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你可以滾蛋了。”上官怎麽想先不提,這是顧思陌送給他的感想。
“幡然悔悟吧大護法,執着有的時候會害死很多人,與其被上官懷疑,不如加入青衣門,把污點洗淨,重新做人。如果你對焚凰宮割舍不下,上官死後,你還可以回去繼續掌管思竹軒。”
輕易被說動的顧思陌就不是顧思陌了,他毫不動容地看着蕭楓:“條件不錯,不過我對你的提議沒有興趣。”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不用。”
刀槍不入,軟硬不吃……蕭楓嘆了一口氣:“顧思陌,你是人嗎?”
是人就有弱點。為什麽你沒有?
忽然想起來關于顧思陌的流言,他成名之後,沒有半點風流韻事可供人茶餘飯後消遣,說他不是男人者有之,說他和上官斷袖情深者有之,說他身患隐疾者有之,更甚者——
“他的老婆,就是他的破曉。”
一個打算和刀過一輩子的人,你指望他有什麽弱點?
“不能為我所用者,下場難逃一死。顧思陌,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殺你嗎?”蕭楓秀美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因為,白小喬是我女兒。”
“你想怎麽樣?”
見他沒有否認,蕭楓道:“她是白筱和我的孩子,你替我照顧了這麽多年,我理當感激你。本來給了你一個活命的機會,是你自己不要。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可能看着女兒跟着你一起死。是以英雄大會後,我要帶她回青衣門。”
顧思陌終于色變:“她不會和你走。”
蕭楓當然不會錯過他的精彩臉色:“怎麽,這是你可以做主的事情嗎?顧思陌,你只是她師父而已。”
還是那句話,“她不能和你走。”
Advertisement
“呵,這麽肯定。讓我來猜猜,聽說昨晚你們睡在一間房子裏,你和她……上床了?”話還沒說完,蕭楓便覺得臉上一陣。他怒道:“顧思陌!”
居然打他的臉!他居然沒有躲過!
一眼望去,顧思陌戾氣未消,桌子在罡氣的壓迫下變成碎片,酒壇也在半空中炸開,蕭楓忙抽劍去擋。
小小的酒鋪在頃刻間化作了廢墟,刀劍相擊響聲引來了游人的哀嚎與逃竄。
“又打又打!為什麽每次開英雄大會,我們這裏就沒法太平啊!快去通知舵主,這邊魔教和青衣門打起來了!”
蕭楓的人聞訊而來,顧思陌的破曉猶如銀練一般,折射出刺眼的華光,不斷地将他們逼退。他的刀破空而來,蕭楓兩只手指輕輕一夾:“別惱羞成怒,除非我說中了。”
他用力一抽,将破曉抽離:“沒有哪個父親會像你這樣,你沒有資格帶她走,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聽見沒有!”
蕭楓動動嘴唇,他什麽也沒說。
顧思陌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紅衣少女,她緩緩地走上前來:“我記得我說過,從小,我就沒有父親,小時候沒有,長大了就更不需要了。把我丢在敵人家裏不管的父親,怎麽說,也不算父親吧。”
“小喬……我曾想過把你從魔宮接出來,信不信由你。”
可你還是放棄了,所以你必須失去。
娘親在嵩山上被人辱罵的時候,你沒有出現,她的葬禮,你沒有出現,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你來見過我一次,卻什麽承諾也沒留下。現在你想接我回去,我只能說,你不是我父親,我不認。
小喬說:“永遠不會原諒你。”
河堤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長久的沉靜讓呼吸變得困難起來,小喬忽然在一棵柳樹前停了下來,她一屁股坐了下去,悶笑:“為什麽別的小孩會纏着爹買糖吃,我就只能對一個垃圾說,別想我原諒你?”
顧思陌答不出,半晌才道:“他之前說的話,你想必都聽到了。”
她擡起手來,咬上面的鈴铛玩:“他是個垃圾,我從來都知道。”還用聽嗎?有的時候,我懷疑我是不是一樣垃圾。
“你恨他?”
“是。”
“那時候,你的手裏藏着一筒孔雀翎。”
小喬手一抖,差點咯碎牙齒。那只是一個細小到不能再細小的動作,沒想到會被發現。“沒錯。”
“蕭楓對你幾乎沒有防備,如果你發動機簧,他一定會中針。”萬一小喬的針上塗了劇毒,說不定人已經死了。
“別問我為什麽不動手,我……”她的聲音有點悲怆。
那垃圾……那垃圾在我說不原諒的時候,眼神有點不對勁。看上去是笑着的,可就是不對勁。這種不對勁的感覺,讓她把暗器收了回去。
“你本就不應該動手。”他阻止她繼續啃她的鈴铛,銀質的配飾上,已經不止有一圈牙印。她想哭但哭不出來的時候,就會去咬它。
望天,這是什麽奇怪的動物?思竹軒裏有一打被她咬壞的銀鈴和夜明珠。
不知怎麽的,想到那一排細白的牙齒咬在自己嘴唇上的感覺,顧思陌臉一熱,松手不再管她:“聽着,我不會讓你親手殺他。”這是他的保證,即使上官要求,他也不會允許。
“為什麽?”
“我知道你很恨他,但你不能殺他。小喬,背負着弑父的罪名,你會痛苦一生。”
“誰會為他痛苦,我才不會……”
“我的父親,也是個垃圾。”
“呃——”她噎住,看向他黑而淡漠的眼睛。
那是焚凰宮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動亂,蕭楓和長老會聯合逼宮,老宮主被殺,群龍無首,顧思陌的族人投入蕭楓麾下。後來上官帶着暗部奪回了宮主印,蕭楓出賣了他的父親,自己逃了出去,導致顧思陌那一支的人被趕盡殺絕。
年幼的顧思陌刺了蕭楓一刀,護駕有功,破例被送進了凰宮的密室,随之進去的還有他的雙親。上官笑着對他說,好孩子,殺了那兩個人,再走出來,你和你的妹妹都可以活,否則……
你們就一起死吧。
這不是上官的決定,這是所有人的決定。
半個時辰後,顧思陌出來了,滿臉是血,他朝顧思竹走過去,顧思竹尖叫着跑開。
每次回憶起來,就惡心得不行,這次也不例外。顧思陌靠着那棵不算粗壯的柳樹,胃裏一陣翻騰。與其說惡心,不如說是害怕,他害怕思竹那樣的目光,那樣的尖叫。同樣的,他會害怕小喬尖叫一聲,驚恐地逃走……
解釋沒有任何用處,認定了你是兇手,你就是兇手。
全天下人都說,顧思陌殺父弑母,他們不會問原因,做了就是做了。
謊言說了一千遍,會變成真的,更何況是流言。
“小喬,和我在一起,不會有幸福。”
你的父親,出賣了我的父母,而我有一天,會殺死你的父親。永無止盡的仇恨,沒完沒了的報複,以及時時刻刻回蕩在耳邊的詛咒……
你還有勇氣,再看我一眼嗎?還有勇氣,繼續說喜歡嗎?
作者有話要說:作為一名為湊學分而去聽低年級課的人,我被學弟學妹們鄙視了……
外國文學史課堂。
老師:為什麽不論是中國古代還是外國古代,都習慣地把大地成為母親,而天稱為父親呢?
我(小聲嘀咕):這還用問嗎……
老師:那位同學,你起來回答一下。
我:唔……呃……咳……
老師:沒關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我:……真的可以說嗎?
老師:你說吧。
我:大概是因為……做那個事情的時候,男人在上面,女人在下面……吧。
老師&學弟學妹:。。。
我怎麽可以這麽無言地囧,我怎麽可以,想到什麽說什麽ORZ
023找點刺激
“上官那個老混蛋,要你殺了你的父母——用你父母的命,換你和你妹妹的命。傳言是真的……你真的……”她喃喃地呓語,“所以,顧思竹不肯認你這個哥哥。”
她唾棄你憎恨你甚至不願聽到你的名字,原來是因為這個!
顧思陌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臉,有一種把積壓在心裏的秘密都說出來的沖動。
“其實——”尾音在空氣中消散,到了嘴邊的話生生被他吞了回去,這感覺就像被人一刀紮進心裏,遺言都說不完全。
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一如當年的顧思竹,小喬轉身,從他面前消失。
顧思陌站在原地,許久,唇角泛起冷冷的笑意。真是,關鍵時候,一個個輕功都好得要命。他原就是要吓走她,讓她不再有什麽非分之想,可一看她跑得那麽快,他又禁不住想罵人。
好歹掙紮一下再走不是?
手裏的柳條被折斷,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覺得呼吸有點痛。
不遠處,上官派來監視顧思陌的兩名烏衣使縮了縮腦袋。其中一個問:“大護法他怎麽了?一會兒笑一會兒怒的,真瘆人。”有病吧這是,平時沒見他表情這麽豐富啊。
“大概是白小喬又不聽話了。”另一個篤定地說,“能把大護法弄成這樣的,縱觀天下只有一人而已。”
“有道理。”
兩個人無趣地聳聳肩,還以為這次來能抓到顧思陌什麽把柄,豈料他一來蘇州就和白小喬睡了一晚,別的什麽沒幹,好不容易看見他和蕭楓碰面了,終于可以去宮主面前參他一本了,白小喬一出現,他居然立刻和蕭楓掀桌子。
“真他奶奶的紅顏禍水,我看顧大護法是栽進水裏上不來了!”
“小聲點,不要命了?”怒瞪。
“哎呀,他往回走了,跟上跟上!”
時值端午前夕,滿街皆是捧着彩蛋亂跑的小孩。蘇州最熱鬧的街市上,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顧思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聞到了一陣濃濃的甜香。
那是糖的味道。濃郁的甜味刺激着味覺,他不知不覺就挪到了賣糖的老人跟前。
“這位公子,現炒的粽子糖,三文錢一袋,保證香甜可口!”糖販用鏟子鏟了一小袋,熱情地舉到顧思陌眼下。
晶瑩剔透的糖粒在夕陽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他停下了腳步。一旁買胭脂的姑娘們也被粽子糖甜美的氣息吸引,三五成群地擠了過來:“真是好香的糖!”
“好久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粽子糖了,老爺爺,這糖怎麽賣?”
“咦,還是熱的呢!我要買點帶回去給我弟弟嘗嘗……”
……
顧思陌摸出零錢:“麻煩老丈給我一包,不,兩包。”
他一說話,那些女人齊刷刷轉頭看過來,面對她們或者羞澀或者驚羨的目光,他無所适從,抓了糖從糖攤逃離,頗有些做賊的感覺。
買完糖就後悔了,他本身不愛吃糖,再說堂堂魔宮大護法因為嘴饞在街邊買糖一買買兩包,不是他的作風。只不過忽然想起小喬說的那句“為什麽別的小孩會纏着父親買糖吃”,沖動之下就買了,至于為什麽買兩包,自然是因為想到了顧思竹。
可是,這兩個人,一個被他吓跑了,一個根本不會承他的情。
再甜的糖買了也是白買。
越想越後悔,他終于在走進賭坊之前,把兩包糖丢進了垃圾堆……
“白小喬!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嗎?來人,給我把她抓起來!”院子裏,顧思竹氣急敗壞地躲避小喬的攻擊。
顧思竹的手下們一擁而上,将小喬團團圍住。
暗部的人卻對于思竹軒的內讧完全沒有興致,他們幸災樂禍地看着,誰也不打算上去幫忙,有的人還在鼓掌喝彩。
“顧思竹太不上道了,居然得罪了小喬,也不看看小喬是誰,連長老都避她三分,啧啧……”
“喂,小喬是咱們少宮主罩着的人,看着點別出事了。”
“完全不需要為她擔心啊,顧思竹被她逼得還手都成問題了,我們還是祈禱她們少砸壞點東西吧。”
“看,碎雲掌!真帥!”
在七嘴八舌的招式點評聲中,顧思竹眸光一冷,一道白光從她袖子裏飛出,那是慶國最著名的工匠打造的“冰心鎖”,細細的鎖鏈纏在小喬手上,琉璃曾用過相似的暗器對付她,只不過冰心鎖與鞭子大大的不同,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掙脫不了它的束縛。
顧思竹趁勢點了她的穴道:“我并不想把這鎖鏈用在你身上,你自己撞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下手狠了。”
她被她強拖着走了幾步:“我就算死在這裏,也要替我師父教訓你!”
顧思竹杏眼一瞪:“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管,輪不到你來教訓!他不是我哥哥,他是禽獸,是畜生,他不是人!再讓我聽到一句不想聽的話,我就廢了你!”
“他是不是人,你沒資格罵!他當初要是不那麽做,你們都會死,你可以不贊同他的做法,但你不能仇視他!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疏遠他,你不能!你的命是他救回來的,你竟然不認他!你才不是人!你永遠都欠他一條命,除非你去死!你為什麽不去死!”
顧思竹的手上一使勁,小喬便摔在了地上,手被鎖鏈用力拉扯,她忍着痛,在地上掙紮:“你最好把我廢得徹底點,我早就不想練什麽破武功了,如果我還能拿刀,我一定打到你叫他哥哥為止……”
當知道事情的始末後,她就無法忍耐了,只覺得渾身冒火,想狠狠地揍顧思竹一頓,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這種把一切都怪罪在自己親哥哥身上的人?
或許顧思竹是真的覺得顧思陌是個無藥可救惡徒,但她沒辦法看着顧思竹對她師父冷言冷語,她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
她所認為的公道。
知道顧思竹不會因為她的打罵而改變對他的看法,知道他不會贊同她的做法,可是,如果不來找顧思竹算賬,她心中的怨氣就不能纾解,她寧可冒着惹師父生氣的危險!
即使付出沉重的代價,她還是會來,這是她的堅持,就像小時候明知做某件事會挨打,她依舊會做一樣。
鋒利的鋼索勒緊了小喬的皮肉,她做好了承受痛苦的準備。
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怕痛,可以不做,既然決定做了,我就不會怕。所以,顧思竹,你最好殺了我,否則——
預想的痛苦遲遲沒有到來,手臂上的鎖鏈不再咄咄逼人,她吃驚地望着攔在她和顧思竹中間的那個人,心裏默默地叫了一聲,師父……
顧思陌一只手握住了那細細的鎖鏈,用力将它從顧思竹手裏拉住,他清冷的眼神讓她不覺地将冰心鎖收緊,但他運足了內力,毫不退讓:
“住手,聽見沒有?”
顧思竹心中惱怒,他從不曾用這樣的語調命令她,這已經算得上是警告了。
“顧思竹!”他喝斥。
“師父,別管我,是我先動的手。”不想看他們兄妹關系惡化到兵戎相見的程度,小喬哀求道。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那條鎖鏈就在他的手裏化成了粉末,所有的人皆是瞠目結舌,倒抽一口涼氣。把一根筷子變成木屑,暗部許多人都能做到,把一條鋼索變成粉末,恐怕少林寺那群以內力深厚聞名的高僧也不一定能行,這個顧思陌究竟恐怖到了什麽程度?
顧思竹道:“都說大護法護短,今兒算是見識了。”
顧思陌道:“她對你動手,我代她道歉。”
周圍又是抽氣聲。
即便不是她的兄長,他還是她的上級,道歉?就算是他指使小喬動的手,打了就是打了,斷然沒有大護法向下屬道歉的道理。
“我希望你在廢她武功之前想想清楚,傷了她的後果是什麽。宮主要她參加英雄大會,若她受了重傷,無法上臺挑戰或是沒有拿到讓宮主滿意的名次,你負不起這個責任!”顧思陌抱着呆愣的小喬回房,“當然,你可以認為我是在護短。”
顧思竹只是咬着牙不說話。
凰宮的人死光了?要她去拿名次?這冠冕堂皇的理由未免太可笑!我又不是傻瓜,看不出你和她的關系。
當然,她并不知道小喬的身世,更不會知道,小喬在上官心中的分量。
這麽些年,小喬沒少在凰宮惹是生非,上官和她玩得不亦樂乎,雖然罵過她打過她,但何嘗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把她的胡鬧當做消遣。對于上官而言,小喬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具,你把他的玩具弄廢了,下場是什麽不用說了吧?小喬能嚣張六年,且性命無憂,縱容她的決不止顧思陌一人。
只是,這些事情,沒有常年目睹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望着他們的背影,顧思竹心裏怨恨至極:你們倒好,一個替對方來教訓我,另一個假惺惺來道歉——真是婦唱夫随好得很!白小喬,顧思陌,你們都給我記住!
“師父,你和顧思竹這樣說話,不要緊吧?”小喬忐忑地偷瞄顧思陌的臉色。
解開穴道放她下地,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和思竹的恩怨,我自己會去解決,你安心等英雄大會,不要再随意動武。”
別惹事,別打架,別受傷。長久以來,依舊很難習慣她帶來的刺激。
“我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是不是?”說白了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還讓耗子給咬了。她有些沮喪。
“沒有,我已經下定決心去和思竹解釋清楚。”
解釋?怎麽解釋?像剛才那樣,說你錯了你對不起她你不該殺自己的親人?想到這裏,小喬就憤恨不已:“你太遷就她了,就是因為你再三讓着她,她才會這樣對你,要是拿出揍我的精神,她早就被你打乖了。”
可是,不是每個人的皮都像你這樣厚,抽了以後還無所謂,一轉眼又跟沒事的人一樣,繼續活蹦亂跳……顧思陌默然。
“小喬,關于我和我父母,其實我沒有——”
“師父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我一點也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既然那麽不堪回首,為什麽還要去想呢?
“你聽我說完。”顧思陌按住了她的肩膀,“我說我的父親是個垃圾,是因為他從我手裏搶過了刀,把我的母親殺了。”
她“啊”了一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所以,你殺了他?”
“不,我沒有。”
再沒有比他的父親更狠的存在了,殺了妻子,然後自殺,死之前告訴他,記得要給我們報仇。雖然他活着走出了密室,看起來贏的人是他,但他背負的東西,是比死亡還可怕的絕望與仇恨。
他不能告訴世人,他的雙親不是被他所殺,那樣的話,上官和長老會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要的是一個六親不認的罪犯,而不是一個心懷仇恨的幸存者。
這個秘密,不該說出來,而且他向來是不屑于為自己辯白的人,就這樣,他開始暈血,開始害怕做夢,一直徘徊在衆叛親離的悲哀裏……
如果不是小喬,這個秘密還将繼續爛在心裏,得不到思竹的諒解,沒有辦法自我救贖,直到死。
小喬張大嘴,半天合不攏,她見顧思陌一直垂着眼,便道:“師父你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偷偷告訴我了,不是打算殺了我滅口吧?”
他看了一眼她滑稽的表情,真是想笑又笑不出:“讓你老實點,你沒有一次長記性,惹完洛回風又惹顧思竹,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不知道,那時候你能不能學乖。
她拉起他的手仔細檢查,因為捏碎鋼索的緣故,上面布滿了紅印,有幾處還有淡淡的血痕。心疼地掏出随身背着的藥瓶,她皺眉道:“你那妹妹太毒了,不會在那細索上下什麽藥吧?”
他把手抽回來:“一點小傷,沒關系。”
她堅持将藥塗了上去,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香玉散?你從哪裏偷來的?”他警覺地問道。
“……咳,我是挖過一點香玉散來研究,但是這個藥是我自己配的,我還多加了幾味止痛化瘀的藥,這個,從凰宮的藥房裏順了一點普通的藥材出來,應該不算偷吧?”
不算偷吧?還不算偷吧!顧思陌氣得:“白小喬,你有時間配這些奇奇怪怪的藥,沒有時間給我好好練刀法?!”
——“哎呀呀,我認錯,別找鞭子我還要參加英雄大會呢你自己說的我不能受傷的救命啊虐待徒弟了殺人滅口了!”
轟隆隆……
燕九從賬房手裏接過賬單,面無表情地退了回去:“小喬撞壞的東西,統統記在少宮主賬上好了,反正他樂意付賬。”
024英雄大會
英雄大會前一日,杭州各大客棧擠滿了江湖人士。
不少門派為了有個舒适的落腳地點,提前幾個月甚至半年在客棧訂好了位置,即使有的門派原本便在杭州有自己的庭院,也會在靠近英雄臺的客棧訂好房間,原因無它,只是圖個消息靈通。
英雄大會期間,各大門派恩怨必須暫時擱下,若在杭州血拼,将永遠失去上榜資格。因此平日裏互看不爽的門派進了客棧,難得不拔劍相向,倒也有利于增加彼此之間的了解。焚凰宮雖不是名門正派,但從不避世,三位小護法一早帶人等在了離會場最近的“武林客棧”。
不知是幸與不幸,同在武林客棧的除了峨眉武當青城嵩山,還有北方最大的邪教玄女門。沉玉摸了摸鼻子道:“嘩,陰氣好重。”
頓時惹來玄女門弟子的怒視:“你們看,魔宮的妖人們來了。”
“妖人總比人妖好。”不知誰說了一句,對面的人紛紛站了起來,作勢要和焚凰宮幹一架。打架是不能打了,吵架還是可以的。
浮珠不緊不慢地喝着茶,眼神望門口一飄:“妖怪頭子來了,不知人妖們有何見教啊?”
那邊,一個粉衫少女撲了過來:“浮珠姐姐!沉玉!琉璃!李叔叔!”
玄女門的人轉頭看到了跟着少女進來的俊俏青年後,又匆匆做回了原位,敢怒不敢言。安靜下來的不止他們,便是一直在說笑的其他門派,也停下來看向門口,原有的氣氛驟然消失,大家的目光仿佛黏在了顧思陌身上。
顧思陌不以為意地挨着李動坐下,完全無視衆人的表情,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人圍觀,你們想看就看吧。
與他的淡定相比,小喬一坐下來就拿起菜譜叫道:“餓死我了,杭州有什麽好吃菜,統統給我上一遍!”
結果被師父一掌拍下桌子:“反了你,架手架腳。”
浮珠微笑道:“我還以為你出走了就不回來了,看來這世上能制得住你的只有你師父。”
離家出走的賬顧思陌還沒有和小喬算,她假裝啥也沒聽到,捧着湯碗喝了一大口,幹笑:“這湯不錯,和宮裏的做法不一樣,有蘑菇的味道。”
琉璃把湯盞挪到她面前,又給她添了一碗。
“我自己來就好了!”她忙伸手去接勺子,和琉璃的手一碰,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導致湯勺落盡碗裏,濺了琉璃一身的湯汁。
尴尬。
“……對不起。”
琉璃微微一笑,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拍子:“沒關系。”
李動:“咳!”
沉玉夾了一大塊糖醋排骨,往小喬嘴裏塞:“你不是餓了嗎?這可是武林客棧的招牌菜,嘗嘗看合不合口味。你浮珠姐姐每頓必點,你看她是不是變胖了?”
浮珠嘴裏一根肉骨頭卡在那裏,不上不下,氣得用力踹了他一腳。
沒想到再次和琉璃接觸,會是這樣的心情,小喬心裏嘆氣,覺得應該單獨找他把話說明白。然而,排骨香酥可口,雖然有嚼勁,卻半分也不老,吃完一塊意猶未盡,她樂得直誇浮珠會點菜,很快就把琉璃的事抛一邊去了。
風卷殘雲般地把每個盤子裏的菜掃了一遍,她發現杭州的糕點尤其美味,等她意識到別桌人都盯着他們看的時候,肚子已經撐得圓鼓鼓的。
她沖着顧思陌傻笑:“唔,吃飽了……”
他嘴角一抽,總算吃飽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蘇州不給你飯吃。
“嗤,土包子,鄉巴佬。”有人拔高嗓子。
小喬怒目而視,嘲笑她的正是嵩山第一美女于霜于大小姐。她知道于霜是算準了她不敢在英雄大會前一日動手打人的,不想和嵩山的人再有口舌之争,她只小聲嘀咕道:“你他娘的是在照鏡子呢吧。”
聽不見她在動嘴說什麽,于霜也拉着旁邊的姐妹輕聲說了幾句,于是,少女們清脆的——或者說,三八的笑聲在客棧裏回蕩。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在嘲笑她。
浮珠道:“難怪嵩山派近年一直式微,看新一代弟子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琉璃揚眉:“打武秘榜的時候,我們什麽時候輸過《嵩山劍法》?小喬的武功夠把他們整個門派踩在腳下,不信等着看。”
嵩山劍不敵焚凰刀這是公認的事實,提起這個事實魔宮的人就覺得分外揚眉吐氣,琉璃也不例外。
總覺得白白被圍觀不太劃算,小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更加好奇的眼光掃了一眼玄女門,低聲道:“那是什麽門派,怎麽看起來陰陽怪氣的?”
沉玉道:“你不覺得這客棧陰氣重嗎?峨眉全是女人就罷了,玄女門的那些連女人都不是……”忽視掉他看不起女人的論調,小喬不禁盯着其中一個玄女門的弟子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真的真的,那個男的居然沒有喉結!”
“那明明是女人,女人當然沒有喉結。”
“什麽男人女人,玄女門沒有男人,也沒有女人,玄女門只有不男不女的人!”
李動解釋給滿臉疑惑的小喬聽:“他們門派沒有正統的武功,最擅長的是易容術,為了顯示技術高超,時常是男人扮成女人女人扮作男人,讓人認不出本來樣貌,後來有人用媚功勾搭了涉世未深的世家子弟,偷學各大門派的心法秘籍,居然譜成了一本邪功,威力不小。人們說,練了《玄女經》雖然功力會大增,但身體也會随之發生變化,整個玄女門盡是亦男亦女的怪物。”
同為黑道,焚凰宮在南,玄女門在北,平日可說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無奈魔宮人就是對他們沒有好感,這和玄女門的聖女朱丹有着莫大的關系。朱丹以聖女自居,她靠玄女功行走江湖,甚少遇見敵手,加之有着令男人為之眼直的傲人身材,號稱武林四大美女之一,不過美則美矣,女就不一定了……
要命的是,這個朱丹出身玄女門,偏偏愛引誘一些正派美少年,常年和白道混在一起,叫人頭痛不已,直到有一天她在英雄大會上遇見了顧思陌。從此,朱丹不再迷戀江湖俠少,轉而糾纏魔宮的男人們,說邪教和邪教才是門當戶對,焚凰宮與玄女門更是天作之合。無奈以她的武功根本近不了顧思陌的身,平日只好對着其他魔宮弟子望梅止渴,但只要有機會,她就會朝顧思陌投來無比下流無比猥亵的目光,惹得浮珠數次發飙。
別說浮珠,聽到這裏,連小喬都想掀桌了,她不痛快地用筷子插着碗裏的饅頭,雪白的饅頭變成了一堆碎渣。竟敢觊觎我師父,去死去死去死!
所幸的是,朱丹尚且沒有抵達客棧,不然小喬看到她視奸顧思陌,難保不會操刀砍人。
忍耐到了極限,顧思陌斜了說得唾沫星子橫飛的衆人一眼,道:“小喬,吃好了就去後院休息,晚飯之前不許出來。”
最後一天了,麻煩你安分點,千萬不要惹出事來。
目送她上樓,顧思陌從李動手裏接過一疊信件,他抽出一封顏色不同的展看:“這是今年有可能會争奪兵器譜排名人物的名單?”他的名字和蕭楓并列,紅色的字看上去十分刺眼。
李動道:“是的,因為這次的獎品是鑄劍山莊耗費了十年心血鑄造的一把斷魂刀,意義非凡,所以參加比賽的人較之去年增加了一倍不止,這樣一來,武秘榜的角逐就不那麽激烈了。”對小喬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顧思陌一臉專注地對照大會名單,弄得焚凰宮跟來的人莫名其妙,琉璃想了想,道:“小喬第一次參加英雄大會,有些門派的拿手招式可能不太習慣,我再去和她說一遍。”
浮珠沉玉連連點頭,想當年他們第一次上臺的時候緊張得要命,前一天晚上覺都睡不好,應該去開導開導她。
打算在武林客棧落腳的人漸漸到齊,偌大的廳堂顯得越發得擁擠,顧思陌帶人離席,一些早到的人也随後散去。
小喬沒精打采地坐在走廊的扶手上,神色憂郁。
琉璃勸慰道:“別擔心,只要你正常發揮,名次就不可能太差,就算沒能贏過蕭峥,宮主那邊我和大護法都會去說情。”
她迷惘地嘟囔:“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你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盡可以說出來……”
“我明明說了不介意他的過去,為什麽他還是不把我當女人看,難道那個女人說中了,我真的像個土包子?”她思來想去,不停地揪着自己的頭發。
“……”敢情你不是在琢磨招式啊。
“咦,琉璃?你什麽時候來的?”她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
看着她發了半個時辰呆的琉璃無言。
少頃,琉璃才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麽?”
她左顧右盼:“嗯?我有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