不知多少的下人在圍觀,裏頭正有兩個人在扭打在一起。

二太太如今發髻散亂,衣裳都歪在一旁,撕撸着狼狽的二老爺正在高聲叫罵。見了此地無狀,夷安只往一旁看去,就見夷柔一臉沉默,手中卻抓着一只棍棒冷冷地立着,她身後的丫頭婆子手上都抓着板子棍子,其中一個健壯仆婦的手中,提着一個奄奄一息的柔弱女子,這女子一身雪白單薄的衣裳,在冬天的寒風裏散亂開來,露出其中的小衣,整個人仿佛被寒風吹得僵硬了,無力單薄,可憐極了。

後頭不少的丫頭婆子正對她衣裳半解的模樣兒指指點點。

正是賈氏。

夷安就見賈氏的身上到處都是被棍棒打過的痕跡,露出的大腿與手腕子上盡是淤青,更駭人的,卻是她的頭上,一個極大的傷口,此時往外呼呼冒着血,看起來怕人極了。

烈烈的火光之中,夷柔的眼睛似乎在發亮,看着賈氏的眼神充滿了冰冷。

“我就知道姐姐穿的少。”夷安對賈氏的凄慘視而不見,只緩緩地走過來,接過身後青珂手中的披風,給做了極大活動之後有些氣喘的夷柔披上,腳底下不小心就踩在了賈氏的手上,聽這女人口中嗚咽呼痛,她震驚地低頭,迷茫地看了看,這才擡頭一臉迷茫地問道,“怎麽是姑母?”

頓了頓,方才在夷柔無奈的目光裏含笑說道,“罷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我給三姐姐帶了披風,三姐姐怎麽謝我呢?”雖這樣說,卻只踩着賈氏的手指不放。

此時她盡情地表功,顯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關心姐妹的好姑娘。

“不是大事兒”的賈氏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又冷又疼又叫人圍觀着羞臊無比,眼睛一翻就要暈過去。

恐姑母暈倒不好看,又看不到眼前的“好戲”,夷安的腳下微微一碾,看着賈氏的目光和氣可愛。

賈氏的口中,再次哀嚎了一聲。

“下作的……”夷柔性情更為剛烈,見賈氏被夷安踩得痛哭流涕,血流了滿臉狼狽無比,又想到自己的母親,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何竟會喜愛這麽一個東西,見遠遠地又有凄厲的“住手!”的呵斥傳來,老太太的院子突然燈火通明。

不大一會兒就有顫巍巍的身影過來,夷柔急忙拉了妹妹在自己的身側,什麽都不說,手中高高揚起,一棍子就抽在了賈氏的臉上,抽得她倒在一旁,冷冷地笑道,“哪裏來的姑母,傳出去,該有人說姑母寡居,守不住了!”

賈氏臉上全是鮮血,擡頭看着面前的兩個漂亮的女孩兒,一個目光冰冷陰郁,瞧着駭人,另一個卻笑吟吟,叫人骨頭裏發涼,不敢說別的,只含糊地哭道,“柔姐兒,我,我……”整個人都喘不上氣一樣。

“宋夷柔!你這個小畜生!”外衫敞開的二老爺正在與不顧臉面的二太太厮打,他本就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今二太太要拼命,竟無從敵手,被二太太掐着撓得滿臉都是血,心中本就驚怒,轉頭就見賈氏竟然被打得滿臉都是血,頓時大怒,轉頭就罵道,“心腸歹毒!你跟你母親一樣,都是……”話音未落,就被聽到他責罵閨女的二太太一爪子撓在了眼皮子上,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姓宋的,我跟你拼了!”二太太今日剛要睡下,就聽見外頭有呼喊聲,叫夷柔的丫頭領着一看,就見奸夫淫婦正被閨女打得滿臉血,知道賈氏竟然真的做下了這樣的事兒來,此時恨不能與不顧多年夫妻之情的二老爺同歸于盡!

“住手!”見她要撲到二老爺的身上,不遠處就傳來了老太太的呵斥。

二太太聽見老太太的話,微微遲疑,一轉頭,就見老太太正一臉鐵青地匆匆過來,見了賈氏的模樣,老太太眼裏就露出了心疼,再看看二老爺的慘狀,老太太頓時惱怒了,指着二太太怒道,“你在鬧什麽!把老二打成這個模樣,明兒他怎麽出門?只知嫉妒厮打,不知分寸!”

又罵那些圍觀的下人道,“都看什麽呢?再看,都攆出去!”命人趕了好奇的丫頭小厮走了,老太太臉色發狠,死死地看住了二太太,冰冷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老太太為何這樣問我?”二太太見她提都不提那兩個做錯了的人,頓時心灰意冷,只哭道,“難道如今的一切,竟都是我的錯不成?!這賤人!”她指着賈氏,尖聲道,“每天晚上與我們家老爺在梅林做什麽?!還要不要臉了?您把她接來,就是為了這個?!”她也破罐子破摔,與老太太争執了起來。

夷柔死死地抓着夷安的手,等着老太太的裁斷。

“不就這麽點兒事兒,他們從小兒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些算什麽呢?”老太太頓了頓,在二太太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是正室,該有容人之量,你表姐這不是沒跟你搶什麽麽,不過是情不自禁罷了,算什麽呢?她如今寡婦失業的,又有玉姐兒在身邊兒,多可憐,難道你的心腸就這麽硬,連你表姐都容不下?”見二太太氣得臉色發白,在雪地裏白得跟鬼似的,老太太心中也害怕,顫巍巍地退後了一步。

“今兒,是怎麽回事兒?”老太太只命人去攙扶地上的二老爺,見兒子滿臉都是血道子,心疼極了,越發覺得而老太太粗俗。

“是孫女兒。”夷柔不着痕跡地丢了手上的棍棒,如今平靜的厲害,微微上前,仿佛用重新認識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祖母,心裏悲憤,卻只淡淡地說道,“今兒與四妹妹說話興起,況白日裏又往巡撫家去賞梅,孫女兒心中激蕩,因此來梅林賞月下梅花,影影綽綽地就見了裏頭有人,不知是父親與姑母,心中怕的極了,恐是賊人,因此命人打了賊人,并不是有意沖撞,叫姑母沒臉,是我的不是。”

她轉頭,微微對見了老太太後哭哭啼啼的賈氏微微颔首。

正說着話兒,宋衍也匆匆而來,見了梅林之中的模樣,便走到了夷柔的面前,護住了妹妹。

“祖母。”見父親滾過來抓着賈氏使勁兒地搖晃,悲憤地看住了夷柔,宋衍便微微皺眉。

“衍哥兒啊,這大半夜的,不休息,女人的事兒別攙和。”老太太見了宋衍有些不自在,方才嚴厲的模樣就有點兒端不住了。

她可是還指望這個孫子呢。

“若是無事,我送妹妹們回去。”大半夜的撞破奸情,宋衍到底不願意妹妹們聽見這個,便淡淡地說道。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用了然的目光看着夷柔與夷安,見這兩個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

“母親給表妹做主!”二老爺如今只恐兒子把夷柔帶走,無人再能給吃了天大委屈的賈氏讨回公道,頓時撲過來抓着老太太的手悲聲道,“表妹傷成這樣兒,難道就這樣揭過?”

“難道父親,要為了她,打殺了我不成?”夷柔便冷笑了起來,竟也不想走了,只要在今日問個明白。

“天底下對親閨女喊打喊殺,可見二叔博愛,心懷天下。”夷安也含笑說道。

這樣陰陽怪氣,只叫老太太氣得要死,然而如今卻不是與夷安計較的時候,看了賈氏那張被打得猙獰的臉,閉了閉眼,心中生出了決斷來。

“如今鬧成這樣兒,你表妹的清名……”

“她還有什麽清名!”二太太唾了一口,冷笑罵道。

宋衍走到夷安的身邊,見她偷偷地對自己求饒,心中微微一動,也覺得今日鬧成這樣兒有些不對,便只冷眼旁觀,順便給母親妹妹撐腰。

“你住口!”果然宋衍在,老太太就不大能支應,疲憊地呵斥了一聲,頓了頓,這才慢慢地說道,“如今這孩子可憐,在咱們家毀了名聲,總要換個公道不是?”

“老太太這話,我不明白。”雖然馮氏與夷柔都與她說過,二太太今日也下了決心,卻還是齒冷。

這些年她聽着老太太的話,無有不應,還跟大太太對着幹,就是為了這點子情分,沒想到她心裏的情分,在老太太眼裏什麽都不是。

“老太太說的對。”宋衍卻在此時,緩緩地說道。

夷安想到宋衍端方,不由看着這個清隽高挑的少年,心裏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汗就流下來了。

若真是她所猜想,那麽宋衍的心腸,可比她與夷柔狠辣多了。

“衍哥兒?”老太太卻驚喜,看着面上平靜的孫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覺得到底孫子與自己更親近,也更聽話,急忙問道,“衍哥兒有什麽法子沒有?”若是宋衍願意叫父親納妾,那旁人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與父親私通,又被人瞧見了,到底與姑母名聲不好。”宋衍平靜地轉頭,對着面上恨恨的父親客氣地說道,“既如此,把姑母沉塘吧。”

☆、第 18 章

“沉塘?”老太太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看着毫不動容就要要人命的孫子,只覺得渾身都冷得厲害。

二太太長大了嘴,左右四顧,見夷柔也是呆滞的模樣,竟不是該怎麽往下說了。

這劇本兒不對呀!

“你好狠的心吶!”二老爺都驚呆了,只是聽到心上人眼下竟害怕得哭了出來,轉頭見她縮着頭,弱不勝衣的模樣,雖覺得那張臉上的血叫人害怕,卻還是跳起來指着宋衍罵道,“你竟然還要殺人!”

見宋衍不動聲色地看過來,那雙眼睛黑沉得叫人恐懼,二老爺心裏突突直跳,卻只轉頭與老太太叫道,“母親難道看着她們殺害表妹?!”說完,轉身就與賈氏抱在了一起,同命鴛鴦一樣,尖叫道,“要死,便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宋衍的嘴角,飛快地勾起了一絲譏諷來。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連着這父親一起沉了塘算了。

“衍哥兒……”老太太此時滿臉的淚水,只緩緩地走到宋衍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含淚道,“祖母年紀大了,怎麽能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姑母如今……你擡擡手,放你姑母一條生路吧。”說完,竟老淚縱橫,哭道,“真是冤孽呀!你姑母死了,我可怎麽活?!

她老态龍鐘的,實在是可憐極了。

宋衍卻并不動容。

老太太可憐,他母親妹妹,誰來可憐呢?

老太太哭了一場,卻連個動靜都沒有,咬了咬牙,含淚轉頭看着冷笑的二太太,低聲道,”好孩子,給你表姐一條活路吧?“

“老太太說該如何呢?”二太太恨不能叫賈氏死!只是卻也知道,什麽沉塘,那豈不是鬧得滿城風雨?她兩個閨女有個敗壞了的父親,怎麽嫁人?因此就坡下驢,緩緩地問道,“叫媳婦兒聽聽,您有什麽好主意呢?”

“為今之計,既然鬧開了,你是個賢良的人,給你表姐一個名分,別叫她叫外人笑話吧?”老太太試探地問道。

果然是這話,二太太閉了閉眼,轉頭,見二老爺狂喜,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卻又隐隐地有得意出來,想到日後賈氏落在自己手裏的下場,她早就不耐煩這個男人了,如今兒子都長成,并無懼怕,只矜持了片刻,便看着忐忑的老太太,臉色陰沉地說道,“老太太這樣說,我自然只能是應的,只是名分,是個什麽意思?”她忽然笑了一聲,在明明滅滅的火光裏,眼睛亮得出奇,輕聲道,“這二太太的名分,我讓給她?”

“你只把她當小貓小狗……”老太太嘆道,“她哪裏敢與你争正室的位置呢?”

從她出現,竟一直偏心賈氏,全然沒有把自己一家子放在眼裏,二太太心裏也恨上了她,卻只笑道,“如此,日後表姐,就是老爺的妾。”

“二房……”

“一個寡婦做二房,父親在外頭叫人笑話。”二房,那還是主子了,夷柔便忍不住開口說道。

“姑母到底是有身份的人,雖不能做二房,就阖府稱一聲大姨娘。”夷安笑眯眯地說道,“一個‘大’字,就是姑母的身份了,只是……”她沉吟道,“日後該如何稱呼呢?若還叫姑母,叫外人聽見,這可不好。”

“既然做了妾,就是玩意兒,從前的自然盡數抛了。”二太太冷冷地看着有些疑慮的老太太,冷笑道,“我瞧着,大姨娘就很好,稱呼,只稱姨娘就是!難道一個妾,還想在府裏做主子,壓在我的頭上?!”若老太太真敢這麽幹,說不得她也不慢慢兒整治,只沉了這女人也就完了。

今日二太太算是吃了大虧,老太太也恐她狗急跳牆,因此猶豫了片刻,便微微點頭。

叫她看,兒子這麽喜歡外甥女兒,只差了個名分,旁的日後并不會吃虧。

“不……”說到現在,二老爺已經滿腔的柔情蜜意,恨不能與心上人長相厮守,想到日後就能與表妹雙宿雙飛,已經忍不住與賈氏抱在了一起,正在垂淚,卻聽見賈氏弱弱地叫道,“我不……”

她與二老爺暧昧,不過是為了惡心二太太,給自己閨女鋪路,可是若是嫁給二老爺,卻叫她心中不甘。

二老爺才是微末小官,哪裏叫她甘心呢?她大表哥如今名聲赫赫,位極人臣,做了大表哥的妾,才叫她終身有靠。

想到這裏,賈氏的心中就生出了不願來,只是擡頭去看大房那女人生的賤種,卻見夷安正笑眯眯地對她揮手,這樣美貌絕倫的少女,可是在火光之下,竟如同厲鬼一樣叫賈氏膽寒。

“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二太太斷喝了一聲,命人就過去堵她的嘴。

一時間又是一場大鬧,老太太實在撐不住,也不肯轉圜,不聽賈氏的哭喊,一疊聲地命人帶着她下去治頭上的傷疤,又見兒子匆匆地跟着走了,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不敢面對面前的二太太,喊着頭疼叫人攙扶着去了。

二太太只面如表情地看着這群賤人走了,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來,與宋衍含淚道,“沒想到,老太太竟半分都不肯護着我!”

“日後,總會分家出去,到時候母親就有自己做主的時候。”宋衍就在二太太驚恐的目光裏沉聲道。

“分,分家?!”二太太再狠,也從沒想過分家,此時聽了宋衍的話,只覺得如同晴天霹靂,又不由自主地去看正給夷柔擦手的夷安,以為她說了什麽蠱惑了兒子,只呆呆地說道,“分什麽家,這家有什麽好分的?”

她心裏明鏡兒似的,這宋府裏頭,不是有大老爺在關外抄撿的東西與大太太的嫁妝,憑着二老爺那點子俸祿,哪裏養得活這麽一大家子人?若是分家,二房三房都得去喝西北風!

想到這個,二太太就覺得有點兒貧血,今日刺激太大,恨不能暈過去算了。

“日後兒子,總會叫母親妹妹過上好日子,何必占大伯父的便宜。”宋衍斂目說道。

二太太瞠目結舌,看着兒子說不出話來,然而隐隐地,她如今拿兒子當主心骨,竟不敢說反駁的話,只含糊了過去,來不及管夷安夷柔,飛快地走了,很怕再叫宋衍說一句“分家”的事兒來。

長輩們都走了,宋衍這才走到兩個低着頭不說話的女孩兒的面前,許久,嘆了一聲。

“不是她惡心人,咱們也犯不着揍她!”夷安聽出了宋衍的妥協之意,頓時惡人先告狀地說道。

“我只恨不能打死她,叫她在我的面前輕狂!”夷柔今日把傷口打在了賈氏的臉上,又拖延了這麽久,本就不安好心,然而見了宋衍,心裏卻委屈了起來,眼圈紅了。

“做得好。”宋衍在妹妹們有些可憐的模樣裏,只伸出手摸了摸她們的頭。

夷安與夷柔本縮着頭等着挨訓,聽了這話,頓時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面容溫和了下來的宋衍,許久之後,手挽着手立在一起,對着宋衍笑起來。

兩個女孩兒的眼睛如同星辰一樣明亮,宋衍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輕微的笑意,卻飛快地消失,不說什麽,送了兩個妹妹各自回房,叮囑了丫頭緊鎖院門,這才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走了。

夷安經了今夜的一事,才發現宋衍并不是想象中的古板,想到他平日裏送些書來,也有許多開闊眼界的游歷,便對宋衍更親近了一份。

因算計了賈氏,今夜一夢格外地香甜,夷安睡了一早,就聽見外頭有丫頭的笑聲傳來,不大一會兒,就有紅袖凍得哆哆嗦嗦地進來,兩只眼睛都在發亮,在熏爐暖透了身子,這才過來與夷安小聲笑道,“今兒一早,奴婢聽見了一個好大的消息。”見夷安做聆聽狀,她一邊服侍夷安起身,一邊飛快地說道,“昨兒大夫進來,瞧了姑……大姨娘一晚上,今兒那院兒裏透出來話兒,說大姨娘頭上的傷太深,是要留疤的。”

女子的容顏是最被看重的,想到從前賈氏在府裏裝模作樣,紅袖就覺得解氣。

夷安卻在心中感慨,她三姐姐的棍法可真算得上出神入化了。

日後想必三姐夫也有福。

心情不錯的夷安有點兒壞心地想着。

紅袖哪裏知道夷安這麽壞心呢?此時還在興致勃勃地說道,“還有,姑娘不知道,也不知道昨兒是怎麽打的,大姨娘回去就吐了一盆的血,如今竟說是傷了肺腑,恐日後也不大好呢。”

“既擔心是賊人,誰還和風細雨呢?”夷安嘆氣道,“不知者不怪,不是大姨娘非要私相授受,也斷不會是眼下的局面了。”

“二太太慈悲,說等大姨娘身子好些,三日後,叫她磕頭奉茶,認了她呢。”紅袖見夷安不以為意,這才小聲說道,“姑娘,如今,奴婢心裏才痛快。”

正說着話兒,就見青珂也捧着一枝插在海棠纏枝梅瓶中開得正好的梅花兒,笑吟吟地進來,放在了夷安面前,這才說道,“巡撫府上來人了,說昨兒郡主喜歡姑娘的梅花圖,因此送了梅花兒給姑娘賞玩。”見夷安沉吟,便笑道,“沒想到郡主竟這樣和善,聽說羅家小姐整了昨兒的詩作成了本子,也送給姑娘賞鑒呢。”一邊說,一邊轉頭想着将貴人贈與的梅花兒擺在打眼兒的地方去。

“你可問了,是單給我的呢,還是去了的幾家小姐都有?”新城郡主這樣看重有些奇怪,夷安卻覺得古怪,便與青珂問道。

☆、第 19 章

“仿佛三姑娘也得了,”青珂細細地想了,見夷安只看着梅花兒,急忙笑道,“果然開得極好。”

“嗯。”夷安懶懶地應了,目光落在了開得滿枝,繁花如錦的梅花上,笑了笑,并未說話。

府裏頭四個女孩兒去了,卻只兩個得了梅花,如今賈玉正因賈氏之事羞臊,不敢支吾,只是那二姐姐夷靜只怕是又要惱了的。

只是夷安也并沒有萬事與人分享,叫夷靜同樂的心,見了那梅花極盛,便與青珂吩咐道,“折一枝與三哥哥送去,也叫三哥哥喜歡喜歡,畢竟這一回,也叫三哥哥費心了。”說到後頭,她的臉上難免帶了揶揄的笑意來。

青珂是知道宋衍做了幾首梅花詩與夷安夷柔作假的,也覺得宋衍辛苦,聞言掩嘴笑了,小心地從那梅花上剪下了一枝來親往宋衍的院子去了。

見青珂走了,紅袖才好說話,此時見夷安漫不經心,并不見被新城郡主看重的欣喜,只小聲說道,“郡主倒是個和氣的人,羅家小姐也待姑娘極好,這樣的人家兒……”

她見夷安不動聲色,便低聲勸道,“如今太太不在府裏頭,姑娘也得操心自己的事兒,眼瞅着二姑娘定親,三姑娘也快了,姑娘……”她是真的擔心夷安在這府裏做不得主,回頭叫居心叵測的老太太給賣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夷安輕飄飄地說道,“沒有父親母親點頭,老太太想要拿捏我,做夢呢。”

母親留下的忠仆這些日子她都收攏了,裏裏外外地盯着,老太太這段時候幹了什麽,她都知道。不過是等着老太太出手,她順水推舟罷了。

只是到底見紅袖擔心,知她想到之前偷聽到的賈氏的話,臉上就露出一個笑容來,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見紅袖這才放心地笑了,俏麗無比,她心裏也好起來,命紅袖往妝臺上去了一對兒翡翠簪子分給了她與青珂,看着她們打扮起來,這才穿戴好了往夷柔的屋子去,才走到門外,就聽到裏頭陰陽怪氣的聲音冷笑道,“我道三妹妹怎麽這麽不把姐妹放在眼裏了,原來是郡主看重,這是撿高枝兒飛去了。”

正是夷靜的聲音。

夷安也不多聽,只挑了簾子進屋裏去,就見夷柔的屋子裏頭,夷柔臉色發青地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夷靜說不出話來。

一瓶紅梅擺在她的身邊,格外地喜慶。

昨兒晚上鬧得動靜那樣大,連宋衍都驚動,可是卻不見夷靜出來給母親張目,夷安就知道這姐姐的心性,此時見她為了梅花兒竟然還直沖沖來尋夷柔的晦氣,就覺得厭惡。

“我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四妹妹麽。”夷靜見夷柔竟不理睬自己,臉上就很不好看,見了夷安,便譏諷道,“妹妹是個美人兒,自然也是叫人喜歡的。”

“二姐姐這說的是什麽瘋話?”夷安便淡淡地說道,“叫外頭的人聽見,可見二姐姐不尊重,叫人笑話。”頓了頓,這才含笑說道,“郡主的高枝兒,誰不愛飛呢?二姐姐自己沒用,沒有飛上去,難道還要怪妹妹們不成?這大咧咧地就來了,說了許多的酸話,叫咱們瞧着,二姐姐這張臉,可就更沒了。”

這話說的不大留臉面,不過叫夷柔卻轉頭噗嗤一聲笑起來,見姐姐臉上騰地就紅了,恐她生出好歹來,急忙起身拉了夷安在自己的身邊,這才與夷靜冷笑道,“二姐姐不必與我說這話,打量我真的不知道二姐姐的心呢!”見夷靜指了指這兩個妹妹,二話不說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卻命人取了夷柔多寶格上一件玉石盆景,夷柔便有些疲憊,嘆息道,“二姐及如今,越發不像了。”

“我聽說那家裏已經過來與二嬸換了庚帖,這是要嫁了二姐姐出門子麽?”夷柔竟還對夷靜這樣寬和,叫夷安說,拿出昨天晚上揍賈氏的氣勢揍她一頓也就好了,只是這是親姐妹,她也不好多說,見夷柔的案上那一瓶梅花極好看的,賞玩了片刻,這才轉頭笑道,“我不過是過來瞧瞧三姐姐罷了,瞧着三姐姐精神好,也就放心了。”

“哪裏好的了呢?”夷柔如今拿夷安做知心人,便抱怨道,“昨兒父親瘋了似的,一晚上守着那賤人,竟不知母親得多傷心。”

她對賈氏打心底裏厭惡,哪裏還肯呼一聲“姑母”呢?見夷安笑了,她便嘆氣道,“不過如此也好,也叫人瞧瞧,這究竟是個什麽貞潔女子,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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