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家有的是,都挂在狗身上,如果你敢發誓你只把顧思陌當師父,顧思陌也只把你當徒弟,從來沒有不軌的行為,我就把方才的話吃下去。”
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也不想說。
“怎麽,不說話了?”
在她備受矚目之時,有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大庭廣衆之下欺淩一個女孩子,我回去告訴你父親!”
小喬一看,居然英雄大會上敗給她的宋微。他罵過那青年後,轉而和她解釋道:“這是鑄劍山莊的慕容宇,我的義兄,平日不拘小節,愛開玩笑,白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慕容宇不樂意道:“我就是看不慣她,別給我臺階下。”
宋微道:”你再這樣,我真的會告狀的。”
慕容宇道:“他害你和于霜妹妹吵架,我這是給你出氣,魔教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我和霜師妹根本沒什麽,你又道聽途說!”
三個人站在客棧裏,格外顯眼,宋微責怪過慕容宇之後,又對小喬道:“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我代慕容宇向你賠罪,還請姑娘原諒。”
慕容宇怒道:“你維護她幹嗎,她是魔宮的人!她要是幹淨的女人,為什麽不敢發誓?”
一雙雙狹促的眼睛審視着小喬,她卻看着慕容宇,目光灼灼:“我喜歡我師父,有什麽不可以?”
深黑的瞳孔裏散發着溫柔的光,堅定而執着。
宋微楞道:“白姑娘,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不發誓,是因為我喜歡我師父。我不怕在這裏說,我就是喜歡他,而且這一輩子只喜歡他。如果這就是不幹淨,那就讓我不幹淨吧!”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推開呆住的慕容宇,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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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主面前不能承認,在武林人士面前也不能承認,難道她和顧思陌在一起就這麽見不得人嗎?師父和徒弟又怎樣,魔教又怎樣?沒有血緣關系,沒有傷害到別人,為什麽要被人投以異樣的眼光?對與錯,幹淨和肮髒,又是靠什麽來判斷的?
太多的問題不明白,惡心的感覺有一次侵襲而來,小喬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怎麽了?”顧思陌的聲音。
她合上門,平複了心跳:“沒什麽,我跑得太急……哎呀,我忘記拿粥了!”
出門沒走幾步,小喬便遇見了端着托盤的宋微:“白姑娘,你的東西忘在了外面。”
接過盤子,她道謝:“方才的事,謝謝宋少俠。”
宋微抓抓頭,窘迫道:“白姑娘不要再叫我什麽少俠,實在是……別扭。”她的武功遠在他之上,少俠聽起來就像是嘲笑。
小喬笑:“宋公子?宋微哥哥?小宋?小微?”
“……宋微。”
“好吧,那我也不是白姑娘,我叫小喬。”
他跟着笑道:“小喬,總讓我想到蘇東坡的詞。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
她埋頭幹笑兩聲,心想該死的那是什麽詞:“粥快涼了,我要回房送給我師父,以後有機會再找你玩。”
“小喬。”宋微叫着她的名字。
“嗯?”
“你和慕容宇說的話,是真的嗎?”他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你說你和你師父……”
“是真的。”
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之意,宋微點點頭,道:“我和慕容宇一道去鑄劍山莊參加祭劍大典,這幾日不能奉陪,後會有期。”
待人走遠,小喬轉臉看見了站在門邊的顧思陌,悻然道:“師父,為什麽他們都看不慣我們在一起?”
顧思陌道:“他看不慣是因為他心裏喜歡你。”
擡眼偷瞄他的臉色,她心虛道:“你怎麽出來了……”
督促顧思陌吃飯喝藥,末了,小喬又用手抵住了他的背,想要用內力緩解他的傷痛。每次她受了傷,顧思陌都會把自己的真力輸給她,這樣一來,痛苦至少能減輕一半。可是,這一次他按住了她的手:“這裏離藥王谷并不遠,不要再平白浪費你的功力。”
“最後一次!”雖然老板給的人形人參藥效神奇,但也只是拖延他的生命而已,她看得出他是在硬撐,若是不能起床還好,他越是強行壓制,她心裏就越沒底,恨不得一下子把內力全傳給他,反正她要武功也沒用——當然,這話打死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說。
“我說了不需要!”顧思陌的态度詭異地堅決。
須臾的安靜,屋內驟然狂風大作,油燈被吹滅,無法适應忽如起來的黑暗,小喬努力睜大眼睛。
桀桀的怪笑從各個方向傳來,風中有一粗一細兩個聲音。
“顧大護法好耳力,老遠就聽到我們苗疆雙絕的到來。”
“為了大護法,我的清場工作可是做得非常辛苦。”
“客棧裏的人,睡的睡,逃的逃,不睡也不逃的——”
“都被我們清理徹底,再也不用為活着而煩惱。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對話,有兩道光從窗戶外面射進來,只聽“铮”得一響,破曉出鞘,朝那兩道光砍去,一陣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聲過後,顧思陌筆直地立在苗疆雙絕對面,不屑道:“自不量力。”
雙絕分別是劍絕和刀絕,但他們最拿手的是放毒物和使毒蠱,周遭密密麻麻的毒蟲形狀奇特,幸好小喬見怪不怪,換做其他女人,早就吐了一地。
劍絕笑道:“別裝模作樣了,顧思陌,你被你心愛的徒弟捅了一刀,差點拜見閻王,能站起來用刀實屬不易。這點色厲內荏的伎倆,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刀絕接道:“本來我們無怨無仇,但有人花十萬兩銀子,買你的項上人頭,怪不得我們趁人之危了!”
顧思陌淡笑:“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這麽找我試刀。”
他上前一步,雙絕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退,像江湖上說得那樣,即便他快死了,只要他的手裏還握着破曉,就沒人敢靠近。
“砰!”雙絕丢出來的毒物沒有砸中顧思陌,卻把牆壁砸出一個洞來,那沾上了毒液的牆灰滋滋作響,不用說也知道是霸道的毒。
趁着顧思陌躲開毒物的時候,雙絕一同攻向他。
“好刀法!”二人稱贊道。
再好的刀法,在此種情形之下,應付他們兩個帶足了蠱蟲的人幾乎是不可能。可是,顧思陌輕松自如地運着刀,絲毫沒有敗象,他臉上的表情也和刀法一樣,沉重冷靜,未見一點慌亂。
破曉舞得如同飛舞的蝶,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力氣在慢慢地流失。
一招“進擊斬”,劍絕的胸口被刀氣所傷,震開一條深深的血口。同時,顧思陌的右臂在空中一滞,額角滲出細細的汗珠。
刀絕立刻補上劍絕的位置,嘶吼着沖他劈來。
顧思陌橫刀一擋,卻見刀絕定在前方,不可思議地轉頭往後看。
“不要把我當死人啊……”小喬把刀從刀絕身體裏抽出來。全都奔着她師父去了,沒人把她放在眼裏,她也很無奈。
劍絕紅着眼殺向小喬:“老子要你的命!”
小喬的武功從來都不弱,她接了對方二十四劍,在回身的瞬間看出破綻,斬下了劍絕的右手,又順勢刺穿他的膝蓋。門口傳來一陣喝彩:“名師出高徒,大護法教徒有方,在下佩服佩服。”
又是一撥身着黑衣的殺手。
“走!”清喝一聲,顧思陌拉着小喬,跳窗而去。
客棧裏的馬匹全數死于非命,顧思陌只得用輕功越牆出城。小喬斷後,邊跑邊撒藥,袖子裏的暗器丢給精光之後,才沒有看到追兵的影子。
“師父!”
顧思陌扶着河邊的柳樹,緩緩地倒下。
一個蒙着面的黑衣人輕輕地落到小喬跟前:“你師父中了蠱毒,本來可以逼出體內,可是為了救你,動用輕功跑了這麽長一段路,怕是毒蟲已經鑽進了他的心肺。”
顧思陌的唇角湧出黑色的血塊,他抓着小喬的衣角道:“快走!”
040死來死去死不幹淨
小喬抱着顧思陌跪坐在地上,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她擡頭問那黑衣人:“你也是為那十萬兩銀子,才來殺我師父的?”
黑衣人搖頭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豈會為了區區十萬兩銀子殺人?我只是來告訴你,你師父中了‘蝕心’,若不及時拔除,蠱蟲侵入心肺,宛若萬蟻蝕心,劇痛由心髒擴散至全身,到了最後,不用別人動手,他也會自行了斷。”
沒有聽過蝕心的名頭,小喬喉嚨發緊,急切地追問:“有什麽辦法可以拔除?”
“現在用內力逼出已是不可能,只有找到母蠱,才能把他身體裏的蠱蟲引出來。”
“母蠱是不是在苗疆雙絕身上?”
“不知道。”
“我回去找!”
“勸你不要,把你師父丢在這裏,他的境地只會更危險。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讓他動用內力,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做計較。”
他話音剛落,那批出現在客棧裏的殺手就循着蹤跡追了過來。
“锵!”
長劍入土,黑衣人朗聲道:“鳳隐劍在此,見劍如見莊主,你們還不速速退下?”
那群人雖然質疑他的身份,但還是朝着鳳隐劍下拜:“吾等奉莊主之命前來誅殺魔教妖孽顧思陌,不知為何閣下要用鳳隐劍阻攔?”
黑衣人不耐煩道:“顧思陌的命我要了,沒有為何。你們要是不把鳳隐劍看在眼裏,那就盡管來好了!”
遲疑片刻,那些人最終還是恭恭敬敬地離開。
鳳隐劍……莊主……鑄劍山莊……
小喬心頭一跳,對那語氣狂妄的黑衣人道:“是你!”
扯下面罩,慕容宇怒目道:“是我又如何?你不要誤會,我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若不是宋微喜歡你,怨我暴露了你們的行蹤,我也不至于會拿鳳隐劍出來和我爹對着幹!現在我不欠你什麽了,趕緊帶着你師父走,再被人盯上,別指望我會幫你。”
該死的宋微,居然拿他從前幹的壞事來威脅他。要是他那做莊主的老爹知道他這次出莊不僅偷了鳳隐劍,還幫了魔宮的人,肯定要扒他一層皮……
想到這一點,他更加惱怒:“姓宋的,你躲什麽躲,是男人就滾出來!”
宋微慢吞吞地從樹上下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紅暈,慕容宇望着天空不住地翻白眼:一個大男人害羞,真是丢死人了,別和人說你是我兄弟,我沒有這樣的兄弟。
“小喬,要拔除蝕心蠱,必須把母蠱種進你的身體裏,再加以引導,苗疆雙絕已死,這件事只有藥王谷的李谷主才能辦到,倘若失敗,你和你師父都有生命危險。”宋微将剛拿回來的裝着母蠱的容器交到小喬手裏,無不堪憂地說道,“即便成功,你也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小喬松開顧思陌,跪在宋微面前,磕了一個頭:“今日之恩,白小喬記下了,以後若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別這樣。”宋微拉她起來。
慕容宇咳嗽一聲,拽着宋微的手臂警告道:“幹什麽幹什麽,人家師父還沒死呢,你就急着獻殷勤。”
宋微道:“這裏離藥王谷并不遠,不如……”
慕容宇勾住他的脖子往回走:“不好意思,我兄弟腦子壞掉了,我這就帶他去治治,順便參加祭劍大典。告辭。”
丢下算是道別的話語,宋微和慕容宇消失在夜色裏。
沒有再動用真力,嘔血漸漸止住,顧思陌輕聲道:“小喬,你背不動我的,不要再勉強自己。”
“藥王谷就在前面,我看到青白色的界碑了……”其實她什麽也沒看見。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在這裏等你。”
恍然間,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師父?”
“你去找花雕,我在這裏等你。”
小喬沉默,片刻後,她咬牙道:“不。”
顧思陌的眸色清冷:“這就是你承諾的,不會再頂撞我?”
她微微一怔,黯然道:“可是,我也不會随随便便就把你抛在路上。”不可原諒,她用他的刀刺傷了他,一念之間,鑄成不可原諒的大錯。今天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她怎麽可能丢下他獨自偷生?
看穿她的心思,顧思陌冷笑道:“……你真的以為憑你的武功可以傷到我?你那一刀來勢雖兇,我卻可以避開要害,但是我沒有那樣做,我故意受重傷,只是為了報複你之前說的話……這麽說,你該懂了嗎?”
不理會他拙劣的謊言,她厲聲道:“這和我懂不懂沒有任何關系,我只知道前面就是藥王谷了!”
顧思陌閉上眼睛,放棄和她解釋:“去找花雕,我在這裏等你……別讓我等太久。”
小喬盯着他發白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我要是走了,你會自殺吧?”想起慕容宇說的蝕心蠱,一陣寒意湧上心間。
“我不是你,我不會因為疼痛就尋死。”
她松開他的手,認真道:“我馬上就回來。”
“好。”
良久,顧思陌睜開緊閉的眼睛,他撫摸着手邊的破曉,嘴角漾起奇特的笑意。答應小喬不會自殺,那就一定不會自殺,可是——
他或許會戰死。
借着刀鋒的力從地上彈了起來,顧思陌凝神注視着對面的南宮長老,以及他身後挂着宮縧的扈從:“你到底還是親自來了。”
南宮瑞笑道:“雙絕做事我不放心,幸好我親自來了。”
顧思陌道:“你來送死,我只好成全你。”
南宮瑞譏笑:“如果你有把握贏我,你會支開白小喬嗎?顧思陌,你當初把她帶回宮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要你的命?”
“想要殺我的人是你,不是她。”
“你只是不想承認,你被一個女人給毀了!”
談話間,南宮瑞的刀已經出鞘,其餘二十一名扈從也紛紛用刀指着顧思陌。
顧思陌強提真力,想要先發制人,卻在出招的那一刻停滞,膝蓋間莫名的麻癢讓他悶哼着跪倒,手裏的刀應聲而落。
他又驚又怒,沒想到小喬走之前,在他的身上做了這樣的手腳,他說過他會在這裏等她,他不會走,不會自殺,可她不信!
努力想要站起來,腿上卻沒有半分力氣。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絕望,心裏隐隐升騰出一絲恨意。他教出來的好徒弟,總是陽奉陰違,最後把他逼到如此難堪的境地!
南宮瑞意外地望着他,大笑道:“顧思陌,顧大護法,你在玩什麽花樣?”
咔嗒。
宛若來自地獄的聲音,細不可聞,卻又在腦海中震蕩不已。
“孔雀翎!”
随着機簧的扣動,無數支銀針從針筒裏射出,流光溢彩,燦爛得猶如孔雀開屏。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輝煌奪目的景象,被攝住心魄的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殊不知死亡即将降臨。
顧思陌躺着地上,看着綻放的毒花穿透那些人的咽喉,卻速度不減地四散開來,化作缤紛的雨點——不是粗糙的玩具,不是拙劣的仿制品,他看到的是接近完美的孔雀翎,傳說中沒有人能夠再造的神器。
紅色的裙裾在夜空中飛揚,小喬手裏的孔雀翎掉落在南宮瑞腳下,這是她藏在懷裏最厲害的一支暗器,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卻沒能射中南宮瑞:“為什麽?”
南宮臉色發白,他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拉出頸間的磁石,三枚泛着瑰麗螢光的銀針吸附其間:“讓你師父倒在安全的地方,再發射孔雀翎……這是你設計的陷阱?你根本就沒有離開?”
“可惜我只有一支孔雀翎,現在已經用完了。”容易對付的都死幹淨了,剩下最麻煩的一個還活着,除了運氣不好,還能說什麽呢?
南宮瑞道:“有人警告過我,不準許我對你下殺手。我不想和他作對,我只要顧思陌的命,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還有機會逃跑。”
有人……哈,回風哥……
心間一暖,小喬問道:“你一定要殺我師父嗎?”
南宮瑞道:“今日我不殺他,來日他會殺我。”沒有講和的餘地。
她回頭看了顧思陌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如同墨色的湖泊,跳動着兩簇冰藍色的火焰,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她緩緩地走到他身邊,拾起地上的破曉刀:“師父,我不會輸的。”
短短的兩個時辰,在鬼門關前轉了數個來回,沒想到終究難逃一死。顧思陌的胸口陣陣絞痛,面上卻全然沒有表情道:“放下破曉,我不是你師父,你沒有資格拿它。”
她錯愕道:“為什麽?我會贏的!”
他淡淡道:“三番兩次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你眼裏根本沒有我這個師父,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你不用再叫我師父,我也不會認你這個徒弟,把破曉放下,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要插手我和長老會之間的事。”
“你只是不相信我會贏!”
小喬死死地抓着破曉,生怕有人将它從自己手裏奪走。
顧思陌道:“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尊重,那就把刀放下,否則,永遠都不要和別人說我曾經是你師父!”
“不管怎麽樣,我贏了他再說!”小喬足尖點地,化作一團紅光朝站在一旁看戲的南宮瑞攻去。
顧思陌的面上有了薄怒:“就算你贏了,我也不會再把你納入師門。”
他不需要一個一意孤行的徒弟,他以為偶爾放縱一兩次沒有關系,再不馴服的人,在鞭子底下總是會聽話的,他有信心把她成一個正常的魔宮弟子。可是他錯了,一時的乖順只是假象,就像她說得那樣,鞭子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的本性就是一匹脫缰的野馬,不聽從安排,自以為是,不停地制造麻煩……雖然這一次,她是在救他的命,但萬一失敗,會把她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這樣的賭局,他不想下注,更不想看見她不計後果地豪賭。
可是,小喬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她起手一招“怒斬蒼龍”,直逼南宮瑞的命門,這一刀挾着十成的力道,不求兩全,只求能傷到對方。南宮瑞輕巧地避開鋒芒,在她刀鋒上一彈,一股排山倒海的殺氣便沿着刀身直沖而上,震得她的刀幾乎脫手。
“白小喬,你內力不足,逞強下去不會有好結果。”
蹭掉虎口流出的血,小喬調息好體內亂竄的真氣,決心速戰速決,她知道拖延下去對她和顧思陌都沒有好處,随着一聲沉喝,破曉變作萬千虹芒,招招堪破南宮瑞空門,每一刀都兇猛至極,含着狠厲而決絕的殺意。
綿延不斷的真力從她的刀口傾瀉而出,割斷了黑色的長袍,南宮瑞被迫後退,不一會兒,破曉就在他的刀上砍出數個缺口。
小喬的周身風起雲湧,翻騰的樹葉将她包圍,形成一股巨大的氣浪,南宮瑞的衣服碎成一片一片,她自己身上也被劃出道道血痕。
顧思陌喑啞道:“停下來,小喬……”
南宮瑞一步退,步步退,他不打算硬拼,只等小喬內力耗盡,那時,不需要他動手,她就筋脈自斷,衰竭而死。
就在他定住身形,想要繞道她身後時,小喬忽然撤去破曉,凝聚着全部罡氣的一掌掀向他的胸口,他重重地撞到了一棵柳樹上,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
摸着空蕩的耳垂,她給了他致命一擊:“除了孔雀翎以外,我還在樹上插了一支,不,是半支毒針……”
南宮瑞倒下,小喬拔出他身後的銀針,将破曉遞到顧思陌面前,輕聲道:“我說過,我不會輸的。”
是的,她沒輸。
假如南宮瑞沒有撞對位置,她絕對會再來一次,和他同歸于盡。這就是她口中的沒有輸。顧思陌的聲音微微發抖:“你走!我說過不管結果如何……”
“嘩啦……”
一口血吐在他臉上,他愣住。
再沒有支撐的動力,小喬眼前漆黑一片,跌在了他懷裏。
顧思陌擡起她的下巴,用力在她的臉頰上拍了兩下,她悠悠轉醒,迷惘的眼睛沒有焦點:“別,別罵我,我走不動了……讓我死在師父身邊吧……”心裏的怒火燒到極致,竟有種想掐死她的沖動:“不要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八道,我取銀針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掰開她的手看,中指上果然有一個血洞。
“解藥在哪裏?”
細微低弱的聲音說道:“……只帶了解毒丹……”
喂她吃了滿滿一瓶丹藥,顧思陌将她的手指含在嘴裏,緩慢地吮吸着。指尖像是要被含化,一股奇妙的電流傳遍全身,她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手情難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背。
身體越來越熱,小喬的意識逐漸模糊。
是要死了嗎?到底,還是沒能把師父帶到藥王谷……
可是,死在師父懷裏也不錯,至少不用被逐出師門。
顧思陌攬着小喬,木然地凝視她忽喜忽憂的臉,心中生出莫名的倦意。
作者有話要說:
應要求拉小喬出來丢臉= =
041谷主叔叔
李蘇放下手中的醫書,面無表情道:“不過是一堆屍體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挖個坑埋了便是,這點小事也需要來請示我嗎?”
谷中藥師擦汗道:“有兩個人尚存一息,弟子擅作主張把他們帶回來了,谷主您看?”
“你帶回來的你治,治不好就把坑挖大點,和那些人一起埋了,我看什麽看。”讓你多管閑事,有這個閑空不如幫我把醫案給謄了。
看着他一臉嫌棄的表情,藥師解釋道:“可是他們身上有咱們藥王谷的香囊。花師姐的朋友,随便埋掉不太好吧?”
李蘇面色稍稍緩和:“什麽情況?”
“其中一個的毒傷紫蘇師傅已經用藥解了,另一個嘛……”
李蘇沉吟片刻,揉揉眉心,“算了,既然沒辦法說清楚,就帶我去看一看吧。”
随着藥師來到別院,他前腳剛踏進房門,一團不明物體就撲了上來。
“谷主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師父,他們都說你宅心仁厚醫術高超,一定可以救我師父的……谷主叔……呃……”看清楚李蘇的長相後,小喬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什麽谷主啊,什麽醫術高超啊,什麽經驗豐富啊,什麽什麽啊!啊?!
少年“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叫我叔叔?”
小喬望着李蘇明媚的笑容,嘴巴張得老大,“你是誰?”他怎麽可以這麽年輕!
李蘇覺得有趣,便道:“谷主叔叔這個稱呼不錯,你以後就叫我谷主叔叔吧。我要是聽得舒服了,說不定會破例給你師父療傷。”
唔,為了師父,丢臉也就丢了。她抓着李蘇的衣角,谄媚道:“谷主叔叔……”
“好乖。”李蘇拍了拍她的頭,“花雕給你的香囊呢?”
這是什麽嗜好?被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寵溺地拍頭,小喬敢怒不敢言,她郁悶地把香囊從身上解了下來。
“确實是谷中之物。花雕現在尚未回谷,我就當賣她一個人情,幫你看看你師父的傷好了。”說着,李蘇跟着小喬來到顧思陌床邊。
起先帶着笑意的臉漸漸沉了下來,李蘇替昏迷中的顧思陌拉好被子後,命左右侍奉的人退後。他凝重地看着小喬:“你師父心口上的傷延誤了治療,傷口化膿,極難處理,加上蝕心蠱的侵入,恐怕……”
她急道:“只要有母蠱,還是有救的,不是嗎?”
李蘇點頭:“沒錯,這種傷對于我來說,想治好只是時間的問題。但是我不能治。”
“為什麽?”
他肅然道:“藥王谷有三不治,一不治求死之人,二不治已死之人,三不治大奸大惡之徒。我雖沒有見過什麽世面,魔宮護法顧思陌的惡名卻是略有耳聞。”
“我師父不是壞人!殺父弑母根本就是傳聞,他其實他是被冤枉……”
“河邊的二十二具屍體難道不是拜他所賜?”
“不是的!南宮瑞和他的部下想要我師父的命,我實在沒辦法,才用孔雀翎和毒針殺了他們,和我師父沒有關系!”小喬扯着他的袖子辯解道。
李蘇眼皮一跳,詫異道:“人是你殺的?”
平生最見不得草菅人命,他厭惡地打開她的手。
小喬跪在他腿邊,誠懇道:“谷主叔叔,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師父,不是迫不得已我決不會下殺手。”
“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果然是什麽樣的師父教什麽樣的徒弟。”李蘇冷冰冰道,“顧思陌從出道起就視人名為草芥,殺過的人數不勝數,我若救他便是與武林正道為敵。你不用想了,若不是有花雕的信物,你和他,我一個都不會救。”
沒辦法為顧思陌以前的所作為為開脫,她知道師父為焚凰宮做過不少殘忍的事,她一直覺得,無論他是怎樣的人,他都是她最喜歡的師父,卻不知在別人眼裏,他們都是喪盡天良死不足惜的惡棍。
不再理直氣壯地争論好壞與否的問題,小喬道:“花雕說過,只要我拿她的香囊來,你們就會傾盡全力幫忙的……”
李蘇瞪她:“你的命難道不是我們救的?你一個香囊想換兩條命?”那我不是虧死了。
“我,我沒要你們救!”
“你說什麽?”
“如果只能救一個人,那就救我的師父,我死了沒關系,我不需要你們救。”都說藥王谷的大夫懸壺濟世,心地善良,沒想到這個李蘇一點都不近人情,小喬心裏暗暗惱火。
李蘇氣笑了:“紫蘇已經給你解了毒,別得寸進尺。”
小喬“嚯”地起身:“沒想到李谷主說話不算話,三歲小孩都不如。既然你鐵了心賴皮,我也沒辦法,我這就帶我師父走!”
“慢着,我幾時說話不算話,幾時賴了皮了?”
“你的三不治裏,第一條就是不救求死之人,我一心求死,你們卻替我解毒,這不是說話不算話是什麽?”她煞有介事道,“第一條規矩都破了,第三條規矩為什麽不能破?說到底,你就是和我一個小丫頭過不去。”
李蘇失笑:“這樣說來,竟然是我不對?”
小喬道:“我只是想救我師父。”
畢竟是年少氣盛,經不住她的激将法,李蘇道:“想我出手救人,可以。你既是求死之人,那便證明給我看,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救你師父,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無話可說,豈料她一口答應:“好!”
小喬取出殘留着毒液的半截“梨花妖”,她撩起袖子,對準潔白纖細的手臂,狠狠地紮了下去……
李蘇臉色大變:“你幹什麽你瘋了!”
居然真的去死!眼睜睜地望着她在胳膊上紮了十來針,還不肯停下來,他只好用力抓着她拿針的手:“你這是在做戲給誰看?”
“剩下的毒不多了,不這樣我死不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不是在做戲!”
“你……你給我住手!”
整條左臂都黑了,一排血洞森森地冒着血珠,饒是見慣了死傷的李蘇也不忍看下去。
小喬疼得淚花直冒,她哭道:“反正我就是該死!師父這樣都是我害的,我要是真的把他害死了,我還活着做什麽!你以為我怕死嗎,我只是怕你騙我,你要是敢騙我,不救我師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李蘇見過不要命的,但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他捏住她的手吼道:“來人,給我把她丢到紫蘇那裏去!”
“你要是敢騙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想起小喬竭力威脅的架勢,又瞟了一眼床上的顧思陌,李蘇嘀咕道:“真搞不懂魔教的人腦子裏裝了些什麽。”
一旁的小藥童試探着問道:“谷主,這人救是不救?”
“小妹妹哭得怪可憐的。”李蘇摸摸鼻子,“拿我的藥箱來吧。”
看來,賠本的生意是做定了。
經過了三天兩夜的調理,顧思陌的刀傷穩住,李蘇第六次換藥的時候,他掙紮着坐了起來,“……小喬呢?”
護法大人,你這是在顯示你生命力頑強呢,還是想把傷口掙開讓我再包一次?李蘇漫不經心道:“躺回去。”
“小喬人在哪裏?”銳利的目光投向李蘇。
“死了。”
顧思陌收縮的瞳孔把李蘇吓了一跳,在強大的壓迫下,舌頭居然不聽使喚,李蘇道:“她拿着香囊求我救你,我不同意,她便以死相逼,把自己的手紮成個刺猬。”見顧思陌神色黯淡,他補充道:“放心,有我紫蘇師弟在,她一時半會不會有大礙。你只需配合我治療,不要負了她的好意。”
這次是以死相逼嗎?
顧思陌漠然地躺在塌上,心裏卻是說不盡的失望——她依舊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依舊我行我素地冒險。
李蘇繼續說:“你身上的刀傷必須盡快複原,這期間,我會給你用烈性的傷藥……或許會引起些許不适,但只有等刀傷愈合後,我才能讓小喬給你拔毒蠱。到時候,我把母蠱種進她的身體裏,讓她對你身體裏的蝕心蠱加以引導,一旦蝕心蠱感應到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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