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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笑話人家。”知道蕭遠山有話要對喬峰說,她知趣地借故避了出去。
剛走出山洞,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和蕭遠山的喝斥:“你這臭騾子,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小丫頭,差點賠上自己和這小姑娘兩條命…”
悅寧心中一凜,那蕭遠山竟然對事情的經過全都知道,而悅寧與喬峰兩人竟然沒能覺察到他是何時跟着自己的。
悅寧在山谷中四處察看了一番,等她回到山洞時蕭遠山已經離開,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教育喬峰的,反正此時喬峰正頂着一個巴掌印,神情釋然地靠在山壁上喝酒。
悅寧上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碗,嗔道:“大哥身上有傷,不可多飲。”
喬峰哈哈一笑:“好妹子,大哥生來體壯如牛,越是喝酒越是有力氣,不讓我喝酒,我這傷反而要好的慢些。”
悅寧瞪了他一眼,将碗藏到身後:“大哥好歹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喬峰無奈地點點頭:“聽妹子的。”
悅寧一眼瞥見喬峰身上的血跡,眼圈一紅,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大哥今後萬萬不可如此了,今日幸好有高人相救,否則若大哥有個萬一,叫悅寧…”她說到這裏,聲音一滞,再也說不下去了。
喬峰心裏一動,好歹活了二十幾年,雖然在這上頭遲頓了點,但也不是個傻的。想到之前與悅寧相處的點點滴滴,想到她對自己的處處維護,想到在聚賢莊裏她寧與天下人為敵也要與自己同生共死,再見到悅寧淚水盈盈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喬峰何幸,能得妹子如此相待。”喬峰長嘆一聲,“妹子不嫌棄喬峰如今被人陷害,身敗名裂,身世不明?”
悅寧臉紅了,她擡起頭來看着喬峰的眼睛:“當日在杏子林我便說過,不管別人怎麽說,在我心裏,喬峰永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好漢子。”悅寧的眼睛璀燦如星,眸中纏綿的情意幾乎要流徜出來,清洌的聲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不管大哥是漢人也好,契丹人也罷,悅寧只想和大哥永遠在一起。”
在不久之前,喬峰還是個叱咤風雲、領袖群豪、江湖第一大幫的幫主。數日之間,被人免去幫主,逐出丐幫,父母師父三個世上最親之人在一日內逝世,再加上自己是胡是漢,身世未明,卻又負了叛逆弑親的三條大罪,今日又與天下武林決裂,一日之內不知殺死了多少昨日故舊。如此重重打擊加上身來,現在的喬峰只覺得滿心的委屈、憤懑無處可訴。沒想到竟還有一個人能如此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如何,給自己全然的信任與支持。
“得妻如此,別說是丐幫幫主,哪怕是大遼皇帝我也不幹!” 喬峰心中激蕩,伸出手來握住悅寧白玉一般的小手:“從今以後,我喬峰不再是一個人了。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有一個人…”他聲音哽咽,一時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有一個人愛你,敬你,與你風雨同舟,生死與共。”悅寧開口接了下去,說完後一張俏臉已經布滿了紅暈。
喬峰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将悅寧緊緊擁入懷中,腮邊卻流下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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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寧伏在喬峰懷裏只作不知,喬峰輕撫着悅寧光可鑒人的長發,低聲道:“我喚你阿寧可好?”
悅寧紅着臉點了點頭,伸手勾住喬峰脖子,将紅得發燙的臉藏進他懷裏。喬峰擁着少女柔若無骨的身體,只覺得心中從未有過的幸福安定。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表白啦~~~~開心不?
☆、雁門關外
蕭遠山好似已經知道喬峰會受傷,在這山洞各種物資齊備,足夠兩人在此生活一月有餘,眼下外邊定然是危機四伏,兩人便一同在山洞中住下養傷。
修養之餘,喬峰心裏所想的只是兩件事:“害我的那個仇人是誰?救我的那位恩公是誰?”尤其是這位恩人,自己親自與他拆了二十餘招,可是他一招一式全是平平無奇,于質樸無華之中現極大能耐,招式中絕不洩漏身份來歷。
悅寧倒是知道這兩人個都是誰,可是卻無法告訴喬峰,眼看着他日日糾結不已,也只能盡力開解,以減輕他滿腔悲憤之意。
蕭峰本來滿懷激憤,但有悅寧言笑晏晏,妙語解頤,加上他本就是大氣豪爽之人,悲憤之意也漸漸減輕。
蕭峰有時想起這半月來的種種經歷,迷迷惘惘,直如一場大夢,初時噩夢不斷,終於轉成了美夢,若不是嬌俏可人的悅寧妹子便在身畔,真要懷疑此刻兀自身在夢中。
喬峰平生,一好酒,二好武,怡好這兩樣悅寧都能奉陪一二。雖然是困居深谷養傷,但有悅寧這朵解語花在旁與他喝酒聊天,拆解招式,倒也不覺得日子難熬。
他已經看出,悅寧所用劍法精妙非常,與她拆招,自己也獲益良多。
悅寧活潑嬌俏,遇事卻自有一種安定平和萬事不萦于懷的态度,與她相處地久了,喬峰滿腔激憤之情也漸漸平息,陡然生出歲月靜好之感。若不是身負奇冤,要讓他餘生就此與悅寧隐居,他也是願意的。
如此過了二十餘日,喬峰身上的傷勢已基本痊愈。蕭遠山留下的酒早在頭幾日便已喝完了,堪堪到得二十天上,酒瘾大發,再也忍耐不住,料想躍峽逾谷,已然無礙,便與悅寧商議:“眼前第一件要緊事,是要查明我到底是何等樣人。爹娘師父,于一日之間逝世,我的身世之謎更是難明,須得到雁門關外,瞧瞧那石壁上的遺文。”
悅寧心知此時那石壁怕是早已被毀了,但她也明白,不走上一趟喬峰心裏始終是無法接受自己是契丹人的事實的。總之他想去哪裏,天涯海角自己陪着就是了。
這麽想着,悅寧确認了喬峰身上的傷已然無礙,便與他一同下得山來。
兩人徑直向西北而行,到得鎮上,喬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個酒家,一口氣喝了二十餘碗酒。悅寧知道這十幾天來他确是饞得狠了,也不勸阻,笑吟吟地陪着喝了幾碗,又吩咐店家上了些易克化的食物來:“大哥用些吃食,一會還要趕路,光喝酒可填不飽肚子。”
喬峰本就細心體貼,兩人既已定情,他更是對悅寧呵護備至,對悅寧的要求那是無有不應的,況且悅寧本也是為他着想。于是解了酒瘾,他也便收住了,取過吃食大口吞咽。
如此不過三日,喬峰的盤纏便已用盡,好在悅寧是個小富婆,喬峰看着她找上一家挂着“悅”字标記的店鋪,不一會便提出了大筆的銀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悅寧看着喬峰難得地傻樣調笑道:“大哥不會以為我平日裏的吃穿用度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喬峰輕笑着搖搖頭:“與阿寧一道行走江湖,倒是比我自己便宜許多。”悅寧提錢時原本還有些忐忑,擔心喬峰會不自在,見他完全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方才放下心來。暗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底是蕭哥,其心胸氣度又豈是陳家洛那咱見不得女人比自己好的的公子哥兒能比的。
兩人一路行來,不一日已來到代州。
喬峰上一次來到雁門關,還是初遇悅寧時前來救援馬大元等人,當時匆匆而過關未留心,眼下與悅寧一同上得雁門山來,但見東西山岩峭拔,中路盤旋崎岖,果然是個絕險的所在,喬峰心中酸楚,對悅寧道:“倘若石壁上的字跡表明我确是契丹人,那麽大哥這一次出雁門關後,便永為塞北之人,不再進關來了。”
悅寧輕輕一笑,不以為意地道:“那我就随着大哥一同留在塞北,我們牧馬放羊,放鷹馳馬,縱酒高歌,豈不是比當那勞什子的幫主要快活地多!”
喬峰聞言輕嘆道:“阿寧,你以後若跟着我騎馬打獵、牧牛放羊,日子怕是要比從前清苦許多。”
悅寧嗔了喬峰一眼:“大哥說什麽話來,能與大哥一起,再多的艱苦我都甘之如饸。”說着悅寧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一下一下輕點着喬峰的胸膛:“況且草原上的生活并非如大哥想的那般艱難,當年與大哥分別後,我曾在草原上與牧民們一同生活了半年,那裏寥廓深遠天高雲淡,牧民們都灑脫豪爽熱情淳樸,每天晚上大家圍着篝火,載歌載舞,美酒佳肴,觥籌交錯快活得不得了呢。”
悅寧風輕雲淡的态度影響了喬峰,他本就是灑脫随性之人,聞言也不禁對這樣的生活起了向往之意:“是大哥自誤了,我們這便去找那石壁,如若我身世真如他們所說,我們便出了雁門關,到塞北去打獵放牧,中原武林的恩怨榮辱,從此再也不理會了。”
悅寧笑着應了,心裏暗嘆,這牧馬放羊的願望怕是沒那麽容易實現。面上卻不顯,陪着喬峰四處眺望地勢,半晌,喬峰指着一處山側道:“那日汪幫主、趙錢孫等在雁門關外伏擊契丹武士,定要選一處最占形勢的山坡,左近十餘裏之內,地形之佳,莫過于西北角這處山側。十之八九,他們定會在此設伏。”
悅寧不懂這些,聽得喬峰如此說來,不由得心裏感嘆,喬峰實在是文武兼備,驚才絕豔的人物,僅僅這麽一看,便準确地推斷出了當年事發的地點。丐幫有這樣的幫主,已經成為少林的巨大威脅,難怪那玄慈機關算盡要毀掉喬峰。
那處石壁極為顯眼,喬峰所選的地點也極為精準,兩人下得山來,很快便順利找到了石壁。只見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淨光滑,但正中一大片山石上卻盡是斧鑿的印痕,顯而易見,是有人故意将留下的字跡削去了。
喬峰呆立在石壁之前,不禁怒火上沖,只想揮刀舉掌亂殺,千裏奔馳,為的是要查明自己身世,可是始終毫無結果。他心中越來越暴躁,大聲號叫:“我不是漢人,我不是漢人!我是契丹胡虜,我是契丹胡虜!”提起手來,一掌掌往山壁上劈去。
山壁上石屑四濺。喬峰心中郁怒難伸,仍是一掌掌的劈去,似要将這一個多月來所受的種種委屈,都要向這塊石壁發洩出來。到得後來,手掌出血,一個個血手印拍上石壁,他兀自不停。
悅寧心知喬峰這一個多月來郁怒非常,若不讓他發洩出來,只怕對他日後心境有害,故而開始時并未阻止,但眼見得到得後來,石壁上已經印上了一個個血手印,不由得心中大恸,開口喊道:“大哥!”
喬峰一愣停了下來,悅寧一把抓住他已經血肉模糊的手掌,一邊為他清洗上藥,一邊心疼地責備道:“大哥這般傷害自己,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喬峰本就是一時激憤郁怒難解方才如此,此時發洩一番心中堆積的憤懑之情已經散去大半,被悅寧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大哥一時激憤,倒讓你傷心了。”
悅寧回想起剛才喬峰蠻勁上來時的樣子還有些心驚肉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哥以後做任何事都要想着,有個人時刻都在牽挂着你,哪怕你受到一點點傷,她也是要傷心的。”
看着明明淚盈于睫,卻努力地擺出一副嚴肅樣子的悅寧,喬峰輕嘆一聲将她擁入懷中:“放心,若是我喬峰一人,龍潭虎穴生死危難,自然渾不放在心上。但現下有了阿寧,我要照料陪伴你一輩子,喬峰的性命,那就貴重得很啦。”
悅寧面上一紅,低頭伏在喬峰懷裏,知道喬峰是個沒有什麽浪漫細胞粗豪漢子,和他在一起,想要聽甜言蜜語怕是不能夠。哪知道他平平淡淡地一句話,卻比任何的情話都要動人。悅寧心裏甜絲絲地,雙手緊緊地環着他的腰,仿佛一松手他就要不見。
不好意思地在喬峰懷裏像只小貓般左蹭右蹭,将眼淚通通抹在他衣襟上,悅寧擡起頭來輕聲問道:“這石壁已經被毀了,大哥如今有什麽打算?”
喬峰被悅寧緊緊地摟住,仿佛自己便是她的整個世界,只覺得原本被憤怒沸騰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聞言凝視着石壁上的斧鑿痕跡,想探索原來刻在石上的到底是些什麽字,但左看右瞧,一個字也辨認不出,說道:“我要去找智光大師,問他這石壁上寫的到底是什麽字。不查明此事,寝食難安。”
悅寧點點頭:“那咱們便去天臺山好了,那智光大師對當年的事頗有悔意,想來不會有所隐瞞。”
喬峰正要說話,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了他:“喬大爺!浪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朱
喬峰正要說話,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了他:“喬大爺!浪姑娘!”
兩人同時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山坡旁走來一個身穿淡紅衫子的少女,面帶微笑地向兩人走來,正是阿朱。
阿朱沖着兩人盈盈一拜,起身後向着喬峰打量片刻,突然流下淚來:“喬大爺,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只怕你不能來…幸好老天保佑,你安好無恙。”
喬峰心裏一動:“你怎知我會來此?”
阿朱臉上一紅:“智光禪師和趙錢孫都說這石壁上寫得有字,我猜想你定會到雁門關外,來看這石壁上的留字,因此一脫險,就到這裏來等你。”
喬峰仔細地看了看阿朱的臉色,只見她容色雖甚憔悴,但蒼白的臉蛋上隐隐泛出淡紅,已非當日身受重傷時的灰敗之色,皺了皺眉頭道:“現下看來姑娘傷勢應該已然痊愈,又怎會身處險境?”
原來當日悅寧着阿朱上莊求醫,是許多人親見的。二人脫身後,那些江湖人自然把二人的下落算到了阿朱頭上,又想從她那裏知道那黑衣人的消息,等她傷勢稍稍好得一點,每天總有七八個人來盤問。
阿朱向來精靈古怪,被問得煩了便開始捏造故事,他們越問,故事就越希奇古怪,把衆多江湖人士騙的将信将疑。
阿朱笑顏如花地将自己如何信口開河,作弄了不少當世成名的英雄豪傑。如何在傷好後使計制住了薛神醫,又化妝成他的樣子脫身,之後又如何改扮來到這裏的事一一道來。
喬峰聽她說了改裝脫險之事,心中忽然泛起不安之感,望着阿朱凝思半晌,忽然心頭雪亮,厲聲道:“原來是你!你受了何人指使,快快說來。”
阿朱吃了一驚,顫聲道:“喬大爺,什麽事啊?”
喬峰道:“你曾經假扮過我,冒充過我,是不是?”
原來這時他恍然想起,那日在聚賢莊裏丐幫衆人均言道自己曾在無錫自一品堂手中将他們救下,他雖矢口不認,衆人卻無一肯信。當時莫名其妙,相信除了有人冒充自己之外,更無別種原因。
可是要冒充自己,連日常相見的傳功長老、吳長老等都認不出來,那是談何容易?此刻見到阿朱,聽到她訴說種種喬裝改扮之事登時恍然。要能冒充自己而瞞過丐幫群豪,天下除她之外,更能有誰?
阿朱卻毫不驚惶,格格一笑,說道:“好吧,我只好招認了。”便将自己如何喬裝他的形貌、以解藥救了丐幫群豪之事說了。
喬峰厲聲道:“你假裝我去救人,有甚麽用意?”
阿朱甚是驚奇,說道:“我只是開開玩笑。他們誣陷公子爺殺人,又冤枉你,我心想喬裝了你們,去解了他們身上所中之毒,讓他們心下慚愧,也是好的。”
喬峰臉色越來越是嚴峻,咬牙道:“那麽你為何冒充了我去殺我父母?為何混入少林寺去殺我師父?”
阿朱跳了起來,叫道:“哪有此事?誰說是我殺了你父母?殺了你師父…”
喬峰道:“我師父給人擊傷,他一見我之後,便說是我下的毒手,難道還不是你麽?”他說到這裏,右掌微微擡起,臉上布滿了殺氣,只要她對答稍有不善,這一掌落将下去,便有十個阿朱,也登時斃了。
阿朱見他滿臉殺氣,目光中盡是怒火,心中十分害怕,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
悅寧看到這裏,終于不再假裝壁花,上前拉了拉喬峰的衣袖:“大哥你瞎想什麽?她如果殺得了玄苦師傅,哪裏還會被玄慈方丈一掌打得差點死掉?”
喬峰一聽,心中一凜,知道是錯怪了她,連忙退後了一步,歉然道:“阿寧說的是,我關心則亂,一時想岔了。是我神思不定,胡言亂語,姑娘莫怪。”
阿朱原本被吓得眼淚紛紛,現下卻立時破涕為笑,柔聲道:“你險些兒吓死了我,喬大爺,不管你對我怎樣,我這一生一世,永遠不會怪你的。”
悅寧聽得嘴角一撇,臉上淡淡地,轉身走到崖邊,注視着那雲封霧繞的谷口。
喬峰見狀,伸出手來攬住她肩頭,帶着她靠近山壁,免得她失足掉下深谷,說道:“我想下去瞧瞧。”
阿朱吓了一跳,說道:“不,不!你千萬別下去。下去有什麽好瞧的?”
喬峰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低着頭繼續對悅寧道:“我想,那個契丹人如果真是我親生父親,便得将他屍骨撿上來,好好安葬。”
阿朱尖聲道:“不會的,不會的!你仁慈俠義,怎能是殘暴惡毒的契丹人後裔。”
悅寧冷冷地看了阿朱一眼,看的她閉上了嘴巴,才對喬峰點點頭道:“這是應有之義,不過我看這谷底雲霧缭繞,終年不見陽光,怕是會有障氣毒蟲,大哥不如略等一日,待我配些驅蟲避障氣的藥來,準備好繩索,再下谷察看。”
喬峰哈哈一笑:“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們這就回去準備,明日一早再過來。”
便在這時,忽聽得東北角上隐隐有馬蹄之聲,向南馳來,三人避在石壁後向外看去,原來是幾十名大宋邊軍驅趕着數百頭牛羊和十餘名契丹婦女向雁門關馳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契丹人
一路上那些官軍們口出污言穢語,行止猥亵醜惡,不堪入目。突然之間,一個契丹婦女懷中抱着的嬰兒大聲哭了起來。那契丹女子伸手推開正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的大宋軍官,轉頭去哄啼哭的孩子。那頓時軍官大怒,一把抓起那孩子摔在地下。
那孩子被抓起時悅寧便已出劍上前,怎耐距離太遠救之不及,只眼睜睜地看着那軍官将嬰兒摔在地上,縱馬而前,馬蹄踏在孩兒身上,登時踩得他肚破腸流。那女子被吓得呆了,一時竟然哭也哭不出來,隊伍中卻有一個契丹老漢撲了上去,抱起了地上已然氣絕的孩子。
悅寧何曾見過此等慘狀?登時怒氣盈胸,雙目血紅,只一劍便将那行兇的軍官斬于馬下。那些大宋邊軍一見立刻上前将悅寧團團圍住,喝道:“把她拿下!”
一個軍官與悅寧打了個照面,頓時眼前一亮:“捉活的!帶回去交給大帥,大帥定然不會計較我們此次收成不佳!”周圍的邊軍頓時哄笑起來。
喬峰一生中見過不少殘暴兇狠之事,但這般公然以殘殺嬰孩為樂,卻是第一次見到。他氣憤之極,本想暫且隐忍不發,要瞧個究竟再說。不想悅寧年輕氣盛,且心裏也沒什麽宋人、契丹人之分,路見不平便直接出手了,于是他也更不多想,飛身從大石之後躍出,抓起那些大宋官兵,一個個都投下崖去。
喬峰打得興發,連他們乘坐的馬匹也都一掌一匹,推入深谷,一擡眼,正好看見阿朱立在石壁邊,一臉驚懼地望着自己。心裏暗想,這世上知道自己是契丹人,還能毫無芥蒂地與自己一道的人,果然還是只有悅寧一人而已。
這邊悅寧沒了用武之地退到一邊,那個契丹老漢顧不得四周一片混亂,抱住了童屍,不住親吻,悲聲叫嚷。悅寧在草原半年多,已經能聽懂簡單的契丹話,見那老人抱着孫子老淚縱橫,不由得心下恻然。
驀地那老漢挺立身子将孩子放下,轉向北方,解開了上身衣衫,突然高聲叫號起來,聲音悲涼,有若狼嗥。
喬峰心下悚然,走到他身前,只見他胸膛袒露,對正北方,喬峰向他胸口一看,“啊”的一聲驚呼,倒退了一步,身子搖搖擺息擺,幾欲摔倒。
悅寧一驚,一躍上前抓住了喬峰的手臂,叫道:“大哥?”
喬峰嗤嗤嗤幾聲撕開自己胸前衣衫,露出毛葺葺的胸膛來。悅寧一看,見他胸口刺着花紋,乃是青郁郁的一個狼頭,張口露牙,狀貌兇惡;再看那契丹老漢時,見他胸口也是刺着一個狼頭,形狀神姿,和喬峰胸口的狼頭一模一樣。
忽聽得那幾個契丹人齊聲呼叫起來,圍到他身邊,叽哩咕嚕的說話,不住的指他胸口狼頭。喬峰不懂他們說話,茫然相對。
一個老漢忽地解開自己衣衫,露出胸口,竟也是刺着這麽一個狼頭。衆位契丹男子各解衣衫,胸口也均有狼頭刺花。只是喬峰胸口的狼頭較之他們的要精致許多,看起來栩栩如生,威風凜凜。
此時喬峰終于确信自己的确是契丹人。自小他便被告知契丹人暴虐卑鄙,慣殺漢人,無惡不作,這時候卻要他不得不自認是禽獸一般的契丹人,心中實是痛苦之極。
他呆呆的怔了半響,突然間大叫一聲,向山野間狂奔而去。悅寧急忙運起輕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喬峰心神俱亂之下并未用輕功,全憑腳力一口氣跑出十餘裏,方才力竭跪倒在一棵大樹之下。
悅寧輕嘆一聲,上前跪坐在喬峰面前,一言不發地将其擁入懷中。
喬峰身子一縮,說道:“阿寧,我果然是豬狗也不如的契丹胡虜。”
悅寧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在他腦門上一彈:“大哥說什麽話來,方才的情形大哥也看到了,要我說,相比之下宋人還更可惡些。”
喬峰默然不語,眼色極是陰郁,悅寧見狀接着道:“中原人都道契丹人兇狠殘暴,惡毒狡猾,其實他們的普通百姓于宋人并無不同,兩國連年交戰,他們的百姓也一樣生活艱難,這其中種種仇恨,說白了不過是上位者的野心罷了。”
過了一會,喬峰緩緩的道:“我一向只道契丹人兇惡殘暴,虐害漢人,但今日親眼見到大宋官兵殘殺契丹的老弱婦孺。阿寧,我是契丹人,從今而後,不再以契丹人為恥,也不以大宋為榮。”
悅寧聽他這樣說,知道他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心裏一松,拉着他站了起來,輕笑道:“我早說過,大哥是契丹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喬峰微微一笑,将悅寧攬入懷中,輕撫着她柔軟的長發,心下感動,他只道自己既是胡虜,普天下的漢人自是個個避苦蛇蠍,卻沒想到他于失意潦倒之際,還得有這樣一位聰明伶俐的少女傾心相許,不由得煩惱大消。
心道:“在阿寧心裏,怕是真的沒有什麽胡漢之分的。”此刻他不由得對素未蒙面的未來岳父岳母有了好奇之心,不知道是怎樣驚才絕豔的人物才能教導出這樣蘭心蕙質,超凡脫俗的女兒來。
兩人相擁而立,一股脈脈溫情在兩人間流淌,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遠處傳來了阿朱的聲音:“喬大爺,喬大爺…”
悅寧笑容一斂,将喬峰推開了些:“找你的。”
喬峰皺了皺眉,牽起悅寧的手道:“我們從山上走,避開她。”
悅寧一愣:“可她…”
喬峰腳下不停,淡淡地道:“她是慕容家的丫環,雖不知為何她明明十分怕我,卻要跟着我們,但我們不理會她也就是了。”
悅寧聽得呆了,沒想到有了自己這只小蝴蝶在,蕭哥對阿朱的感觀竟然差了這許多。
原著裏直到與喬峰定情,阿朱對他的感情始終是愛慕中帶着敬畏的,從小在中原長大的阿朱心裏,始終不能擺脫契丹人兇狠殘暴的映像。
但那時喬峰衆叛親離,只有阿朱這麽一個小丫環還願意跟随他,阿朱的存在是他唯一的慰藉與溫暖,這些細微之處他自然無暇顧及。
但現在,有了悅寧的坦然親昵作對比,阿朱的這一絲畏懼就顯得份外明顯了。
況且沒有了聚賢莊上同生共死的情誼,阿朱傾力相随在喬峰看來更顯得怪異。
盡管在悅寧看來在客棧之時阿朱的情意便已表現得十分明顯,但喬峰在這上頭一向遲鈍,悅寧也樂得不去提醒他,愛情總是自私的,既然與喬峰定情,那她自然不想看到愛人身邊有別的女人對他虎視眈眈。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朱的心意
第二天,當悅寧與喬峰作好了萬全準備下到谷底後,喬峰失望地發現,在谷底雖然有些屍骨,但要麽年份不對,要麽根本無法辨認身份。眼見天色不早,喬峰只好将找到的屍骨統統埋進一個大坑,失望地離開。
回到石壁處,悅寧驚訝地發現阿朱竟然又在原處等着喬峰。阿朱望着兩人交握的雙手,眼神裏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更多的卻是痛苦。
悅寧見狀面色一冷,看了喬峰一眼,正欲掙開他的手退開些,卻被喬峰緊緊握住了手。
阿朱對着喬峰露出一個羞澀喜悅的笑容:“喬大爺,浪姑娘,你們腳程真快,昨天我追了十幾裏路都沒有找到你們。”
喬峰淡然道:“我是豬狗也不如的契丹胡虜,自今而後,你不用再見我了。”
阿朱聞言,雖然心中急惶,但仍然柔聲說道:“漢人中有好人壞人,契丹人中,自然也有好人壞人。喬大爺,你別把這種事放在心上。阿朱的性命是你救的,你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對我全無分別。”
喬峰卻不為所動,冷冷地道:“我不用你可憐,你心中瞧不起我,害怕我,也不必假惺惺的說什麽好話。你受傷确是因我而起,但真正救了你性命的,卻是帶你上聚賢莊的阿寧,與我無關,你快快去吧。”
阿朱一時無話可說,心下大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面色誠懇地說道:“喬大爺,浪姑娘,兩位甘冒奇險救了我,阿朱無以為報,今後就讓我服侍你們,做你們的丫環。”
悅寧見阿朱似乎打定主意要賴上喬峰了,心裏酸溜溜的,開口道:“我不需要什麽丫環,況且你既然是慕容家的丫環,這樣跟着我們算什麽?”
阿朱正色道:“我服侍慕容公子,并不是賣身給他的。只因我從小沒了爹娘,為慕容老爺所救,才在慕容家長大,慕容老爺和夫人當年曾說,哪一天我想離開燕子塢,他慕容家歡歡喜喜的給我送行……”說到這裏,臉上微微一紅。原來當年慕容夫人說的是:“哪一天阿朱這個小妮子有了歸宿,我們慕容家全副嫁妝、花轎吹打送她出門,就跟嫁女兒沒半點分別。”
悅寧嘴角一撇,不耐煩地道:“我救你是因為大哥想救你,不用感謝我。如果不是大哥,我才不會管你。”
喬峰看出自見到阿朱起,悅寧的心情就變得不太美妙了,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對着阿朱道:“我是個胡人蠻夷,用什麽丫環?我這等四處漂泊的粗野漢子,用不起你這樣在江南富貴人家住得慣了的丫環。”
阿朱還要再說,喬峰揮手止住了她:“慕容家精心培養出一個你這樣的精于易容,機靈百變的丫環殊為不易,你這般費盡心機地要跟着我們所為何事,我也不想深究。總之,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會與你一個小丫頭計較,你也別在纏着我們。”言畢,喬峰攬着悅寧飛身上馬疾馳而去,頃刻便消失在盤關道上。只留下阿朱一人臉色煞白地呆地原地,良久,淚水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眼見阿朱的身影消失在關道上,悅寧的心情終于好了起來,她放松了身體,讓自己舒舒服服地窩在喬峰懷裏,輕聲問道:“大哥,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喬峰放慢了速度,望着雁門山緩緩地對悅寧說道:“阿寧,我原本想着,弄清了自己的身世,便到塞北去牧馬放羊,再也不回中原。可是,我一想到當年我爹爹媽媽被漢人無辜害死,我卻以敵為友,便覺得寝食難安。我爹爹愛我極深,若不是他不舍得我陪他喪生,在半空時又将我抛了上來,喬峰哪有今日?如再不去殺了害我父母的正兇,我有何顏生于天地之間?”
悅寧在心裏暗自嘆了口氣,平靜地問道:“大哥有什麽打算?”
喬峰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那智光大師與趙錢孫苦苦隐瞞,顯然那‘帶頭大哥’尚在人世,眼下知道‘帶頭大哥’是何人的還有丐幫的徐長老、鐵面判官單正、譚婆,那譚婆是由趙錢孫告知的,想來也不會瞞着她丈夫。”
悅寧點點頭:“智光和尚四海雲游,不知道是否有在天臺山。趙錢孫也是漂泊無定,要找這兩個人甚是不易。那鐵面判官單正已被你殺了他兩個兒子,他小兒子也是因你而死,想來你去找他他也不會告訴你什麽。”
喬峰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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