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寧玺都快忘了,他是怎麽樣喜歡上行騁的。

小時候院兒裏一堆小朋友一起打球,小寧玺年齡大一些,覺得小男孩叽叽喳喳吵得頭疼,常常抱着球一個人跑最靠邊兒的場上去練習運球。

小行騁就老抱一個籃球跟着他屁股後面跑,走幾步摔一下,想跟他哥一起打球。

他哥當然不肯。

小行騁把球拿着就往籃筐上砸,砸沒砸進去另當別論,光他這全場我老大的氣勢,就夠小寧玺抖三抖,但是抖完了還是橫眉冷對。

哪兒來的,回哪兒呆着去。

畢竟大了三歲,氣勢唬人得很。

後來沒過幾天,小行騁又抱着籃球屁颠颠地跑過來跟着他哥追,蹲場邊兒安安靜靜地,時不時軟軟地叫一聲“哥哥”。

小寧玺也納悶,這小屁孩兒轉性了?

他把球往網內一扔,空心入網,回頭對着小行騁說:“怎麽今天挺乖。”

小行騁一抹鼻子,奶聲奶氣地:“我媽媽說你吃軟不吃硬!”

小寧玺一愣,想了一下,估計是阿姨想讓他幫忙帶帶行騁這個搗蛋豬,所以教行騁怎麽能準确無誤地跟着自己屁股後面跑。

竟然是阿姨的意思,小寧玺也不計較,輕輕彈了一下小行騁的腦門兒,冷冷道:“一起。”

再後來,就真的經常一起了。

行騁努力學習想考跟他一樣的重點高中,想好好兒跟他打一場球,打區賽前追了幾百米就為了給他扔一瓶飲料,他不是不知道。

甚至行騁在每一次運動過後,下了球場休息,過于急促的心跳,望着自己發亮的眼,寧玺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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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騁會耍賴,會扮帥,會搞花樣兒在寧玺面前表現,同時侵略性也特別強,保護欲爆棚,不允許旁人欺負寧玺分毫。

連在場上多瞪一眼,多甩一個肘子,都不可以。

那是讨打的。

今兒晚上的事,寧玺想過很多遍,搞清楚了來龍去脈,才忍住沒在任眉面前,一堆小男生面前,嘆一口氣。

任眉搓搓手,特別正經道:“玺哥,那個,就是隔壁桌有超社會的,流氓!來逗我們桌姑娘玩兒……”

寧玺這不怒自威的眼神,唬得一堆大男孩兒一愣一愣的。

寧玺擡眼,大概心裏有個譜了,見義勇為保護女生,行,沒什麽問題。

他還是沒忍住抓了個重點,冷着臉問:“哪兒的姑娘?”

旁邊一個男生狠拍一下自個兒的大腿,說:“就我們校隊那幾個,負責平時雜七雜八的事情的那幾個女生……”

寧玺手一擡:“行了,了解。”

聽任眉說行騁滿臉滿胳膊的血,寧玺心尖尖兒都跟着抽痛。

寧玺早就不在街道上外邊兒打架了,玉林這邊夜攤大排檔的流言蜚語也聽過一些,沒想到嚣張成這樣。

不過這一次,賠償是少不了了,校方那邊估計也吃力,不知道得擺多少門道。

任眉這邊還正在愁,忽然有個男生握着手機朝遠處揮手,路邊兒停了輛奧迪A6,上面下來司機和一個年輕男人,後座下來一個女孩兒,緊接着,又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對着任眉他們這幫男生一點頭,進去了。

任眉一拍手:“嗳,曦雨她爸爸來了,行騁這事兒好說了……”

一大幫子男生,就這麽蹲派出所門口,淩晨三點多,個個暈暈乎乎的,守在夜風裏,等行騁出來。

估計那先來調戲女生的幾個混混,也沒想到行騁看着一米八好幾了,實際上才剛滿十七歲。

名副其實的未成年,打架不吃虧,更何況是收拾這種欠揍的人。

等到淩晨四點,有幾個家長來把孩子領走,走之前還去派出所做了記錄。

任眉家裏人也來了,任眉出來的時候還特小聲告訴寧玺:“那個,玺哥,行騁挺好的,傷不重。”

寧玺點點頭,哈了口氣,嘴唇都發白了:“你先回去吧。”

任眉瞪大了眼:“還有倆小時你就得去上早自習了……”

寧玺眯眼:“兩個半。”

任眉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天估計都沒多久就開始蒙蒙亮了,寧玺還挺能扛。

兩個半小時,還不知道行騁今晚出得來不。

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敢于遲去早自習。

趁着他媽媽去開車的那一會兒,看着被派出所門口路燈照得特好看的寧玺,任眉眨眨眼。

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長得跟畫出來的似的,這乖巧又帶着冷漠的情緒,他忽然就能明白為什麽行騁會喜歡這一口了。

任眉清了清嗓子,決定八卦一次,認真道:“玺哥,行騁他特別喜歡你,他之前為了你還……”

“任眉!走了!”

家裏的車停到路邊兒,裏邊當媽的按下車窗喊了一聲,任眉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覺得自己有點多嘴,別哪天給行騁逮着罵一頓!

任眉迅速蹿上車,對着寧玺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寧玺有點愣,點點頭。

行騁為了他怎麽了?

他這還沒仔細去想,身後傳來熟悉的一聲喊:“哥!”

寧玺都不敢回頭,怕看見弟弟的血。

行騁臉上還貼着紗布,手吊着,笑得一咧嘴,一咧就疼,“嘶”了一聲覺得不對勁,我哥怎麽在這兒啊?

行騁爸爸陰沉着臉,但也沒太生氣,拍拍兒子的背,手裏還摁着止血的棉簽,對着寧玺勉強一笑,打了招呼:“寧玺。”

連忙點點頭,寧玺特禮貌:“行叔叔。”

行騁爸爸沒明白怎麽這都這麽晚了寧玺還跑過來,剛剛打架現場也有這孩子?

他把止血的棉簽遞給行騁,拿出車鑰匙把車解了鎖,說:“自己按着,你倆聊,我去開車。”

寧玺認認真真地看了行騁一圈兒,從上到下,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調整好情緒,才慢慢吐出一句:“沒事就好。”

小時候小寧玺為了保護弟弟也打過架。

那會兒行騁年紀小,哭鼻子跟擰水龍頭開關一樣,一邊暗示自己別哭別哭,結果一看到他哥的傷口,眼淚汪地一聲就出來了。

小寧玺冷冷的,睨他一眼:“傻子。”

等大了,行騁為他打一次架,寧玺冷靜着給弟弟上藥纏繃帶,也忍不住罵一句:“傻子。”

行騁總是特別能耐,說小傷沒事。

寧玺伸手摸上去,他就嗷嗷叫,抱着他哥的手臂說痛,得親一下。

就是那個時候,寧玺開始明顯感覺到,行騁的喜歡。

一坐上行騁爸爸的車,寧玺就有些不安。

行騁的爸爸媽媽都對他特別好,這讓他覺得他和行騁的感情是一種束縛,壓得他有點難受,有點愧疚。

本知道是深淵,還明目張膽地扣着行騁的腳腕,把他往裏拖……

他跟行騁的關系,如果按照寧玺的構想,他只希望,是行騁的讨,和他的給。

兩不相欠,對彼此都好。

但是今天說實話,最開始一聽應與臣講,是為了個女生,寧玺特別小心眼地覺得,那一瞬間,自己像死過一回。

特別難過。

行騁拉着寧玺坐到了後排,燈關着,兩個人各坐了一邊兒,都心虛,特默契地別過頭去看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行騁爸爸看倆小孩兒一路上也不講話,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兒,拉着行騁先去找了家診所,把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所幸還傷得不嚴重,都是些皮肉傷。

包紮的時候那酒精一弄上去,行騁掐得自己手心都要腫了,寧玺在一旁站着看,努力讓自己的眼睛不往傷口上瞟。

行騁爸爸也看不下去,不過兒子大了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承擔,叼了根煙出來,說去診所門口抽一根,吹吹風。

他爸前腳剛出了診所裏間,門一關上,行騁坐着轉過上半身,單臂攬過寧玺的腰,直接把他哥帶了過來。

他的臉就埋在他哥的小腹上,咬着嘴唇抽痛喘氣。

寧玺真的快心疼死了,沒辦法,只得用手心扣住行騁的後腦勺,輕輕地揉,垂下眼來,小聲安撫他。

他都能感覺到行騁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毛衣不放,直到了最後上紗布,行騁才稍微松開一點兒。

行騁想過,他要是在寧玺面前稍微脆弱那麽一點點,寧玺會不會心軟?

出了診所,已經非常疲倦的行騁爸爸把車開回了小區,接着兩個孩子下了車,把車給鎖上了。

行騁一進一樓就不跟着往上走了,跟在寧玺屁股後邊兒,對着他爸說:“爸,我反正也不想睡了,明天周末,我去我哥那兒坐坐。”

高二周六沒有課,就是爽。

行騁爸爸看了下時間,雖然估計寧玺也睡不了多久了,但還是訓他:“人家寧玺明天不上課麽?上去!”

寧玺悶悶出聲:“行叔叔,他可能找我有事,十分鐘我就讓他上來。”

見寧玺都沒什麽意見了,行騁爸爸也累得沒時間管兒子了,點了點頭,指着行騁又說:“自己注意點兒時間,人寧玺還要上早自習……”

行騁一邊兒點頭一邊兒給他爸揮手,太高興了差點兒把手臂上的紗布給扯着,疼得“嚯”一聲,旁邊站着的寧玺看得眉頭直跳。

行騁爸爸一上樓,關了家裏的門,行騁扒着寧玺家的門又想進去,寧玺沒辦法,搞不懂行騁這折騰出了一身傷還想幹什麽,佯怒道:“就在這兒說。”

身子又往裏邊兒擠了一點,行騁可憐巴巴地:“哥哥,外邊兒冷……”

寧玺簡直拿他沒辦法:“你別折騰了!”

估計猜出來哥哥在躲什麽,行騁眉毛一挑,說了聲悄悄話:“我保證不親你。”

聽了這話,寧玺愣是傻了半秒,耳朵通紅,還沒來得及把行騁給關在外邊兒,這臭小子就一下子鑽進來了,猛地關了門,幾乎不留時間給他哥喘口氣,低下頭逼問道:“你怎麽大半夜跑出來了?”

寧玺後退了一步,面對這問題還真說不出話來,瞪着眼說:“有你屁事。”

我靠,都給他哥逼得吐髒字兒了,能耐。

他哥就是擔心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派出所來吹風?

行騁轉了個面,直接擋在入戶與客廳的銜接處,手臂撐到牆面上,抵着他哥,認真道:“不在一起也行,你好好學習,我繼續追你。”

寧玺觸動歸觸動,但還是在這兒堵着快被行騁氣死了:“你就不能好好學習嗎?”

行騁還是攔着路:“沒說不啊,你考哪兒我就考哪兒。”

寧玺垂下眼,語氣特別堅定:“我不會在南方的。”

很現實地說,行騁也考不上他要去讀的學校。

行騁一拍腦門兒,也開始較勁了:“我去你校門口賣羊肉串兒,天天把你喂飽……”

寧玺側過身躲開他,忍着氣說:“你別跟我犯渾。”

憋了一晚上,行騁簡直忍不住了,借着身高優勢把寧玺圈在牆角邊兒,低下頭,用嘴唇輕輕去磨蹭寧玺的鼻尖,聲兒都帶了些沙啞。

“哥,你說過,我要什麽,你都給我。”

行騁抱着寧玺,在這麽一瞬間,他覺得他以前唱的那些什麽ktv金曲都還不夠狂野,現在這情況,別說獨家記憶了,讓他倒着唱癡心絕對,他都能吼個升調來。

行騁的少年音色已成熟不少,仍舊帶着些青澀的意味,吐出的語句在寧玺耳邊炸開,串成絲線,悄悄鑽入了他的身體裏。

他擡起頭,看着行騁上下滾動的喉結,一時間像是被蠱惑了似的,愣在原地。

行騁看他哥發呆了,捧着寧玺的臉就要吻下來,寧玺猛地一回過神伸出胳膊抵着罵:“你進門的時候怎麽說的!”

行騁半秒都沒猶豫,手上一用力,反手甩了自己一耳光,打得半邊臉“啪”地一聲,整個客廳都聽得到。

算我他媽打臉了!

寧玺簡直驚呆了,氣都沒緩過來,就這麽直接被行騁又摁着腦袋接吻了。

這個吻,強勢,急切,帶着些野蠻,寧玺甚至都能嘗到一絲殘留在行騁嘴角的血腥。

嘴上還沒停歇,寧玺瞪着眼,看着行騁側臉上被他自個兒扇得一片通紅……

得,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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