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頭很疼,疼得要裂開了,渾身上下都疼。

她這是,怎麽了?她剛才一氣之下飛上了房頂,随後腳下一滑,後來的事就全都不記得了。

灼熱的陽光照在身上,趴着的地方一塊一塊的東西硬邦邦的硌手,難道她還趴在房頂上?

周圍的都是嘈雜的聲音,鬧得她心裏煩躁。她還有些暈乎,朦胧中只聽到一些——

“你是誰?”

“哪家的小丫頭,竟敢到沐劍山莊撒野!”

...諸如此類的話。

雜亂的喧嘩中,有兩道清晰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讓迷迷糊糊的白玉煙瞬間便清醒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今天乃我大喜之日,我不想與你糾纏!”

“仲哥哥!我,我只是來看看你,你,不用在意我。”

這熟悉的對話,讓白玉煙心裏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厭惡,直想沖下去将說話的人打一頓。

被刺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白玉煙身上的疼痛反倒緩解了。擺脫了眩暈感,她剛擡起頭來,就“嘶”了一聲。

伸出手往額頭上一按,“哎疼!腫了。”

方才發生了什麽?她該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摔了一跤吧,丢臉丢大了。

下方的對話還在繼續,好奇心一時占了上風,白玉煙顧不得思考剛才的事情,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将眼前的瓦片揭開幾塊,露出一個小小的縫隙,正好可以看清下方屋內的場景。

一眼望去,房間裏到處是火紅喜慶的裝飾,刺痛了白玉煙的雙眼。這分明是喜堂的布置。

壓下心中翻滾的怒火,白玉煙打量起屋內的人。

入眼的是一對身穿喜服的身影,新娘面對着高堂,而新郎卻背過身對着門口,正與人交談。

與他說話的,是位身穿桃色紗裙的少女,此刻正站在喜堂的門口,泫然欲泣的看着新郎。

兩人對視着,好像周圍的賓客,坐上的高堂,以及身邊的新娘都從他們的世界裏消失了。他們的小世界裏,只有彼此。

白玉煙剛才聽到的對話,就是出自這兩人之口。

“我不想見到你,”新郎決然的轉過身來,不再看那少女,“我早說了,你我恩斷義絕,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要履行父母為我訂下的婚約,你忘了我吧。”

“不!”少女眼角的淚水滑落,在臉上留下一道水痕,她顫抖的說,“我忘不掉!仲哥哥,我錯了,我不該耍小性子,不該惹你生氣,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就算你成親也沒關系。你千萬不要趕我走,讓我就這麽看着你。”

“讓你看着我成親嗎?!”新郎的話,壓抑着痛苦、失望、和反抗不得的悲哀,好像全世界都在施予他壓迫,讓他反抗不能,只能無奈的接受。

白玉煙此刻的表情就像屋內的賓客一般目瞪口呆,被這對莫名其妙的男女給吓的。

不同于沒有任何心裏準備的賓客,白玉煙倒是比他們多了些“閱歷”。甚至,還是身臨其境的體驗。

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就在不久前她蓋着蓋頭,聽着身邊的新郎與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陌生女子打情罵俏,你侬我侬。

那些話她回想起來都嫌煩,反正跟現下這對兒男女所說之話差不多。

白玉煙與未婚夫只有一面之緣,對其也不算了解,只知是與白玉家交好的世家之子。白玉煙無心情愛,對這爹娘自幼為她訂下的婚約,也沒有反抗的想法,畢竟她的爹娘也不會害她不是?

哪知爹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因為這份不在意,她察覺到那陌生女子的出現,甚至與新郎糾纏不清的時候,她也只是覺得有種撿了破爛的感覺。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怒火中燒。

“白玉小姐溫柔端方,是位好姑娘。這門親事也是爹娘早為我訂下的,雖非我願,但我不能辜負她,也不能違背父母之命,你走吧。”

“你早知有婚約在身,你還來招惹我?你不能辜負她,難道就可以辜負我嗎?你好狠的心啊。你喜歡的人明明是我!憑什麽我要把你讓給她?”

瞧瞧這說的什麽話!她堂堂白玉家大小姐,玉靈幽谷谷主之女,年紀輕輕的宗師級高手,哪一個身份拿出去不是令人聞之生畏?竟然淪落到要跟人搶男人的地步?

什麽不能辜負,父母之命莫可奈何的,她難道還是求着這人娶她的不成?

還有這女子,早不來阻止,晚不來阻止,偏偏要在她成親之時,她又不是非得要嫁給這麽個人,早早取消了婚約不就萬事大吉了?如今在喜堂上鬧出來,便是給了她難堪,不也是給自己抹黑嗎?

當下她就想掀了蓋頭揍這兩人一頓。可惜被爹娘的傳音給攔了下來,“粢兒,別沖動,我們先靜觀其變,一會兒爹娘給你出氣。”

不知爹娘有什麽考量,白玉煙也只能忍耐下來。沒想到接下來還有更勁爆的。

“你可知道,我已經生下了你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孩兒,你不是常說想要一個與我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嗎?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原來還有這層倚仗,白玉煙只覺得這簡直沒法忍了!該說幸好這女子跑出來攪局,不然等她真的成了婚,莫不是還要喜當娘了?

這對狗男女有多遠滾多遠別來禍害她了好嗎?!

那女子還來火上澆油,“白玉小姐,我與峰郎早已私定終身,甚至有了孩子。請你可憐可憐我們母女,我的女兒不能沒有父親!”

她還沒來得及表态,就感覺到身旁的新郎已經瘋一般的沖過去,“小曦,這是真的嗎!我有女兒了?我們兩個的女兒?你為何不與我說?”

“我原想給你一個驚喜,哪知剛生産不久,就得知你成親的消息,峰郎,你還要成親嗎?”

“不成了,不成了!你都為我生了孩子,我又怎麽能再辜負你呢?”

“白玉姑娘,”白玉煙最後聽到新郎這樣對她說,“你是個好姑娘,峰對不住你。只是如今的情況,峰再與姑娘成親,是對你不公平,也對我的女兒不公平。我想與你解除婚約,今日拜堂之事也作廢。他日姑娘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峰必不推辭。也請姑娘不要糾纏與我,我一家三口會遠離江湖,隐姓埋名,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自顧自的說完這些令人發笑的話,這人竟要帶着那女子走了。

“誰準你們走了?”白玉煙忍無可忍,一把扯下了蓋頭,回頭看着那對相擁在一起的男女,“可笑,我白玉煙難道還求着你與我成親不成?”

她正要上前揍這對狗男女一頓,卻被另一人攔了下來,“白玉姑娘,他二人既然已育有一女,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白玉煙知道這人,是新郎的好友,“你讓開,你也瞧見了,這兩人如此折辱我,我難道還能咽下這口氣?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輩,今日之事若不讓我動手,我便将這裏夷為平地!”

“你們快走,白玉姑娘武功深厚,我卻還是可以阻上一阻的。峰,好好照顧小曦!如果她們母女有什麽委屈,他日我定會找你算賬!”那人擋在她面前,好像他才是那女孩兒的爹一樣,不要命的阻攔她,為那對男女創造逃跑的機會。

待白玉煙打發了他時,那兩人已經失去了蹤跡。

她縱身飛上房頂,卻莫名滑了一跤,再回神已經到了這裏。

白玉煙不知這是哪裏,也不知為何摔下去時還是黑灰的瓦片,爬起來就變成了如今的琉璃色。

她只知道在她眼裏,之前那對狗男女的身影,已經漸漸與下面這對重合起來。她現在對喜堂裏站在新郎身邊,蓋着蓋頭、雙手緊握、渾身顫抖的新娘感同身受,十分心疼。

新娘呼吸渾濁雜亂,應當是沒有武功,而且也不知有什麽顧慮,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情竟也只能忍着。

之前沒能揍那對狗男女的出氣的怒火被轉嫁到了下面這對二號狗男女身上,白玉煙決定做點什麽。

“仲哥哥!我喜歡你!你不要成親好不好!”桃衫少女歇斯底裏的話将白玉煙的思緒打斷。

她看到新郎一臉欣喜的抛下新娘,跑到少女身邊,“媛兒!你承認了,你終于承認你喜歡我了!我好高興!”

少女梨花帶雨的埋進新郎的懷裏,“我喜歡你,仲哥哥,我喜歡你,你不要成親好不好?”

“好,好好好!我什麽依你!”新郎抱着少女轉了一圈,“太好了,不枉費我這一段時間一直忍受着。媛兒,你知道嗎,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仲哥哥...”

原來這渣渣竟然将新娘子姑娘當做試探情人的消遣之物!

看着新娘子姑娘搖搖欲墜的身形,白玉煙再也看不下去,靈活的一翻,手撐着瓦片越過屋脊翻入喜堂之中,一個旋身翩然落地。

突然出現的女子,讓屋裏屋外的人措手不及。

“這裏好生熱鬧,教我也來沾沾喜氣如何?”

她一身嫁衣鮮紅似血,亭亭立在喜堂中央。

“你又是何人?”

衆人看了看她身上的嫁衣,再望向那站在喜堂門口抱着少女的新郎,該不會又是一個來搶新郎的吧?這一個也太火辣了,竟直接穿着嫁衣就來了。

“怎麽,只許這不知所謂的女子來搶新郎,就不許我來搶一搶新娘了?”

“我是什麽人?你們背着我,将我未來的夫人嫁給這麽一個廢物,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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