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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什麽,沉玉搶先開口:“大護法,小喬算是當事人之一,她有權知道真相。”真相是什麽,不言而喻,他不過是存了私心,希望她能勸動顧思陌手下留情。
刑堂裏一片寂靜,地上跪着的全是與婉婉一案有幹系的人,他們受命于浮珠,想着為思竹軒鏟除禍患,未曾料到會釀成今日的惡果。顧思陌沉思一會兒,道:“宮主說過,按宮規處理。”
“不——!”
不知誰驚呼一聲,恐懼籠罩着整個刑堂。
小喬張開手臂,橫在浮珠面前,仿佛他手裏的刀随時有可能劈下來:“宮規之外也有人情,更何況他們都是為了你!”
浮珠拉住她的手道:“沒有誰為了誰,我甘願受罰。”
小喬不理她:“浮珠做了這麽多年護法,因為犯了一點小錯,就要她以命相抵,這種做法太令人寒心了。”
顧思陌提醒道:“殺人未遂不是小錯。”
“這對她不公平……”
“你的公平只體現在你親近的人身上,你無法給凰宮公平,婉婉不僅僅是一個你們看不順眼的女人,她有着凰宮侍妾的身份,若我給浮珠公平,誰給宮主公平?”殺婉婉有一千種方法,偏偏浮珠選了最笨的一種。
“如果公平要用人命去換,為什麽要給?”
浮珠摟着小喬的腰,哽咽道:“小喬不要說了,是我對不起你。”
她怒視顧思陌:“用浮珠姐姐的命,去換一個公平,師父你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人都是自私的,就算不給他們公平會怎樣?如果他們看不起我們,那就讓他們看不起,我們要的不是臉面,臉面比起我們自己的人心,微不足道!”
顧思陌淡淡道:“宮規,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小喬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問道:“假如殺婉婉的人是我呢,下場是不是也一樣?我犯了錯,你一樣會把我丢到地牢裏受刑吧?”
可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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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把愛你的人推向絕路,和親手把你愛的人推向絕路,哪一樣更殘忍?
再殘忍,他還是做得出!
她不死心地問:“即使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顧思陌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最終,決定不再解釋。他走到浮珠面前,示意小喬退開:“我在很早以前就說過,跟着我的人,只會痛苦——”
刀鋒沒入浮珠的筋脈。
“顧思陌!”
小喬凄厲地叫着。
“你不是人!”
“他們說的對,你是妖怪!”
“你是天下最狠心的師父,最絕情的妖怪!!!”
在他失神的那一瞬,破曉落入了小喬手中,她反手一刺,刀尖筆直地紮進他的胸膛。暗紅的血液沿着血槽流出,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像洶湧的眼淚一樣,不肯停歇。
她呆呆地看着他:“師父,我不是……”
殷紅的液體從嘴角溢出,顧思陌清晰地感覺到了心髒的抽痛。
他微微一笑,原來,他還是會覺得痛的,他不是妖怪。
037算是私奔……吧
思陌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一切好似回到了童年。思竹紮着羊角小辮,嫩黃的小棉襖上沾滿了泥土,她抱着膝蓋坐在臺階上哭泣,母親高亢的聲音傳遍了院子:思陌,快去看看你妹妹,她好像又被凰宮那群小王八蛋給欺負了!他二話不說沖到大校場,不顧教習的咆哮,将那總是跑來找妹妹麻煩的小子撲倒在地,周圍一片驚恐的尖叫。狂暴地按住那人的頭,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撞,在場之人竟無一敢攔,連看慣了狠人的上官也禁不住目瞪口呆。抛開七竅流血的少年,他旁若無人地離開。
迎面跑來的是面色潮紅的思竹,她盯着他身上的血跡,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紅色染滿了她的眼睛,她忽然發出尖銳的笑:“哥哥,殺人好玩嗎……”
身後是微笑着的上官,他扼住思竹的脖子:“好孩子,跟我來,我帶你殺個痛快……”
“殺了你的雙親,你就可以活命。”
“殺了你的師父,你就可以做護法。”
“殺了你的……”
殺!殺!殺!
殺人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他的刀下化作厲鬼,無論他有沒有厭倦,總有一個聲音在驅使他。
思竹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他伸手一撈,只撈到一團煙霧,她回頭笑道:“你來殺我嗎?”
不,他搖頭追上前,看清她的臉:
“小喬……”
眼前的人消失。
小喬從盤根錯節的樹裏探出腦袋來,真摯地說:“師父,他們說你是妖怪,妖怪是不會流血的,這是真的嗎?”說完,她手裏的長刀刺穿了他的心髒。
劇烈的疼痛叫他喘不過氣來。
“師父!”
她抱住搖搖欲墜的他,嚎啕大哭,“我和你鬧着玩的,我那麽愛你,怎麽會殺你呢,我以為你可以躲開的!”
“你為什麽不躲開?!”
“你想證明你不是妖怪?其實你只是想要我內疚吧……”
“讓我背上殺害師父的罪名,一輩子擡不起頭來,是不是?”
面對聲淚俱下的質問,他連說不的能力都沒有,只覺得一只無形的手壓着他,意識越來越模糊。
小喬,我只是想挑斷浮珠的手筋,我只是——
明滅的燭臺燒得噼啪作響,卻被雲端的炸雷蓋過,轟然巨響,宛若天空坍塌。
焚凰宮的後山起了火,洛回風領人去滅,走到一半的時候,瓢潑大雨當頭澆下,前方的火勢自然減緩,正要回頭,一記悶雷劈來,大樹倒下,在地上砸出一個坑來。他眼睜睜地看着樹下的人被劈成一塊焦炭,呆了半晌,罵道:“媽的!”
果然是我們作惡多端,所以老天要來收人麽?
心有餘悸地趕回暗部,洛回風說什麽都不肯再出門:“這世道太損了,看看思竹軒就知道,婉婉全身潰爛,浮珠武功被廢,顧思陌半死不活……才想幸災樂禍幾句,操,走在路上都要被雷劈死!”
燕九不理會他的牢騷:“月滿則虧,思竹軒已然是焚凰宮最弱的一個環節,這方便我們行事。”
洛回風冷笑:“是,青衣門攻打蘇杭分舵可以提前進行了。我們準備吧。”
這時,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吩咐完了燕九,轉過臉對她道:“顧思陌死了嗎?沒死我去補一刀。”
那丫鬟垂眼道:“大護法昏迷未醒,看過的大夫對他的傷勢守口如瓶,知道的人也不敢随便提起……”
他想了想,問:“白小喬呢?”
“從出事那天起就跪着,一直沒有起來。”
他又忍不住罵了一句:“她吃飯也跪着麽?蠢女人!”
在別人看來,小喬根本不值得同情,欺師滅祖是小事,殺人不殺死那就是她的不對了。如果他是小喬,絕對會弄死顧思陌自己做護法,當年顧思陌不也是這麽幹的嗎?——算了,女人的思想境界和男人不是一個水平:“一直沒起來?我還是去勸勸好了。”
燕九白眼:“你不是不出門嗎?”
原來,男人和男人的思想境界有時也不是一個水平。
洛回風看天:“沒打雷了,大雨而已。”
“轟隆隆——”
遂改口反問道:“誰說老子怕打雷了?”
小喬跪在議事閣門口,乞求着長老們的原諒。浮珠筋脈被斷,顧思陌昏迷不醒,沉玉則是戴罪之身,現在能說上話的人只有琉璃,可惜琉璃的勢力不在宮內,奉命暫時掌管思竹軒的長老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所有人唯南宮馬首是瞻。
被小喬欺負了多年,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南宮瑞豈有放過她的道理:“跪了這麽多天,還是不肯離開嗎?你對大護法行兇,罪大惡極,念在你是無心之失,只是把你逐出焚凰宮,你有何不滿意?”
“長老,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寧願受刑,你讓我見見師父……”起初還有淚水,後來哭麻木了,就剩下嘶啞的哀鳴。
南宮瑞冷道:“讓你再加害大護法麽?”
她重複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和師父對練的時候,從來都是拼盡全力,可是,她怎麽傷得了他?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以為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南宮瑞十分不想見到這個眼中釘:“你走吧。”
“不見到師父,我是不會走的。”
“你見到他也沒用,他現在一點意識都沒有。而且,你已經不是思竹軒的弟子了。”
她咬牙道:“我是我師父的徒弟,是不是被逐出師門,他說了才算!”
如果死人能說話的話——南宮瑞道:“白小喬,你并不是他的正式弟子,護法收徒會舉行隆重的收徒儀式,你們之間沒有這一層關系,口頭承認的事情不能算數。”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可是,顧思陌的門口有層層護衛把守,這些天,她連師父的面都見不到,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被掃出師門了。
“弟子只是想盡孝而已……”她說着蒼白的理由,其他長老頭也不擡,自顧自地想心事。
過了一會兒,南宮起身:“時候不早了,各位回去休息吧。”
小喬跪着不動。
今日沒有特別好的耐心,他命令道:“來人,把這人轟出去。”
琉璃試着扶她起來:“小喬,別這麽固執,先出宮避一避,等你師父醒來,就什麽事都解決了。”
因為跪的時間太長久,她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推開琉璃,小喬追着南宮瑞叫道:“對不起南宮長老!你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進到你的園子裏搗蛋,我一定不到處亂跑了,我會聽話……”
“不要拉拉扯扯的!”南宮把她一腳踢開。
“南宮瑞!”琉璃接住小喬,喝止道。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被外人逐出師門的一天,她禁不住把嘴唇都咬出腥味來。
想去凰宮求宮主,然而,這樣的結果,不正是宮主最喜歡的嗎?他早就想趕她走了,所以才會讓南宮長老來處理這件事……
“頂着這麽大的雨都能打起來,白小喬,你一天不闖禍,心裏就不痛快麽?”顧思竹不知什麽時候從顧思陌房裏出來了。
小喬抹了一把面上的水,不說話。
南宮瑞回頭笑。
顧思竹打着傘走到小喬面前:“大護法……我兄長說,他想見你一面。”
南宮瑞的笑容僵住:“他醒了?!”
“嗯。”
顧思竹把傘遞到小喬手裏,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不過他說了,只想見白小喬,其他人還是不要進去打擾的好。”
沒等南宮瑞應允,小喬便沖去找顧思陌:“師父!”
顧思竹幹巴巴地對南宮道:“我想,用不了多久,思竹軒就用不着長老會來插手了……南宮長老,你不是要回長老閣休息嗎,還站着不走是什麽意思?”
礙于她的身份,南宮不好發作,他揮揮手,帶人離開。
沒命地奔到顧思陌床邊,小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不這麽做,她覺得她再也無法呼吸——師父沒有醒,思竹騙了南宮長老。
是啊,想也知道,那一刀紮得這麽深……
她重重地跌坐在他床頭,盯着他胸前滲血的白布,想伸手去一探究竟,卻又不敢。刀刃入肉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徘徊,他沒有責怪她的莽撞,而是對她微笑。
“我知道,師父是最疼我的,永遠不會真心生我的氣……對不起,是我罵得太過分了……”師父傷了心,才會忘記躲避我的攻擊。這種時候,“對不起”顯得微不足道,可即使讨厭“對不起”,她仍然要說。
“哭哭哭,別哭了,少在這裏馬後炮!”顧思竹端了飯碗進來,“喏,吃飯!別把自己給逼死了,到時候連累大家一起倒黴。”
一點食欲都沒有,但她明白再不吃東西,她支撐不了多久,更別提照料顧思陌:“謝謝你,替我在南宮長老面前撒謊。”
“權宜之計而已。”顧思竹淡淡道,“思竹軒的人,輪不到他來欺負。”
硬生生把飯扒完,她重新跪在了顧思陌床邊。
濕着頭發,卻不覺得難受,給顧思陌輸了一些內力,她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這樣的刀傷,離心口較近,雖然止血即時,但情況不容樂觀。若想熬過最兇險的時期,最要緊的是護住心脈。
“師父?”她親親他冰冰的嘴唇,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不會有事的,再重的傷你都可以挺過去,這次不過是……”
不過是什麽?不過是她随手刺出去的刀?說這些話毫無意義,她再一次後悔自己的意氣用事:“師父我真的錯了。我是真的想悔過,我以後再也不和你頂嘴了,再也不罵你,更不會和你動手,我好好用功,把你教的刀法都學會……”
她說過,她是自私的,如果知曉今日的下場,她決不會去凰宮找宮主,不知道的事情就不知道好了,反正,他是不會殺浮珠的,她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把一切變得更糟。
“你最大的錯,就是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入夜,顧思竹提着一盞燈進來,她對小喬的內疚不屑一顧。轉念一想,她這個哥哥,什麽事都放在心裏,包括殺害雙親這麽嚴重的罪名,他都一直擔着,不到迫不得已絕不松口,誰又能真的看進他心裏去呢?
小喬發白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衣角:“是啊,我誤會他,罵他,還用刀紮他。”
顧思竹道:“傍晚的時候,洛回風來看你,我把他趕走了。”
“你做的對,我咎由自取,不需要別人來安慰我。”
“你和他之間的事我不想管,我是怕他阻止你離開。”
小喬猛然擡頭:“什麽?”
顧思竹面無表情:“你必須離開,連夜離開,又是大火又是大雨,宮裏亂成一團,再沒有這樣好的時機。”
她堅決道:“不可能的,我是不會走的!我死也要死在這裏!”
“你沒得選擇!”
“思竹,我要和師父在一起,別把我掃出門……”
顧思竹道:“不要說廢話,立刻收拾東西,帶着你師父一起滾!”
沒有弄懂她的意思,小喬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為什麽?”
顧思竹冷笑:“你以為南宮長老是死人麽?挑唆浮珠給你下藥的人就是他!起初是想和我們聯手,現在,哼,八成是想一人做大,大護法一死,思竹軒就徹底被他捏在手裏。如果你不盡快帶他走,以南宮的手段,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是,思竹軒的大夫……”
“相信他們你也死了。”顧思竹把馬匹牽來,“焚凰宮這個地方,沒有幾個人是可信的。”
僅僅帶了必須的用品,小喬把顧思陌抱上馬,顧思竹囑咐道:“帶你師父去藥王谷求救,他和花雕還算有些交情……記住往東邊的路走,我和琉璃會在西面分散烏衣使們的注意力。還有,告訴他,沒有養好傷千萬不要回來。”
雨打在臉上,小喬漸漸有了精神,她低喝一聲,打馬往西南奔去。
038我不願意
魔宮東面守衛松懈,小喬用銀針封住數名烏衣使的穴道,從零散的人群中劈開道路,沖出了重圍。因為騎術不佳,顧思陌的傷經不起激烈颠簸,她不敢戀戰,只求仗着對地勢的熟悉,盡快擺脫追兵。
可是,跑了數十裏,依稀可以聽到追擊的蹄聲,她回頭一望,隔着珠串般的雨幕,那人與自己的距離越拉越近。
她抱緊顧思陌,狠狠地在馬背上打了一鞭,催促着它快速前行。
後面的人也揮鞭策馬,不肯放棄,眼看一場惡戰不可避免,她聽到了那人的呼喊。
洛回風夾住馬腹,越過小喬,橫在了官道上,迫使她停了下來。
她劇烈地喘息着,抓鞭子的手刺痛無比:“你……怎麽是你……”
“你這是要到哪裏去?”
小喬道:“南宮瑞想對我師父不利,我不能再呆在焚凰宮了。”
洛回風挑眉道:“你一個姑娘家,就不怕在外面不方便?而且,帶着姓顧的離宮,這麽重要的事,你竟然不和我商量?”
“我師父的傷不能再拖,我要帶他去找最好的大夫。別擋我的路,否則……”
“沒用的,他已經不行了,顧思竹讓你帶着他跑,只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傷在心口,根本沒辦法救活。”洛回風扶住她的手臂,“和我回暗部吧,南宮不至于和我作對,顧思陌一死,我保你做大護法。”
小喬掙開他:“我師父還有心跳,請你讓開。”
洛回風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她的師父,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抛下她,她堅信。
如果顧思陌真的因她而死,她有什麽臉面活在這個世上?更別談做她并不稀罕的大護法。
他抽出背上的刀,指着顧思陌道:“你狠不下心,我可以幫你。”
她微微一擡眼睛,盯着他的臉:“他死了,我也死。”話音剛落,就撥轉馬頭,把洛回風留在空曠的道路中央。
刀柄的涼意一直傳到掌心,他的唇角泛起涼涼的笑,無論什麽時候,他的邀請都會被她無情地回絕。和我回暗部——這句話從少年時就挂在嘴邊說,一次也沒有誘惑成功過,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喬,我對你的耐心,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了……”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粘膩而寒冷,小喬擔心顧思陌受不住,進城便背着他去最大的醫館看大夫。
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可以感覺到他心髒的跳動,輕微緩慢,但确實存在。她略感安心,随着跑堂的夥計來到裏間,小心地将顧思陌放到塌上。
經驗豐富的老大夫揭開他的衣服,只看了一眼便道:“傷的位置不好,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姑娘還是請回吧。”
小喬摘下頭上的首飾,丢在那大夫面前:“如果我師父醒了,這些都是你們的!”
金銀有價,珠玉無價,玲珑透亮的珠寶熠熠生輝,醫館的老板看直了眼,忙命人騰出一間屋子,拿出最大最好的人參:“姑娘你走運了,這兩棵人參是老夫壓箱底的寶貝,便是皇宮裏頭,這樣個頭的都屬罕見。”精明的眼睛掃了一眼那些珠花,他嘿然笑道,“起死回生不敢說,吊住你師父的命綽綽有餘,接下來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何?”
穩住傷情,應該可以趕到藥王谷。
她點頭:“就這麽辦。”
寬敞的客房裏,小喬把顧思陌的衣服脫下來,仔仔細細地替他擦洗身體,待換好藥後,參湯也熬好了。送藥的小厮神色暧昧,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還真是細心體貼服侍周到啊,能有你這麽個乖巧的徒弟,就是死了也……”
一粒鐵蓮子打向他的啞穴,她接過參湯道:“滾,否則一輩子都別想再開口說話。”
那小厮只不過是想占點口頭便宜,一眼望到她手邊的刀,頭也不回地跑了。
喂顧思陌喝了藥,小喬掏出懷裏的瓷瓶,倒了一顆忘憂含在嘴裏。雖然答應了師父不再吃它,但她實在堅持不住了:“挨到藥王谷,我就再不吃。”
敵不住倦意的來襲,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和衣躺在了他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小喬心頭一陣狂跳,從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和顧思陌四目相對。
驚喜地叫了一聲,她揉揉眼睛,生怕自己還沒有睡醒,出現了幻覺。顧思陌的眉頭輕輕蹙起:“你……”
沒想到那參湯有如此驚人的效果,她狂喜地跳下床:“師父你再喝點藥,我去給你拿!”
轉眼間,她便從外面回來,手裏端着兩個冒熱氣的碗。
勉強把參湯和清粥喝完,顧思陌定定地盯着小喬的臉看——才幾天功夫,就仿佛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她的發絲淩亂,随意挽在腦後,臉上雖然挂着笑意,眼睛卻是紅腫的,十四五歲的女孩兒臉上原本有的嬰兒肥也消失不見,只能看到削尖的下巴。
“師父,你終于醒了……他們都不讓我見你,說我大逆不道,要把我逐出師門,幸好思竹幫了我……”語無倫次地說着,見他眼神怪異,她一顆心冷了下來,幾乎熱淚盈眶地埋下頭,“對不起,我不該用那麽難聽的話罵你……對不起,我才是最狠心的人,最壞的徒弟,對不起……”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小喬卻沒有看到:“我舍不得浮珠姐姐,心裏一急……但其實我是胡說八道的,師父,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
聽不到原諒的聲音,她隐隐有些絕望,以為已經流幹了的眼淚順着下巴滴在地上,很快就積成一灘水。
良久,顧思陌嘆氣道:“這是哪裏?”
把事情的原委說給他聽,小喬講到最後,眼淚又湧了上來:“我們去找花雕,她可以治好師父的!”
他知道她對于那一刀的事情耿耿于懷,始終不肯釋然,便道:“不用找什麽花雕,這點小傷要不了我的命。”
一聽就是在寬慰她,她拼命搖頭:“要的,我們明天就上路。”
伸手撫了撫她憔悴不堪的臉,顧思陌道:“既然這樣,你再睡一會兒吧。”
再次躺了下來,小喬恍恍惚惚地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她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害怕他忽然消失。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還好,沒有像泡泡一樣碎掉不見,她傻傻地笑着,眼裏閃着動人的水光。
這樣的情景看在他眼裏,竟是說不出的誘惑。
“唔,師父……”餘下的話吞進肚子裏,小喬吃驚地睜大眼睛。
清冷霸道的氣息撲面而來,鼻間滿是他略顯急促的呼吸。顧思陌的吻,帶着燙人的溫度,灼痛了小喬的唇,一直灼入她的心裏,她的腦中霎時空白一片,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唇齒間狂暴卻纏綿的寸寸糾纏。
不知該怎麽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狂熱,她的臉頰泛起微粉,宛若三月裏妖嬈的桃花,明豔得奪人心魄,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秋水迷蒙,帶着驚人的妩媚。顧思陌的手臂越收越緊,将她纖瘦的身體狠狠揉進懷裏,看着她柔媚入骨的眼角眉梢,悶哼一聲,火熱的吻順着面頰向着脖頸劃去。
想起她在刑堂說的話,他就不由得用力一咬,即使已經原諒,也還是要給她懲罰。
“師……師父……”小喬幾乎窒悶的喘不上氣,未及掙紮,唇上卻得了空,她輕喘着開口,卻把自己吓了一跳。那聲音軟綿綿的,全然沒有平日的清脆,倒是像極了她最愛吃的一種糕點,甜膩柔軟,輕輕一咬就陷下去半邊,再也起不來。
“恩……”報複成功,顧思陌低啞着嗓子應了一聲,吻依舊狂烈如火地蜿蜒向下,靈活的手指不知何時解開小喬的腰帶,衣衫層層剝落,吻如雨點一般,落在她的胸口,留下點點紅痕。麻酥酥的感覺從他滾燙的唇上傳來,散至四肢百骸。小喬咬着牙,不讓自己嬌喘出聲,手不安地游弋在顧思陌的身上,卻引起他更加激烈地侵占。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就這樣……把你據為己有,從此以後,你就再沒有理由說我是妖怪!
小喬感覺到微涼的手指有些粗暴地在她的腰背間流連,引得她渾身微微戰栗。她本能地弓起身子,不安地扭動,本就半敞的衣衫輕輕滑落,露出大片細膩的肌膚,陌生又有些堅硬的東西抵上了她的大腿,她心中一驚,慌亂地抓着他的肩膀:“不行的,師父……”
不行?
他一腔血液沉澱下來,胸口有些發悶:“你不願意?”說完便後悔了,以前不碰她是因為心裏有一份尊重,他不想在她還懵懵懂懂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的時候占她的便宜,他明白,若是沒有成親,這種事情有可能給她造成很大的傷害。然而,他剛才竟為了一時的私欲,想亵渎這份尊重,亵渎她對他的感情。
小喬看他表情不善,以為他在生她的氣,急忙解釋道:“沒有,我沒有不願意!”
開玩笑,師父第一次這樣熱情,她怎麽可能不願意?四面八方都是太陽,她開心得都快昏過去了,只差沒笑出聲音來。
将衣服攏好,她紅着一張臉道:“我怕師父的傷勢加重,所以……”
所以別再讓她擔驚受怕,快點好起來。
顧思陌淡然道:“放心,我沒這麽容易死,回宮以後,我會好好地處理長老會。”他清楚自己的內力,身上的刀傷雖然嚴重,但不至于叫他昏迷數天,真正致命的,是思竹軒大夫給他用的藥。
藥倒不是毒藥,可活血化瘀的行風散用在心髒附近,他的傷怕是永遠都別想好。
“我們現在不能回宮,你這樣拖着傷回去,會給思竹添麻煩的。”小喬瞪眼道,“你同意了去藥王谷就不能反悔,不然,不然我就——不願意!”
“……”
等他反應過來“不願意”是什麽意思,一口血堵在喉嚨裏,快要噴出來。
“睡覺。”他合上眼,“明天動身去花雕那裏。”
威脅奏效,一世英名毀于一時沖動,即便他完全不想面對這個現實。
039生死相依
出了醫館,小喬和顧思陌趕了數百裏路,中途在一間大客棧落腳。
“師父,我去外面打探打探宮裏的消息。”替顧思陌運功療傷後,小喬獨自下樓,混在人群裏聽江湖人士交流所見所聞。
“玄女門已經向魔宮下了戰書,蘇州打得那叫一個慘烈!沒想到北方的幫派公然跑到咱們這裏來撒野,沒有青衣門的默許,打死我我也不信。”
“那又如何?玄女門不過是個幌子,真正厲害的是背後的人。”
“那些妖人來勢洶洶,魔宮也不是吃素的,對外說任何人不得接納玄女門吃飯、住店、看病,就連進門都不行。這不,昨天就開始插旗,焚凰令旗所到之處,各門各派都得聽令,否則殺無赦,洛回風發布告說,整個蘇州歸他了,沒得商量,不聽話的別想活着從城裏走出去。我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從蘇州逃出來,要不是火炎教的小子墊了背,我早就死了。”
“唉,說起來,倒黴的還是小幫派,這下要被魔宮盡收囊中。”
“豈止是小幫派,和玄女門沾上關系的人死都得慘烈至極。我現在竟然無比懷念顧思陌管蘇杭的時期,人家大護法好歹是一刀一個,幹脆利落,暗部那群瘋子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動不動就一擁而上,一人一刀,全屍都不給,也不怕人找上門來報仇……”
聊天的人分為兩撥,一撥關注的是江湖上的大規模血拼,另一撥覺得那話題太沉重,談的都是小道消息八卦秘聞。然而,說來說去,魔宮和青衣門依舊是熱點。
就在小喬準備回房給顧思陌送飯的當口,一個面貌俊朗的青年猛地一拍桌子:“你們這些人,說的東西要麽是人盡皆知,要麽就是已經過時!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條即将寫進武林史的重大事件,那就是——顧思陌的時代結、束、了!”
方才還鬧哄哄的客棧霎時鴉雀無聲,小喬挑眉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人不急不緩地說道:“意思就是,顧思陌完了。”他喝口茶,潤潤喉嚨,接着說,“英雄大會以後,不光兵器譜重新排名,江湖上的美女也經過了一番甄選。不幸的是,新選出來的武林三大美女,有一個來凰宮……”
她陰陰問道:“這和顧思陌完蛋又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那個美女就是他的首席大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弟子白小喬,外頭不是傳說他和白小喬有一腿嗎?這一腿是真的。那些人說顧思陌衣冠禽獸,連自己徒弟都不過放,其實不是,真正禽獸的是白小喬,她在英雄大會上賣弄風騷,勾引了無數男人,後來又被蕭峥甩了,才回頭吃起了窩邊草,又是苦肉計又是,逼得顧思陌在魔宮無法立足,最後只得放份和她私奔。從此,焚凰宮再無顧大護法,因為他和一個女人私奔了。”他折扇一收,不悅道,“這位小妹妹,你那是什麽表情?他們私奔你那麽憤怒做什麽?”
她摸了摸猙獰的面孔,努力把它撫平:“我沒有憤怒,我太驚訝了而已。一直覺得顧思陌只喜歡破曉,沒想到他也有今天。”
青年深以為然道:“确實。都說白小喬年近十五,國色天香笑容甜美,現在看來,有沒有十二歲還是個問題,前後不分,氣質欠缺,只有毛頭小子才會喜歡她那一類型,不知道顧思陌怎麽會有這個興趣。”
一刀砸在桌上,小喬道:“你再說!”
這回,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臉看,恍然大悟之後面面相觑:“原來她就是三大美女之一,怎麽面容扭曲成這個樣子?”
“她不扭曲的時候其實挺耐看的。”
“真的嗎?”
衆人哈哈大笑。
身份被識破,惱怒只會令人恥笑,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惹麻煩,硬是把罵人的話憋在了心裏。小喬她搖動着手腕上的銀鈴:“宮鈴在身,我和師父奉宮主之命出來辦事,不像你們說得那麽不堪。”
那青年似乎認定了他宣布的消息是真:“這種鈴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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