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紅蓮妄(八)
溫子玄又是一聲驚呼,道:“‘飛花劍’何嘗!”
這話說的是站在陸盞對面的那個人,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容貌俊朗、氣度不凡,想來在江湖上很有人氣,因為他一上臺旁邊女俠們的叫聲都高了八度。
謝辭宅了二十年,對江湖上的後輩們基本兩眼一抹黑,于是不恥下問:“這人很厲害?”
“當然厲害了,他可是橫山派掌門的首徒,當今武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溫子玄激動道,“你看到他手上那柄劍沒有?那是飛花劍,神兵榜上排名第十一呢!嗳,不過話說回來,陸少俠的天邪劍可是天下神兵第一,他們倆交手,也不知道誰的勝算比較大……”
謝辭心想,那還用說麽,主角一出,誰與争鋒啊。
“當”,場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敲鐘聲,比試開始了,原本喧鬧的觀衆頓時安靜下來。
飛花劍輕巧靈敏,天邪劍古樸厚重,何嘗與陸盞二人,一個動作輕靈迅疾,一個招式大開大阖,兩個又俱是姿容出色的青年,打鬥翻飛之間場面煞是好看。
陸盞出招簡單淩厲,但一招一式之間卻又像蘊含了千變萬化。再加上他從小被謝辭填鴨式教了各家功夫,在劍招之中融入了拳法、槍法、掌法的技巧招式,動作更加靈活多變。
他在天邪劍法中融入了自小學到的武功招式,倒讓他的武功愈發神秘難辨,全然看不出師承何門。
謝辭腦子裏系統提示音【叮叮叮叮叮】響個不停,簡直要炸,果斷強制關閉了系統音效。
十招之內,勝負已分。陸盞收回虛虛點在何嘗心口的劍尖,對他歉然一笑,何嘗風度很好地回以一笑,兩人交談了幾句後發現彼此頗為相投,不打不相識,遂結為好友。
臺下其樂融融,看臺上的人卻議論紛紛: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衣少俠,竟然一出手就輕松打敗了橫山派大弟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看他那把劍是不是有點名堂?”
“這招式不曾見過啊!”
“我看他招式……似乎是流雲劍法。”
“不對不對,好像是化龍掌。”
“嘶,我怎麽覺得有點像朱家槍?”
“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少年英才啊……”
衆人中心思想:這是打哪來的怪物?
謝辭看着臺上表現從容的陸盞,心底湧起一股驕傲:廢話,這可是我養的兒子。
第二個上場的是一個青年和尚,大會規定,凡連勝三場者,即可晉級下一階比試。
那和尚對陸盞合掌一揖,道:“阿彌陀佛,陸施主,比試開始前,小僧需得代家師問施主一個問題,萬望陸施主能替家師解惑。”
陸盞颔首道:“大師客氣了,請問罷。”
和尚:“敢問施主手中可是天邪劍?所用可是天邪劍法?師從可是劍聖本人?”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劍聖?三十年前就隐居避世,獨孤求敗的劍聖?
陸盞從容道:“劍是天邪劍,功夫不盡然是天邪劍法,至于家師,不錯,正是劍聖前輩。”
衆人沸騰了,這年輕人竟然是劍聖的親傳弟子!劍聖此前從未收過徒,這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被劍聖收作唯一的弟子!
和尚又問:“敢問劍聖前輩,如今何在?”
陸盞神色黯然下來,“家師已于半年前仙逝了。”
劍聖死了?!
那這個人豈不是當今世上唯一會天邪劍法的人?
這下所有人都徹底不淡定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附近幾塊臺子的觀衆全都圍了過來,陸盞所在的擂臺周圍已經擠滿了人,火爆程度堪比春運。
謝辭現在倒無比慶幸自己是坐在離得較遠的看臺上了。
和尚合掌又一揖,道:“阿彌陀佛,陸施主,請賜教。”
第二場比試毫無懸念,陸盞再次輕松取勝。
最後上場的是一名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武器是一對粗拙的雙刀。沒想到這人的實力竟然出乎意料的強勁,陸盞取勝得并不輕松,雙方足足纏鬥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分出勝負。
結束時,陸盞額上已沁出了薄汗,卻更顯得面目白皙清隽,引得謝辭身邊的女俠們又是好一陣尖叫。
經此一役,劍聖傳人陸盞的大名,怕是要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謝辭拉出被他靜音的進度條一看,短短半個上午就已經漲到了65%。
溫子玄正興奮得滿臉通紅,拉住謝辭道:“小謝,陸少俠竟如此厲害,這麽快就晉級了!我們快去恭喜他吧!”
謝辭卻搖了搖頭,說:“他這一下出了名,找他的人肯定很多,一定忙的很,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溫子玄一聽這話有理,雖然難掩沮喪,但還是點頭道:“沒錯沒錯,還是小謝你想得周到……唉,沒想到我竟然能有一個這麽厲害的朋友,嘿嘿!”
他說着說着又泛起了一臉癡笑,謝辭懶得理,眼睛只盯着走下擂臺的陸盞。陸盞一下臺就被各種人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他彬彬有禮地一一打過招呼,獨身一人快步離開了會場。
謝辭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左手有些不自然地垂在身側,一定是昨天被十二夜殺手砍的傷口又裂開了。
接下來的比武精彩有餘戲劇性卻不足,相比之下就顯得平淡乏味,時間長了便讓人感到視覺疲勞。溫子玄與謝辭二人看到日薄西山,今日的比試結束,才跟着洶湧人潮離開會場。
一天下來,又熱又累,感覺整個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溫子玄拖着兩條僵硬的腿往外走,走到會場大門外,卻看到身邊的謝辭停下了腳步。
“小謝,你怎麽不走了?”溫子玄奇怪道。
謝辭道:“趁着在山上,我得去落梅山莊看我表哥。”
溫子玄這才想起對方來的本意是來探親的,連忙點頭,“那好,我先下山去了,你今晚還回客棧住嗎?”
“回的,”謝辭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去吧,路上小心。”
***
陸盞回到房間時,左手臂已經不怎麽疼了——時間一長,反倒麻木了。
外衣已經微微有血跡滲出來,陸盞脫了上衣一看,雪白的繃帶果然已被染紅,結成了暗紅色的血痂,看上去觸目驚心。
得虧今天多穿了件衣服,不然豈不是要丢臉。陸盞慶幸地籲了一口氣。
他咬牙慢慢解開繃帶,血都已經凝住了,把繃帶和傷口黏在了一起,硬生生扯開的時候,疼得他“嘶嘶”直抽氣。
他從小就怕疼,小時候每回他受傷,義父都會冷着臉用特制的傷藥給他上藥,不僅見效快,而且還能減輕疼痛。可惜他離家四年不曾歸,身上帶的傷藥早就用完了,如今受傷也只能自己硬扛着。
唉,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呢……
自從特制傷藥用完以後,陸盞再受傷時就想着義父給自己上藥時能吓退周圍一丈活物的冷臉,想着想着就有點想笑,笑着笑着傷口似乎也就不那麽疼了。
他拿起柳雲笙給他的金瘡藥,正皺着眉毛準備往胳膊上撒,耳邊突然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誰?”陸盞揚聲問道,“是柳姑娘嗎?”
門外無人回答,叩門聲也沒再響起。
陸盞緩緩放下藥瓶,心生警惕。不過這裏是當今武林盟主的府邸,守衛森嚴,應當不會有什麽歹人作祟。
他披衣起身,走到門邊側耳細聽了一會兒,門外并無腳步聲或是呼吸聲,他拉開門,只見庭木疏疏,果真空無一人。
“怎麽回事……”陸盞低聲自言自語,退回房裏,正準備關門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了門邊地上的一件物什。
陸盞定睛一看,是一個小小的白瓷藥瓶,普普通通,沒有任何标識。
他的心髒突然猛地跳了一下,俯身撿起藥瓶,急急拔掉木塞——
瓶口逸出了熟悉的草木清香,那是陪伴他長大的味道。
陸盞只覺得周身血液一瞬間都向心口聚集去了,左邊胸口頓時鼓噪得厲害。他握緊藥瓶,幾步跨到空無一人的院子裏。
“義父!義父是你嗎?”
“義父?”
無人應答,耳邊只有微風吹過、花木婆娑,陸盞的心跳卻變得越來越快,耳朵逐漸紅了。
他不自覺地把握着藥瓶的手貼在了左胸口,笑了起來。
***
第二天,陸盞的比試地點已經換到了落梅山莊內,這是比地獄模式低一個等級的“賽場”,能進落梅山莊比武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陸盞以弱冠之齡便能進落梅山莊比武,名聲更是大噪。謝辭一路上山,已經聽周邊的人說了不下百遍“少年英才”、“驚才絕豔”、“天縱之才”的年輕劍客了。
進落梅山莊觀看比試不僅僅是一票難求,不是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人,大門口的守衛根本就不會把人放進去。溫子玄一個除了“青州城城主之子”——并且還是私逃出來的——的身份之外沒有任何關系的年輕人,根本沒可能搞到進山莊的門票。
不過山人自有妙計,溫子玄帶謝辭暗搓搓躲過守衛的視線,七拐八繞到了一處圍牆底下。兩人萬般艱難地爬上圍牆,果然可以遠遠看到比試的廣場,雖看不太真切,不過還是能分辨出誰是誰。
想到這個方法的顯然不止溫子玄一人,圍牆上、牆邊的大樹上已經蹲了十幾個人,擠擠挨挨的像一窩鹌鹑。牆內的守衛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讓他們這麽待着了。
要不是其中的一只鹌鹑拉了溫子玄一把,他還不大爬得上去。
謝辭與溫子玄排排蹲,加入了鹌鹑大軍。
“當當當——”,三聲悠遠的鐘鼎聲遙遙傳來,陸盞第一個上了臺,身形近乎詭谲地“飄”了上去。
“咦?陸少俠這身輕功好生奇怪……”溫子玄喃喃道。
謝辭冷汗都要下來了。廢話,這是他教他的功夫啊!這臭小子想什麽呢,生怕自己不被人認出來啊?
再看陸盞的對手時,謝辭覺得那人似乎有點眼熟。他借過旁邊老兄的望遠鏡“千裏眼”一瞧,兩眼差點一黑。
那不是別人,正是四年前被他攪得顏面全失的洛水白家家主!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下章就要見面啦!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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