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7點03分, 距離正常下班時間還有27分鐘。
戰友失蹤,敵暗我明, 在局勢一片慘淡黯然的情況下, 葉汲開車載着步蕨公然提前早退。理由是大敵當前, 他兩需要休整軍備,以最飽滿的姿态應對一條窮兇極惡, 擁有三千年道行的化龍蛟。
雪剛停,雲層沒有散去, 濃一層淡一層地将天穹遮成暗灰色,讓人錯出種永遠見不到天日的抑郁感。
葉汲的理由雖然很扯淡,但在一切線索尚未明朗的情況下,與其将人都拘在辦公室裏, 不如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畢竟短暫的休息更有利于梳理思路, 想想怎麽從兩千萬人口的燕城裏找出一條狡猾殘忍,以吃人為樂趣的蛟龍。
真他媽操蛋,陸副主任對着葉汲他們的汽車尾氣爆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粗口。
“主任,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老宗?”
粗犷有力的男聲一響起,陸和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直到冬無衣在他眼前花了花手“嘿,主任?”。他如夢初醒般向後縮縮脖子, 看看空蕩蕩的辦公室,有氣無力地說:“好吧。”
他兩從小食堂給宗鳴打了一份豐盛的晚餐, 結果到了醫院被小護士毫不客氣地訓斥了一頓:“這段時間病人只能以清淡流食為主,你們這種不是在補他, 是害他!”
于是飄香十裏的老母雞湯全下了冬無衣的肚子。
包得和個木乃伊似的宗鳴苦笑不已地看着他兩人:“你們是故意來饞我的,這麽對待傷病員過分了吧。”
陸和用百試不爽的削蘋果大法掩飾尴尬:“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疼是肯定的,”宗鳴靠在三個枕頭上,不自覺地摸了摸綁紮嚴實的腹部,“但是醫生說處理及時,沒大問題,就是得養一段時間了。”他抱歉而愧疚地說,“這兩個案子我應該搭不上手了。”
冬無衣嘩啦啦一氣喝了半桶雞湯,一抹嘴:“習慣了,咱這單位自從開始接案子,人就沒齊全過。老子早知道這是份高危職業,當時怎麽着也該将工資翻個三五倍才答應來。”
陸和臉一抽一抽的:“同級別單位裏,你們工資算高薪了。”
冬無衣抱着保溫桶惆悵地看着病房窗外陰雲不散的天空:“高薪工資?一個月連燕城半個廁所都買不起。唉,不提傷心事了。老宗,我們是來問你個事。你們家供奉的是玉樞院君,對吧?”
宗鳴不明所以地點頭:“是,怎麽?”
“我知道你們供奉太清境神祇的氏族有自己一套召請神祇的獨特辦法,玉樞院君和玉府上卿君是兄弟兩,二爺讓我問問你,能不能想法子和玉府上卿君聯系上。聯系不上也沒關系,有丁點線索都成。”
宗鳴怔了怔:“請神的辦法有是有,但玉樞院君已經死了,能不能聯系上玉府上卿君我不能保證。步蕨他們為什麽突然要找玉府上卿君?”
冬無衣舔舔嘴角的油漬:“二爺沒詳說,但我覺得吧,可能太清境要變天了……”她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整個三界都要變天了。”
……
冬無衣與陸和兩人在宗鳴病房待了一會,到了禁止探病的時間,兩人在小護士的冷眼下灰溜溜地夾着尾巴走人。剛踏出住院部大樓,醞釀多時的雲層裏嘩啦啦地沖下瓢潑大雨,将他兩澆了個措手不及。
好在醫院離燕大不遠,兩人和打游擊戰似的,專門找路邊店門下屋檐一路躲躲藏藏,逃難般地沖進紅磚小樓裏。
冬天淋雨,尤其是燕城的冬雨,簡直不亞于受一場酷刑。冬無衣體格強健還好,陸和進了樓裏凍得渾身哆嗦,當場一個噴嚏接一個打起來。
冬無衣看不下去,直接将人給扯住,陸和還沒回過神,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被他三兩下脫了幹淨。冬無衣嘩啦啦地擰了一地水,對上陸和羞憤欲絕的眼神,嗤笑了聲:“領導,打個赤膊不至于像我強了你一樣吧。”
陸和臉漲得通紅,眼睛亮得和燒起來一來:“你你你,啊切!”
冬無衣哈哈大笑,擠眉弄眼地将陸和光着的上半身看了一圈:“喲,領導,你還有腹肌人魚線呢!”
陸和條件反射地捂住上半身,結果發現這姿勢實在太像個被非禮的良家婦女了,又讪讪地放下。
“我說好歹是公共場合,你們兩能別當別人不存在嗎?”本應空無一人的綜合辦公室裏突兀地響起個年輕的男聲,彬彬有禮裏又讓人隐約察覺到一絲玩世不恭,“還是說貴單位行事作風一直這麽奔放?”
這聲音對陸和兩人來說頗為耳熟,好像前不久才和它的主人打過交道。
冬無衣警覺地擋在陸和面前,順手将自個兒外套丢給他,“啪”地按下手邊的開關,瞬間明亮的燈光和暖氣撲面而來。陸和眼前頓時蒙上一層霧蒙蒙的水汽,還沒看清說話的人是誰,就聽冬無衣一聲大喝:“居然是你!”
跟着人影倏地撲了上去,桌子椅子哐當掀了一地。
十五分鐘後,陸和換了身幹淨衣裳,和冬無衣并排坐在桌後,看着對面二十出頭的男生。
男生臉色不善,鼻腔下血跡猶存,一只眼迅速腫了起來,在他白得發光的那張臉上格外突兀。他用濕紙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鼻血,疼得龇牙咧嘴。将濕紙巾一扔,他冷冷地一拍桌:“你們上級領導是誰,我要投訴你們公職人員毆打普通人民百姓!”
“你小子給我閉嘴!”冬無衣桌子拍得比他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垮到地上似的,“許澤是吧,你一個有重大殺人嫌疑的嫌疑犯有臉給老子在這逼逼投訴不投訴?!”他兇狠地将桌子向前一推,“馬上交代,那條蛟龍在哪?!”
男生抱臂向後一靠,一腳蹬住撞上來的辦公桌,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閃過絲嘲弄:“我都已經把它引出來,送到你們面前了,你們都沒抓住,居然還說我是嫌疑人?”他歪頭沖冬無衣與陸和笑了一笑,淡淡地說,“可笑。”
“……”冬無衣手指捏得咯吱一聲響。
陸和卻莫名覺得這個許澤的一言一行肖似某個人,誰呢,他費力地想。
“我要見一個人,”許澤把玩着手裏的一根竹簽,态度漠然而相當不配合,“在見到他前我什麽都不會說,別想嚴刑拷打,我來之前和同學交代過行蹤了。除非你們想第二天,這個單位曝光在所有人眼下。”
“你這小子!”冬無衣氣得真想動用私刑。
“等等!”陸和連忙攔住他,“你先說你要見的人是誰?”
男生乖巧地眨了眨眼,洋溢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我不知道他現在叫什麽,但我知道你們一般叫他,二爺呀~”
┉┉ ∞ ∞┉┉┉┉ ∞ ∞┉┉┉
“嘶!”将院子關上的葉汲突然打了個冷戰,自言自語地說,“我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屋檐上的雪積得有一尺多厚,還沒有化的跡象,一場看似又沒有盡頭的暴雨将燕城澆了個透徹,給胡同串裏的老人們帶來極大的行動不便,一時間抱怨聲伴随晚飯的香味飄滿了巷裏巷外。
從牆外看,葉汲的這棟小院和別家一樣,遭受暴雨無情的侵襲。
而牆內清清靜靜的,雨水被層看不見的屏障隔絕在外,唯有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聲敲得人犯起困意。
兩人簡單地解決晚飯,葉汲一頭紮進他違禁品小黑屋,步蕨沒有回書房而是坐在客廳裏微信一直響個不停。
過了半個小時,葉汲的聲音從小黑屋裏遙遙傳來:“老二,快來快來!”
步蕨收好手機,施施然地站到了那扇他從沒進過的小黑屋門前,敲了敲門框。
葉汲伸出沾滿油污的手将人往裏一拉,獻寶似的捧起個長筒給他看:“老二,瞧瞧!”
“這什麽?”步蕨好奇地問。
“毒刺聽過沒?”葉汲将長筒抗在健碩的寬肩上,汗水從他的脖頸沿着肌肉的線條流進背心裏,他比了個“咻”的姿勢,“便攜式防空導彈,全方位探測,自導引能力。專門針對空對空任務,提供絕對的高空領域打擊。”
步蕨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慢吞吞地說:“我記得我國是嚴禁販賣軍火的。”
葉汲豪邁地拍拍導彈:“所以這不是軍火,是法器嘛,我在裏面塞了六十四道禁咒。”拇指向上翹了翹,桃花眼裏流光溢彩,閃動狡黠的光芒,“那玩意會飛,正好用來對付它。”
步蕨看着殺傷力恐怖的追蹤導彈,深深地,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
葉汲仍然眼巴巴地看他,步蕨忍不住笑了,彎腰在充滿男人雄性荷爾蒙氣息的黑暗空間裏吻了吻他的唇,誇獎道:“真厲害。”
陷入戀愛中的人智商和情商都會低得令人發指,這絕對是真理,幼稚如斯的葉三爺得到心上人簡單的一句誇獎頓時幹勁十足,繼續埋頭搗鼓他的大規模殺傷武器,順便問了句:“剛剛和誰聊天呢,一條接一條的。”
他只是随口一問,很快皺眉陷入自己敲敲打打的世界裏。
步蕨安靜地蹲在一旁,托腮看着認真而專注的男人。葉汲盤腿坐在地上,被曬成麥色的肌肉被燈光勾出流暢而精幹的線條,緊實強健的脊背被汗水打濕,大片的濕印從背脊擴展到結實的腰線,再往下就是松松垮垮的褲腰和某個不容忽視的部位。
步蕨的視線短暫地在那停留了一秒,也可能是幾秒,便落在葉汲那雙裹在軍綠色長褲下的長腿。從上到下,每一處無一在展示這是個成熟而強悍的男人,足以容納千川萬流,滄海萬裏;也應該撐得起巍巍五岳,芸芸衆生。
等到葉汲終于擰合最後一個小型榴彈,他長長出了口氣,不顧滿手的油污胡亂擦擦脖子上的汗:“嘿!老二你看……”
他的聲音像被一只手戛然掐滅,是步蕨的手。他在葉汲脖子後薅了一把汗,低聲問他:“要洗澡嗎?
葉汲喉嚨緊得差點說不出話,他斜斜挑起一邊眉,望着步蕨,笑容暧昧:“一起?”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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