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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姑娘。”賀若玘終是開口打斷了白玉煙的滔滔不絕,“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被這樣鄭重道謝,白玉煙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你的手...”輕輕将這只纏着紅色碎布的手執起。這只手她握過,原本應當是細膩柔軟又纖長的,此刻上面卻沾滿了泥土和草屑,如脂玉蒙塵,令人心憐。

“哎?小傷,不礙事的。”

賀若玘輕柔的為白玉煙擦去污穢,将那草草裹上的碎布解開,露出血肉模糊的指肚和掌心。那些傷口上還殘留着草莖和倒刺,看着都疼。

沒有理會白玉煙欲将手收回的力道,賀若玘兩只手牢牢的握着,指尖卻極力放輕,将傷口中的髒東西清理出來。

手像易碎的瓷器一樣被人捧着精心對待,雖略有些別扭,卻也覺得心裏暖暖的,白玉煙就只能由着她施為了。

她蹲在賀若玘的身邊,仰着頭看這位被她搶來的新娘子姑娘,一邊看,一邊打心裏可惜。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人又這麽溫柔,怎麽會有人狠心這般折辱她呢?

方才在喜堂上,對她出手的,就是坐在高堂上的幾位,那其中也有姑娘的父母吧?為何他們要幫着那狠心無情卑鄙無恥的新郎?

若是她的阿爹阿娘,別說出手相幫,不在一旁下暗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也不知她離開以後阿爹阿娘怎麽樣了。

“嘶...”白玉煙的傷口一疼,将她拉回神。

“對不起,”賀若玘趕緊替她吹了吹:“這根刺紮得太深了,我只能狠心将它□□。”

“沒事,沒事。”白玉煙擺手,這點疼倒不算什麽。

不過,白玉煙也沒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了,還未問過姑娘的名姓,我姓白玉,單名一個煙字。若不嫌棄,姑娘可以叫我白玉,”想了想有些生疏,又添了一句,“或者阿煙也可以。”

“白玉?”賀若玘的手一緊,卻又很快掩飾過去,是那個白玉嗎?“這個姓氏倒是少見。”

白玉煙對賀若玘的異樣無知無覺。

少見嗎?白玉煙想了想。

她們白玉家,似乎的确只有他父親這一支傳承下來。不過玉靈幽谷乃是中原武林三大聖地之一,白玉家也是武林中略有薄名的家族,為何這位姑娘卻像是從未聽說過一樣?

“我随母姓,賀若,單名玘,你喚我阿玘吧,煙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賀若玘雖看似征求白玉煙的意見,卻已經叫上了。

白玉煙也沒懂這語句前後順序的不同,傻傻的點頭,“可以的,沒問題。”

“你接下來怎麽辦?要我送你回去嗎?”白玉煙既關心又有一些歉疚:“是我太沖動了,這般将你搶走,也不知你的家人怎麽樣了,他們定是很擔心你吧?”

賀若玘斂目,原本就有些病态的面容更加蒼白了,“家人?我沒有家人,那些人,不會擔心我的。”他們巴不得她死在外頭。

只怕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請出”吳家了吧?

上輩子她被逼代嫁,卻在上花轎之前,被她的好二姐強按着灌了西房春,想讓她在喜堂上出醜。沒想到,她自小便攜帶的無名毒素正好與西房□□性相克,陰差陽錯解了西房春的藥性,雖融合成了另一種毒,好歹沒讓她成為衆人眼中的蕩·婦。

只是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躲過了好二姐,卻又被林二折辱,當堂與別的女人私奔,留下她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議論和嘲笑。

她那位好爹爹更是雪上加霜,嫌她敗壞吳家名聲将她掃地出門。

若不是這些“親人”,她又怎會落入日後那般境地?

前世她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從泥沼中爬出來回到這裏,而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卻早已兒孫滿堂,甚至壽終正寝。

她滿腔怨恨無處發洩,只草草屠了這些個人的後代子孫滿門,将死了的掘了墳,鞭了屍。

只是這些,如何能平息她的怒火?那些真正傷害她的人早已投胎重新做人,她又不會溯魂術,哪裏找得到人?

如今,她重生在喜堂之上,一切都還來得及。前世今生的賬,她會好好的,一筆一筆的清算!

白玉煙見賀若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急得抓耳撓腮,都怪自己不會說話,明明先前就有所懷疑,卻還哪壺不開提哪壺:“阿玘,你別傷心!還有我在呢!”

賀若玘見白玉煙着急上火無從下手的樣子,心裏只覺得可愛無比,面上卻是搖了搖頭,黯然的說:“傷心?我早已習慣了。如今還被未婚夫婿如此折辱,我實在是,實在是無顏茍活了。”

“哎,別哭,別哭。”美人垂淚,自是惹人憐惜,白玉煙慌忙用袖子去擦那蒼白臉上的金豆豆,瞥見那大紅的色澤,眼睛一轉想到辦法。

她将那只手收回來,也跟着唉聲嘆氣起來:“哎,其實我與你也是同命相連。”

她故作愁苦,卻又一邊偷觑賀若玘的反應,只差在臉上寫上“快來問我,快來安慰我”幾個大字了。

她的小演技如何騙得過身為個中高手的賀若玘?賀若玘只假作不知,遲疑道:“煙兒,你又是怎麽...”

“哎——”白玉煙長嘆一聲:“我可比你還慘。你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正成親呢,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跑來要我将男人還給她。”

“我白玉大小姐像是嫁不出去的人嗎?!”白玉煙說到此事就來氣,也顧不得故作哀婉了,很是潑辣道:“那臭男人倒是高看自己,還讓我不要糾纏于他。略略略,這種男人給我提鞋我都嫌他臭!”

賀若玘看她不加掩飾的小模樣,很是喜歡。這小可愛呀,縱是圈在身邊天天看也不會膩呀。

白玉煙看賀若玘心思放在了她身上,臉色有所緩和不再愁眉苦臉,覺得自己這一招“抛磚引玉”用得很好,更是賣力道:“你不知道,還有更過分的呢,你猜是什麽?”

賀若玘擺首,撫上白玉煙的臉龐,摩挲這她白嫩嫩的臉頰,強忍悲傷憐惜道:“被人以搶親之行折辱,已是一之謂甚,還有更過分的?”

“是啊!”白玉煙咬牙切齒:“我可差點當了人家的後娘!那個來砸場子的女人跟我那殺千刀的未婚夫都已生下了一個女兒!”

“我倒還謝謝她沒在成親之後鬧出來,不然我可不是虧大了!”

細心聽她說話的賀若玘眼神一暗,想不如煙兒這般明媚可心的人兒,竟然也會有人不識泰山,狠心傷害。若讓她知道是誰,定會叫他生不如死。

“可惜我被人阻攔,讓那兩個狗男女腳底抹油,不然,我定将那兩個狗男女揍得爹媽都不認識!”

白玉煙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老虎:“現在想起來還是好氣!可恨讓他們兩個逍遙天地了!”

“乖,不氣不氣,”賀若玘将傷口上最後一片小刺輕輕挑出來:“只要他們還活在這世上,總有機會讓他們将欠下的債還回來的。”

“嗯!”白玉煙應了一聲,但心裏卻隐隐覺得,她恐怕是找不回這個場子了。

賀若玘看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終于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白玉煙見她笑了,早把心裏頭那一點悵然抛到一邊:“你終于笑了。阿玘笑起來很好看,以後再不要這般愁眉苦臉了!”

而賀若玘只是漸漸收了笑容,沒有說話。旁的人,也沒有資格得她真心一笑。

賀若玘将手掌放在白玉煙受傷的掌心上方,白玉煙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只好奇的看着,卻見她似乎在忍受什麽痛苦,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來,嘴唇也咬得充血。

“阿玘!怎麽——”

随後,白玉煙就看到一縷幽藍的光從賀若玘的手心裏飛了出來,落在她的手掌上。火辣辣的傷口卻像被敷上了極品的創傷膏,一下就緩和了,甚至,傷口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如初。

白玉煙想要将手收回來,剛要用力,卻發現賀若玘已經虛弱得根本握不住她的手,任她很輕易的抽了出來。

顧不得查看手怎麽樣了,白玉煙起身将幾乎脫力的賀若玘撈起來抱在懷裏:“怎麽樣了?很難過嗎?我這只不過是皮肉小傷,怎麽值得你耗費心力醫治呢?”

“這是你是為我受的傷,對不對?”

被賀若玘如煙波一般缥缈朦胧的眸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從小習武,跌打損傷都是司空見慣了,真的不值得。”

一臉肉疼道:“用在這小傷上,實在是太浪費了。”

說完又怕賀若玘誤會成自己是嫌棄她大材小用,“看你剛才這麽辛苦,使用這種武功是不是會對身體有損?你看,我救你只受了這麽一點小傷,而你又為了救我,折騰自己變成大傷,那豈不是虧大了!一點也不劃算!”

賀若玘很喜歡她這種充滿關心的碎碎念,靠在她軟軟的胸口,在一旁靜靜地聽。

白玉煙絮絮叨叨了半天,卻見正主垂着腦袋一個反應都沒有,忍不住住了嘴,小聲說:“我,是不是話太多惹你煩了?”

等了許久,白玉煙彎腰一看,卻見賀若玘已經閉上眼睛睡了過去,臉上帶着疲憊,呼吸也很是微弱。看來是耗損太大,精神支撐不住昏睡過去了。

将手背在她的額頭探了探,有些過于冰涼。

白玉煙小心将賀若玘抱起來,自己坐在冰涼的石頭上,将人摟得更緊了些,閉目運轉心法修煉起來。一邊想着,一會兒等阿玘姑娘醒了,該問問這裏是什麽地方才是,她總要回去同爹娘道一聲平安。

白玉煙所修煉的不知是什麽武功,運轉間帶起大量的熱力,整個人都暖烘烘的。熟睡中的賀若玘彎起嘴角,睡得很是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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