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各不相幹
蕭挽瀾震驚之餘,又覺荒唐,“我以前不懂,現在倒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就算我願意,人家也不見得樂意啊。”
更何況宋衍至今未成婚,指不定真的是個癡情種,還惦念着崔琰。想到這事,她心裏難受起來,又覺的愧對他。
那個秘密她是準備爛在肚子裏的,只能對不住宋衍了。
蕭逐月看她神色黯然,以為是提及顧疏令她傷心,只好打住不說。轉而道:“我只是幫你物色,成與不成看是要看你們自己。也并非非他不可。”
他頓了一下,又語重心長提點她,“淮兒,以後你登基,須知很多事身不由己。便是皇嗣這一條,你就避無可避。”
蕭挽瀾想到以後,心頭沉沉,好似背負千鈞重擔,壓得她無法喘息。可蕭逐月說的并沒有錯,她心裏又不免想道:剛才我還後悔自己粗枝大葉沒能幫上皇兄。現在卻畏手畏腳,思慮不周惹皇兄擔憂,豈不是混賬?
她不敢讓蕭逐月瞧出自己的膽怯,握住他的手,道:“皇兄放心,你說的事,我會思量的。”
之後親自服侍蕭逐月歇下,等他睡着了,蕭挽瀾才回了清元殿歇息。
連日的奔波令她疲憊不堪,可心中對長兄病情的擔憂和沉重的壓力又讓她輾轉難眠,蕭挽瀾這一夜也沒怎麽睡好。第二日天還沒亮,居然還發起高熱來。
這倒是吓壞了她身邊伺候的容夏和容秋,忙去找了太醫過來診治。
等一碗熱乎乎的湯藥灌下去,蕭挽瀾在床上小憩了半個時辰再起來才覺得好了些。
她不想讓蕭逐月擔心,打起精神去紫宸殿陪着用了早膳,這才又回了清元殿。
才至清元殿的清華門,就有宮人匆匆上來禀報,驸馬爺顧疏來了,正在正殿等着呢。
蕭挽瀾心頭一跳,腳下的步子都停了下來。
容夏此刻正扶着她,神色緊張道:“公主,您要不要見?”
蕭挽瀾搖首道:“無妨,他不來,本宮倒還要找他。來的正好。”也不用容夏扶持,舉步便進了清元殿。
真要算起來,兩人已逾兩年未見,期間連一封書信也無,這種情況下再次相見倒顯得有些突然。比之記憶裏的顧疏,眼前的男人更加沉穩威儀了些,樣貌倒是沒有多少變化,劍眉星目,容色俊朗。
顧疏見到她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站起身拱手行禮,波瀾不驚道:“公主。”
夫妻之間,稱呼生疏至此,蕭挽瀾倒也不是第一次聽。她只有将顧疏逼急了的時候,他才喊過她的名字。
連名帶姓。
她看着他,輕笑了聲,道:“我昨夜才回長安,你今早就來了,對我倒是難得這般殷勤。”
顧疏聞言雙眉微擰,似是聽不慣她這般說話,沉聲道:“我有話要同你私下說,你先屏退左右。”
他這樣迫不及待進宮來進宮來見她,蕭挽瀾倒是也想聽聽他要說什麽。她朝容夏打了個的手勢,容夏會意,立刻帶着衆人退了出去。
早上一番折騰,蕭挽瀾此時已覺頭重腳輕,雙腿發軟。她在上首寶座上坐定,這才再次開口,“現在可以說了。”
顧疏走近幾步,聲音低了一些,愈發顯得低沉清冷。
“如今朝中局勢不明,正是多事之秋。你雖回了長安,切記不要插手朝中事務,我不想你卷入其中。”
他穿着一身幹淨利落的藍色長袍,身姿挺拔,此刻站在蕭挽瀾跟前,令她不得不擡頭仰視他。
蕭挽瀾垂下眼睑,不以為然道:“若有人心懷不軌,意圖竊國,以我的身份豈能置身事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這話,不覺得太天真了些?”
或許顧疏知悉蘇太師和蕭仲景的謀劃,甚至篤信他們能成事,才念及以往的情分特意進宮來提醒她。他大概以為蕭逐月召她回來是有托孤的想法,并不想她卷入其中。
可蕭挽瀾卻并不覺感動。
因為顧疏是她的驸馬,她的丈夫,不僅沒想過與她共進退,反而勸她袖手旁觀,明哲保身。
他選擇的是他父親和自己的家族。
若設身處地地想,顧疏的選擇也在情理之中,可于蕭挽瀾來說,只覺心頭冷意不止。
顧疏聽蕭挽瀾這話竟似早就有了決斷,脫口就道:“你只需聽我的,我定會護你周全。”
他神色依舊沉穩平靜,語氣卻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緊張。
蕭挽瀾心頭微震,詫異地擡眸看向顧疏,可轉念一想,卻覺得好笑,他以往何曾如此關心她,這是看她将要無依無靠,來施舍憐憫?
她将身子往後靠了靠,手肘撐在扶手上,支着腦袋似笑非笑地看着顧疏,語氣淡漠,“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同我說這話呢?”
丈夫麽?只可惜很快就不是了。無需顧疏回答,她再次開口,“你要說的我已知曉,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說。煩勞你先去我的枕下将那裏的一封信箋取來。”
顧疏長眉微擰,似是想要再勸,可最終還是止住,轉身去內殿取信。
她床榻的枕下果真有一封信。
信封邊角有些磨損,看上去像是經年的舊物。上面未落任何名頭,也不知是誰寫來給誰。顧疏卻隐隐覺得,這東西是蕭挽瀾寫給他的。
等他折回,蕭挽瀾的話也證明了這點。
“這信是寫給你的,雖說給的晚了些,但也沒什麽關系。”
薄薄的信箋并沒有幾分重量,顧疏捏在手裏卻遲遲沒有動作。
蕭挽瀾見他臉色難看一動不動地站着,也不言語,好似手裏捏着的是什麽可怕至極的物什。她的東西,他便怕成這樣麽?
不由笑了,開口提醒道:“不看麽?本宮倒覺得,顧大人會喜歡的。”
顧疏抓着信箋的手指一分分捏緊,幾息之後,這才将信封打開抽出裏面的信紙。
蕭挽瀾善趙體行楷,騰挪起伏,筆道停勻,外貌圓潤而筋骨內涵,婉媚之中不失遒勁,他再熟悉不過。信上的字他也認得,可組合在一起,一時間竟然讓他渾不知其意。
蕭挽瀾卻已經垂眸不再看他,平靜道:“信你就拿去罷。你我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也好讓你順心遂意了。”
這封和離書是她給顧疏納趙鸾時寫的,卻終究下不定決心給他。這些年,也不知反反複複看了幾遍,昨夜她下定了決心才又将它拿出來擱在枕下。
“順心遂意……”顧疏低低的重複一遍這幾個字,突然搶前一步,伸手抓住蕭挽瀾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将她直接從寶座上拉了起來。他垂眸冷冷的注視着她,語氣低沉,似是壓抑着滿腔的怒火。
“蕭挽瀾,自從識得你,我何曾順心遂意過?”
蕭挽瀾起身太急,頓覺眼前發黑,雙腿綿軟有如踩在棉絮上,另一只手下意識抓住顧疏的衣襟才勉力支撐住。
她深吸了口氣,艱難道:“好歹,好歹我給你納了趙鸾。”
“那都是你一意孤行。”
顧疏反唇相譏,連聲質問:“你當年要我娶你,可問過我的願不願意?你替我納鸾兒為妾,可曾問過她願不願意?如今你想要同我和離,又可問過我?”
蕭挽瀾呼吸急促,想要辯駁,可強烈的眩暈令她整個人都朝顧疏身上靠去。
顧疏終于發現蕭挽瀾不對勁,迅速松開她的手,扶起她的肩膀查看狀況。只見蕭挽瀾雙目緊閉,面頰通紅,雙唇沒有半分血色。
他像是吓了一跳,慌亂道:“你怎麽了?”
蕭挽瀾此時還有片刻清明,她伸手抓住顧疏的衣袖,也不答他的話,只是咬牙道:“你豈知,若還能回頭……我亦不會嫁你。”
說罷,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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