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前奏
讓那些叛徒流血。
“這裏是哪?”
黛西·維拉德緊張地攥着衣角,跟着卡爾進到這棟空蕩蕩屋子內部,問出心中持續了一整晚的那個問題。
兩天前,警方正式宣布逮捕她的父親漢格爾·維拉德,他們指控他在過去幾年間至少殺害了37個人,還和一起謀殺未遂事件有關。
這個消息一出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又哭又笑:無論怎麽說,他都是那個将她撫養長大的人,但她也很清楚,這點溫情不足以彌補他的罪過。他殺了那麽多人,其中還包括她的母親。對于他被抓捕一事,就算她接下來的人生會帶上連環殺人狂的女兒的烙印,她也覺得是這個男人罪有應得。
除了這件事,這幾天裏卡爾一直保護着他們。
這段時間裏,吸血鬼又來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普通人打扮、沒有理智的吸血怪物,他們使勁敲門,漫無目的地游蕩,就像電影裏散發着惡臭的僵屍。
卡爾出面解決了這些怪物,雖說他沒有再度失控,但是黛西看得出來,他的狀況越來越糟,精神也越來越差勁,有時候她和他說話都要很久才會得到回應。
她心驚膽戰地看着卡爾沉默地把自己與他們隔離開,直到瞳孔中的深黑完全褪去,才會再度回到他們身邊,聽他們說些不好笑的笑話,然後勉強揚起嘴角。
但這沒有用,無論是誰都能看出,那種游蕩着的吸血怪物越來越多——他們必須不間斷地服用“聖水”才能維持神智,但越是服用,轉化的程度就越是嚴重。警方發布戒嚴,請小鎮的居民盡可能待在家中,但無論如何,上頭的人都不肯承認小鎮就是出現了怪物,将所有的東西都推诿給毒品和瘾君子。
鎮長佩格在電視臺發布了演講,他聲稱這是一場精心籌備的惡作劇,還說到目前為止并未出現傷亡,希望大家能夠冷靜下來。
直到今天傍晚時分,金發的吸血鬼再度出現了,他将所有的東西看在眼裏,最後讓他們收拾一下行李——簡單的衣物、少許金錢還有一定要帶走的紀念品,大致就這些。
即使沒有人說明,她也知道,如果今天踏出了這扇門,他們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回到這座小鎮了。
為了他們的安全,也為了不再給卡爾他們繼續添麻煩,他們都必須離開這個地方,走得越遠越好。
他們七點離開了莫裏森家,行進到一半的時候,她認出這是回自己家的路。
等她再見到那棟房子,她忍不住又一次地哭了。警方已經離開了,至少這一刻她沒有看到其他人在這裏,在莫裏森先生和卡爾的默許下,她像做賊一樣溜了進去,直奔地下室:最後她從這裏帶走了三樣東西,兩樣是她母親的遺物,一樣是托德送給她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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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裏以前,她最後看了一眼。
這裏曾經是她甜蜜的家,曾經。
莫裏森先生開車将他們送到了威格爾森大街39號,一棟有着精巧鐵藝欄杆、白牆紅磚頂的氣派屋子前。
金發吸血鬼走在最前面,卡爾引導着他們進入到屋子內部。
相對于它的面積,這裏實在是太空了,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這裏是埃德加的地方。”卡爾只是這樣說,沒有進一步解釋,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寒暄。
她能夠理解,那樣的痛苦消磨着他的精神,他光是為了控制自己就已經筋疲力盡。
他們來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埃德加率先走了進去。
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裏頭似乎有人,黛西還留意到床柱上有深深淺淺的痕跡,仿佛曾經囚禁過什麽一樣。
“就是他們嗎?”
坐在暗影裏的人說話了,聽聲音還很年輕。
埃德加動了動手指,“是的,尤金,就是他們。”
透過蠟燭的火光,他們這才看清說話人的模樣。
單從外表來看,尤金·加布裏埃爾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膚色略深,滿頭銀發,一雙野獸一般的淺黃色豎瞳令人印象深刻,哪怕不露出尖牙和紅眼睛都沒有人會相信他是人類。
他站起來,肢體語言透着種貓科動物般的優雅自在。
“我會保護好他們的。”他眯起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打量過面前的兩個人類,“不要擔心,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的。”
“麻煩您了。”
長久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着實在是莫大的精神壓力,莫裏森先生擦着額頭上的汗說道。
尤金沒有繼續盯着他,反倒是來到卡爾身邊,低下頭,“我們又再見面了。”
卡爾倒退一步,避開尤金觸碰他臉頰的那只手,不太習慣地說,“……抱歉,不過請不要随便觸碰我。”
他絕對不是厭惡吸血鬼的觸碰,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會傷害埃德加唯一的朋友。
尤金理解地微笑了一下,仿佛已然看穿他所有的顧慮,“你長大了。”
“嗯。”卡爾勉強承認。
吸血鬼的眼裏透着滄桑,“你們最終還是無法離開彼此。”
最終尤金以有事情要和另外兩個人商量為由帶着他們離開了這個地方。
“尤金曾經是對抗破曉的主力。”埃德加以為他還在擔心這件事,坐在他不遠的位置輕聲說:“他向那些和吸血鬼有牽扯的普通人提供援助,給他們工作和新的身份,幫助他們逃離破曉的追殺。當時許多同族都說他瘋了,居然願意抛棄身為黑暗生物的尊嚴為人類争取利益,可是尤金對我說,如果他不站出來,可能就不會有人了。”
卡爾勉強露出個微笑,“我不認為他瘋了。他非常的……了不起。”
如果只是幫助黑暗生物遠離破曉的魔爪的話,可能沒有那麽艱難,但是尤金不僅拯救同族,還願意向人類伸出援手。
——許多黑暗生物天生從骨子裏就是敵視人類的。
他又想起書裏的這句話。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我相信他一定能保護好爸爸和黛西,只是……”
在見不到埃德加的時候,他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吸血鬼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神情,還有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
仿佛這樣就能幫助他在失控的邊緣穩住自己一樣。
可等他真的見到吸血鬼,并且和他獨處,他才意識到一切比他想得還要艱難。
“你打算怎麽對付伊格納茨?”
那天埃德加聽完了他的提議,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卡爾能夠理解他的這種心态:複仇對他還是有着莫大的誘惑,但是他同樣擔心自己,不願意把自己當成武器,或者說賭注。
“如果是為了你的話,我願意成為武器……”
他話還沒說完,就在吸血鬼的眼神下被迫收了回去。
“我不喜歡你說自己是武器。”埃德加低下頭,“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帶你離開那裏的。”
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直到卡爾再度打破了沉寂,“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多了,大概。”埃德加的金發如月光一般流瀉到他的肩膀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伊格納茨已經徹底瘋了,我不僅要複仇,更要在他失去控制前殺了他,否則沒人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卡爾不死心地再問了一遍,“我能幫助你嗎?我擔心你。”
話是這樣說,他也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容樂觀——他身上出現的所有異變都應該和那天被注射到他血管裏的液體有關。
只要一天不知道那液體的具體作用,達摩克裏斯之劍就将永久懸停在他們的頭頂。
不知不覺間,屋內的蠟燭快要燃盡,望着那一簇微弱的火光,卡爾看得有些入迷了。
“尤金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說他們最終無法離開彼此?難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埃德加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神色,“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過去的事情。卡爾只隐約看到過,燃燒的湖水,無數盛開的花朵,城堡的倒影,還有餘晖中疾馳的身影。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于吸血鬼的了解是那樣之少。
無論是背叛了他的未婚妻,還是他最初成為吸血鬼的那段時間,他都未曾參與。
“還記得你之前問過的事情嗎?”卡爾沒有追問,在送走了爸爸和黛西以後,疲憊一瞬間從靈魂的深處湧了上來,“我可能沒有辦法和你一起離開這座小鎮了。”
天知道在聽到埃德加那樣說的時候,他內心有多麽的欣喜——就算他不知道埃德加的過去,他也能夠參與到吸血鬼未來的生命裏。
哪怕吸血鬼對他的感情還不是完全的愛,他也無所謂。
他仿佛從上輩子起就愛着眼前的吸血鬼,只要能和對方在一起,他願意做任何事。
“光是坐在你的身邊我就快要無法壓抑住‘它’了。”
燭火熄滅,屋子陷入黑暗,但這對于他們來說都算不上什麽大事。
卡爾掐了自己一下,影子裏蠢蠢欲動的觸須和眼睛便再度縮了回去。他相信埃德加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否則對方的表情不會這樣悲傷而痛苦。
“所以拜托了,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你拯救了我,請你允許我幫助你完成複仇吧。
魯尼·特裏維康打從心底裏厭惡布洛迪卡這座小鎮。
每年這個時候,月平均光照時間不足30個鐘頭:陽光無法越過地平線,天空永遠都是一片黑暗。在這樣一片不見天日的陰暗中,人們生活得無比壓抑,所以這裏的自殺率一直非常高,而那些沒有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也會不同程度地依賴酒精或是毒品。
羅納德那個懦夫,半年前他從自己的哥哥那裏沾染上了毒瘾,為了得到購買毒品的金錢,他帶着自己前往鎮郊的韋伯斯特莊園。
——不管羅納德吹得多麽天花亂墜,他都對他許諾的東西抱持着懷疑。
要他看,莫裏森那小子狡猾得很,很可能沒有說實話。但是他沒有潑羅納德冷水,他總想着就算遇到了兇悍的劫匪和流浪漢,他也能夠把他們揍趴下。
有了錢,他就能夠離開這座荒涼陰冷的小鎮,往南邊的大城市去,開始全新的生活,不用再像一團爛泥一樣活在暗影裏。
他的确是這樣想的。
但事實是,韋伯斯特莊園內的東西兇惡得超乎他們的想象:不是人而是吸血鬼,這種他們原以為只存在于電影和恐怖小說裏的生物。
吸血鬼沒有立刻殺死他們,而是把他們帶到了廢棄的地下室內,就像人類豢養家禽一樣将他們囚禁了起來——一同被關進來的還有些女人小孩。
每隔幾天都會有活着的人被帶走,随着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羅納德顯然是被這巨大的精神壓力給逼瘋了,無論他說什麽都只會驚恐地搖頭。
直到某一天,吸血鬼們來帶走了羅納德,他聽着羅納德的慘叫,看着吸血鬼眼裏貪婪的欲望,他知道,很快就輪到自己了。
為了活命,他什麽都肯做。他跪下來哀求,哀求為首的吸血鬼,求他們不要殺死自己,只要不殺了他,他什麽都能做。
“真的什麽都能做嗎?”吸血鬼譏諷地打量着他,“就算生不如死,你也想要活着,是這樣嗎?”
并未理解這話語中深意的他忙不疊地點頭,對于這時的他來說,死亡是最可怕的東西。
于是他接受了某個吸血鬼的血液,成為了他們的同類。
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最初那段時間,他幾乎要被饑餓還有層出不窮的欲望給逼瘋,他像野獸一樣嚎叫,但是沒有人過來給他血,除了一些只會帶來莫大痛苦的液體。
到這時他才知道布洛迪卡鎮99%!的(MISSING)吸血鬼都在伊格納茨·杜勒斯的統轄之下,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接受了這男人的殘酷實驗,只為了能夠活下來。
伊格納茨會在新生的吸血鬼身上施咒,注射一些神秘的液體,再用紫外線照射他們的皮膚,測試他們對于陽光的抗性。最好的結果是三分鐘,最差的結果是他們的肢體很快化為焦炭。
他看得出來,這個名叫伊格納茨的吸血鬼根本沒有把他們當成同類,他是個瘋子,唯一在意的只有他那詭異的實驗。
在日複一日的痛苦之中,支撐着他的就是對于複仇的欲望——向卡爾·莫裏森那個該死的騙子複仇。
“祝你好運。”
在他出發以前,轉變他的吸血鬼笑嘻嘻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他兇狠地瞪着他,“有什麽事嗎?”
“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他湊過來,悄悄在他耳邊說,“杜勒斯先生最疼愛的女兒死了,我們都在猜是那個叫莫裏森的小子幹的。”
對此,他嗤之以鼻。
哪怕是曾經,他都不止一次把卡爾·莫裏森揍得鼻青臉腫,現在他成了吸血鬼,更加強大的吸血鬼,勝負的天平就更不必說了。
現在是12月5日晚八點,他用力猛拍着莫裏森家的大門,甚至已經在砸了,但卡爾·莫裏森那個懦夫就是不肯出來。
“卡爾·莫裏森,我知道你還在這裏,開門,我們得談談!”
為了确保成功,他事先剪斷了莫裏森家的電話線。
——他要找的人肯定還在這裏。
二樓的窗戶透出燈光,魯尼呸了一聲,再度感受到了黑暗生物的身份有多麽不方便。
只要主人不開口,他們就絕對無法闖入屋子裏邊。
“懦夫,膽小鬼。”他咒罵着,餘光瞥到停在路邊的車。
車?他又看了一眼,一個絕妙的主意出現在腦海裏。
幾分鐘後,他拎着半壺汽油回到這裏,十分仔細地澆在了莫裏森家的房子上,然後從口袋裏取出一盒火柴。
火焰沿着汽油留下的痕跡蔓延,他飽含快意地注視着眼前的房屋一點點被火舌吞噬。
要不了多久,他的獵物就會自己離開這座看似安全的牢籠了。
黑暗的巷子裏,男吸血鬼摟着自己今夜的獵物,不動聲色地将自己冰冷的嘴唇貼了上去。
“不去旅館嗎?”
女人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和這個男人出來了,或許是他身上有着某種特殊的魅力,使得自己身不由己地就和他走了。
“看起來又要下雪了……”因為雲層的邊緣泛着紅,就像一團浸透了鮮血的棉球。
随着獠牙刺穿皮膚,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面上浮現起迷醉的神情。
男吸血鬼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變成了紅色,咕嘟咕嘟地吞咽着女人溫熱的血液。
又一個飽食的美好夜晚。
都怪那些該死的獵魔人,他們在小鎮裏游蕩,殺死見到的所有吸血鬼,為了躲避風頭,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
作為難得的美餐,他當然不會殺死這個女人,等他吸完血,他會把她妥善安置到一個地方,然後下一次他還能順着蹤跡找到她。
他想得很好,殊不知厄運卻已經降臨到了頭頂。
暗影沿着髒兮兮的石牆鋪陳開,數不清的眼睛悄悄睜開又閉上,就像閃爍的星辰。
等他好不容易吸飽了鮮血,打算放開這因為失血而陷入昏迷的女人時,他驚恐地意識到自己居然不能動彈。
他動了動眼珠子,餘光瞥見自己手臂還有腿上纏滿了細小的觸手,還有朝着脖子以及胸口蔓延的趨勢。
“這……這是什麽東西……”在他張口說話的瞬間,就等着這個機會的觸手一躍而上,鑽進了他的口腔裏。
吸血鬼驚恐地盯着那些觸手源源不絕地鑽入他的嘴裏,沿着喉嚨往下,直到将他的整個腹腔都填滿。
他嗚嗚嗯嗯地搖頭,但很快,令人牙酸的咔擦咔擦聲響了起來。
知道這是什麽聲音的他想要尖叫想要逃走,卻只能絕望地注視着自己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沉默蔓延在小巷內部,在生命的盡頭,吸血鬼終于看到死神的面貌: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有一張令人算得上标志的面孔,如果不算身邊纏繞着的暗影和觸手,他看起來就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砰地一聲,昏迷的女人倒在地上。
等到男吸血鬼被暗影完全地吞噬了進去,卡爾低聲說了句什麽,那片狂躁不安的暗影過了幾秒鐘才不怎麽情願地一點點縮進了他的身體。
在不遠的地方,金發的吸血鬼站在路燈下,因為垂着頭的緣故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能勉強看得他的眼睛是血一般的紅色。
“好了嗎?”他開口說話了,“我可以進來了嗎?”
“再等等。”卡爾的嗓音十分沙啞,“再等等。”
他靠着石牆,大口大口地吸氣呼吸,仿佛這樣能讓他感到好受一點似的。
腳下拉長的影子呈現出一個扭曲的人形,邊緣不規則地躍動,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掙脫它的束縛出來。
“我記得你最開始不會把獵物吞下去。”
埃德加沒有進來,只是站在巷子入口的地方,安靜地注視着內部的景象。
就像托德,他只是被燒得連灰燼都不剩。
“我不知道,”卡爾捂住一邊的眼睛,嘶聲說,“我很餓,我快要被這種感覺逼瘋了。”
他能感覺得到,他的力量在成倍地增幅。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在一點點引導出寄宿在他靈魂裏的所有可怖力量,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對黑暗生物專用武器。
在他的另一只手上,指尖燃起漆黑的火焰,“你是說這個嗎?”火焰看上去是如此微弱,風一吹就會熄滅,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假象。
一旦它接觸到黑暗生物的身體,就會迅速蔓延,直到将對方燒得一幹二淨。
他握緊拳頭,将那一簇細小的火苗按滅在掌心,“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上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它們每一樣都足夠殺死吸血鬼,這是毋庸置疑的。”
過了好一會,興許是進食行為取悅了那些暗影,他終于感覺不那麽糟糕了。
“埃德加,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我。”他清了清嗓子,“但是……為什麽?如果只是為了地底的那幾年,你大概已經不欠我什麽了。”
金發的吸血鬼站在光明的一端,“因為……”他苦澀地說,“因為一些你可能已經忘記的事情。”
他還想說些什麽,不遠處沖天的火光就照亮了他的視線。
“是你家的方向。”
這是卡爾第一次以非人類生物的身份走在布洛迪卡的街道上。
因為力量蘇醒的緣故,他的感官變得極其敏銳。不論他是否樂意,他都能聽見潛藏在暗處的黑暗生物嘶嘶的喘息,嗅到風中微弱的血腥和那股特殊的氣味,像是煤焦油又像是樟腦。
另一方面,那些警醒的生物察覺到危險的靠近,即使無法分辨究竟是怎樣的威脅,卻也立即不再發出聲音,努力降低存在感,直到他們走出很遠,才慢慢再度有了點動靜
這就是小鎮的另一面,屬于誕生于黑暗之中的所有非人生物,看似靜谧卻又處處潛伏着危機。
“真奇怪。”卡爾迷惑地回頭看被他們甩在身後的那條巷子,離開以前埃德加叫醒了那個倒黴的女人,篡改了她的記憶後又使她陷入了沉睡。
約莫三十分鐘後她會醒來,不再記得今夜發生過的每一件事,然後離開這裏,快些回到家中。
走在距離他前邊的吸血鬼停下腳步,“怎麽了?”
他的眼睛一直維持着血一樣的紅色,獠牙抵着嘴唇,就和小說裏描寫的怪物一樣——哪怕他的本意不是這樣,可天性中對于危險的警覺性還是自動做出了反應。
而身為危險的來源,卡爾伸出手,細小的冰晶落在他的手掌心,長久都未有融化。
“我居然會覺得親切。”
夜游中安靜的城鎮,還有無孔不入的黑暗生物氣息,他自然地融入了進去,還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十分親切,仿佛過去曾不止一次經歷過一般。
“走吧。”埃德加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天幕中如巨蟒的黑煙上,“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們加快了速度,朝着那個方向趕去。
黑夜的帷幕被沖天火光撕裂,哪怕離得這樣遠,卡爾都能夠一眼認出這是他的家。
風送來的滾滾熱浪壓得他有一瞬間都要喘不過氣來。
木頭被燒得哔哔剝剝地響,透過窗戶他甚至能夠看到火舌舔過牆壁上的那張合照,燒斷上頭連着的繩索,相框掉落在同樣火焰熊熊的地板上。
他還有媽媽,兩個人的身影被大火吞噬,再也看不見。
火勢越來越大,夜幕被映照得通紅,都快要蔓延到旁邊其他的屋子上,但整座小鎮就像死了一樣地安靜,沒有警報,沒有鄰居的尖叫,甚至沒有人想得到要報警,就這樣靜默地放任它燃燒。
像是着了魔一般,卡爾一步步往前,就在他将要走進這片火場前,從另一側閃出一道身影,攔在了他的面前。
“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魯尼是個體格健碩的大個子,他一把扯住卡爾的手臂,狠狠地把他拉到了一旁。
卡爾猝不及防被他拉住,險些摔倒。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他擡起頭,看見一張五官扭曲的臉孔。
“魯尼?”魯尼·特裏維康。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嘴唇曲起,擺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卡爾·莫裏森,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卡爾就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你還活着?這是你幹的?”
大火還在繼續,外頭的人已經徹底無法看清裏面發生的事情,只能靠陣陣巨響和爆炸推測火勢。
“是你幹的?”
如果魯尼此刻還有一些理智的話,一定能聽出他的口氣相當冷淡,裏頭潛藏着輕蔑和敵意。
魯尼的眼睛閃爍着森森的綠光,卡爾盯着這陰冷的綠色,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家夥。
“伊格納茨。”他第一次開口叫了這個名字,“你看得到對不對?”
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的魯尼皺眉,要不是吸血鬼都沒什麽血色,可能他都要氣得臉頰漲紅。
“你到底在說什麽東西……”他眼珠轉了轉,“你怎麽知道杜勒斯先生?”
火光倒映在他們身上,卡爾忍不住閉上了雙眼——這太熱了,仿佛要把他身體裏的所有水分都烤幹。
殘破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逝:血色的月亮,巨大的魔法陣,圍着法陣穿麻布長袍帶兜帽的男人女人,從地面升起邪惡的力量。
灼熱、痛苦、憤怒、憎惡……他甩了甩頭,把這些畫面趕出去,專注于面前的吸血鬼。
“給老約翰一個便士。”
這句話卡爾曾不止一次聽到過。
托德,還有那個女吸血鬼……他們都說過這句話。
第一次他以為這不過是玩笑,第二次聽到,就算再怎麽遲鈍的人都應該明白。
這是某個潛藏在暗處的吸血鬼正窺伺着他們的證明。
“你聽得到嗎?”
埃德加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不要喊了,我聽得到。卡爾·莫裏森,破曉最後的實驗品,黑夜裏的僞神,我聽得到你說話。對了,埃德加·弗格爾桑和你在一起?”
魯尼的眼睛霎時間失去了原本的光澤,綠得就像一塊無機質的玻璃。
同時他說話的語氣變了——乍聽之下彬彬有禮,卻包裹着歇斯底裏的瘋狂。
“讓叛徒流血。”魯尼機械性地擡起手,掐住卡爾的喉嚨,“讓叛徒埃德加流血,先從你開始。”
他的手指越收越緊。
“流血。”
血液應聲噴湧而出。
黑色的血液濺了卡爾一頭一臉,可他面上表情都未改變分毫。
魯尼回過神來,下意識低頭對上自己胸前的空洞,一時間都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麽。
他的心髒不見了。
“你……”
他正要問對方做了什麽就看見地面上升起的觸手,驚恐地想要後退。
無數細小的觸手虬結成團,當中抓着一團漆黑的腐肉。
觸手的末端張開,露出尖利細小的牙齒,一點點将其撕碎分食。
“怪……怪物。”他對上卡爾的眼睛,“你真是個怪物。”
意識到自己活不成了,他反而抛卻了顧慮,開始用一般人難以想象的髒話粗話咒罵對方。
“你這個狗娘養的……”他話音未落,觸手就鑽進了他的嘴裏。
“我是怪物,那你是什麽?”卡爾的聲音裏終于有了點情緒波動,他仇恨地注視着已經是吸血鬼的魯尼,“我的媽媽死了,因為你,她死了。”
假如那天他沒有離開教室,沒有被羅納德和魯尼他們逮到,那麽他的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羅納德還有魯尼,他們三個人都是兇手。
他們三個人都應該……
“夠了,卡爾。”
今夜一直默不作聲注視着所有事情的埃德加第一次發言阻止。
“讓他閉嘴。”
卡爾瞥了他一眼,然後緩慢地點頭,“好。”
“你要吃這個嗎?”埃德加指了指魯尼的身體,“他看起來快死了。”
尚且存有意識的魯尼聽見他們的對話,瘋狂地反抗起來。
卡爾厭惡地皺眉。
哪怕是魯尼,将曾經認識的人當做食料和那些陌生的吸血鬼終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仿佛能夠察覺到他心的抗拒,騷動的觸手立刻調轉方向,對準了一旁的金發吸血鬼。
對于這一舉動,清楚這是它們在向自己示威的卡爾面色一沉。
——是眼前這個還是那個,你自己選。
他捂住嘴幹嘔,知曉了他最終抉擇的觸須瘋狂扭動,發出細微的笑聲。
魯尼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些纏滿身體的觸手,想要咒罵也只能讓觸手進得更深。
等他整個身體都被覆蓋,只露出半只被血絲浸染得通紅的眼珠——裏邊盛滿了深不見底的驚懼與絕望。
大火已經将整棟屋子徹底包圍,火海的照應下,他們的身影都如此渺小。
濃煙遮蔽了月亮和星星,整座小鎮就仿佛死了一般安靜。
無法抵抗饑餓的卡爾最終還是任由暗影将吸血鬼身體一點點吞了進去,就像過去任何一次那樣,血肉、內髒還有骨頭,統統吃掉。
這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是他過去的同學轉化為的吸血鬼。
等到最後一點流到泥土地上的殘血都被舔舐得一幹二淨,卡爾終于難以克制地幹嘔起來。
這段時間裏他幾乎沒怎麽吃過人類的食物,所以無論他怎樣嘔吐都只能吐出酸臭的胃液。
過了很久,有人從身後抱住他,他試着掙紮了兩下,卻因為害怕傷害到對方沒有用力。
“不要靠近我。”他的語氣異常虛弱。
進食後的餍足還有被吸血鬼靠近的焦慮不安編織成一條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越收越緊,直到徹底無法呼吸。
“但是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
埃德加将臉頰貼在脖頸處,輕聲說,“放輕松,慢慢适應。”
吸血鬼的身體毫無溫度,就像一塊冰突然靠近。
他有些遲疑地擡起手,搭在了埃德加的手背上,然後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不要哭。”因為看不見表情,所以吸血鬼的聲音相當的溫柔,“這次換我來你身邊了。”
一直以來,他都認定埃德加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就算有也是出于別的情感,只有這一次,他感到了動搖。
“你要怎麽對付伊格納茨?”他擦掉淚水,“光是這樣看,他是個很難對付的家夥。”
和政客勾結,将整座小鎮化為亡靈死城,而自己躲藏在最陰暗的角落,進行着慘無人道的實驗。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了,他肯定會再度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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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