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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難為》作者:鳳子君

承恩侯府的娘子們美名遠揚,而九娘子魏牡丹更是豔冠京華。

從待價而沽的侯府庶女,到步步為營的王府側妃,再到久享盛寵的皇貴妃,魏牡丹因這個‘庶’字奮鬥了小半輩子,最後醒悟,嫡女、王妃、皇後算什麽,她要做就做笑到最後的皇太後。

本文無重生,無穿越,宅鬥、宮鬥,女主控

內容标簽:宅鬥 宮鬥 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魏牡丹(嬌娘) ┃ 配角:戚望之 ┃ 其它:

☆、第 1 章

臘月的盛京,飛雪如絮,屋脊、樹梢皆裹上了一層寒霜,随着暖陽生起,寒冰初融,青磚地面漫過了一層水漬,小丫鬟們踏過的時候不免浸濕了裙擺,讓人好不生惱。

一個穿着半舊桃粉色薄棉绫襖的丫鬟跺了跺腳,朝手裏拎着一個紅木雕花大方食盒的容長臉丫鬟道:“這凍煞人的天,偏生我們倒了黴運,不能在暖閣裏伺候着,糟了這份罪,那些個打掃的婆子也是個該死的,日頭既出了來,怎得不把這地面打掃幹淨,弄得我這襖裙都沾了水漬。”

那容長臉的丫鬟笑了笑,邊把一手挪到嘴邊哈着氣,一邊回道:“這話可莫要說了,要我瞧着這可是一趟好活,九娘子素來是個手寬的大方主兒,等今兒得了賞咱們托外門的興兒給咱們買些蜜餞回來甜甜嘴。”

“你啊!一天就想着吃。”穿着桃粉色绫襖的丫鬟撇了撇嘴角,腳下的步伐倒是加了快,趕往了臨水閣,免得食盒裏放置的膳食降了溫,最後讓她們這些做奴婢的遭了殃。

這臨水閣是承恩侯府九娘子的住所,說到這承恩侯府,在大雍卻是一個頗有些諷刺的存在,且從這‘承恩’二字便可窺視出一二,雖是百年世家,可只貴不清,第一代的承恩侯原就是京裏頭開豆腐坊的一個外鄉人,可是生了一個美豔絕倫的女兒,當時的明宗帝還是太子時與這位豆腐美人偶遇,頓時驚為天人,直接擡進了太子府,這豆腐美人雖是無詠絮之才,可憑借着美貌和伺候人的手段硬是在太子府殺出了一條血路,直到明宗帝登基,她亦跟着麻雀變鳳凰,一躍成為了貴妃娘娘,娘家也跟着受了益,有了封賞,若不是她出身委實低微,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的,今朝的承恩侯府卻也說不得會是怎樣的光景。

可就這般,也讓第一代的承恩侯嘗到了甜頭,使了大把的銀子請來教養嬷嬷,愣是把幾個孫女從那燒火丫鬟改造成了秀美佳人,又憑着貴妃娘娘的勢,個頂個的嫁進了她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公侯之家,甭管是續弦還是側室,承恩侯府打那以後再這皇城腳下卻站穩了腳跟,積年累月下來,歷代的承恩侯倒是把家學貫徹到底,只求財不求勢,惹得外人皆知承恩侯府別的拿不出手,養女兒倒是養得一把好手,說來也怪,這承恩侯府打出了那貴妃娘娘以後府裏的小娘子是一個賽一個美豔,愣是憑借着美人一步步維持着如今的富貴,雖是讓有底蘊有軍功的人家瞧不上眼,可到底也要給上三分薄面,然,這一代的承恩侯府在京中更是以風流韻事揚名,可惜委實不是什麽美名,用外人的話來形容承恩侯府,只有六字,男荒唐,女香豔。

所謂男荒唐,指的是承恩侯府兒郎的情、事,女香豔,指的則是承恩侯府娘子最擅以色事人,以藝娛人,而如今待字閨中的幾位娘子更是豔名遠播,只待等人摘取。

既提及了承恩侯府的幾位娘子,少不得要提一提這個九娘子,在府裏娘子們美名遠揚的今下,這九娘子卻是蒙上了一層神秘薄紗的存在,外人只道這承恩侯府的九娘子是承恩侯五姨娘所出,閨名喚作牡丹二字,小名卻是嬌娘,素來在府裏是個得寵,從不輕易見客,旁人私下裏免不得猜測一二,知曉這九娘子怕是承恩侯府裏的一朵金牡丹,金貴着呢!只等着長成了待價而沽。

說是待價而沽委實不假,這承恩侯府裏的娘子們哪個不是憑着顏色待價而沽,只是日後的前程如何不過是看個人造化罷了,就如五姨娘所出的五娘子,憑着一副好模樣便占了英王側妃的位置,不過二年生了英王府唯一的子嗣,雖是挂在了英王妃的名下,可到底是養了自己的跟前,這日後的榮華富貴自是不必言說了,在這承恩侯府裏提及,哪個娘子不羨慕一二,只盼着日後亦能有那般的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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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小丫鬟繞過了種着幾株紅梅的庭院,到了臨水閣,又避過了寬敞的旋梯,從正堂直奔二樓的東暖房,還沒有挑起了防寒滾邊簾幕,就聽見了一陣脆生生的笑聲,偏生不刺耳,軟綿綿的又透着幾分嬌憨,心裏不免暗暗道,也難怪這九娘子在侯爺那裏得寵,旁的不論,就這嬌滴滴的小嗓音就是府裏獨一份,聽在耳裏可不是惹人憐愛,偏生又長得那麽一副相貌,在府裏也不知究竟是福還是禍。

“請九娘子安。”二人屈膝福身,齊聲說道,待得了話才緩緩的起身,把食盒掀開道:“夫人道今兒天冷,知九娘子是個畏寒的,便說免了您這幾日的請安,待天緩了暖再說,便是膳食也不必過去一道用了,讓您喜歡吃什麽打發了人去大廚房要便是了。”

“勞母親費心了,代我回了母親的話,等天一緩我便過去瞧母親,這幾日便在屋裏為母親繡一副抹額孝敬一二了。”嬌娘笑吟吟的說道,明媚的小臉輕颦淺笑間透着一股子灼烈的風情。

嬌娘今兒個也沒有心思與這二個小丫鬟說些什麽,只吩咐了身畔的銀寶打賞了碎銀子,便讓她們回了去,待二人一走,聽不見響動,嬌娘便冷笑了起來,伸出嬌嫩的手指着那食盒道:“給我仍的遠遠的,打量着我不知道她心裏的那點子貓膩不成,不過是平國公夫人來罷了,只當我想攀那高枝不成,當我的眼皮子跟七娘子一般淺呢!”這嬌娘委實是顏色生的忒好,便是一副動怒的模樣亦是一副宜嗔宜喜俏模樣,讓人瞧着心裏免不得軟的一塌糊塗,恨得捧在手心裏哄着才好。

銀寶心裏微微一嘆,知她主子的脾性,免不得哄勸道:“主子既是明白,又何苦動那怒呢!真若氣壞了身子且不是得不償失。”

“話雖是如此說,可到底是意難平。”嬌娘微微一嘆,外人皆笑承恩侯府嫡庶不分,笑她們這些庶女心比天高,可誰又知曉她們的難處,但凡能生養在別的府邸,她們這樣的出身又怎會不安守本分,可偏生她生在了連東門前的石獅子都是不幹不淨的承恩侯府中,想要幹幹淨淨挺直了腰板的走出那一道門,就得在這府裏争上一争,争一個前程,亦是争一條活路。

承恩承恩,且不知日後她又要承了誰的恩,無聲冷笑,嬌娘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把蓋在腰間的暖褥掀了開去,軟聲道:“今兒既不用去前院請安了,我倒是得了自在,随我去五姨娘那走上一遭吧!也有日子沒有相見了。”

銀寶和金寶脆聲一應,免不得笑道:“五姨娘身前的平翠前個還遞了信兒來,說是姨娘念叨主子了,又說是前不久五姨娘使人給主子打了一對寶珠壓鬓簪,想來這幾日該是送來了。”

“我的首飾匣子都要合不攏了,偏生姨娘還惦記着。”嬌娘嘴邊銜着笑意,口中雖是這般說,可小娘子愛俏,又焉能不喜。

銀寶和金寶素知主子的心思,不由捂着小嘴笑了起來,伺候着嬌娘起了身,淨了面,細細的塗了一層香脂,又勻了一層薄薄的海棠珍珠粉,把前些日子太夫人賜下的紅底錦簇團花白狐皮大氅裹了身,這才施施然的去往了南院。

☆、第 2 章

承恩侯府的南院以北方向的綴錦居正是承恩侯五姨娘的居所,這五姨娘是承恩侯太夫人的遠房侄女,後因家道中落投奔了承恩侯府,彼時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可偏生顏色生的極好,雖說還未張開,卻已然出落了一副妩媚多姿的妖嬈身段,打進了侯府就被府裏的爺們兒入了眼,剛一及笄就被承恩侯要了去,憑借着與太夫人有親,早先又在太夫人身邊伺候過,加之手段不俗,在府裏很是得臉,便是如今年華不在,亦是很得承恩侯的歡心,連帶着她所出的五娘子與九娘子在承恩侯面前皆有幾分體面。

綴錦居雖所處南院,比不得東院的氣派,可勝在精巧華麗,依山傍水建以樓閣,回廊起伏,水波倒影,雖是眼下瞧着入不得眼,可到了春夏時分,那景致在承恩侯府內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院子內,三五個小丫鬟穿着厚厚的夾襖,搓着手聚在一處,有的手裏抓着一把炒得香香的葵花籽,嘎吱嘎吱的磕着,嘴裏說着府裏的趣事,聲音小小的,見着了嬌娘,忙上前請安,嬌娘随意的掃了二眼,穿過了抱夏繞進了正堂,來到了暖閣,五姨娘正倚在一個美人塌上,身上蓋着一條錦被,頭上珠翠環繞,一張美人臉嫩白無暇,雖已三十有六,可看着依然年輕,且有一種颠倒衆生的潋滟風情。

聽見了響動,五姨娘半阖着狹長的鳳眼一睜,看見來人眼裏染上了笑意,紅豔豔的嘴角一勾:“今兒沒去東院?”

嬌娘倚在五姨娘的身畔,與五姨娘相似的薄紅菱唇一撇,冷笑道:“平國公夫人帶着小公爺來府裏做客,她哪裏敢讓我出來見人,打發了人來說這幾日都免了我的請安,連膳食也不必一道用了。”

五姨娘眼裏霧繞繞的,嘴邊的笑意不變,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七娘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紀,夫人那裏少不得要有所動作,你們幾個委實是礙了眼。”五姨娘低笑一聲,略帶着諷意,纖細的手指輕柔的摩擦着嬌娘的臉蛋,笑意盈盈道:“嬌娘也大了,在過一年合該許人了,明兒個使人去一趟英王府請你五姐姐走一遭,你的事情也該好好籌謀籌謀了。”

芙蓉面一紅,嬌娘輕咬着嫣紅的下唇,好半響才道:“姨娘莫要讓五姐姐勞心了,雖說如今她苦盡甘來,可上面到底還是有英王妃壓着,何苦為了我讓她不安生,咱們府裏是什麽光景你又不是不曉得,任她貴如嫡女旁的人家也未必能高看一看,又何況我這麽個身份,便是籌謀又能好到哪裏去。”

聽了嬌娘的話,五姨娘眼眶一紅,都是她做的孽,當年若是不曾投奔侯府,今朝又怎會苦了一雙嬌兒,華娘的路算是争出來了,可嬌娘的路……

緊咬着牙,五姨娘半響平複了心緒,看着嬌娘那出落的極盛的容顏,一時不知是該贊還是該嘆,好半響才感慨道:“我竟不知把你生的這般模樣究竟是對還是錯,你若是生的七娘子那般,我在你父親耳邊說上一說,把你許給桂哥也是好的,可偏生……”五姨娘話未說盡,嬌娘便是接過了話頭,輕聲道:“姨娘何錯之有,若不是有着這幅還能入眼的皮囊,我又能比八娘子好到哪裏去,魏家的女兒,唯一的活路不就是這幅皮囊嘛!百年來,不是沒有人争過,可到頭來争不過命反倒是送了命。”嬌娘無聲一笑,眼底帶着難掩的譏諷,這世上的女兒家誰不盼鳳冠霞帔,大紅花轎堂堂正正的擡出閣,如她們,便是嫁個庶子亦是感激涕零的,偏生她們侯府的女兒沒有那個福氣,她亦沒有那份膽量以命相抵,她魏牡丹惜命,所以也得認命。

“到底是我害了你。”五姨娘長聲一嘆,都是命啊!她原以為安生的伺候太夫人幾年,将來便是随意給她找戶人家都是好的,卻不成想到這侯府裏的爺們兒荒唐至此,她躲不過也躲不開,只能認了命,最終卻害了華娘與嬌娘。

“姨娘,莫在說了,我都明白,再不過一年的光景這侯府也留不得我了,與其想着那些不着邊際的事兒,我倒是情願争一個榮華富貴,五姐姐能走出一條活路來,我相信我亦然。”嬌娘緊握着五姨娘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安慰道:“好賴我也是侯府的姑娘,他們在是想攀附權貴也得顧及點臉面,不會随意把我配了人的,左右就這麽大點的圈子,我掰手算計下來也能明白父親打的是哪家的主意,毅勇國公府的小公爺去年成了鳏夫,順郡王府眼下還空了側妃之位,再就是年前剛襲爵的梁國公。”

五姨娘早已為嬌娘盤算了一番,聽她說的人選不禁點了點頭,又提點了一番:“二娘子這二年的身子骨越發的不好了,前不久你父親來還提及了她,如今卻是連床都下不得,又說道來年宮裏也到了采選的時候。”

嬌娘微蹙長眉,軟聲糯語的開了口:“繼母難為,且不提二姐姐日後如何,我卻是沒有那個閑時間來謀算,倒是宮裏,自打太姑奶奶起侯府就在沒有往宮裏送過人了,今兒怎麽就起了這心思?”嬌娘口中的太姑奶奶是承恩侯府送進宮裏的第二個姑娘,本想着能沿襲貴妃娘娘的傳奇,讓承恩侯府更進一步,由侯府變成國公府,可惜這位娘子沒有她姑姑的福分,進宮不過一年就香消玉損,也讓承恩侯府看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皇宮那地界就不是他們能玩得轉的,自那以後也就歇了心思。

“還不是又活泛了心思,七娘子是不必提的,八娘子也沒那命,餘下的,也就你讓你父親生了念想,若不然我也不會想讓你五姐姐為你籌謀一番,我雖大字不識一個,眼界又淺,可也曉得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哪裏舍得讓你受那份罪。”說道這裏,五姨娘眼睛一澀,好不容易收住的淚又滾落了下來。

“我都曉得,姨娘安了心便是了,倒是夫人把身邊的聞莺開了臉,如今得意了好幾日,張狂的是沒個邊了。”原本長輩房裏的事情她個姑娘家的不該開這個口,可在這承恩侯府裏什麽腌臜事沒有,見識的多了,也就沒有什麽可忌諱的了,而且也忌諱不過來。

“不過是個賤蹄子,且讓她猖狂幾日,如今東院那老婦也只能用這不入流的法子留住侯爺了。”五姨娘眼皮子擡都未擡一下,她打被侯爺收了房至今也有二十二年,除卻府裏的姨娘、通房,外面還有七八個外室,如今依然能留住他的眼光自有她的高明之處,那些個小蹄子又怎會被她看在眼中。

“姨娘心裏有數便好。”嬌娘微微一笑,也不願意給五姨娘添堵,只搖着她的衣袖嬌聲道:“姨娘,剛來的急我還沒有用膳呢!如今肚子可空的慌。”

五姨娘抿嘴一笑,揚聲喚人去布膳,又使人先端上一碗熱騰騰的花糕甜羹,笑道:“先暖暖胃,我前兒使人打了一對寶珠壓鬓簪,你今兒來的也巧,昨個晚上剛剛送來,我瞧了瞧,手藝好得不得了,精巧的呦!難得的是綴上的貓眼兒石又圓又亮又活。”五姨娘接過大丫鬟平翠遞過來的錦盒,拿出其中的一支綴了蜜色貓眼兒石的鬓簪插在嬌娘攏的精巧螺髻的左側,瞧了瞧,唇邊溢出了笑意:“我原在你這個年紀是最愛梳妝打扮不過了,可惜那時候沒得閑錢,如今銀錢足了,卻是襯不起這些個鮮活的物飾。”

“姨娘說什麽呢!我瞧着姨娘還年輕的緊,跟我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似的,哪裏就襯不起什麽物飾了。”嬌娘偎在五姨娘的身畔,眼眸水瑩清澈,粉頰二側蕩漾着小小的梨渦,為她略顯嬌豔的容顏平添了幾許天真俏皮。

五姨娘笑了起來,攬着嬌娘好一陣親昵,直到小丫鬟端着熱騰騰的飯菜進了屋,二人這才在丫鬟的伺候下淨手用膳,可惜菜沒有吃上二口,東院就使了人來,來人還是承恩侯夫人身邊的得意人兒蕙香。

“請九娘子安。”蕙香未語先笑,模樣生的清秀白淨,一雙明眸黑白分明,修長的身段着了一件水藍色對襟绫襖,鑲了雪白的兔毛邊,屈膝一福禮,舉止和緩,之後雙膝的弧度一變,高出了三分,朝着五姨娘又一福禮,道了聲:“五姨娘安好,夫人打發奴婢來請您跟九娘子走一遭。”

“夫人那不是來了客嗎?”五姨娘仿若沒有瞧見蕙香剛剛福禮時的差別舉動,反倒是挑起了柳眉,紅菱唇微勾,頗有幾分似笑非笑的味道。

蕙香不動聲色,只笑盈盈的回道:“一早是來了客人。”

五姨娘意味不明的呵笑一聲,手腕一揚,使人打了賞,只道了句換過一身衣裳就過東院。

“到底是夫人身邊第一得意人兒。”嬌娘哼笑一聲,心裏倒是有些惋惜,這麽個聰慧靈透的丫鬟在夫人身邊怕也得不了善終。

五姨娘瞥了嬌娘一笑,伸手在她肩上一拍,笑道:“是個聰明的,要不然開臉的也不會是聞莺那丫頭了,走,咱們去長春院瞧瞧,看看那面慈心苦承恩侯夫人又要作什麽妖。”

☆、第 3 章

嬌娘與五姨娘到長春院最晚,屋裏已經站滿了人,幾個姨娘與娘子都在,大姨娘手裏撚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嘴裏無聲的念着佛經,二姨娘神色凄凄,一臉的苦态,低眉順眼的立在一旁,身邊跟着的是一臉孱弱之态的八娘子,三姨娘、四姨娘二人半蹲着身子,手裏分別捧着一個瓷白描花的多子盒,裏面盛滿了果子與蜜餞,六姨娘則是雙手舉高,捧起一個精巧的紅木雕花鳥紋簍子,七姨娘坐在承恩侯夫人的腳下,手裏拿着一對滾珠玉錘,一臉柔順的為其輕敲着小腿。

五姨娘微微挑眉,今兒這又是鬧得哪出,這做派可是有日子沒見了,怕是在平國公夫人那碰了灰,才這般的糟踐起了人來。

“請母親安。”嬌娘柔身福禮,之後走到了十一娘子身側。

“夫人安好,今兒是得了哪門子的興,怎麽把咱們姐妹都叫到一處了?”五姨娘長眉輕挑,笑的妩媚。

前年進門的八姨娘軟着身子倚在寬倚上,櫻桃小嘴裏吐出一個葵花籽殼,笑眯眯的接口道:“夫人一向喜靜,難得讓咱們姐妹聚在一處,怕是有什麽好事吧!”說着,拍了拍旁邊空着的位置,招手道:“五姨娘,跟妹妹做個伴吧!”

五姨娘笑了一下,擺動着身子,身姿妖嬈的走到八姨娘身側的位置落了座,素手一擡,露出一截雪白豐盈的腕子,待丫鬟上了茶惬意的呷了一口,眼皮子一挑,對上承恩侯夫人微冷的模樣,展露一個笑意:“到底是夫人這的茶香,這雀舌比妾那的雲霧可喝着順口多了。”

“還是五姨娘見識多,這什麽雀舌雲霧的妾可是品不出來。”八姨娘嬌滴滴的笑道,嗓音略微有些尖細,她原是淮陰侯府養的戲子,前年在壽宴上被承恩侯一眼相中帶了回來,這二年來也算得上是頗得承恩侯的喜愛,一月中少不得有十日八日宿在她的院子裏,故而養的性子有些輕狂,便是承恩侯夫人也時常不放在眼裏。

“五姨娘慣來是個嘴刁的,難得雀舌能入得你的口,聞鹂,把那罐子茶葉都賞給五姨娘吧!”承恩侯夫人淡淡開了口,用鑲了翡翠的銀簽子紮了一顆梅子,然後手一擡,六姨娘把手裏的紅木簍子微微一傾,八娘子忙上了前用墊了帕子的手接過承恩侯夫人吐出的核殼扔進了簍子裏。

幾位娘子瞧着八娘子那谄媚的樣子立時神色各異,嫡出的七娘子撇着嘴冷笑出聲,眼底帶着不屑之色,十一娘子則是輕哼一聲,唇畔浮現一抹冷笑,低語道:“瞧見沒,生怕還不夠糟踐自己呢!”雖說府裏姑娘的親事要經過承恩侯夫人的手,可她們這個侯府,姑娘們的親事她還真拿捏不得,用得着這般作踐自己嘛!

“都是不容易的。”嬌娘嘴角一掀,目光不經意的從一臉柔順的二姨娘身上掠過,打六娘子沒了,這二姨娘就跟丢了魂似的,說來這府裏原還是她的福氣最盛,早些年也是極得父親寵愛的,若不然也不會生得三女二子,只可惜後福不全,六娘子走的不幹不淨,八娘子又拖着一個破敗的身子,五郎跟七郎又被養廢了,若不然,今兒這座位上怕還得多上一人。

十一娘子是個身段修長的美人胚子,雖比嬌娘小上半歲,可卻要高上半個頭,只見她頭低了下來,與嬌娘咬起了耳朵:“今兒平國公夫人帶着小公爺來了,沒呆一會子就走了,她的心思落了空,今兒指不定要折騰我們多久呢!”

“晌午父親就得歸家了,在如何她也要作出賢惠樣來,少說些話吧!免得觸了她的眉頭。”嬌娘壓低了嬌嫩的嗓音,又瞧了瞧一旁坐在滾輪木椅上的十娘子,尤其是在六姨娘伺候夫人的時候,那雙柔嫩雪白的手緊緊的攥成了一團。

承恩侯夫人如何瞧不見那些庶女的神态,無聲冷笑,拿着帕子拭了拭手,很是随意的扔進了紅木簍子裏,這才出聲道:“這府裏的姑娘屬柔娘最乖巧不過了,女孩子家家的就該這般柔順娴靜,今兒把你們叫來也沒有旁的事,不過是錦繡坊送來了幾匹布料,我瞧着花色不錯就留了下來,給府裏的姑娘、姨娘裁幾身新衣,另外年節也近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能虧了你們,都是花骨朵似的的姑娘,少不得打上幾樣首飾添添彩。”

承恩侯夫人話音一落,小丫鬟們就把預備好的布匹搬了出來,二人一左一右的擡着布匹,再有一個小丫鬟拉着布端,手一抖就展開了一匹大紅色三梭羅緞,顏色極正。

“都去過過眼,這大紅色還是你們襯得起來,讓人繡上寶花紋倒也喜慶富貴。”承恩侯夫人淡淡的開了口,又擡手指了指另一匹,朝着嬌娘道:“這仙紋绫我瞧着嬌娘穿最适合不過了,嫩生生的黃,繡上大朵的折枝牡丹紋,配上胡綠色繞了金絲線打的蝴蝶扣可不鮮嫩。”頓了頓,承恩侯夫人又指了另一匹淺綠色的孔雀羅,道:“這花色倒是染的極好,裏面織了銀絲波紋,也不用特意繡上什麽花樣,裁了十二幅雲水裙即可。”說着,就使了小丫鬟把這二匹布料收了起來,送去臨水閣。

“母親,這孔雀羅我也喜歡的緊。”七娘子嘟起了小嘴,跑到母親的身邊扯着帕子不依的說道,她倒不是真心喜歡那布匹,不過是慣性而為,但凡幾個庶出姐妹的東西她總是想搶上一搶。

承恩侯夫人眼睛一瞪,拍着七娘子的手道:“你做姐姐的怎麽還想着搶妹妹的東西,平日裏還少了你的新衣不成。”眸光一閃,承恩侯夫人留了神瞟了嬌娘一眼,心下微微一沉,這九娘子到底是随了她那賤蹄子的姨娘,生得一副勾人魂的模樣,合該也是做小的胚子。

“七姐姐若是喜歡我就不要了。”嬌娘笑吟吟的說道,粉嫩的小臉為側着,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

七娘子冷笑一聲:“誰稀罕。”說罷,身子一扭,竟氣的跑了出去。

“冤孽,冤孽。”承恩侯夫人拍着一旁的黃花梨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無奈道:“随她去,随她去,這麽脾氣也是該改改了。”話雖是這般說,可哪個不曉得她最是疼七娘子不過了,身後的蕊香早就追了出去。

被七娘子這麽一鬧,承恩侯夫人也沒有心思讓這些礙眼的姨娘庶女杵在自己眼前了,便打發了她們回去。

出了長春院,幾位姨娘姑娘就各自歸了自己的院落,五姨娘與二姨娘一道朝南院走去,八姨娘提了嗓子喊了一聲,拉着六姨娘也緊跟了過去,甩着手裏的帕子笑道:“大冷的天,咱們也沒別的消遣,何不聚在一起打打葉子牌呢!”

“我就不去了,為十娘子繡的錦衫還差幾朵盤花呢!”六姨娘柔柔一笑,輕聲說道,手頗有巧勁的把袖擺從八姨娘的手裏抽走,微微颔首後帶着丫鬟離去。

八姨娘挑高的眉尾輕輕一揚,巧笑道:“瞧她這個掃興勁,府裏又不是沒有繡娘,何苦勞這個累。”

“既然六姨娘走了,我也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天冷的很,我這個年紀可比不得你們,就先回了。”二姨娘不接八姨娘的話茬,笑了笑便自行離去。

八姨娘輕啐了一口,春光流轉的美目微揚,朝着嘴邊銜着笑意的五姨娘道:“五姨娘若是不嫌棄,可允妹妹去你那小坐?”

五姨娘微一沉吟,片刻就笑了起來:“瞧你說的,我正巧無事巴不得有人來說說話呢!”說罷,就挽着八姨娘親親熱熱的去往南院的綴錦居。

說起來八姨娘平日裏甚少來到綴錦居,免不得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軟在貴妃塌上,手裏抓着幾顆蜜餞杏鋪,嬌聲道:“到底還是五姨娘得侯爺的歡心,這綴錦居比我那暖沁塢可要強上百套。”

“妹妹說笑了不是,這府裏上下誰不知你那暖沁塢內種的海棠是侯爺特意為你高價尋回來的,就沖這也是獨一份了。”五姨娘淡淡一笑,端起一旁的描畫青瓷蓋碗,輕覓了下茶沫兒。

八姨娘高聲笑了起來,眉眼間帶着得意之色:“姐姐這話我愛聽,在這府裏咱們這樣的身份依靠的是什麽,無外乎就是侯爺的寵愛,旁人笑我輕狂,又怎知我如今不趁着顏色還好且能輕狂幾日,日後指不定落得比二姨娘還不如呢!”話音輕緩,八姨娘微嘆一聲,勾了勾嘴角:“我是比不得姐姐有兩個好女兒,日後的好日子可長着呢!不過我這也是一身輕,無兒無女的也不用操那一份心,說來咱們府裏的姑娘我原還當二娘子最是有福不過了,聽身邊的丫鬟說當初十裏紅妝擡進了文伯侯府,進了門就是當家主母,不過二年就生下了嫡子,侯爺又愛重,說起來哪個不羨慕,只可惜啊!二娘子這後福委實薄了些。”八姨娘說到這裏,話音兒一頓,撩起眼皮子窺了窺五姨娘的神色。

五姨娘神色不變,笑的妩媚多姿,只是把端着手裏的蓋碗輕巧的放了下來,八姨娘不以為意,只沉嘆一聲,繼續道:“說起來二娘子這好日子還沒有盡頭呢!偏生糟了那要人命的病,昨個侯爺還與我說了起來,二娘子怕是熬不過了,如今不過是用藥湯子吊着一口氣,怎麽着也得讓她撐過年節才成。”

“之前夫人不是說病已經見了好嗎?”五姨娘眨了眨眼睛,啓唇說道,仿若沒有從侯爺口中聽過二娘子如今已起不得身的事情。

八姨娘嗤笑一聲:“那不過是耳邊話,聽聽就得了,姐姐怎麽還真就信了?文伯侯都找到了侯爺那來,如今二娘子是只出氣不進氣,若不是侯府家底子厚,又請了太醫吊着命,每日老參湯的灌着,這人怕是早就沒了。”說罷!八姨娘拿着帕子拭了拭手,笑道:“得了,我也不在這叨擾姐姐了,你先忙着,有什麽事使了人來我那通個信就成。”話音一落,八姨娘起了身,擺動着妖嬈的身姿走了人。

五姨娘讓平春送了八姨娘出門,自己沉吟了許久,把八姨娘的話反過來複過去的嚼了又嚼,才擡手召來了平翠,低聲耳語了一番後打發她去了臨水閣。

☆、第 4 章

臨水閣內歡聲笑語不斷,四個大丫鬟圍在嬌娘身畔逗趣,惹得她喜笑顏開,香柔的身子嬌滴滴的軟在錦織的美人塌上,膝上伏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貓兒,室內的暖爐更是烘得她一張小臉粉豔生香。

“主子,今兒夫人倒是大方,那孔雀羅竟沒給七娘子,奴婢瞧了,那銀絲比頭發絲還要細,織在羅緞裏隐隐約約折出光亮,可好看的緊。”

“什麽稀罕玩意兒不成,咱們主子又少了穿戴了?不過是孔雀羅罷了,上個月侯爺賞給主子的紫貂皮大氅才叫稀罕,就連裏子的針繡都是撚了金銀絲的,主子一穿出去可把幾位娘子都眼饞壞了,就連七娘子都跟侯爺鬧了好一通。”同貴撇着嘴角,脆聲說道。

“行了,什麽孔雀羅紫貂皮的,在稀罕也不過是上身的物件,更何況,呵,于我來說這些東西不過是催命符罷了。”嬌娘冷笑一聲,侯府雖說不曾虧待過她們這些庶女,更甚者算得上嬌養,可正如同喜說的,那些稀罕玩意也輪不到她上身,近來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這般大方,不過是為她添光增彩,等及笄後能賣個好價錢罷了,打量着她不曉得他們的心思不成。

“主子。”同貴等人動了動嘴角,想說出安慰嬌娘的話,可也明白主子口中所說的不過是一件事實罷了。

嬌娘揮了揮手,嘴角輕彎着:“好了,不說那些喪氣話了,往好了想我比旁的姐妹還要強上許多呢!至少我的價值在父親的那裏還入得了眼。”

随着嬌娘的話音兒輕落,室內一時陷入了沉默,冷凝的氣氛讓站在門邊探着頭的小丫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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