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而在大公子走後,丁詩韻才從暗處走出,金嬷嬷到了院門口,目送丁詩韻背影消失了她才進去偏院中。

李俏依舊用心的練着字,金嬷嬷行到石桌前,本不想打攪李俏,思謀半天,覺得還是将方才看見的說給夫人聽好一些,她放下挎在胳膊上的竹籃,“夫人……”

李俏應聲擡頭:“嬷嬷回來了,今天廚房給咱分了些什麽菜水,我看看。”放下筆,她看向放在地上的竹籃,籃子裏有菜有肉,很豐富。

金嬷嬷也坐在石桌前,“夫人……”她的一手覆上,李俏擱在石桌上的手背。

“嬷嬷,怎麽了?”李俏視線,從竹籃裏的菜水上收回,看向同坐的老婦。

金嬷嬷嘆口氣了才道:“我怕我說多了,你又不愛聽,即使你不愛聽,我還是要說……”不等李俏問,金嬷嬷把剛才進院前看到的景象細細的說了遍,說完還接一句:“夫人吶,你一定要聽嬷嬷的話,小心!”

“小心”兩個字,飽含着的意思太多,金嬷嬷沒解釋,但李俏聽懂:“嬷嬷是說,丁姐姐到了咱門口而不入,該不會是丁姐姐路過吧。”

“你叫嬷嬷說你什麽好,嬷嬷我雖然上了年紀,但還沒有老眼昏花,她到底是路過,還是故意躲在暗處偷聽,我看的出來。”

李俏一手撫上太陽穴,眼眸不由的瞅向大敞的院門,丁姐姐既然帶着食盒而來,八成就是來找自己,卻沒有進來,大公子走後,她又離開,按金嬷嬷的說法,丁姐姐一定聽見了,自己與大公子的聊天。

和大公子又沒聊什麽禁忌之言,不怕有心人聽見,但她明明來了,卻不進來……

李俏揉了半天太陽穴,朝金嬷嬷投去微笑:“我的好嬷嬷,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為我好,你放心啦,我不是笨蛋,我會小心的。”嬉皮笑臉着拐過話題:“嬷嬷,中午咱們吃什麽,我看今天還有肉,午飯你做什麽好吃的?”

金嬷嬷搖搖頭,她的話夫人能否聽進去,她不知,但她相信,夫人不是笨姑娘,上了年紀的人,最架不住被小輩撒嬌,看李俏噘着嘴做保證,金嬷嬷心軟下,提起菜籃站起身往廚房,“嬷嬷今天給夫人做點,你原先沒吃過的……”

金嬷嬷去了廚房,李俏繼續提筆練字,只要丁姐姐不做妨礙她的事,她依然選擇相信她,可若丁姐姐真要在背後捅刀子,她李俏也絕對不是認人宰割的主!

一陣風過,海棠樹的枝葉發出沙沙響,偏院不大,但卻恬靜又美好。

……

肅王離府,府上的女人們難得安生下。

有人安生了,有人卻不安生,丁詩韻一直就沒想着去找玉憐秋,可今早于偏院無意撞見大公子,她心上泛起活絡,活絡良久,心下有了計較。

晚飯過後乘天還沒有黑,丁詩韻借出來逛園子消食的機會,來到玉憐秋的紫芳閣,紫芳閣雖不及鉛華苑大,但紫芳閣是王府中,唯一座落二層小樓的院落。

紫芳閣一樓為會客廳,二樓則乃玉憐秋卧房,出來卧房站在二樓扶手看臺處,紫芳閣附近的景色,能看的清清楚楚。

玉憐秋的兩名婢女侯在卧房外,一婢名喚春意、另一婢名喚春景,春意、春景是對雙胞胎姐妹,不熟悉的人第一次見這姐妹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相處久了的熟悉者,才能找見姐妹二人的不同,春意的鼻翼一側,長有一粒芝麻大小的痦子,而春景則沒有,也就這一點點不起眼的區別能區分她倆,否則倆人活脫脫的就是一個人。

姐妹倆的這點區別,除了玉憐秋,府上再就沒幾個人知道。

春意、春景立在二樓卧房門前看臺上,遠遠的看見丁詩韻打花園子那頭過來,春意連忙進到卧房,給躺在床上吸食神仙散的玉憐秋禀報:“主子,三夫人來了。”

玉憐秋因空虛寂寞,背過府上其他人,愛上了吸食神仙散,神仙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東西,她不敢叫旁人知道她房中有這個,連忙收起東西,又着春意幫她整理好妝容。

久食神仙散的人體态輕盈、容光煥發,也是因神仙散的緣故,玉憐秋越活越年輕,她年歲與周氏相同,但面容看起來卻要比周氏顯年輕,兒子那麽大了她卻還能保持一張少女面容,就是靠久食神仙散。

但吸食神仙散也有個弊端,那東西雖不至人上瘾,可一旦用了那東西就會形成依賴,不可輕易斷服,一旦斷掉,保養的盛世美顏也會迅速衰老,講真,這樣子和上瘾,其實也沒什麽不一樣。

玉憐秋的月俸很大一部分用來購買神仙散,表面的風光下,掩蓋不了財物的入不敷出,即使錢不夠用,人前她依舊要擺出高貴姿态。

一件價值百金的淡紫色居家錦華裙,包裹着玲珑曼妙的身姿,換過衣服,玉憐秋扶春意的手臂下來二樓,坐在院中花園子裏。

剛坐在藤椅上不多會,丁詩韻從大門外入,“側妃姐姐好興致呀,自個房裏都打扮的如此美豔動人,莫非王爺早上才走,晚上就要回來麽。”

丁詩韻面上帶笑,還開着玩笑,可話裏一股子“你很作”的意味也相當濃重;行到坐着的玉憐秋面前,她彎了彎膝蓋算是見了禮。

玉憐秋扶着立在身邊的春意手臂,站起身說:“三妹妹,什麽風把你吹到姐姐我這兒來了?”

“晚飯吃的有點多,出來走走,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姐姐的紫芳閣,這才進來看望一下姐姐。”

“哦?是嗎?”是也好,不是也罷,玉憐秋天天等着丁詩韻來找她,今兒人來了,算稱了自己心,她偏頭給身旁春意說:“去,泡兩杯茶來。”

春意應聲而退,下去泡茶。

丁詩韻也給身旁小紅說:“我與側妃姐姐說會話,這沒你的事了,去外面玩會吧,走的時候我叫你。”

小紅朝玉憐秋行個禮,退出紫芳閣大院。

待春意将泡好的茶端上,春意也離坐在花園子裏的倆女遠點。

再無旁人,玉憐秋主動道:“三妹妹想和姐姐聊點什麽呢?”

丁詩韻取過別在腰間的美人扇,扇着扇子笑道:“聊天的內容有很多,妹妹我一時半會想不起該和姐姐聊些什麽,聊衣服水粉之類的又沒多大意思,聊古今詩詞,妹妹和側妃姐姐半斤對八兩,聊那文绉绉的東西也不适合你我,除去這些,姐姐覺得,咱們該聊點什麽呢?”丁詩韻說了一大堆,就是不往玉憐秋期待的話題上面拐。

玉憐秋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動作,暗暗剜了丁詩韻一眼,放下茶杯了她說:“三妹妹既不知想和姐姐聊點什麽,莫非來我紫芳閣,只因你走累了,進來讨杯水喝?”

“讨姐姐一杯水喝是真的,可我怕和姐姐說一些,姐姐你不愛聽的話,姐姐會以為妹妹我亂嚼舌根呢!”

玉憐秋暗道:這女人莫非吃飽撐着了,來拿我開涮?

她耐着性子道:“三妹妹如果覺得你即将要說的話我不愛聽,三妹妹不說也成,姐姐我是個大方人,不會逼着你非說些,姐姐我不愛聽的話。”

丁詩韻停下扇扇子,端起擱在面前藤幾上的茶杯,說了半天話嘴有些幹,她抿一口茶之後道:“是呀,無論哪個做娘的,都不喜歡聽別人說自己孩子的不是,姐姐若實在不想聽,妹妹我就不讨姐姐嫌了。”

丁詩韻放下茶杯,扇着扇子作勢就要起身,玉憐秋果然再坐不住:“你說什麽,你能否把話說明白點。”

丁詩韻還沒有離開凳子,聽聞玉憐秋詢問裏帶一絲急切,她偏頭對上玉憐秋:“側妃姐姐,妹妹來你這裏并非給你扯閑話,只是今天早上,我路過九夫人的偏院時候,親眼看見大公子和九夫人嬉笑打鬧,如若大公子不是你兒子,我才懶得操閑心。”

玉憐秋隐在衣袖下的拳頭當即緊捏:“此話當真?”

“當不當真,姐姐只要去問問大公子,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丁詩韻說的有鼻子有眼,玉憐秋不得不多想,成兒才十三歲,那孩子一向循規蹈矩,現在居然和偏院的那位嬉笑打鬧!

孩子不懂事,她李俏難道也不懂事?

玉憐秋又端起藤幾上的茶杯,有些失态的灌下,随後将茶杯重重擱上藤幾,思量半晌快速站起身,準備去臨風閣問一問天成,到底怎麽一回事,可站起來了她卻又坐下,“三妹妹,你不是和那位情同姐妹嘛,你現在卻來我這裏,嚼好姐妹的舌根,你打的什麽主意?”

丁詩韻算準了玉憐秋不會去朝大公子證實,她才捏造早上看到的事實,見玉憐秋又坐回座位上,她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叫人察覺的微笑:“側妃姐姐,你入府比妹妹我早很多,你覺得在這高牆深宅內,有真正的好姐妹嗎?”

如此的反問之語,使得玉憐秋對丁詩韻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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