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沉默儀式

能聽見嗎?亡者的呼喊将要把所有人淹沒。

下午四點半,巴塞洛大街。

一輛價格不菲的轎車停靠在路邊,但街上行人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邊一樣,仍在做着自己的事。

佩格壓低帽檐,跟着為首的綠眼睛男人向着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走去。半途中他伸手按在胸口,即使隔着厚厚的衣物,他也能感受到底下的器官正在以一種亢奮的方式狂跳不止。

誰能想到,一個月前還被醫生宣告死刑的他很快就将擺脫病魔的折磨,迎來永恒不朽的生命了呢?就在他開小差的這一會功夫,他就要被面前的兩個吸血鬼甩開,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不知道那綠眼睛的吸血鬼用了什麽法子,這一路上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直到他們遠離了人煙,來到一棟荒涼破落的樓房前。

“就是這裏了。”随行的女吸血鬼回過頭來,殷紅的嘴唇揚起一個殘忍惡意的弧度,“事先說好,一路上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發出聲音,否則我不知道他們會對你做什麽。”

佩格唯唯諾諾地應下,表示自己肯定不會發出一丁點聲音,可女吸血鬼壓根就不相信他說的話,輕慢地搖了搖頭,再度把目光放在前面那個規整得像是上世紀老派紳士的吸血鬼身上。

利用這個空隙,佩格快速地浏覽了一番周邊環境:布洛迪卡鎮的經濟一直就那樣,除了某幾個街區,大多數都是窮人的地盤,巴塞洛大街也不例外。眼前的這棟三層建築,投資方最初的構想是在地面上的部分打造成一家包含影院和劇場的娛樂中心,而地下的部分則承包出去,用來開設廉價賣場——設想很好,可工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投資方突然撤資,這裏也就成為了人們口中的爛尾樓,這麽多年來一直再沒有人試着接手。

就算有商人試圖接手,他也會在近段時間內遭遇不幸,久而久之這棟樓房會為人帶來災厄的言論就這麽流傳開,無論是商人還是普通人,他們都對這個地方避之不及,只有頑劣的孩童會打這裏的主意,想要在這裏建造屬于他們的秘密基地,但伴随着孩童在這附近失蹤,他們的家長都嚴詞禁止他們再靠近這裏。

他們走在灰撲撲的大廳,冷風沿着沒有玻璃遮擋的窗戶灌注進來,地下賣場的入口常年挂着沉重的鐵鎖,但吸血鬼的手指只是碰了下鎖頭,鐵鎖就像進到熱水裏的冰塊,無聲地消融。

随着他們走入,沉重的鐵門再度在他們身後合上,也隔絕了一點稀少的自然光源。

對于本身就是黑暗生物的吸血鬼來說,這樣的環境不算什麽,他們自然地踩着樓梯下行,而對于還是人類的佩格來說,沿途太過黑暗,他只能摸索着手邊的牆壁才能确保自己不至于突然踏空。

這段樓梯也沒有多長,踏到平地的一瞬間,他短促地驚呼了一聲,随即想到女吸血鬼的警告,伸出肥厚的手掌捂住嘴巴,連一絲驚恐的喘息都不敢洩露出來。

遼闊無邊的黑暗裏,數不清的紅眼睛正在注視着他,帶着某種令人骨頭發冷的貪婪饑渴。

他們竊竊私語着,然後一齊把目光放在了這裏唯一的人類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佩格的錯覺,他都能嗅到空氣中彌漫着的淡淡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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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安靜下來。”

走在最前的綠眼睛吸血鬼稍稍偏頭,“諸位,安靜下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這位佩格先生是我們今日的貴客,不可失了禮數。”

他的聲音不算多大,但聽在那些躁動不安的吸血鬼耳朵裏,他們就像紅海一般退向了兩旁,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來。

“佩格先生,跟我來,讓我把這顆珍貴的心髒放進你的胸膛,幫助你戰勝病魔早日恢複健康。”

女吸血鬼已經融入了那片吸血鬼組成的海洋裏,再難以分辨。

即使早已有所耳聞,但突然看到這樣的場景,佩格還是心有餘悸。

“這些都是……生活在布洛迪卡鎮的吸血鬼嗎?”

伊格納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知道自己問了個愚蠢問題的佩格不再說話。

他們往更深處走去,突然伊格納茨再度開口——只是這次他不是在和佩格說話。

“你們誰認識一個名叫卡爾·莫裏森的人類?我有些事想找他确認。”

竊竊私語再度響起,而在這一片低語的海洋中,忽然有人大聲說話。

“卡爾·莫裏森?”

暗影裏有個人說話了,他成功吸引了伊格納茨的全部目光。

“好孩子,你認識他嗎?”

伊格納茨蒼白的指尖上出現了一小簇火光,照亮了說話人的面孔。

他遠離自己的同類,走到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如果您說的是我認識的那個卡爾·莫裏森的話。”

“黑頭發,藍眼睛,瘦高個子的少年。”伊格納茨輕柔地說出自己透過兩位子嗣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是他,對嗎?”

“是的。”說話的人緩緩跪在伊格納茨面前,“請允許我前去拜訪他。”

他仰起頭,面孔赫然是失蹤已久的魯尼。

“那我就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

伊格納茨将某樣東西遞到了魯尼的手中,“如果你能順便解決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就更好了。”

目送那名為魯尼的吸血鬼離開,佩格緊張地注視着吸血鬼,生怕他忽然又改變主意,不肯為自己移植心髒。

“我們走吧。”

好在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并未發生,伊格納茨帶着他遠離了那片吸血鬼海洋。

因為缺乏亮光,走在複雜如迷宮的地底世界裏,佩格只能盯着眼前吸血鬼的背影,并未注意到沿途的景象。

穿過曲折的走廊,他們最終來到一間看得出被精心改裝布置過的房間。

牆壁上塗抹着一些古怪的符號,明黃色的蠟燭燃燒着,到處都彌漫着一股說不出來古怪且油膩的氣味。

房間很大,但全部的家具只有牆壁四周的書架、桌椅還有一張連接着鐵鏈的冰冷石床,因為天花板比較低的緣故,給人一種極度壓抑逼仄的感覺。

綠眼睛的吸血鬼對着燭火再度取出盛着心髒的玻璃器皿,裏頭的液體倒映出漂亮的琥珀色澤。

都不需要他命令,佩格便主動爬上了那張半人高的石床,因為太胖的緣故還花了些功夫。

他躺在上面動也不動,就像一頭待宰的肉豬。

過了會,伊格納茨才提着角落的皮箱走近過來。

“看着我的眼睛。”他低下頭,迫使佩格盯着自己的眼睛。

吸血鬼的眼睛非常的綠,像湖水,又像春天新綠的松針,裏頭仿佛帶着魔力,看久了,佩格覺得自己的意識都要飄起來。

事實也的确是這樣,察覺到視角轉換的第一時間,佩格就長大了嘴。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他的靈魂漂浮在半空,看着吸血鬼在自己的身體上動作。

銳利的刀刃劃開胸膛,但是沒有血流出來,他能看清胸腔裏的內髒,還有那顆跳動着的鮮紅心髒。

暴露在空氣中的器官根本想象不到接下來有怎樣的命運等着自己,直到吸血鬼一把将它扯了出來——佩格下意識地捂住胸口,過了一會,他想起自己現在根本不在那具身體裏,就放松下來。黑色的腐肉被放進胸膛那個破洞裏,伊格納茨将那顆還在跳動的鮮紅心髒投進玻璃器皿裏,再然後,佩格就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血管主動連接到那塊黑色的腐肉上,就像這裏原本長着的就是這樣一顆心髒一般。

伊格納茨手指撫過光滑的刀口,刀口仿佛被拉上的拉鏈一樣消失無蹤。

下一秒,靈魂再度回到軀體裏,佩格坐起身,驚訝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天知道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無論是磨損過度的腰和膝蓋,還是總是陣陣發黑的眼前,此刻都好得如同它們從未出過問題。

他跳下石床,摸着不會跳動的胸口,驚訝地喘了口氣——他能感覺到,力量正在以這顆吸血鬼的心髒為起始點,一點點湧向身體的各個角落。

為了習慣重新變得敏銳的五感,他先是捂住耳朵,然後松開手。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某個方向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他擡眼去看,發現那是靠西邊的一堵牆,牆上嵌着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

多麽普通的場景,但是他确定,那聲音就是從後面傳來的。

“回神,”吸血鬼冰冷的手指扳正他的下颌,“那不是你能好奇的東西。”

佩格恐懼地吞了口口水,他的确聽見了,那是人類發出的聲音。

如同他能聽見這個人的呼吸,那個人也察覺到了他們,然後開始呼喊。

“伊格……納茨……我的……”

蒼老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微弱又模糊。

還不等他聽得更清楚一些,伊格納茨的手掌就搭在他的肩膀上,擰着他的脖子。

“說了不要再聽了。”伊格納茨的語氣透着陰戾,“滾出去!”

害怕自己再窺伺下去,這陰晴不定的吸血鬼就會扭斷自己的脖子,佩格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他心裏的一個小角落仍保持着好奇心,在那堵牆的後面,究竟囚禁着怎樣的一個人類?

趕走了佩格,伊格納茨面色陰晴不定。

他轉過身,輕聲說,“您還是不肯配合我嗎?”

連佩格那樣半吊子的實驗品都能聽到,他怎麽可能聽不到牆後那人有話要說。

沒有得到回應的他走了兩步,然後伸出手。他的手仿佛沒有實體一般沒入書架上的藏書,觸碰到後頭堅硬的石壁,找到沉重的機關,然後擰動。

缺乏潤滑的機關轉動起來,随着巨大的聲響,所有僞裝的幻像泛起一圈圈波紋消失不見,做完了這一切,伊格納茨注視着眼前的所有景象:其他牆壁上的書架都是真的,除了這堵,在這背後藏着他幾百年來最大的秘密。永不熄滅的魔法冷焰漂浮在半空,森冷的綠光照亮了這間窄小的密室。

密室不大,僅能容納一口沒有蓋上蓋子的黑木棺材和一張桌子,桌上擺了一整套複雜的機械裝置,看起來就像是為了提取某種物質,散發着淡淡熒光的液體沿着尖嘴緩慢聚集,落在底下的容器裏。伊格納茨踏着狹窄的空隙走進來,同一時刻,他注意到裝置最右側的玻璃器皿內,紅色的液體剛好沒過了刻度線。

他嘴角上揚,暫時關閉了裝置,來到那口棺材面前,彎下了腰。

“好了,不管您願不願意,都到時間了。”他的聲線其實算得上動聽,“我知道您聽得見,所以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

棺木中沉睡的人——也許他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他渾身的皮膚都因為衰老而松弛,幾乎無法依附在骨頭上,頭發牙齒也全部脫落,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具有着人類五官的皮口袋——艱難地動了動垂落的眼皮,露出一線渾濁的眼白和看不清原本色澤的虹膜。

“伊格……”這聲音幾乎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若非吸血鬼聽覺敏銳可能就會被錯過。

“我在這裏。”吸血鬼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來,然後舉起器皿,喝下了裏頭的液體。

就像是感覺不到厭惡一樣,血一般鮮紅的液體被吸血鬼嘴對嘴喂了進來,無力抵抗的人類只能被迫接受。

等到吸血鬼将瓶中的詭異液體一滴不剩地喂給了這個人,他猛然開始劇烈地喘息。

與此同時,時間開始在他的身上倒流:松弛的皮膚再度變得緊致,皺紋一根根消失,脫落的頭發牙齒也重新生長了出來。

短短幾分鐘內,這個老得都有些毛骨悚然的男人變成了一個約莫三十多歲、黑發藍眼、有着陰鸷眼神的男人。

他陰沉地注視着上方的吸血鬼,擡手擦掉唇邊血一般的液體,但就算這麽個小小的動作也極大地消耗他的體能,使得他額頭上滲出汗水。

“你還在繼續你的研究嗎?”

“要是您肯接受我的初擁,我怎麽會走上這條道路呢?”

并未正面回答對方問題伊格納茨貪婪而迷戀的目光在對方的身體上流連,同時他也知道,這美好的青春卻是短暫易逝——他會在一周之內快速衰老,變成剛才那副可怖的模樣,甚至比上一次還要衰老。他多想将一切都定格在此刻,但在有确切把握以前他不能這樣做。

幾十年前,他離成功已經很近了,但埃德加·弗格爾桑的出賣使得他絕大多數的研究成果都化為灰燼。

一片混亂中,好在他并未放棄。他一面集結着信徒,一面來到這座小鎮,和卑劣的人類達成交易,重新啓動了自己的實驗研究。

“不會太遠了。”

伊格納茨虔誠地握着男人的手,将其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感受着這份難得的溫度與觸感。

“這一天不會太遠了,我一定會讓您永遠恢複青春的。”比起在和眼前沉默的人說話,他更像是在勸誡自己,“我最親愛的……老師。”

在那久遠的時光盡頭,他仍然記得那個朝他伸出手的男人。

“我還缺一個學徒。”對于他的非人類身份,男人只是譏諷地說,“太好了,我早就受夠那些脆弱無能的人類學徒了,希望你能比他們做得好。”

就這樣,他成為了男人的學徒,跟随他學習施法和煉金術,同時也擔任着對方的保镖。

男人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煉金術師,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類施法者。他遭受着多重迫害,來自人類的、獵魔人的、乃至黑暗生物的。

伊格納茨承認,自己在恐懼他敬畏他的同時也對他懷有這世間最為肮髒污穢的欲望。

為了這份欲望,他願意做任何事,甚至不惜違背對方的意願。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老師。”

他将沒有溫度的吻印在對方的掌心,虔誠地說。

“我們……要如何離開?”率先提出疑問的是莫裏森先生。

他已經說過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被轉化的吸血怪物。

埃德加望着窗外——高緯度地區,每到十二月,就算理論上還會有日出,但事實就是陽光無法越過地平線。這樣陰暗不見天日的環境,恰好就成為了吸血怪物孵化的溫床。

如果說最開始他只是懷疑,那麽現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伊格納茨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教會裏,利用人群的恐慌和宗教的影響力,在人群中傳播劇毒藥劑,将他們轉化為介于人和吸血鬼之間的怪物。

這也是他們當初決裂的原因之一。

哪怕是對人類抱持着憎惡,他也無法毫無愧疚地殺害他們,将他們當作無意義的消耗品。

伊格納茨和他正相反,他的殺戮大部分時間都不是為了實驗,僅僅是為了取樂。

“會有人來接應你們,他會安排好大多數東西,确保你們能安全離開這座小鎮。”

“是誰?”

不怪他如此風聲鶴唳,普通人類的生命有多麽脆弱,早在那個被血腥染滿的夜晚他就已經見識過了。

“尤金·加布裏埃爾,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聽到這個答案,卡爾也忍不住把注意力轉了過來。

他隐約對這個叫尤金的吸血鬼有印象——大雪之中,他被埃德加摟在懷裏,他記得埃德加一直在和一個人說話,那個人的面孔遮掩在鬥篷兜帽之下,只有一截銀色的發梢露出來。

“是他。”埃德加沒有隐瞞,“我認識他大概有幾百年了,他是我唯一信任的同族。”

正确來說,尤金最初是他那位早逝的血族之父的朋友,但是這些東西太過沉重,也和他們接下來将要說到的東西沒什麽關系。

就算是他和伊格納茨最親密的那段時間,他也未曾像信任尤金那樣信任過伊格納茨。

“他真的能保護好爸爸和黛西嗎?”

卡爾提出了這麽個疑問。

他從來都不覺得他們是累贅,也不介意保護他們,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繼續在他的身邊,災厄會源源不絕地向他們靠攏。

尤其是黛西,即使無法說出口,他也能想象她究竟經歷了什麽:被洗腦,被控制,被當成随時可以丢棄的工具。

以及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後,不論多麽不想承認,他也知道他可能就是他們身邊最不安的那顆炸彈。

“我不是懷疑他,我知道……”在埃德加的講述裏,尤金十分善良溫柔,如果抛開吸血鬼的身份不講,尤金大概能被稱得上聖人了。

埃德加能夠理解他的擔憂,“你愛他們。尤金會确保他們的安全,為他們提供新的身份,幫助他們開始新生活。”

他在緊急聯系了尤金以後,意外得知尤金正好在一周前因為其他的瑣事拜訪過卡洛斯·歐文公爵,從這位正好認識過去伊格納茨的吸血鬼公爵的口中得知了某些過去的真相。

“伊格納茨進行這項實驗是為了某個人,他想要永恒的生命,但這是不可能的。”

受篇幅所限,尤金只來得及和他說這麽多。

“我會盡快來到你的身邊,保護好自己,還有那個孩子。”

但這就夠了,在這過去的一兩個月裏,他調查了許多的東西,一點點鏟除伊格納茨的勢力,再把自己的力量滲透進去,當尤金說出某個人的一瞬間,他就能勉強拼湊出一個真相。

那個人一定是他擊敗伊格納茨的關鍵人物,所以他必須找到對方。

至于剩下的東西,等尤金來到這座小鎮就能夠迎刃而解。

最後的難題就是小鎮中觊觎着卡爾的獵魔人,以及那個女孩給卡爾注射的究竟是什麽。

說完了這些,莫裏森先生站起來去照顧一旁昏睡的黛西。

維拉德先生失蹤後,她就像個孤兒,他不能對她視而不理。

當房間裏只剩下卡爾和埃德加。

“埃德加。”卡爾叫住吸血鬼,但是沒有像往常一樣靠上去。

他必須謹慎地避免和吸血鬼産生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有什麽事嗎?”

他想說我不能和你離開了,可話說到一半又改口。

他知道吸血鬼有多麽渴望複仇。

但就在剛剛,對方親口說,他願意為了自己放棄。

“我能夠幫助你嗎?”像是害怕埃德加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卡爾解釋說,“我可以幫助你對抗伊格納茨嗎?”

如果尤金能保護好他重要的朋友和親人,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自己的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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