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大哥歸來
? 大太太病了,剛開始的時候還勉強能起身,又過了一日竟是連床都下不了了。顧蕙和顧菀姐妹二人,便立即請了假,一心在跟前侍疾。
待這日中午下學後,衛氏正在房中看冊子。衛氏乃是揚州人士,她爹是正平七年的進士,娶得是揚州商賈女兒。不過如今阿璇的外祖乃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離內閣也不過就是一步之遙而已。
阿璇的大舅舅如今在揚州做官,管的是鹽務這一塊,所以不時會讓人送東西過來。
“娘又在看賬冊?”阿璇好奇地湊過來瞧了一眼。
衛氏點頭,阿璇的外祖母乃是出身商賈之家,打地一手好算盤珠子,所以衛氏在庶務也是極精通的。
“不是有帳房先生的,娘何必這樣勞累,”阿璇笑着說道。
衛氏當即便搖頭,只說道:“即便是帳房先生,他們也有自個的私心。所以做主子的一定要通透,萬不可讓人蒙騙了去。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不僅得精通琴棋書畫,這庶務也該試着去學,萬不可去學那些酸儒人家,覺得黃白之務太俗氣,便一味地不學。”
阿璇聽了她的話,登時覺得其實她娘還是個挺通透的人,不過想想也是,要不然顧階這些年也不會只守着她一個人。
待到了下午,阿璇午休起來了,便讓碧鳶伺候自己去儲秀閣。誰知衛氏卻是過來說道:“這兩日不用上學了,待會你同我一塊去瞧瞧你大伯母。”
阿璇有些奇怪,怎麽突然就不上課。
“先前大夫說了,你大伯母這是積勞成疾呢,今個聽說病得都下不了床了,所以我便做主給你們幾個放假,也好讓她安心歇息,”其實是衛氏不想讓人覺得,楊氏都病成這樣了,阿璇還有心思上學。
因着去探病,所以阿璇也沒往嬌豔裏頭打扮,淺草色芙蓉花長褙子,配上一條藍色嵌銀邊襦裙,腰間系着一根粉色飄帶,在腰間纏了好幾圈,而兩邊則配上蝴蝶模樣的禁步。至于頭發則是由碧鳶重新挽了垂鬟分肖髻,烏黑的發尾順溜地垂在肩頭,而發髻上則是壓着一個累絲海棠花金壓發。
衛氏讓人拿好了禮物,便帶着阿璇去了大太太的院子。等到了門口,只見院子裏頭鴉雀無聲,一進去就看見院子裏頭擺着兩個白瓷大缸。
而大太太院子裏頭沒有樹,因此沒有蟬鳴,四周連個人聲都沒有。
不過這邊衛氏剛踏進院子裏頭,就從對面正房出來了一個人,原來是大太太身邊的趙媽媽。
“奴婢給二太太請安,”趙媽媽趕緊上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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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瞧瞧大嫂,”衛氏瞧了她一眼,便往正房上頭去。
趙媽媽尴尬一笑,便跟在她後面,只是卻擡頭瞥了一眼阿璇。難怪如今府裏頭都在傳,說家裏頭五姑娘是天仙女下凡,趙媽媽如今離近一瞧,乖乖,這樣小年紀就有這等樣貌,這長大了還能了得。
待衛氏進去時,就聞見一股撲鼻的藥味,只覺得整個房間極是悶熱。而此時顧蕙和顧菀都在,楊氏則躺在床上,額頭上帶着石青色的抹額,臉上看起來确實很蒼白。
“大嫂,”衛氏一瞧她這模樣,便是略帶哽咽地叫了一聲。
而阿璇則是極驚訝地看着她娘,她怎麽不知道她娘竟是和楊氏關系這般好了。
此時楊氏艱難地睜開眼睛,瞧見衛氏時,勉強說了聲:“弟妹,你來了。”
“怎麽竟病成這樣了,昨個我來瞧的時候,還能好好躺着的呢,”衛氏吃驚地說道,說着竟是用帕子抹了下眼淚。
阿璇清楚地看着衛氏将帕子拿掉後,眼睛裏頭确實一瞬間就蓄滿了眼淚,而表情則是極其地真摯。
顧蕙這會顯然也是害怕了,抽泣了一下,只說道:“大夫說娘是勞累過度,這才病倒的。”
此時阿璇一低頭,就瞧見站在另外一邊陳有貴家的手上帶着的金镯子,她當即便愣住,瞧着樣式好像和琥珀的那只金镯子是一對兒的。
“大嫂為了咱們這個家真是太辛苦了,”衛氏真誠地說道,“今個娘還問了我呢,說大嫂身子怎麽樣,更是要親自過來看看大嫂,只是被我勸住了。”
“我做兒媳婦的,哪能勞動娘,”楊氏勉強開口說話,只是她每說一個字都極困難。
顧蕙瞧見了,這會哭着拉着她的手道:“娘,你別說話了。”
衛氏安慰了顧蕙和顧菀,又說了一會話,便告辭離開了,實在是楊氏那模樣也應酬不起來她們。
而她們離開時,正巧是陳有貴家的送她們出來,阿璇又瞧了她手上的镯子一眼,還真的和琥珀那個是一模一樣的。
等回了院子,阿璇便把碧竹叫了過來,說道:“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陳有貴家的手上帶着的一個累絲金镯子,是誰賞賜給她的?”
其實阿璇心裏已隐隐猜到是大太太賞賜的,畢竟這樣的累絲工藝,勝在精致。若真讓這些丫鬟媽媽選,她們寧願更寬更實在的镯子,也不會要這樣華麗工藝的,畢竟镯子夠寬,旁人一眼就能瞧出來。
碧竹有些好奇,“姑娘怎麽會想起來問她。”
阿璇這才将琥珀的事情說了出來。
碧鳶當即便驚訝道:“可我沒瞧見過琥珀帶那樣的金镯子啊。”
“那就說明更有問題,若是正正當當得來的,有什麽不敢帶出來的。我估摸着她那天之所以帶着,是因為剛得來這樣好的镯子,小姑娘難免愛美,這才帶了出來的。”
經阿璇這麽一說,碧竹登時想起,“琥珀十來天沒回家了,也沒聽說她家裏頭有人過來。她在府裏頭誰會給她這樣好的镯子。”
登時三人都安靜了,而兩個丫鬟也沒想到,這院子裏竟有人被買通了。
碧竹得了命令自然出去打探了,平日裏頭阿璇的膳食都是她領着小丫鬟去拿的,所以在府裏頭認識的人比碧鳶多。
待下傍晚的時候,她就回來了。
阿璇一見她回來,便立即問道:“可是打探出來了?”
“不過略問了幾句就打聽出來,畢竟那樣的镯子也不多見,聽人說這本是大太太陪嫁的物件,不過被賞賜給了趙媽媽和陳有貴家的。而陳有貴家的剛得了的時候,炫耀了好一陣子,所以不少人都知道。”
阿璇和碧鳶登時面面相觑。
如今陳有貴家的镯子還帶在手上,那就是趙媽媽給了琥珀。阿璇沒想到這麽一個金镯子居然還牽扯到了大太太,要說沒大太太在背後,趙媽媽就平白無故地給琥珀一個這麽精貴的金镯子。
她可真是一萬個不相信。
“姑娘,大太太想做什麽?”碧竹是個心直口快地,這會忍不住問道。
阿璇淡淡一笑,說道:“問問琥珀不就知道了。”
******
晚上的時候,阿璇已散了頭發,結果就聽見外頭的吵鬧聲。她低頭拿着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而外頭的碧竹瞧見鬧起來的人,便是怒道:“吵什麽吵,沒見着姑娘快睡了。”
先鬧起來的珊瑚,立即就告狀說道:“碧竹姐姐,不是我想鬧,是因為我屋裏頭出了賊,我幸幸苦苦攢地十兩銀子沒了。”
說着她就嘤嘤哭了起來,周圍站着看熱鬧的小丫鬟也是點頭,十兩可不是小數目,确實夠哭的了。
“好了,別哭了,你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放在旁的地方去了呢,”碧竹安慰她。
珊瑚搖頭肯定地說道:“不會的,我就放在櫃子裏頭的,天天都要瞧一遍。結果今天去看的時候,就沒了。”
“這可怎麽辦,總不能讓你搜屋子吧,”碧竹為難地說道。
而當琥珀瞧見自己櫃子裏頭珊瑚的錢時,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碧竹姐姐,我沒偷,我沒偷啊,”琥珀軟了腿腳。
碧竹板着臉無奈道:“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咱們去見姑娘吧,讓姑娘做主。”
阿璇看着面前跪着的琥珀,又瞧着這匣子裏頭放着的銀子還有幾樣首飾。她痛心道:“琥珀,這偷東西被抓到,可是要在臉上刺字的,你若是有難處,只管同我說,何必做這樣的事。”
琥珀見姑娘一見面,就給她定了罪,便更加人贓并獲了。
此時她哭着說道:“姑娘,我真的沒偷,沒偷。”
“可這會都人贓并獲了,”阿璇瞧着她哭的模樣,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憐,做壞事的時候總沒想着結果,如今被抓住了便在這裝可憐。
她挑起匣子裏頭那只累絲金镯,便是喲了一聲,驚訝道:“這,這不是陳有貴家的手上帶着的那只金镯子,怎麽在你這?”
“姑娘,您許是瞧錯了吧,咱們今個不是還看見她手上帶着的,不過我聽說這本是一對兒,還有一只被大太太賞給趙媽媽了。”
阿璇一張小臉上登時滿是驚訝,她忍不住道:“琥珀啊,你好大的膽子,連趙媽媽的東西都敢偷。”
“唉,這事我是管不了,趕緊請了太太過來,讓太太定奪吧,”阿璇依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此時琥珀被吓得魂飛魄散,連爬了兩步,到她面前,便是一直地磕頭,哭喊道:“姑娘,奴婢沒偷這金镯,沒偷啊。”
“難不成這金镯是趙媽媽送給你的?”阿璇替她說道。
不過琥珀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連哭聲都消失了。登時房中一片死寂,而此時阿璇冷笑了一聲:“你若是現在同我說實話,我還保你一條性命。不過你若是打死不開口,那也好看,便把你交了出去,這偷東西可不是小罪。聽說衙門裏頭懲處那些小偷,就是在他們臉上刺字呢。”
阿璇仔細地看了看她的小臉蛋,搖着頭無奈道:“這女子的容貌可是極重要的,一旦被刺了字可就得跟着你一輩子。”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琥珀又恢複了哭喊。
“說吧,讓我饒你什麽,”阿璇重新坐了下來,淡淡問道。
此時琥珀雙腿發軟,腦海中一片空白,一心只想着臉上不要被刺字,她寧願被姑娘趕出院子,寧願被打一頓也不要刺字。
此時阿璇安靜地等着琥珀回話,而周圍一片安靜,涼爽的內室之中讓琥珀感覺一絲寒冷。
“姑娘,是趙媽媽給了奴婢這個手镯,說是讓奴婢監視碧竹姐姐,聽她有沒有跟姑娘說些不該說的事情,”琥珀哭嚷道。
阿璇登時朝碧竹瞧了一眼,而碧竹也是臉色煞白,她沒想到這裏頭竟然還牽扯着自己。
“還有呢,”阿璇沒問碧竹的事情,而是繼續審問琥珀。
琥珀搖頭,只說道:“沒有旁的,只是趙媽媽今個見了我,吩咐了我一些話,只說讓我将一些東西埋在姑娘的院子裏頭。”
“什麽,”阿璇登時大驚。
待東西挖出來的時候,阿璇瞧着卻是奇怪地很。原本她以為楊氏是埋了寫着生辰八字的小人,結果挖出來的卻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
這算什麽?
“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琥珀哭着嚷嚷。
其實她敢埋也是看這兩樣不是什麽巫蠱之物,所以才會聽了趙媽媽的話埋下去的。
阿璇沉思了片刻,只轉頭看着琥珀便吩咐道:“還有別的嗎?”
“沒了,沒了,這會真的沒了,”琥珀立即搖着頭,哭喊着說道。
“好了,你暫時還在我院子裏頭待着,要是趙媽媽找你的話,只管去就是了,”阿璇淡淡一笑。
琥珀見姑娘居然沒要處置她,登時一震,不敢相信地擡頭,“姑娘還願讓奴婢留在身邊?”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放心,待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便賞你一百兩銀子,放了你的身契。”
琥珀一聽這話,哪有不感恩的,只拼命地磕頭。
待她出去之後,碧竹便是一下子跪在阿璇跟前,請罪道:“都是奴婢連累了姑娘,奴婢罪該萬死。”
“好了,萬不萬死你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阿璇無奈地說道。
她是沒想到,如今這事情竟是一波接着一波,放佛沒有個了斷一般。她沒想到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大太太,竟是讓她這般對付自己。
待碧竹将陳有貴放利子錢的事情說出來,阿璇嘆了一口氣,“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真正放利子錢的應該是大伯母了。她這是怕我把她的好事告訴老太太,打算先下手為強了。”
“姑娘,咱們該怎麽辦啊?”碧鳶登時便急了。
怎麽辦,當然是抱大腿了。
結果第二天,阿璇正在衛氏院子裏頭,就聽見碧鳶匆匆進來,說道:“姑娘,不好了,大太太昏迷不醒了。”
阿璇笑了一聲,看來大伯母這是打算出招了。
于是她也不着急,只帶着碧竹去了衛氏的院子裏頭。這會雙胞胎正好在她院子裏頭用膳,阿璇瞧了兩人,便笑着說道:“承哥兒、啓哥兒。”
“姐姐快來坐,吃飯,”顧應啓立即便招呼她。
阿璇看着兩張可愛的小臉,登時便覺得所有的心煩氣躁都可以煙消雲散了。這會要是能解決楊氏的事情,她真想着娘親還有兩個弟弟離開這裏。
原本阿璇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可是此時看着他們兩個小臉蛋時,卻突然心中一軟。對,她要帶着衛氏和他們離開這裏,去京城,和爹爹還有哥哥一家團聚。
阿璇坐下來陪他們兩人用了早膳,三人有說有笑,也不管食不言地那些規矩了。
待衛氏理了理兩個兒子的衣裳,這才立即看着他們出了門。
等兩人用了早膳,進了東梢間的時候,阿璇便讓丫鬟都出去了。衛氏瞧着阿璇嚴肅的模樣,登時便笑道:“阿璇,可是有什麽悄悄話和娘說?”
“娘,你可認得這兩樣東西,”阿璇将東西拿了出來,是用帕子包好的。
衛氏好奇地打開帕子,就瞧見裏頭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帕子只是普通的樣式,只是那金簪瞧着卻是眼熟地很。
她卻是想了半天,都沒想想出來這兩樣東西的來歷,她擡頭瞧了阿璇一眼,就聽她說道:“這兩樣是大伯母派人埋在我院子裏頭的。”
“什麽,”衛氏當即一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兩樣東西。
她也是大家出身,知道這後宅陰私甚多,有些家裏頭甚至用上巫蠱之術害人。只是沒想到,楊氏竟是喪心病狂地用這種東西害自家侄女。只是這兩樣東西實在尋常,上頭也沒寫着生辰八字,若說是害人,實在也牽強了些。
阿璇便将碧竹撞破的事情說了出來,衛氏這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她可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是我知道她在外頭放利子錢,我也不會去告訴老太太的,”衛氏面色冷厲,原本柔和絕麗的面容,也是不複原本的溫柔。
她性子是好,可不代表就是好欺負的,更何況如今欺負到她女兒的頭上了,當真是覺得她們孤兒寡母是好欺負的。
“阿璇,你打算如何?”衛氏瞧了女兒一眼,這才發現她的阿璇當真是長大了,遇見這樣的事情也能不慌不忙了。
其實阿璇本就想好了對策,只是她生怕衛氏會懷疑,結果沒想到衛氏竟是主動問她。
衛氏見她面露驚訝,便是摸着她的發鬓說道:“這後宅之事本就是捉摸不定,娘自然希望你是良善人,可是娘卻不希望你是任人欺負的良善人。”
其實衛氏的道理很是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還。
阿璇登時覺得,最起碼在三觀上,她和衛氏還真是嫡親的母女。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我也只是知道她在我院子裏頭埋下這樣的東西,還不知她要怎麽做呢,”阿璇抿嘴想了想,又問:“娘,你可知道大伯母有什麽虧心事嗎?”
“她做的虧心事可多了去,”衛氏哼了一聲,她手裏頭有銀子,別看在府裏頭不顯山漏水的,可是卻多得是耳朵。
楊氏連生了三個女兒,老太太給大老爺就賞賜了好些通房,更別提說那些姨娘了。可是大房活下來的庶出,除了庶長子顧應松外,就還有個庶出的姑娘顧蓉了。
這兩人是一母同胞的,當初他們的生母陳姨娘懷第一胎時,就是被老太太挪到她院子裏頭照顧,這才生下了大房第一個兒子。
“娘,你的意思是說陳姨娘是被大伯母害死的,”阿璇記憶中對這個陳姨娘有模糊的印象。
只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極受大老爺寵愛,生了一兒一女,就連大太太都要禮待她三分。結果卻在前兩年病死了,當真是紅顏薄命。
衛氏肯定地點了點頭,當初她是知道此事的,只是這到底大嫂房中事情,她一個隔房地管不着。
誰知她竟是本性不改,如今還想害了她的阿璇。
阿璇抿嘴一笑,登時便來了主意,俯耳在衛氏耳邊說了幾句。衛氏聽完,登時也笑了,“你也不怕把你大伯母給吓死了。”
“那也沒辦法,誰讓大伯母不想給我這個侄女一條活路呢。”
********
老太太派了人去瞧大太太,結果回來還是說昏迷不醒。她不顧衆人的勸阻,堅持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一進去就聽裏頭哭聲一陣,待她進了後,就瞧見兩個姑娘在旁邊抹眼淚,而大夫則是站着和大老爺說話呢。
“怎麽樣了,”老太太急急問道。
大老爺沉重搖了搖頭,而那大夫則是給老太太行了禮,便匆匆離去。而此時顧蕙則是撲過來,就是抱着大老爺的腿說道,“爹爹,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到底怎麽樣了?”老太太又問。
大老爺說道:“大夫說夫人只是積勞成疾而已,只是如今病情反複,不知為何就是好不了。”
老太太又問了幾句,見這裏實在是亂得很,大老爺怕她着急上火,便親自送她回了上房。
等到了晚上,大老爺又來了。
老太太皺眉,驚訝道:“要請道士來家中?這要是傳出去該如何是好?”
“這道士在江南一帶極有名的,再說了家裏頭有人生病,請道士驅邪的也不止咱們一家,如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大老爺有些尴尬地說道。
他到底是讀書人,對這方術不甚相信,只是熬不過女兒的苦求而已罷了。
老太太一聽也是嘆了一口氣,卻沒再阻止,這後宅請人做法确實不止她們一家。大媳婦這場病生的蹊跷,請人來看看也是好的。
等道士請到家的時候,顧府沒敢張揚,只是讓他四處看看。結果他走到一處水池裏頭,就見他手中拂塵一指,便說道:“這水裏淹死過人,陰氣太重,不幹淨。”
旁邊陪伴着的大老爺,登時一驚。
這道長姓周,是大老爺親自見過,談吐行為自然有得道大仙的風範,更難得得是他不張口就能說話,一身通靈術法讓大老爺也不得不有些信服了。
“大師,可是這地方在作怪,”大老爺立即恭敬地問道。
只見周道長搖了搖頭,卻是拎着拂塵就往前去。
而此時碧鳶在屋裏頭焦急地走來走去,忍不住問道:“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先前大房不是派人來說了,讓咱們不要随意走動,以免沖撞了道長,壞了大事,”阿璇津津有味地看着話本,說真的,宋寒川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此時也不知看到什麽好笑的地方,她嘴角一揚,不過這會碧鳶走來走去,實在是太打擾她了。
所以阿璇幹脆坐了起來,安慰她道:“你着急什麽,這道士待會肯定會到我們院子裏來的。”
“小姐,你就不擔心嗎?”碧鳶忍不住跺腳道。
阿璇笑了,“擔心啊,我擔心待會場面太好看了。”
果真沒過一會,就聽門口傳來響動之聲。
只見周道長拂塵指着院子門口,便是高呵一聲道:“府中的邪祟就藏在這院子裏頭。”
衆人一聽,便是面色一變,而大老爺臉色也是不好看,不過當即否道:“不會吧,這院子裏頭住的可是我的侄女。”
“她是不是三個月之內落過一次水,”周道長又問了一句。
大老爺登時不說話了,阿璇确實之前落了一次水。
這會大老爺只覺得這道士實在是厲害,不過瞧了幾眼,就能推算出來,全然沒想到府裏頭會有人和他勾結。
“大老爺還請往後退,這東西是從水裏頭出來的,陰氣足地很,”周道長做了個往後的動作,吓得大老爺往後退了好幾步。
而此時這道士帶來的兩個小童子,便是上前,只見一人打開一個黑罐子,當頭就沖着那門上撲了過去,只見一陣猩紅之後,那門上竟是冒起了濃煙。
“這邪祟最是害怕黑狗血了,你們瞧這狗血一潑,她留在門上的封印就被破了。”
此時衆人看着那濃煙,從原先的不信也變成了将信将疑。
周道士領着人進去時,阿璇便從屋子裏頭出來了,她一眼就瞧見自己院子門上的猩紅,便是嫌惡道:“大伯父,這是何意?”
大老爺這會雖說對周道士很是相信了,可聽見侄女的質問,也是尴尬不已,這事兒弄得。
誰知大老爺還沒出聲,就見那道士神神叨叨地圍着她院子裏頭轉了兩圈,便道:“傷害大太太的邪祟就在這院子之中,只要将東西找出來,老夫再做法驅除了,大太太這病定然能好。”
“大伯父,您覺得我這院子裏頭有害人的東西?”阿璇見大老爺這會不說話,登時語氣更加不善。
“璇姐兒,你就讓道長瞧瞧吧,”大老爺勸她。
阿璇登時更加無語了,這大老爺還是讀聖賢書的呢,難道就不知道近鬼神而遠之的道理,居然相信這種滿口胡言亂說的江湖術士,難怪會被革職。
“妖孽,本道在此,哪還由得了你胡言亂語,”結果這周道士居然拿過小童子手上舉着的桃木劍,指着阿璇便是怒道。
阿璇登時便氣笑了,怒道:“你這臭道士,胡言亂語,專門坑蒙拐騙,今個居然敢騙到本小姐頭上,看我不收拾了你。”
結果她話音一落,突然就見一聲破空之聲,接着就是一支箭竟是插在了周道士頭上帶着的九梁巾上,只見箭羽還顫了顫。
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往門口看去,而周道士更是兩股戰戰,只覺得腦門都一股涼飕飕的冷氣。
就見一個淺藍錦袍少年,手持弓箭,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一臉淡然地站在門口。
這少年氣質高華,時雖手持弓箭,可身上卻絲毫不帶一絲戾氣。相反他身上帶着讀書人的儒雅和溫潤,讓人覺得他應該手持書本,而非弓箭這樣的兇器。
可這會他微微一擡手,身邊的小厮趕緊又奉上一支箭,他将箭搭在弓上,一手握弓,一手拉線,陽光之下那弦折射出銀色光芒,而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墨色弓箭上,卻又那般相得益彰,只當人覺得即便他此刻要殺人,都是那樣的優雅。
阿璇眼巴巴地看着對面院子的少年,她甚至能瞧見他嘴角噙着地一絲冷笑,可偏偏這樣的冷笑,都依舊無損他的俊美。
濃墨般的長發整齊地挽在玉冠之中,狹長的丹鳳眼将他原本溫潤的五官,硬生生地拉出了一絲風流之态。
“我妹妹說的是,你這坑蒙拐騙的道士,是該被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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