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酒肉朋友
錢小花呼吸一窒,噎的說不出話來。
衆人笑噴。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立刻說,“給猴哥做十件吧。”
“憑什麽?”錢小花橫眉倒豎,瞪着她問。
“就憑你擠兌小七。小七,回去告訴你三爺,你二伯娘嘲笑他給你猴哥做的衣裳。”
“好!”小七拔腿就往家跑。
錢小花臉色驟變,“謝小七,給我站住!”
謝琅眉頭緊皺,誰啊。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吼他家小七。
扔下鋸,謝琅就大步往外走,“誰叫小七站住?”
“錢小花。”秦紅就是聽出錢小花的聲音才出來,結果正好看到錢小花往烘幹房後躲,“在那邊。”
謝琅迎上去抱住小七,“你伯娘有沒有罵你?”
小孩搖了搖頭,“伯娘說,猴哥身上的衣裳,她做十件。”
“錢小花,是不是真的?”謝琅抱着小孩一邊往烘幹房走去一邊問。
樂于見到錢小花被收拾的人立刻說,“她還說你做的不好。”
“那你給我家猴哥做十件吧。”謝琅說着,看到虎子和小狼,“算了,九件。猴哥、虎子和小狼分別三件。”
錢小花忙不疊跳出來,“我沒有。”
“那她們怎麽說是你?”謝琅問,“為何不說秦紅嫂子,也不說我二嫂和大嫂?”
錢小花張嘴想解釋,可她說出來就坐實了她嘲笑謝琅做的衣裳難看。不說出來就得給幾個畜生做九件。哪怕沒有袖子沒有褲子,九件也需要不少布。
錢小花:“她們羨慕我!”
衆人同時籲一聲。
錢小花瞪着眼睛看着衆人:“籲什麽籲?敢說你們不羨慕我是小七的伯娘?”
“不羨慕!”衆人異口同聲。
錢小花張張嘴,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着,指着衆人,“口是心非。懶得搭理你們。”不待衆人回神,拔腿就往東跑。
秦紅笑噴,很是無語,“這個錢小花,真不要臉。”
“她知道要臉就不會沒事就往這邊跑了。”馮英看一眼錢小花消失的方向說道。
謝琅:“最近是不敢來了。”
“肯定的。”馮英道,“擔心你又找她要衣裳。”說到衣裳,馮英又忍不住看一眼猴子、虎子和小狼,“你給它仨縫的那都是什麽東西?”
謝琅瞥一眼猴子,“練手之作。還是用我的舊衣裳縫的。小七,回家不?”
“回家。”顯擺沒顯擺成,還被錢小花嫌棄,小孩很不開心,抱住謝琅的脖子,“三爺,我困了。”
謝琅把他往上抱一點,拍拍他的背,“困就睡。”随即問秦紅,“你們什麽時候去買過除夕的東西?”
“你現在就買?”秦紅問。
謝琅點頭,“差不多了。我擔心過些天下雪封路。菜就找咱們村裏人買。”
村裏有不少人在房前屋後種了許多蘿蔔白菜。天天白菜蘿蔔湯,他們也吃不完。謝琅打算找那些人買一些。
“我打算把我家的兩只羊賣了,再買十來斤羊肉。”謝琅道。
秦紅:“你家就兩只羊。賣了還買不?”
謝琅搖了搖頭,“天暖和一點,我就得給你們做耧車,還有幾家要犁和耙的,我想養也沒空喂。夏天再買。喂到冬天賣了,也能賣個高價。”
冬天羊肉比平時貴。
秦紅知道這點,“你這個打算挺好。那咱們明天早點去?”
“早點去。我還得買點鹽。對了,你們跟酒肆說一聲,入冬以來還沒下過雪,除夕前後肯定會下。”謝琅看一眼天,“最近冷的也不正常。”
秦紅點頭,“小廣他爹今天早上還說,突然冷起來,像是要下雪。”
“那油皮還能賣不?”正在烤油皮的婦人高聲問。
秦紅:“我明天問問。快到除夕了,買油皮的肯定多。酒肆不要,糧食鋪,雜貨鋪也要。”
“你們就放心做吧。”謝琅道,“冬天沒什麽吃的,就指望豆子做的東西換換口味,你們做多少,他們要多少。”
秦紅也是這樣想的,“對了,三郎,要不要給你留點,留着去王公子家?”
衛青沒來找他,謝琅這幾次去城裏也沒碰見他,就不想再去找他。可衛青真把他當朋友,過年了,不去朋友家裏坐坐也不合适。
“那我後天再去吧。明天上山找點東西給王公子送過去。”謝琅思索片刻,對馮英說,“二哥明天去不?幫我把羊賣了。”
孫芳開口道,“你大哥去。”
“他不行。二嫂,你跟二哥一起去。”謝琅道,“跟他們談價格的時候,心裏想着咱們也不是非賣不可,就能談個高價了。”
馮英好奇地問:“為什麽?”
“買牲口的人比咱們聰明,人家一看你表情就能看出你是急着用錢,還是賣不賣都行。你急着用錢,就壓價。你不着急,就給你個相對公允的價。”謝琅道。
馮英點了點頭,“我記下了。你還要買什麽?”
“後天去王公子家,我估計沒空往東西市去,你給我買一包鹽。”家裏豬油還有兩罐,油不需要了。謝琅想一下,“再給我買點白面。”
馮英驚叫道,“買面?”
“你們給我的糧食都沒法吃。磨出來的全是麥麸。”謝琅往謝仲武的妻子那邊看一眼,“不信你問她。白面沒有麥麸多。”
謝琅用他們的磨盤磨面的時候,謝仲武的妻子看到了。便點了點頭,道,“也不知是誰家的糧食。麥粒癟的,我覺得十斤糧食都沒三郎家一斤糧食出的面多。”
“那,那怎麽辦?”馮英下意識找她婆婆,往四周看一遍才發現姚桂芝在家挑豆子。
謝琅:“應該也有好的,只是我沒找到。回頭我做個篩子把面篩出來,麥麸留着喂小雞和牛。雞長的快,也省得我找你們買了。”
馮英一聽不浪費,放心下來,“五十斤?”
“可以。”謝琅挺喜歡吃黃面馍馍的。同馮英說完這事,就和謝仲武的妻子和秦紅商議,改天用他家的驢磨幾十斤糜子,留着做炊餅。
秦紅當然沒意見。
托他的福,謝伯文不用上山拿命換錢,她家的賬還清,把蓋三間大瓦房的磚買齊了,家裏還有富餘。別說謝琅用驢拉磨,用他家驢耕地,秦紅也借給他用。
謝琅想想沒別的事,就抱着已經睡着的小七回家。
到家把小七放屋裏,謝琅就去廚房。看到櫥櫃裏還有幾條魚,他早兩天殺的,就打算做魚湯。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跑出去問,“最近有沒有人去河裏抓魚?”
“抓魚?”衆人反問,“抓什麽魚?”
謝琅:“沒有?”
衆人搖了搖頭。
女人前些日子忙着養蠶抽絲和做腐竹,恨不得一分為二。男人忙着做紙,練習抄紙,累得胳膊酸痛,吃着飯都能睡着,都沒空吃魚,更別說抓魚了。
謝琅指着北邊和東南邊,“相互轉告一下,明天上午去那邊溝裏抓魚。”
“有魚嗎?”衆人很懷疑。
前裏正謝建康去渭河抓育苗給了謝琅靈感,他不能直接給養蠶裏的人送魚。可以間接幫他們。
養蠶裏的人見識淺薄,蠻不講理都是因為窮。
倉禀實而知禮節。
謝琅相信他們物質得到滿足,即便沒有人教他們,他們也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和修養。所以他就往溝裏放一些鯉魚魚苗。
野生鯉魚一年才能長一斤。但溝渠外側都是桑樹,桑樹花、桑葚以及蟲子掉下來足夠魚吃的。謝琅感覺他投放的魚苗,即便沒長到後世的一斤,也有七八兩了。
謝琅便十分肯定的說:“有。前裏正放了一點魚苗進去。我又從泉水裏抓了一些魚苗放進去,該長大了。”
“明天去看看?”
謝琅點頭,“都把家裏的漁網,或者魚筐拿出來。沒有的叫家裏的老人編幾個。”
“知道了。”女人答應下來,烤好腐竹就直接回家跟家裏人說這事。
村裏人忙着做油皮,以致于溝渠挖好都忘了。得知謝琅還往裏投放魚苗,不禁感慨,謝琅心地善良,一定能長命百歲。
前世只活到三十七的謝琅幸虧沒聽到他們的話,否則一定會跟他們說,他不求太多,五十歲足矣。
幸而謝琅不知道,把牛羊牽屋裏,就去竈房做魚湯。
魚湯做好,小七揉着眼睛進來。
謝琅見他晃晃悠悠的,跟個不倒翁似的很想笑,“還沒睡飽?繼續睡。”
“我餓啦。”小孩努力睜大眼睛,吸吸鼻子,可憐巴巴望着謝琅,他又困又餓好可憐啊。
謝琅指着竈前面的木凳子,“坐下。餅熟了咱們就吃。”
小孩坐下,小腦袋就跟搗蒜似的。謝琅很擔心他一腦袋紮鍋底下去,連忙過去抱着他。
小孩大約又睡一盞茶,聞到香味的金猴坐起來叽叽叫的時候,小孩才清醒過來。謝琅給他擦擦手和臉,就把魚盛出來吃飯。
飯後天黑下來,謝琅用木板把牲口圈門堵嚴實,就帶小孩去洗漱。
到卧房裏不困,便點着油燈教小孩認字,又給小孩講一些故事。
小七在故事中一覺到天亮,醒來不見謝琅也沒鬧,自己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就喊,“三爺。”
“我在做飯。來吧。”謝琅回一句,往竈裏塞把柴火就往外走,“這麽冷的天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不冷。”穿的很厚很厚的小七揚起紅撲撲小臉,“三爺,我也去抓魚。”
昨晚謝琅跟他提一句,沒想到他還記得,“好。把你的小筐拿出來。”
小孩轉身就往糧食放跑,“啊!”
謝琅慌忙跟過去,“怎麽了?”
“老,老鼠?”小孩指着屋檐。
謝琅擡頭一看,黃色的東西吊着一個黑色的老鼠,頓時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糧食房裏進老鼠了,“那是黃鼠狼。”
“不是老鼠?”小孩忙問。
謝琅:“和咱家小黑狼一樣。只不過那種是黃色的,也只能長那麽大。它在幫咱家抓老鼠。”
“和小狼一樣好?”小孩明白了,不害怕了,“小狼的朋友嗎?三爺。”
謝琅沒法解釋,想了想,“算是吧。你不找筐?”
小孩想起來了,差點把正事忘了。找到他的小背簍,就抓着謝琅的手要出去。
謝琅看到堆在一處的紙,那些可都是他擦屁股的,千萬千萬不能讓老鼠給禍害了。
猶豫片刻,飯後謝琅就整理一下,在他和小七以前住的房間裏搞個木框子,把紙放木框子裏,上面用一塊大木板壓住。
謝琅和小七搬進正房,就把榻和破被子留在裏面,把猴子、虎子和小狼移到裏面。它仨想睡自己的窩就睡自己的窩,想誰榻就睡榻。但不論睡在哪兒,老鼠都不敢進去。
整理好,又去糧食房裏檢查一遍,确定糧食袋子沒有被咬破,就領着小七去抓魚。
不出謝琅所料,每家都分兩三條七八兩重的鯉魚。
家境富裕的高興,手頭不太寬裕的更高興,謝琅看着每張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挺高興。讓小七跟謝廣一起回家,他就和謝伯文上山了。
冬天山上光禿禿的,謝琅五感靈敏,又有猴子幫助,和謝伯文一個時辰就打到五只灰兔子。
謝伯文兩只,謝琅留下來一只,翌日就帶着兩只大兔子和一包腐竹,抱着小七去衛家。
到衛家家門口,謝琅趁着小七不注意,往背簍裏放兩條大鯉魚。
衛家門房看到他又驚又喜,沒進去通禀就把謝琅往裏迎。邊關門邊說,“謝三公子再不來,我家公子都要去找你了。”
“那他怎麽不去找我?”謝琅故意問,“我都備好酒肉了。”
“仲卿找你就是喝酒吃肉?”
謝琅頭也沒擡,順嘴接道,“是呀。誰讓我倆是酒肉朋友。”說出來一驚,這聲音怎麽有些耳熟。順着聲音看去,沒看到人,“誰呀?”
“在這裏。”
謝琅轉過身,看到通往後院去的門口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未央宮那位。
“怎麽――”怎麽又是他。謝琅臉色驟變。
“怎麽又是吾?吾也納悶,去年和今年就往仲卿家來兩次,次次都能碰到你,你說你我這是什麽緣分?”
孽緣!
謝琅在心裏嘀咕一句,就把小七放下,“給你劉爺爺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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