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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了。

那雙小腳挑起的滴滴水珠兒,晶瑩剔透,他從未覺得清水居然也有這麽好看的時候,魂兒都不知被誘到哪兒飄忽去了。

秦宇跟着爺過來,沒想會瞧見這一幕,趕緊将目光收了回來,背對着那邊為難地提醒:“爺,咱還是走吧!”

人家姑娘在這兒洗腳,您發什麽呆啊?雖是軍營裏長大的粗漢子,平時除了兵書沒念過其他的,但非禮勿視這樣的淺顯道理,秦宇還是懂的。

沒聽見爺吱聲兒,秦宇趕緊瞥了下爺的臉。

不瞥還好,這一瞥秦宇心裏就嘀咕上了,這是張什麽臉吶?他幾乎不敢直視了,爺的目光直了,嘴半開着,哈喇子都快滴下來了吧?若被旁人瞧見,爺好不容易搏殺回來的一世英名就要打水漂了。

他只好冒着性命危險再次提醒:“爺,去那邊兒找個地兒歇會兒吧。”

紀策聽到這聲兒,才想起身邊兒還有個和自己一樣的純爺們兒,哪想與人分享眼前的景,趕緊伸手一遮,自己的目光卻沒舍得移一下,“一邊兒去找個地兒坐着。沒我命令不準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04

秦宇這次真傻眼了,爺這意思是打算自個兒杵這兒獨瞧?嫌他礙手礙腳了?他跟了爺好幾年了,還是頭一次招嫌棄的。不過那頭正玩得起勁,估計也留意不到這兒有人在偷窺,秦宇不敢與爺一起堕落,趕緊走到一邊兒找了個地兒自己安置下了。回頭一看爺那模樣,瞅着就替王爺着急,幸好王爺和王妃不在,否則得活活氣暈過去。

這哪還是他認識了十幾年的爺啊!若不是一早跟着他,得将他當作采花賊辦了。

沈嘉在荷塘裏泡了一陣子腳,精神了不少,瞧着時辰差不多了,趕緊将自己收拾妥當。剛站起身便見到水榭拐角處轉出來一位寶藍色錦衣的俊俏公子,也不知對方有沒瞧見她在荷塘邊兒戲水的模樣,一時神色有些慌亂。

紀策自然不會蠢到瞧了便宜還賣乖,負着手假作欣賞荷花,只是裝了那麽一小會兒,故意一轉臉瞅見了那丫頭。雙眼忽地一亮,唇角一揚便招呼上了:“真巧,沈小姐也來賞花?”

沈嘉剛收拾好心情,聽着對方這話頓時懵了,這人認識她?!!

京裏的公子哥确實不少,因為二位哥哥的緣故,她确實也識得好些個,但來來去去都是兩位兄長的知交好友,她眨着眼愣愣地望了對方好一宿,覺出點兒什麽味兒來。合着還真有幾分面善,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趕緊伸手拽拽琪玉的袖子,壓低聲兒問:“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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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她見過的公子,琪玉也都見過,琪玉打小就得替她記住每個人的長相,方便在适當的時候提醒她對方身份,免得得罪一些不能得罪的人。

可偏偏今兒琪玉也傻眼了,瞅着廊下那位錦衣公子半宿,愣是沒瞧出人家身份來,唯有揉着衣角小心回道:“奴婢不認得。”

沈嘉一聽頭就疼了,連琪玉都指意不上,今兒這人她難道得罪定了?對方一襲錦衣,料子華貴,堪比貢品,沈嘉一個頭兩個大。對方身份可不低啊!就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渾然天成的英氣,也正暗示着這人不容小觑。按說這樣重要的人,琪玉一定會牢牢記在心上的,也不知今兒這丫頭是不是沒帶記性出門,這可如何是好?

紀策在拐角處見着沈嘉收拾好才轉出來的,就是為了與她說上幾句話,套套近乎。那聲沈小姐固然是依着秦宇探回來的消息猜的,但觀這丫頭驚訝呆滞的小模樣,顯然是已經有答案了,只怕在想,他怎會知道她的身份吧?

想到這兒,紀策難免有些情不自禁的小得意,手一負,胸一挺便往前邁了幾步,淡淡一笑,開始談論起池裏的景色,“這兒的景确實挺不錯的,沈小姐真會挑地方。”

可惜人家聽不出他這是在一語雙關吶!

沈嘉這會兒甭提多愁了,聽到這話唯有硬着頭皮上,領着琪玉自小塢踏上長廊的臺階兒,一路尋思着該如何應對。想了半宿,生生憋出一句:“是挺不錯的。”

那說話的聲兒都變了,從來就沒這般怯膽過。

紀策聽到她的回答,心裏說不出的美,這話算是搭上了?

正美着,廊角那頭又轉進來一行人,約莫十五、六個。

打頭的是個穿得花枝招展的漂亮丫頭,十六、七歲模樣,一身桃色緞子做就的長裙,上面繡了不少金線圖案。頭上還別着金步搖,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直響,就怕別人不知她來了似的。她身後跟了一名侍婢和一幫衣冠楚楚的俏公子哥兒,個個嘴角都帶着谄媚的笑意。

紀策聽見聲兒一回頭,正好瞅見這幕,差點兒沒把他那對眼給閃花了。這誰啊?沒事兒來攪他好事兒幹嘛?這地方寬敞着呢!為啥非得往他跟前兒湊,想着氣就不打一處來,差點兒沒把這群人全丢出去。

那頭,琪玉見着這幫子人,心裏揣着方才的事兒就惦記着在小姐面前“戴罪立功”,趕緊湊到沈嘉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句:“潘小姐到了。”

沈嘉沒好氣地說:“這還用你說啊?”

就對方那來勢洶洶的陣仗,沈嘉也早瞧出來了,她不是第一次與這人打交道了,隔三差五的就要走上這麽一遭,就快跟一日三餐家常便飯似的了。何況潘若若頭上那支金步搖到哪兒都戴着,即使沈嘉記不住她的樣貌,也該認得這支皇上打賞的金步搖。剛得賞那陣子,她可是在沈嘉面前炫了好一陣功夫,就怕她沒看清楚似的,直往她跟前兒湊。

再說這邊兒,潘若若帶着一幫國子監的公子哥轉進來就見到一名陌生男子與沈嘉呆在水榭廊下,不覺冷笑。敢情今兒沈嘉也帶了人來向她示威?不過雙方相比之下,潘若若覺着她那邊兒的人丁也太單薄了。何況若是個長眼的,遲早知道該往哪兒紮堆。

于是蔑了沈嘉一眼,故意問道:“不介紹介紹?”

說着就好似等着人家擇良而栖似的。

沈嘉原本見着她進來,頭一回覺着特順眼,直當了她是顆閃着金光的救星,要知道潘若若認識的人可不少,只要她稍一“提點”,對方的身份還能不明了?可偏偏這救星一出聲兒就問了個她最尴尬的問題。這不是人掉井裏了,還使勁兒往裏面掟石頭嗎?沈嘉差點兒沒就此暈過去。

瞅着沒轍了,她情不自禁地揉搓起了小指頭,微微擡眸看向不遠處的這位錦衣公子,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如何開口介紹。

紀策被人攪了好事,原本心情特不爽快,見着二人招呼上了,才知道原來來人是這丫頭的朋友,雖然心裏不大舒坦,卻也沒拿臉色給人看。誰叫這幫子人與這丫頭有交情呢?若自己臉色不好,回頭在丫頭跟前兒說上他幾句不是,還不立馬壞了他的好事兒?

這會兒聽到人家提起他,紀策一扭頭便收到了沈嘉投來的目光,盈盈的,甭提多水靈了,越看越覺得心癢,難不成這丫頭的模樣是在害羞?他唯有将頭一偏,好似理所當然地等着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只是見到這丫頭的兩條黛眉越聚越緊,快擰到一塊兒去了,他才記起昨晚不是沒報自己的大名嗎?方才還真是美得将這茬兒給忘了。怎忍心看着她為難?

“子符,孺子的子,兵符的符。”紀策尋思着自己這次是偷偷溜回京都城來的,還未來得及進宮面見皇叔和他那上了年紀的皇奶奶,有些于理不合,沒直接在這麽多人面前報上大名。

不過他也沒騙沈嘉,若她夠聰明的話,自然會想到他是誰了。紀策字子符,他報的也是自己的表字。應該不難猜吧?

可他哪兒想得到沈嘉的毛病呢?

這會兒沈嘉正撿着寶似的跟那兒低聲叮囑着自己的侍婢:“記下了?下次可別再忘。”

還好這位公子善解人意,沒讓她在人前出醜。雖然她怎麽也想不起自己何時聽過這個名字了,心裏卻說不出的感激,連對方沒報姓兒都沒留意到。

琪玉方才犯了錯,哪敢怠慢,趕緊點點頭,在心裏将這人記下了。這錯可不能再犯,否則小姐要她來幹嘛?不就是瞅着她機靈、能記事兒嗎?

潘若若打量了紀策兩眼,也沒覺出什麽好來,她身邊這樣的男子多了去了,自是不用花心神去琢磨的,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頭的沈嘉,“今兒我約你來,相信你也該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兒吧?”

沈嘉微微點了下頭。

潘若若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說:“今兒我們比畫畫。”

一直以來二人間的比試都離不開琴棋書畫,來來去去就這幾樣,沈嘉雖然有些厭了,卻也沒反對,只是心裏盤算着該找個什麽方法輸給她。這些年兩人間的糾葛,弄得她不勝其煩,且不說她那可憐的瞌睡蟲不樂意,就連她家的門房也該私底下抱怨了。

潘若若總喜歡讓人天沒亮就送來請柬,擾人清夢,可自己卻遲遲不到,目的不過就是要沈嘉等她,也只有這事兒她能為難下她。

潘若若身邊那幫公子哥兒聽到二人今日的比試主題已出,趕緊打發了人去張羅,水榭木樓裏本就備着些文房四寶,沒一會兒功夫比試場地就被這班人倒騰地似模似樣了。

見着一切就緒,潘若若走到一邊兒的案幾旁,着人替她研墨,剛拿起桌上那只擺放地規規矩矩的毛筆,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抹陰笑,“咱來來去去畫了不少景兒了,今兒換個題,畫人像。”

琪玉方才還逮着機會在那兒掩嘴偷笑,暗想她這是沒輸夠,聽到這話,頓時笑不出了。小姐的事兒她能不知道?比什麽都行,就是不能比這樣。小姐自幼便無法辨識身邊人的容貌,有時剛見過的人轉個背就能給忘了,別說畫,就連對方站她跟前兒,她一低頭就能記不得人家長什麽模樣,怎麽畫?

這可是小姐的死穴啊!

沈嘉聽着對方這話不似在征求她的同意,倒像是早已拟定好了。既然心裏已打定主意要輸給潘若若,她爽快地應了聲:“好!”

只是也有點兒不明白,按說附庸風雅甚少有人用這人像來命題的呀!

潘若若估計是沒想到她會答應地如此幹脆,不覺猶疑了一下。她身後的一名公子趕緊走到她身邊兒,低聲說道:“郡主請放心!這是從宮裏探來的消息,花了在下不少心思呢!假不了。”

潘若若這才心安了,嘴角重新拾起一抹陰沉的笑意,輕蔑地瞥了沈嘉一眼,“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不如就畫你帶來的這位公子吧!”

其實畫誰都一樣,沈嘉坦然地看向一旁立着的子符公子,似乎在等着人家同意。

可自方才報過名諱後,紀策便一直在旁默默盯着沈嘉瞧,那是越瞧越順心,接觸到她再次投向他的目光,才猛地回過神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敢情這位爺就跟那兒瞅沈嘉了,一點兒沒留意兩人說的話。

沈嘉見他一臉茫然,低下頭柔柔地問:“公子介意做我倆的參照嗎?”

作者有話要說:

☆、05

這意思是要畫他?

紀策瞅着沈嘉那嬌羞的模樣,不覺一愣,這丫頭的聲兒聽在耳裏比黃莺還脆。這等好事兒他求之不得呢!為啥要介意?她若要描畫他的模樣,那還不得盯着他看吶?自己只消往那兒一站,便能引來她的目光,他怎會傻到去拒絕?

“不介意。你畫!要我站着還是坐着?”就沖她方才那聲嬌滴滴的公子,做什麽都值了。

潘若若聽着這人說話的語氣就一股氣兒上來了,敢情今兒還真遇到一個沒長眼的?她還站這兒呢!這人眼瞎了不成?沒等沈嘉答話,她搶着便說:“站着好了。”

不帶點兒眼神出門就該罰!

紀策這會兒正美着,也沒聽出人家話裏的刺兒,既然要他站着,那就站着呗!站多久都成,只要沈嘉能多看上他幾眼,就是今兒這腿不要了,他也心甘情願,再說就他那身子骨,還真不擔心會把腿給站折了。誰讓他越看越覺得這沈家丫頭養眼神兒呢?想着便應了聲好。

其實這會兒他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擺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姿勢小丫頭看了喜不喜歡,心裏就琢磨這事兒去了,壓根兒沒作他想。

琪玉在旁看着這位子符公子的模樣,忍不住就樂了起來,嘴一掩便往小姐耳邊湊:“小姐,這公子真逗。你說他是不是傻呀?”

沈嘉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丫頭怎麽說話的呢?人家好歹是個貴人,雖然她還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但也不能讓自家丫頭這樣說人家。這沒聽見還好,若給人家聽了去,指不定多不高興呢。

收回目光,沈嘉凝了會兒心神,這才擡眸去看紀策。可這一眼,沈嘉的臉便熱了。

對面那位是啥眼神兒呢?還讓不讓她好好作畫了?

紀策的眼從頭到尾就沒挪過窩,那是将他十年來打伏擊的功夫都用上了,瞅沈嘉就好似在瞅自己就快到手的獵物似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一陣寒。

不過這眼神兒也就只有秦宇最熟悉,可惜這小子不是還沒收到爺的命令嗎?哪敢過來?自然就瞅不見爺眼裏的目光灼灼了,估計這會兒他打那兒坐得屁股都疼了,他家爺早把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哪還顧得了他?

沈嘉幾次擡頭都迎上紀策那熾熱的目光,羞得一張小臉兒紅到了脖子根兒。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被個男子盯着目不轉睛的瞧,連如何下筆都拿捏不準了。

可偏偏她這模樣落在紀策眼裏,心花花都跟着開了一大片兒,女子的嬌羞在她臉上都這麽順眼。總之只要是這丫頭的一抹神情,他都特賞心悅目。二十五年了,他還是頭一回被人撓得心癢癢的,可惜還偏偏抓不着,心裏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尋思着回頭得想個方兒再與她接近些才好。

但這兩人兒的“眉來眼去”落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琪玉打方才起就覺得自家小姐似乎在與那子符公子眉目傳情,掩着小嘴在那兒偷笑。

潘若若瞅着這三人的模樣,那是牙都快被她咬崩了。還有沒有點兒廉恥心吶?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着衆目睽睽在這兒調情?

實在看得火了,潘若若将手裏沾了墨汁兒的毛筆一扔,不料竟彈了回來,筆尖兒上的墨汁兒瞬間撒在了她桃紅色的裙褂上,見着身前一片狼藉,潘若若頓時越發氣了。指着對面那人就罵:“你看飽了沒?”

紀策這會兒正瞧得專注着呢!哪還有心思去想措辭,張口就應了聲:“還沒。”

對面的可人兒只怕看上一世都嫌不夠,這才多久?怎可能就滿足了?他正琢磨着怎麽将她弄家裏去養着天天瞅呢!

琪玉原本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唬了一跳,聽着對面子符公子的回答,她可樂了。之前還在為小姐答應畫人像的事兒暗暗不平,這會兒忽地就沒氣了。今兒潘若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來招搖,引了不少所謂的京中才俊跟在她身邊兒,偏偏被個長眼的給忽視了。她能不樂呵嗎?若不是擔心惹惱了小姐,她還真想好好拍上兩巴掌呢!

琪玉來來去去也見過潘若若好幾十回了,怎會不知那群人之所以整日在潘若若跟前兒轉悠,不過是因為她娘乃是當今聖上的堂妹,怎麽說也是皇室宗族,加上她确實有幾分姿色,這群人才跟蒼蠅似的往上撲。

真以為自己是朵嬌豔的牡丹花吶?總之她就是一早看她不順眼了,今兒這口氣可是真順暢了。

沈嘉見着苗頭有些不對,可不想挑起事兒來,依着潘若若的性子,若再鬧下去只怕難以收場。況且她也确實畫不下去了,畫人像本就是她的致命傷。方才她已試過幾次,一低頭便記不清人家的模樣,唯一深刻的便是對方那雙獵鷹一般的眸子,總不能只畫對眼吧?既然如此她也将手裏的毛筆輕輕一擱,柔柔地說了聲:“我輸了。”

潘若若這會兒被紀策那聲“還沒”氣得臉都綠了,聽見這話,哪能就這樣放過沈嘉,轉頭冷冷瞥了她一眼,惱道:“我還沒畫完呢。你就這樣認輸是不是太不尊重自己的對手了?”

沈嘉就知道她會沒完沒了,不想事情鬧大,微微對她施了一禮,“沈嘉并非不尊重小郡主,相信您已知道其中原由,還請高擡貴手。”

潘若若聽着這話就愣了,她今兒确實知道了些事兒才故意挑的人像來做命題,若将事兒鬧大,必然會惹來一番争論,指不定自己那點兒伎倆便傳了出去,即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被沈嘉的才名壓了這許多年,好不容易尋着機會翻了身,可不能弄砸了。再說她不過是想出氣,讓沈嘉在人前丢臉,已經足夠了。聽着沈嘉的意思是想息事寧人,估摸着她也不會将這事兒張揚出去。

想到這兒,潘若若就算再生氣也只好暫時壓下了火頭,對着沈嘉揮揮手,算是放過她了。壓根兒沒想到人家沈嘉根本沒她那麽多心思。

沈嘉見她不再執意,頓時松了口氣,趕緊揪着機會向潘若若告辭,她今兒一大早起來,瞌睡蟲還沒喂飽呢!得趕着回去好好躺會兒。

潘若若也沒阻她,只是想着自己的畫作尚未完成,轉過身又拿起了筆。

可沈嘉才走出幾步,紀策便拔腿跟了過去,潘若若剛執起筆在那兒比劃,忽的眼前兒就空了。一轉頭便見到方才還站得規規矩矩的人此時已跑到了人家身後,跟條尾巴似的吊着,頓時壓下的火頭又燃了起來。

她好不容易贏了沈嘉一次,容易嗎?好歹也等她将畫畫完不是,難道要她拿着畫了一半的畫作去她爹跟前兒邀功?說了她爹也不會信吶。總不能照直說她是投機取巧了吧?那她爹還有啥值得拿出去炫耀的?

這人眉眼倒是生得俊朗了,可惜沒點眼神兒。

想着潘若若就又氣上了,瞅着沈嘉邁上外間木橋,她便追了過來。一腳踏在她身後拖地的裙擺上,心中暗想:稀罕是吧?跌塘裏變了落水丫頭,瞧你還稀罕個什麽勁兒。

沈嘉哪會想到有這一出?只覺身子一阻便邁不開步子了。

潘若若那點兒力道哪能真将人踩糖裏去了?可偏偏沈嘉不明所以地轉了身,裙擺順着一絞,還真把她給絆住了。眼看瞅就要跌進池塘裏,她也顧不得誰跟誰了,伸手抓着順手的就拽。拽着拽着腕上一緊,她又神奇地跌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裏,身後緊跟着便傳來噗通一聲。

沈嘉吓得小心肝噗噗直跳,擡頭便迎上一張俊臉兒。那雙鷹一般的眸子裏溢滿了一些看不明的情愫,瞬間便漾進了她的眼底。

“沈嘉這名字好聽。”低沉的嗓音帶着男子獨有的氣息,使得沈嘉心神跟着一蕩。忽就覺得他的懷抱又溫軟了幾分,有那麽一瞬的錯覺——或許被他這樣抱着也挺不錯。她還是第一次感受男子的擁抱,方才還慌亂不已的心漸漸安穩了下來。

以紀策的身手随随便便就可救下兩人,可這會兒人家眼裏那還瞧得見別人?一門心思都擱沈嘉身上了,見着心上人不知為何差點兒掉池塘裏,他哪還管得了別人?所以這事兒也怨不得他。

可沈嘉心是安穩了,卻聽見旁邊傳來不少人的驚呼,依稀有人喊着潘小姐,想着自個兒方才那一拽,她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該不會潘若若掉水裏了吧?

趕緊推開身前這人,她轉身便朝池塘裏一望,頓時吓得臉都白了。

潘若若擱哪兒撲騰了幾下,不清不楚地喊了幾句,一會兒便沒了影兒。

水榭廊下圍着這麽些人,也沒見一個下水去救的,都圍在那兒大呼小叫了,好似叫着叫着人就會自個兒飄上來似的,合着在那兒招魂呢!沈嘉不會水,唯有幹瞪眼,但那麽多雙眼瞅着她将潘若若拉下了水,這禍可闖得不小,萬一真要鬧出人命來,自己小命不要緊,不是無端連累了父母和兩位哥哥嗎?

尋思着這事兒,忽地眼就紅了起來,指着荷塘裏焦急地直呼:“誰去救救她呀!”

都看什麽呢?這麽多人就沒一個會水的嗎?平日這些人不都把人家潘若若當祖宗似的供着嗎?怎麽這會兒就沒個挺身而出的了?

紀策好不容易摟了個溫香軟玉在懷裏,正享受着,懷裏的人就把他推到了一邊兒,這會正涼着呢!可見到她那一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跟只受傷的小兔似的,又有些于心不忍。見着她眼眶裏淚珠子直打轉,心都跟着緊了一下。想也沒想地接着她的話便說:“我去。”

跟着噗通一聲便跳進了荷塘裏,連件兒幹身的衣裳都沒給自己留。

作者有話要說:

☆、06

紀策這水性可是在邊塞軍營裏千錘百煉出來的,那是普通人拍馬都趕不上的快,沒兩下便游到了潘若若沉底兒的地方。原本她掉下去的位置就在水榭邊兒上,可偏偏撲騰了幾下,也不知怎的就撲騰到了荷塘中間兒。

估計這會兒她也精疲力盡了,沒法兒繼續折騰,紀策就好似拎小雞似的将她從水裏拎了出來。還好他到得及時,要知道這池塘看着不深,可底下卻全是淤泥,也不知積了有多厚實。紀策捉住她衣領那會兒,她半個身子已經折騰到泥裏了。此時露出水面,哪還看得出半點兒之前的風姿,整個就一落水女鬼似的。

臉上的妝溶了,像只大花貓一般,頭上那只金步搖也不知沉哪兒去了,發絲被水浸得都耷拉在了臉上貼着。上半身看着還勉強,就不知道下面了,估計跟滾了泥水的小狗沒什麽兩樣。好在還吊着一口氣兒,沈嘉遠遠見到心裏那塊懸着的石頭才算落了地兒。

紀策沒一會兒便将人帶回了水榭邊兒那方小塢上,方才還大呼小叫的那幫子人瞬間便撲了過去,差點兒沒将他擠水裏去了。不想合着這些人一起湊熱鬧,他将人往那小塢上一擱,便朝沈嘉這邊兒過來了。

沈嘉本想去看下潘若若怎樣了,可沒走幾步便被人推了出來,這會兒正站水榭裏頭發愁呢。聽着好似人堆裏傳來了潘若若的幾聲輕咳,她才确定人家沒事了。

見到那抹寶藍色身影正朝自己款款而來,一邊兒走,一邊兒擰着衣衫,沈嘉心裏說不出的感激,趕緊沖他施以一禮,莺莺地說了聲:“多謝公子。”

紀策聽着這聲多謝,心裏象灌了一斤蜜糖似的,甭提有多甜了。卻也沒忘了在這丫頭跟前兒掙點兒好印象,“小事兒。你開到口,我哪能不幫?”

別說是個荷花池,那就是烈焰熊熊的火海他也得淌上一趟不是?

沈嘉聽着這話,臉又紅了,不知怎的心裏就好似藏了只頑皮的小兔子似的,跟那兒直蹦。

可蹦歸蹦,她也沒忘了正事兒,潘若若不是還擱那兒躺着呢嗎?總不能讓她繼續歇下去吧?這池水有多涼,沈嘉可是心裏最清楚不過了。見着紀策一身濕漉漉的,也沒敢耽擱人家,趕緊說了聲:“公子還是先去找地方換身衣裳吧!小心風寒。”

就紀策那身子骨,就是冰天雪地他也敢跳冰湖裏游上幾個來回,哪能經不起這點兒折騰?可聽着這可心兒的話,他也沒在人家面前逞強,要把自個兒的身子給吹大發了,還能聽到這麽掏心窩子的話嗎?于是就着沈嘉的話便應了聲好。

沈嘉以為他真要去換衣裳,再次對他說了聲謝謝,便趕緊去瞧潘若若了。

這下紀策可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兩嘴巴子,這是要去換啥衣裳啊?看吧!說錯話了吧?只得眼巴巴瞅着沈嘉去關心別人了。

沈嘉這會兒一門心思都想着潘若若的身子,也沒留意到自己身後的人還舍不得走。走到小塢邊兒她趕緊招呼那些七手八腳的家夥将人往郡主府裏送,要是耽擱下去,沒淹死人家潘若若,也該弄出病來了。池塘水那麽涼,可別落下什麽病根兒才好,打小娘可說了女兒家的身子就是經不起這涼水折騰的。

這邊兒她讓人張羅着送人,另一頭就吩咐了琪玉趕緊去請大夫,愣是再也沒瞅一眼廊下,沒一會兒便随着一群人将潘若若送了出去。她還得跟着人家去府上道歉呢!怎麽說這人也是自己弄水裏去的,就這樣走了,只怕麻煩更大。

直到沒見了沈嘉身影,紀策還擱那兒杵着。

這會兒秦宇倒是過來了,總不能看着爺就這樣濕漉漉地在那兒站一宿吧?身子骨硬朗,可再怎麽也是位爺啊!萬一真要病了,他十個腦袋都不夠丢的。別看爺跟王爺父子二人好似八輩子有仇似的,他可是知道王爺就這一根獨苗了,心裏着緊着呢!否則哪會那麽着急替爺張羅娶媳婦兒的事兒?可瞅着爺那牽腸挂肚的樣兒,秦宇是真服了。可他佩服的不是自家爺,而是沈家那小丫頭,這都給他家爺喝了什麽迷湯了?怎麽連魂兒都回不了了呢。

他方才可是在旁瞅清楚了,打那兒坐了一陣還真把屁股坐得疼了,可沒爺的命令他哪敢挪窩啊?正擱那兒扭扭捏捏地不自在,就見着爺陪着沈家那丫頭出來了,心想爺這下搭上話該消停了吧?沒想卻見到爺的心尖兒差點兒掉水裏去了。

不過秦宇很淡定,爺的身手他可見識過無數次了,總之那丫頭是怎麽都不可能跌水塘裏去的,否則他家爺不是白活了二十五年嗎?果然這事兒即在情理之中,也在他預料之外。那丫頭有爺護着自然是安然無恙,可遭殃的變別人了。

就那丫頭一句話,爺那是姓甚名誰都忘了,當然也把他這跟出跟進的副将給撂一邊兒了。救人這事兒只要爺吩咐一聲兒,他哪能眼看着爺親自去赴湯蹈火啊?秦宇這會兒估摸着爺是想在沈家小姐跟前兒拿點兒彩頭吧?可這彩頭到手了,也該挪個地方收拾下自己了呀!跟只落湯雞似的立着,瞅着好看吶?

見着爺不肯動,秦宇只好違抗軍令,自個兒站起來了,走到爺身邊兒小心地提醒了一聲:“爺,人都走了。”

而且走了好一陣子了,早就走得影兒都沒了,這是在巴望什麽呢?

紀策聽着這聲兒才回過神來,好似剛發現自己跟只落湯雞似的,說:“趕緊回客棧換衣裳。”

秦宇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兒,敢情他壓根兒沒留意到他“不請自來”了?爺要娶了這丫頭,那好事兒吶!往後他就不怕做錯事兒了。

再說沈嘉這頭,一群人将潘若若送了回府,她就擱那兒等着人出來問話。

安熙郡主料理完女兒屋裏的事兒才聽到人來通傳,沈源的女兒在外邊兒等着呢!瞅着女兒沒什麽大礙,已經跟那兒喝了湯藥睡着了,對屋裏的人吩咐了幾句,她便整了整衣衫出來見客。

沈嘉在人家廳裏已經站得腿都麻了,見到郡主時她正伸手揉着自己的腿。

安熙郡主瞅着她這可憐模樣兒,頓時就火了,把一幹下人叫來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問他們是怎樣待客的,說得一衆人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沈嘉趕緊解釋是自己要這樣的,接着便将之前國子監水榭裏的事兒給說了,是怎樣便是怎樣,她一點兒都沒遮掩,說完後便坦蕩蕩地在那兒等着郡主發落。

安熙郡主聽完這事兒,沉默了好一陣子,末了一聲長嘆,幽幽說着:“哎!沈源哪沈源,你教出來的兒女怎的就個個都這麽乖巧懂事兒呢?”

沈嘉聽着這聲嘀咕,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事兒跟爹又扯上什麽關系了?也不知郡主這話是什麽意思,尋思着該不會給爹招來什麽麻煩吧?正想再解釋點兒什麽,卻聽見安熙郡主發話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人家可是下了逐客令了,沈嘉不好再說什麽,只得帶着琪玉打道回府,還是回去給爹提個醒兒吧。

沈嘉一早出門後就沒回過家,平日就算潘家送來帖子,耽擱過了午時,都不會在外用飯的。這會兒沈周氏也在府裏急着呢!已經遣了好幾撥人去國子監打探了,回來的人只說沒見着人,也不知小姐和琪玉去了哪兒。

直到瞅見女兒蔫蔫地打外邊兒進來,沈周氏心裏才一塊石頭落了地。趕緊抓了人到屋裏去問,什麽事兒把這丫頭給耽擱了。

沈嘉自是明白娘親的性子,若讓她知道自己今兒闖了這麽大個禍事兒,還不得立馬吓暈過去啊!回來的路上她已經叮囑過琪玉了,這事兒得先跟爹說了,讓他瞅着機會再告訴娘吧!

因此娘一問,她便嚷嚷着肚子餓了,還真是餓了,折騰了大半日,她就沒吞過一粒米進肚子。

沈周氏見問不出什麽,只好命人去張羅飯菜,沈嘉好似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三兩下便将小半桌子飯菜填進了肚子裏。末了也沒聽娘擱那兒唠叨她沒個吃相,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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