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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是天仙兒呢。”到底不肯多說這些,與夷安說笑了一句,這才問道,“郡主又下了帖子,請我們去玩耍。”
“這一次,只怕就只我們兩個了?”夷安便問道。
“正是如此。”夷柔苦笑道,“不然,二姐姐何必為了一枝梅花鬧我呢?”夷靜知道她得了郡主的青眼,就嫉妒了起來,大冷天的來與她支吾,只是夷柔卻不知該怎麽說。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并不想如母親說的那樣與巡撫公子有什麽瓜葛,況自作多情的下場大多難看,新城郡主并不是對她一人有善意,這樣自己家中先歡欣起來,叫人瞧着多丢人。
握了握夷安的手,夷柔斂目低聲道,“母親今兒早上聽了,歡喜起來,竟還要給我單獨做衣裳,我……”
二太太整顆心撲在她的身上,她确實是感動的,可是這所為之事,還是叫夷柔有些不能接受。
“難道做新衣裳還不好?”夷安卻笑起來,見夷柔如今屋子裏越發冷清了,知她傷心失望,心情抑郁,想了想,便撫掌笑道,“若三姐姐心裏不喜,咱們不如求了二嬸往外頭走動走動,不拘定是要往誰家去,去外頭街上看看風土人情,開闊心胸,也是好的。”
熙熙攘攘的鬧市,最是叫人心中暢快,夷安覺得夷柔心中這麽多的難過,大抵是在陰郁的府中憋出來的,便出了個主意來。
“這主意倒好。”夷柔是個爽快的人,聞言眼睛也亮了。
姐妹們約定好了,這才各自分手,過了兩日,夷安就聽說二老爺被賈氏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衙門都不去應卯,只守着驚吓過度的賈氏,連衙門的主管都有不好的評價出來,如今城中頗又有些風言風語,就覺得能禍害到這個份兒上,賈氏也算是個能人了,卻置之不理,與夷柔一同到了三日後,賈氏給二太太磕頭上茶,正式定下名分的這一日,曉得二太太的心情必是大好,有求必應,這才上門。
果然,姐妹兩個一同進了二太太的正房,就見二太太端坐上手,臉上帶着笑意,下頭立着的不知多少二老爺的妾,臉上卻大多很不好看,嫉恨的目光往那角落裏,穿了一襲粉紅衣裳,淡掃蛾眉的賈氏看去。
夷柔見了賈氏不裝模作樣地穿那些素淡的衣裳了,又見她臉色灰敗,并不是十分願意的模樣,便與夷安小聲笑道,“如今瞧着她,竟還不錯。”
“她再穿白衣,豈不是詛咒二叔?”夷安給二太太請安,坐在了二太太的下手,這才笑眯眯地輕聲說道,“膽敢詛咒夫君,這才叫該死,不打個半死,豈不是叫她稱願?”
見上頭聽到了自己的話的二太太眼角微微一挑,她這才含笑繼續說道,“若還哭哭啼啼,就該叫二叔瞧瞧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意思。若是真心,哭什麽呢?況做妾的,必是要好生服侍主母,立規矩什麽的,若是不願與二叔哭訴,可見心懷逆心,對主母不敬。”
“你們這些孩子,古靈精怪的。”二太太聽了這些,心中就有了日後怎麽收拾賈氏的主意,見兩個女孩兒擡起了明豔清媚的臉來看她,心情果然大好,見賈氏畏畏縮縮地上來,往一旁遞了一個眼色,就有低着頭的丫頭端了墊子在二太太的面前,又拿紅漆托盤托了一碗茶水在賈氏的面前。
賈氏用驚慌可憐的眼神怯怯地看着二太太,然而這樣的眼神卻叫二太太心中惱怒,見了她頭上纏着厚厚的布條,想到那下頭的傷疤再也不好,她臉上露出了一絲惡意來,眼睛挑了挑,那賈氏的後頭,就有一個婆子往她的膝蓋上踢去,夷安就聽賈氏一聲哀叫,猛地跪在了地上,就聽“咚”地一聲,這女子跪在了墊子上的瞬間,竟疼得滿臉都是冷汗,往一側倒去。
夷安就見二太太臉上露出了笑意來。
那墊子不過是如一層白紙一樣單薄,賈氏這樣跪在上頭,只怕不好受。
然而二太太卻不當一回事兒,如今賈氏不是客居的表親,只是她院子裏的一個妾,這苛待些,算什麽呢?命人扶住她,就有一個丫頭不客氣地将那熱茶塞進了賈氏的手裏,見賈氏被燙得拿不住茶杯,卻叫人死死地握住了外頭的手不能放開,二太太這才心中解氣了許多,轉頭仿佛沒有看到賈氏的辛苦,與夷柔夷安笑道,“今兒過來,你們是要做什麽?”
☆、第 20 章
夷柔冰冷的目光掃過可憐得痛哭流涕的賈氏,卻無動于衷,只含笑回道,“想與四妹妹出府去瞧瞧外頭的衣裳首飾,因此過來求母親。”
“你從來不穿外頭的衣裳,怎麽想到了這些?”二太太疑惑地問完,只是見夷柔難得竟想換新衣裳,目光便溫柔了起來,連聲笑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兒,竟叫你們兩個一同來求我,值得什麽呢?”
又命丫頭往後頭去,取了一個不小的匣子來,打開了,姐妹倆就見裏頭竟是一匣子銀子,一擡頭,就見二太太笑得見牙不見眼,只和氣地說道,“且用這些買,買多少,都算在我的身上。”
叫二太太瞧着,這就是夷柔想要打扮得好看些,在新城郡主面前風光些呢。
給閨女的,雖還連帶上了一個夷安,不過二太太并不小氣,命夷柔的丫頭接了,目光掃過下頭連氣兒都有些喘不過來的賈氏,想到從前她裝模作樣跟仙女兒似的,就覺得惡心,此時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叫你們三哥跟着去,也有個照應。”
見兩個女孩兒應了,她這才拿起一旁的點心與夷柔夷安,又露出好奇的模樣,只問在巡撫府中之事,聽得喜笑顏開,竟一時忘記下頭還跪着等着自己喝茶的賈氏,說笑了一會兒,見賈氏搖搖欲墜,連哭都哭不出來,這才笑道,“瞧我這記性,今兒是大姨娘大喜,竟與你們說笑起來。”
“不過是個妾,母親太大張旗鼓了些。”夷柔冷冷地說道。
“到底是你們父親心尖兒上的人兒,怎能不看重些呢?”二太太忍着心裏的怨恨,命人往前頭去問宋衍今日可閑着,這才接了賈氏手裏的茶喝了。
喝了兩口,她一低頭就見賈氏的一雙手上燙得都是水泡,便冷笑道,“瞧瞧大姨娘這皮肉兒,竟嫩得連茶都端不住呢,這叫老爺瞧見,豈不是還以為我欺負你?”說完,命人帶了大大的銀針進來,看着賈氏驚恐地爬到角落裏,也不在意,到底命人拿住了她,一個個地挑破了她手上的水泡,聽着賈氏的慘叫,這才冷笑了一聲。
真當這後院兒這樣好待着?前兒她姐姐馮氏進來,如何不動聲色地治幾個妾,自然與她說了許多。
她從前只知道橫沖直撞,如今竟然會使這樣狠毒的手段,不單那賈氏已經厥過去,就連從前不大将她看在眼裏的妾們瞧見,也都露出了驚駭的模樣。
夷安只含笑看着,并不覺得如何。
從前在宮裏頭,這樣的小手段算什麽呢?當年皇後叫一個新入宮的美人兒擠兌得沒有立足之地,她那皇伯父色迷心竅,甚至還要封那美人兒為皇貴妃,最後又如何了呢?
一朝壞了事兒,美人失寵,後腳落進冷宮裏,叫皇後割碎了渾身的皮肉,倒上了蜜糖丢進了螞蟻窩裏,那幾日冷宮的哀嚎連夷安都聽得到。
不過是你死我活罷了,可就算是那美人那樣凄慘,夷安卻都沒有往她皇伯父面前揭露皇後。
皇後将她當親生女兒一樣養大,愛惜她,養育她,叫她一介宗室女在宮中得到了最大的庇護,就為了這恩情,她也不會去坑陷皇後。
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皇後本就是皇帝的妻子,後來的分寵的人,叫夷安說,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目光微微暗淡,想到了從前,夷安心裏就覺得陰郁,看着面前的空地出神,不大一會兒,就覺得衣袖叫夷柔拉扯了一下,她回頭,就見夷柔已經起身與二太太告辭,見她神色晦暗,夷安心中一動,也跟着起身與她一同走了,沿着廊下緩緩地行走,不大一會兒,夷柔就立在了一處結了冰的荷花池上,看着下頭的枯萎的荷葉,轉頭低聲說道,“我瞧着母親這樣兒,心裏難過。”
為了個男人,竟變得心狠手辣。
“這就是男子不好的緣故。”夷安輕笑了一聲,沉聲道,“若是男子願意一心一意對他的妻子,誰會面目可憎,手段狠毒呢、”二太太雖然狠辣,然而卻也是賈氏勾引二老爺再先,叫夷安說,怎麽收拾賈氏,都是應該的。
“若男子都是如此,日後何必還要嫁人?”夷柔心灰地嘆道,“難道出嫁,就是在後院與姨娘争寵,你欺壓我,我謀害你?”
若是那樣,嫁人還有什麽意思?指尖摳進了皮肉裏,夷柔只覺得心裏疲憊,卻還是低聲說道,“若是日後,我的夫君不能一心待我,那麽就算他是我心上的人,就算他好的天下都側目,我也不稀罕!”母親的遭遇,叫她受到的觸動太大,叫夷柔的心中生出了恐懼來。
夷安只無聲地拉着夷柔的手,慢慢地展開,小心地給她擦去了上頭的血跡,這才低聲說道,“一心一意,三姐姐的心,我明白了。”
想當初,夷安郡主也要一心一意,可是卻撞得頭破血流,不過是遇人不淑罷了。
上輩子她瞎了眼,這輩子,只擦亮了眼睛,不要再落到那樣的境地了。
姐妹兩個相視一笑,都覺得彼此有了相同的心意,牽着手到了前院,就見宋衍正等着。這樣清隽如松柏一樣的少年,靜靜地立在雪地裏,雖沉默寡言,卻叫兩個女孩兒都心安。
“走吧。”宋衍不欲聽後宅如何,只摸了摸兩個女孩兒的頭,扶着她們進了車,這才問道,“想去哪兒?”
“三哥哥不讀書麽?”夷柔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不過是一日,不算什麽。”宋衍見夷柔恐耽誤了自己的功課,輕聲安慰了,目光落在了夷柔挑着簾子與自己說話的手上,目光頓了頓,卻不再問,吩咐了一聲就走。
姐妹倆本不知外頭都有什麽好去處,此時只探着頭與宋衍說話,詢問外頭的有趣的去處,見宋衍不大理睬她們,頓時就覺得心裏不爽利了,夷安轉着眼睛探頭與宋衍問道,“前兒三哥哥給我送來的八寶鴿子,香酥熟爛,味道也鮮美,不知是哪家做的,今兒出來,咱們再去試試?”叫宋衍一扇子敲在了頭上,哼哼着躲進了車裏,這才聽見外頭宋衍慢慢地說道,“你這全心,竟都在吃食上不成?”
“三哥哥什麽時候給你帶的八寶鴿子,我怎麽沒有?”夷柔豎着耳朵聽着,頓時醋道。
“難道你沒得了我給你的西域的古玩?”宋衍只問道。
“我怎麽沒有這個呢?”夷安也醋了。
姐妹兩個在車裏與宋衍歪纏不清,騎着馬在外頭的宋衍見妹妹們争先恐後地要探出頭來,威脅地晃了晃手裏的折扇,見兩個小丫頭不敢出來,臉上就帶了幾分笑意,努力板着臉呵斥道,“貪心不足!”
聽見裏頭不出聲了,他頓了頓,這才說道,“今兒往饕餮樓去,裏頭一份佛跳牆極好,”聽見裏頭夷安得意地笑起來,他微微搖頭,這才繼續說道,“還有江南來的西洋的玩意兒,一會兒你們自去挑,算在我的賬上。”
這顯然是對姐妹兩個妥協了,兩個女孩兒都歡呼了起來。
果然離了宋府,心情就歡欣了許多,宋衍見這兩個妹妹活潑了起來,在裏頭叽叽喳喳說笑個不停,眼角就流露出了笑意,連面色也柔和了。
車一路滾滾向前,待停了,夷柔先忍不住跳下來,卻見眼前不是酒樓,也不是西洋貨鋪子,卻是一個不大的醫館,目光落在宋衍神色平淡的臉上,她眼圈就紅了。
“這是城裏最好的醫館,給你瞧瞧手,別留了疤。”宋衍說完,就率先往裏頭去,夷安與夷柔對視了一眼,跟着進去,就見裏頭空曠清淨,滿滿的都是極大的藥櫃子,帶着混雜的藥香氣,裏頭一個年邁的大夫似乎正與一人說話,頭也不擡,夷安遠遠地就見這大夫的面前擺着幾樣兒藥材,看起來仿佛是傷藥,卻并不在意,立在一旁,見宋衍轉頭掩住了自己與夷柔,這才繼續四處看着。
那老大夫仿佛正與面前的客人說什麽,一臉認真,只是夷安的目光,落在了背影有些清瘦的青年的身上,卻微微皺眉,不由自主地掩了掩自己的鼻子。
這人一身清貴的錦衣,雖有些纖弱,然而看着卻極為挺拔,只腰間的佩玉就不下萬兩,雖看着清貴,然而這人的身上,卻透着一股粘稠的血腥氣,仿佛這人的身後,帶着屍山血海的殺氣,叫人心中畏懼膽寒,目光再落在這青年腰間的氣勢厚重的重劍上,夷安的眼角一跳,心知這恐怕是軍中的武将,是見過血的,雖心中疑惑,然而見宋衍有些凝重的目光,卻還是老實地立在宋衍的身後。
仿佛是感覺到有人進來,那青年頓了頓,微微轉頭,露出了一張臉來。
醫館有些昏暗的陽光下,夷安就見到了一張冰雪般清冷的容顏,仿佛是一池清透的春水,寒涼清透。那張臉有一種叫人驚心動魄的美麗,然而那雙狹長有些妩媚的眼中,卻仿佛帶着叫人遠遠不敢靠近的疏離與冷漠,他漠然地回望,宛若女子的美麗的臉上,卻又有一種叫人不敢靠近的刀鋒一般的銳利,這種銳利映襯在他有些單薄的身上,憑空地使人生出了畏懼與膽怯。
☆、第 21 章
這樣美麗卻危險的青年,叫宋衍眼裏生出些疑惑,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兩個妹妹。
夷柔看着那青年的目光帶着幾分畏懼,然而夷安,漠不關心地看了那青年一眼,目光就落在了宋衍的身上,笑吟吟地說道,“還是三姐姐的手要緊。”
見兩個妹妹并沒有被這青年迷惑,宋衍到底松了一口氣,只護着兩個妹妹進了裏頭,夷安坐在一旁,就見外頭的那青年收回了目光,一雙清冷的眼睛,筆直地落在了面前的那老大夫的身上。
就算看不到那老大夫的臉,夷安也覺得這位定然壓力很大。
那青年看似清冷,可是一雙眼裏不自覺就帶了刀光劍影,實在叫人心生畏懼。
果然那大夫的聲音隐隐有些不穩當了,飛快地說道,“你說的那狀況,可見腿骨未斷,不過是瞧着駭人,給你些傷藥,好好兒地熬了多用今日,該是無礙的。”說罷,見那青年微微點頭,又低聲說了些什麽,便再次沉吟了起來,之後往藥櫃裏繼續抓藥,口中念念有詞,忙碌了起來。
夷安見又有個小藥童進來,查看夷柔的手,便對那青年不再在意,看着夷柔龇牙咧嘴地被上藥,這才幸災樂禍地撫掌笑道,“瞧三姐姐日後,還要不要如此任性呢?”
宋衍手裏癢癢的,很想再敲妹妹一扇子,只是到底是在外頭,忍住了,看着夷柔被上藥,不過是些小傷口,聽了那藥童“不好碰水”等等叮囑,命夷柔身後的丫頭記下了,這才起身。
見他出去似乎與那大夫還有話說,夷柔偷偷看了看外頭的那青年,這才低聲與夷安小聲說道,“那人長得真好看。”這樣如同女子一般的美麗,又有一種格外的清冷,實在叫人不能移了目光去,只是夷柔不知為何,卻覺得這青年叫人害怕,靠近一些就心驚肉跳的,此時見夷安并不在意,這才偷偷地說道,“咱們這城裏,何曾有這樣的人呢?只怕是才入山東的。”
這樣美貌的青年,又看似清貴,只怕濟南城中也是有名兒的人物,卻從未叫人知曉,夷柔猜測,該是路過的了。
畏懼地看了看那青年,夷柔正要說話,卻見身後的丫頭們都在偷看那人,嘴角不由露出了揶揄的笑容來。
正要嘲笑兩聲,夷柔就聽見外頭又有人聲傳來,不大一會兒,就有個臉色發白的少年飛快地沖進來,手上抓着一個含淚的少女,連聲道,“蔣大夫,求您瞧瞧這丫頭!”說完了也不顧別的,只捧着這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地過來,見了宋衍微微一怔,急忙露出了一個熟悉的笑容來,卻目光落在了身邊的那丫頭打扮的少女的身上,十分急迫。
夷安就見這少年出現的瞬間,夷柔的眼睛亮了,然而那丫頭被他奉若珍寶時,夷柔的眼神就暗淡了下來。
夷安心中一動,轉頭細細看那少年,就見他斯文俊俏,氣質溫和,竟是一個翩翩的少年,想到從前夷柔的心事,便微微皺眉。
“是宋兄。”那少年看着宋衍臉色不大好看地放在自己的身上,頓了頓,這才紅了臉,連聲賠罪道,“實在是人命關天,沒有與宋兄相見。”
那少女的手腕确實全是鮮血,宋衍在她的手上頓了頓,這才問道,“這是……”
“我屋裏的丫頭,方才不小心在外頭滑倒,跌傷了手。”這少年瞧着這丫頭的目光全是溫柔深情,宋衍看在眼裏,便皺眉道,“咱們一同讀書,從前,我可不知道你還有個丫頭。”
夷柔的心事他多少知道一些,眼前這少年是與他多年的同窗,家中富庶,這少年讀書也很好,因夷柔,宋衍平日裏與他走動頗近,旁敲側擊也不曾聽說好友有心上人,因此覺得他與夷柔很相配。
只是如今瞧了這少年的模樣,宋衍就心中不那麽樂意了。
不說夷柔若是與他有個什麽,就是奪了別人所愛,就看着這好友如今着急的模樣,日後只怕就是另一個二老爺。
雖然這丫頭斷然只能是個妾,然而宋衍也不願意妹妹屋裏有這樣的與她夫君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妾來礙眼。
心中有了決斷,宋衍的目光一掃,卻見那方才的清貴端麗的青年,正斂目查看面前的藥材。不願意再叫自己的好友去見夷柔,使她傷心,他雖見那青年皺眉,還是只當沒看見,看着這丫頭畏畏縮縮地避着那青年在一旁,嗔了自己的好友,似乎很有些氣性,好友卻還在賠笑,便颔首道,“裏頭還有我的兩個妹妹,日後咱們再聚。”見這少年連連點頭,聽到他的妹妹也并沒有什麽異樣,心中一嘆。
落花有意,夷柔的一番心事,只怕是要落空了。
聽着外頭的話,夷安轉頭就見夷柔的眼裏仿佛要滾下淚來,到底忍住了,對着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輕聲道,“也好。”
如此,好過了日後,她真的心願得償,知道了眼前這些後的痛苦。
默默地看着那少年俯身在那丫頭的身邊,輕聲問“疼不疼”等等,夷柔閉了閉眼,張開眼,就是一片清明。
從前,也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如今豁然開朗,她斷然不會再去糾葛不屬于她的人。
不是一心一意對她的人,她不會要,就是如此了。
“可惜了。”雖然心事落空,然而夷柔卻不是一個遷怒的人,此時看着外頭那丫頭,見她年紀不大,一雙眼睛清透可愛,天真爛漫,又見她與那少年極親近,也覺得這樣的感情,不是自己能插足的,卻想了想,與夷安嘆道,“可惜是個丫頭。”
這少年也算是大戶人家出身,很有規矩,只怕是不能允許一個丫頭做這人的正室的,若是日後這少年有了妻子,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做妾?
夷柔看着那撅着嘴巴的丫頭生出了幾分憐惜。
“若是他真心,就算是丫頭,也未必不能,不過是在他的心中,能不能兩全其美罷了。”夷安便斂目,淡淡地說道。
仿佛那女孩兒疼得很,那少年手足無措,一雙眼睛都落在她的身上。夷柔見了,心裏總是傷心的,沉默了一會兒,便與夷安強笑道,“不過是一點子小傷口,咱們占着後頭做什麽呢?叫那位姑娘進來好好兒查看吧。”
說完,整理了衣裳,與夷安一同到了外頭,對着那感激地看着自己的少年點頭,心中酸澀,卻聽見那女孩兒小聲說道,“多謝。”她轉頭,見那少女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就生出了釋然來。
她心上人喜歡的,是這樣可愛的女孩兒,該也是個心地純善的人,也不枉她從前的一片心了。
夷安只握着夷柔的手作為安慰。
眼看那少年扶着那丫頭進去了,夷安這才與夷柔低聲笑道,“天涯海角無芳草?”
“你這個……”叫夷安這一句,夷柔滿心的難過頓時被岔開了,嗔了她一眼,這才轉頭與擔憂地看着她的宋衍笑道,“三哥哥,咱們走吧。”
她并無異樣,可見心中并無芥蒂,叫宋衍放心了些,微微點頭。
正要離開,卻見另一側那老大夫無力的聲音傳來,無奈地說道,“這位……公子……,沒有銀子,藥材……”
夷安轉頭,卻見那青年正低頭在身上細細地摸索,許久,清透的聲音傳來,輕聲道,“忘記帶銀子。”他遲疑了片刻,從身上解下了玉佩來方才那嘴角抽搐的老大夫的面前,輕聲道,“換!”
說完,那雙清冷的眼睛裏就泛起了一絲期待,那老大夫見了玉佩,遲疑了片刻,還是搖頭道,“太貴重,不值得這些。”
這玉佩不是凡品,今日他占了這大便宜,豈不是壞了醫館的名聲?頓了頓,這老大夫就出主意道,“不如,這些藥材我給您留着,您回去取了銀子,回頭再來就是。”醫館不大,整個兒賣了都找不齊換給這青年的銀子,況這些藥材多有值錢之物,不然,就是送給這看着不凡的青年,也不是不能的。
他也不敢叫這青年押這玉佩在此,不然丢了,可怎麽賠呢?
這青年沉默了,握住了這玉佩,定定地立在大夫的面前。
夷安目中一閃。
這人氣質端貴,定然不凡,結下個善緣,也是好的。
想了想,她回身與青珂叮囑了一句,見這丫頭捧了兩個銀錠子放在了那大夫的面前,見那青年轉頭,用如水一樣清涼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其中映照出了自己的模樣,清晰沉靜。
他看着她清透沒有一絲其他情緒的眼睛,怔了怔,斂目握住手中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青年的模樣有些異常,夷安微微皺眉,覺得仿佛自己不該對這人表達善意,卻還是微微一笑,和氣地颔首道,“既然不便,便叫小女代勞就是。”說完,見宋衍看着自己的眼中帶着些笑意,顯然覺得自己做的不錯,也偏頭一笑,聽那老大夫咳了一聲道,“多了些,便叫老朽招了零碎的銀子與……”
夷安沒有多給銀子的做派,立等這大夫找錢。
此時這青年卻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夷安,妍麗的臉上如同被化開了冰雪一般,許久之後,低頭走到了藥櫃子一處寫着“人參”二字的匣子前,拉開,取出了一截不短的人參,放在了自己的那堆兒藥材裏,轉頭,看着微微一怔的夷安目光炯炯。
或許是錯覺,那目光之中,竟然帶着一絲忐忑。
“再給十兩!”此時那老大夫看着眼前的人參,頓了頓,眼角抽搐地轉頭,與慢慢眯起了眼睛的夷安說道。
☆、第 22 章
夷安覺得這美人兒真是個奇葩,特別會蹬鼻子上臉,不過她對這點子銀子并不在意,既然做了好人,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慢吞吞地取出十兩銀子給了那老大夫,她也懶得再在醫館裏,對着那青年颔首,便再也沒有什麽可說的,跟着宋衍出了醫館,預備往別處去。
才上了車,就見醫館裏,那美麗的青年提着藥大步走出,目光落在宋家的車上,目中一亮,走到了車前。
“這位公子?”夷安與人為善,宋衍是覺得很不錯的,不過叫人沾上就不是那麽好了,此時便與這青年立在一處,仿佛被這人的美麗清冷刺痛了眼睛,他微微皺眉,沉聲道,“舍妹不大交際,公子有何事,與我說就是。”
“多謝。”這青年聲音清越,如含着一塊薄冰一樣,輕聲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宋衍覺得眼花,客氣地說道。
正要上馬,卻被一只修長極美的手攔住了。
“公子?”宋衍臉色微微變了。
夷安絕色,他只恐這青年心中生出歹意來。
目光落在這青年腰間的重劍上,宋衍心中生出悔意。
不該這樣輕率,叫妹妹送了這樣一個看着就危險的人人情的。
一枚玉佩忽然垂在他的眼前,就聽這青年輕聲道,“換!”
宋衍端正的臉色有點兒繃不住了,瞪着眼前白皙修長的手指,這一刻,他真的覺得這家夥該是腦子有問題,忍了又忍,他便斂目輕聲道,“我家并不難于這些,公子有需要,自然出手相助,人之常情罷了,若是要了東西,豈不是叫人不齒?”
見這青年修長單薄的身子動了動,他心中正戒備,就見這青年手一動,那玉佩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明亮的光來,飛快地順着垂着輕紗的車窗沒入了車中。
車中傳來夷安的一聲哀叫,宋衍臉色微變中,卻見簾子再一動,那玉佩就被丢了出來,少女憤憤的聲音傳來,怒聲道,“什麽臭男人用過的東西,我不要!”
那聲音惱怒起來,顯然并不歡喜,仿佛是聽出了夷安的惱意,那青年臉色頓時有些暗淡了,接住了被抛出來的玉佩,見宋衍用戒備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是恐他發難,轉頭對着那傳來了女孩兒疼得吸涼氣的車動了動嘴角,最後慢慢地走了。
“怎麽了?”宋衍見他走了,那背影筆直,卻仿佛有些蕭瑟,微微皺眉,這才挑起車簾子,見夷安捂着額頭眼裏全是眼淚,急忙問道,“可傷着了?”
一片好心喂了狗的夷安只龇牙咧嘴地放下了手,叫宋衍與笑得不行的夷柔看自己的額頭,宋衍就見那光潔細白的額頭上好大一個包,不知為何,竟覺得有趣好笑,咳了一聲道,“無礙吧?”
夷安憤恨,只覺得這青年實在狼心狗肺,自己幫了他,竟然還用暗器,況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手上拿了男子的玉佩,叫人知道了,豈不是毀了自己的名聲?
心中惱怒,她又見夷柔捂着嘴噗嗤噗嗤直笑,想到方才冷不丁頭上就挨了一下,頓時記仇了起來,記住了夷柔幸災樂禍,這才偏頭哼道,“無事,只是沒了心情罷了。”
夷柔見了心上人心情難免郁悶,誰還有心情在街上逛呢?她頓了頓,便與宋衍說道,“回去吧。”
宋衍看着兩個妹妹都耷拉着頭不說話,斂目想了想,低聲與身邊的小厮叮囑了幾句,見他領命走了,這才送了夷安與夷柔回了府中。
才回府,夷柔只說精神不濟,回去休息,夷安頂着頭上的包,匆匆回了房,見了銀鏡裏自己額頭上紅紅的一片,詛咒了一下那莫名其妙的青年,正扭着手指惱怒,卻見簾子一挑,一個瘦小的小姑娘跑進來,這小姑娘身上穿得圓滾滾的,見了夷安回頭看自己,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跑到她的面前擡頭叫道,“給四姐姐請安。”正是如今養在二太太膝下的七姑娘夷寧。
見了這滿眼都是懵懂清澈的小姑娘,夷安的心情不錯,見她的臉上胖了些,知道雖然二太太刻薄,然而到底沒有短了夷寧的吃食,便低頭掐了掐她的小臉兒笑問道,“你今兒怎麽來了?”
“父親給了我珠子,我,我給三姐姐與四姐姐,兩個姐姐,一人一半兒……”夷寧到底還小,磕磕巴巴地說道。
她伸出的小手上,有一個小小的錦袋,夷安娶了打開一看,見裏頭是一些圓滾滾的珠子,雖不大,卻很圓潤可愛,見夷寧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夷安就笑了,摸着她的頭溫聲道,“我很喜歡,只是用不下這麽多,咱們也一人一半兒好不好?”見夷寧咬着手指想了想,懵懂地點頭,便分了一半的珠子,鄭重地單獨放在妝臺上一個琺琅匣子裏頭,剩下的挂在夷寧的腰間,含笑道,“在四姐姐這兒玩兒?”
“好!”夷寧果然歡喜,抓着夷安的手不放。
她這樣親近自己,帶着孩子的天真可愛,夷安的目光就溫柔了起來,問她的起居,知道過得雖然不如幾個嫡女,然而卻也不錯,便微微點頭。
“父親,父親誇我。”夷寧獻寶地說道。
三老爺夷安并不常見,只知道他素日行事雖荒唐,然而卻很有底線,聽了夷寧的話,知道這三叔看起來還不是管生不管養的人,便含笑問道,“三叔誇你什麽了?”
“誇我是個好孩子。”夷寧疑惑地摸了摸姐姐的頭,見她疼得龇牙,急忙放下手,鼓起小嘴巴惦着腳尖兒給姐姐吹額頭,小聲說道,“疼疼飛走,疼疼飛走……”
“好了。”夷安的心裏一熱,摸了摸偏頭咬着手指頭的妹妹,又問她三太太如何,知道三太太少了一個庶女礙眼,如今對她是視而不見的,見夷寧對三太太并無怨恨,知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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