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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初桐無奈回答:「沒有,最近特別累。」

「怎麽累着你了?」久蠻說,「你給說說?」

穆初桐便答:「沒什麽,就是……」

就是什麽,也沒法好好說。

久蠻擅自猜測了一通,最後認定了「正确答案」:「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穆初桐一怔。

久蠻指了指日歷,說:「是因為你媽的忌日快到了嗎?」

穆初桐臉色忽變,他還真不記得自己老媽的忌日了。

這可不好說「不是」了。

穆初桐尴尬地咳嗽兩聲。

事實上,穆初桐童年記憶模糊,母親存在似霧裏之花,連母親什麽時候死的、如何死去的,他都記得不清。

「嗯。」穆初桐尴尬而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又疑惑地問道,「你怎麽還知道我媽的忌日啊?」

久蠻便道:「你媽就是我太奶奶,我能不知道嗎?」

「怎麽就你太奶奶呢?」

「你不是爺爺嘛!」久蠻摟住穆初桐的肩,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穆初桐也是無言以對。可他想了想,他母親又不是什麽神秘人,久蠻想查一下這位女士的資料也很容易的,要知道她的忌日也不難。

穆初桐想起自己以往在叔家,天天都是一樣的過法,也沒有人特別提起他母親的忌日,所以他是真的不記得,也從來沒祭拜過自己的生母。

他忽然滿心都是愧疚了。

他對生母的記憶是模模糊糊的,既然像霧裏之花,只有暗香來,那對母親的感情,也很不真切,時而是漠然陌生,時而又感慨不已,什麽都像隔着一團雲霧。隔霧的花也許非花,但傷心是真傷心——就算他分不清這傷心是為了母親、還是為了自己。

久蠻大約知道穆初桐心裏是有遺憾了,便抱住他,撫了撫他的背,說:「過些天,我也是要去芳廟拜神的。咱們一起去。你也好順帶祭奠一下令堂。」

穆初桐心裏壓抑着悲傷,又多了幾分對久蠻細心的感念,反而不能傷心了,便開玩笑地說:「久蠻大哥,我認識您這麽久,還是頭一回聽您說『令堂』,而不說『你老母』。」

久蠻便笑罵:「你老母是我祂媽的太奶奶,怎麽敢不敬?」

二人笑作一團,便在深藍緞面的床單上滾了起來。

芳廟在C國的首都。

月尾是大節,C國的大佬們紛紛彙聚到首都拜神,順便以各地名流紳士的身份與C國總統會晤。總統也就是和大家聊聊天,勸大家不要搞太過分,交火不要傷平民,最重要的是,每年的稅還是要适當地交一下的。大佬們都笑着說:「當然、當然,我們都是各地的紳士,很講原則和禮貌的。」

總統笑眯眯,心想:紳你麻痹。

大佬們便到芳廟拜神了。

一個秘書跟總統說:「不如趁機炸了芳廟!一鍋熟!」

「他們熟了,地方還不炸了?」總統說,「都是有導彈的,輕易別招惹。只要不搞獨立,就什麽都好說。」

秘書皺眉說:「可您這樣也太憋屈了。」

總統答:「當總統就是憋屈的,所以我生平所願就是當皇帝,還是最他媽昏庸的那種。可惜我有理智。愁人。」

「愁人。」秘書給總統遞煙。

總統吸了一口,吐了煙圈。

煙圈,就像天邊的霧。又像是芳廟裏的香火。

大佬們拜完了神,便笑眯眯地說一起去搓麻将、桑拿、吃飯一條龍。

大酒店內,麻将廳裏全是大人物。廳中心那一桌坐着苦幫老大、箬幫老大、荊幫老大和楚幫老大。苦幫老大身邊坐着個剛成年的少女,箬幫老大身邊坐的則是風韻猶存的少婦,荊幫老大身邊坐着坐立不安的小穆總,而楚幫老大身邊坐着南椒。

穆初桐看了看南椒,南椒也看了看穆初桐。

南椒覺得「他鄉遇故知」,特別開心,穆初桐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得遇故人」了,但心裏卻是尴尬占了上風。

師賢穿着絲絨的西裝,纖長的十指摸着牌,打得很淡定,一句粗話都無。倒是久蠻等幾人滿嘴都是你我他的媽媽。

「草啊!」久蠻指着師賢,「你祂媽是不是出術?怎麽老糊啊?」

師賢微微笑道:「不好意思,下次讓您。」

久蠻呸了一聲:「誰叫你讓了?老子難道還輸不起了?」

師賢仍是微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打牌為的是消遣,要弄得不愉快,就失卻趣味了。就像花失去了蜜,蝶失去了羽……」然後,師賢又開始說起了人生的各種道理來,硬是在麻将臺上熬起了一鍋心靈雞湯。

幾個大佬都慣了師賢裝逼,左耳入右耳出就是。而在座的兩個妞也都職業性地一聽見男人吹牛比就條件反射地露出崇拜表情,而南椒則是真心崇拜師賢地露出了崇拜表情,這不夠專業的穆初桐最近勞累,不小心打了一個呵欠——「哈唔……」穆初桐掩住嘴,呵欠打完了,才發現自己成了麻将臺上的目光焦點。

師賢也停止了「布道」。

大家都含笑看着他,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穆初桐在一瞬間,也僵硬了,嘴巴維持在張大的狀态中。

久蠻便用手指擡了擡穆初桐的下巴,讓他把嘴合上。

穆初桐極不好意思地說:「就……就來的時候有點累了。不好意思啊。」

「是呀,」久蠻也幫着圓場,「小穆也是這些天挺累的,剛剛在車上就說困。」

苦幫老大卻笑着打趣:「這肯定是久蠻你這比太厲害了!之前不都是帶三四個的麽,最近只帶一個,不是你的身體『已經不行』,就該是小穆身體『快要不行』了!」

久蠻說:「我曰你奶奶。」

苦老大語重心長回答:「久蠻啊,咱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做不到的話就不要說。」

久蠻憋屈地說:「嗎的,日!」

箬老大卻又取笑:「嗎的,我偏就曰你全家了!你還能怎麽着?」

苦老大便說:「所以說你公信力不如久蠻。」

箬老大又笑罵了苦老大一句,轉頭又跟穆初桐說:「小穆看着有點臉生啊?是新來的人麽?」

穆初桐剛剛被苦老大調侃,心裏是無端地有些煩悶,如今被箬老大這麽随口一問,更覺難堪,臉上倒是還笑着,但難為他平日那樣機靈,現在卻是一句得體的回答都祂媽的想不出來,似鋸了嘴一樣,悶聲不吭,只能保持微笑。

南椒便說:「單獨是他面生麽?你又認得我嗎?」

箬老大打量南椒一會兒:「倒像是哪裏見過似的……」

「你可放屁吧,我根本沒見過你。」南椒說道,「我原來是烏鴉公館裏的藝人,現在去了師賢先生那兒唱歌。」

箬老大便跟久蠻說:「那老哥您是心胸寬廣啊,這都能随便送人的啊?」

南椒卻說:「我只是唱歌的,什麽送不送的?說話那麽難聽!老子祂媽賣藝不賣身,就當是換了個老板而已。」

箬老大聽了只覺好笑,但也不想和這小男孩置氣,便說:「那算我得罪了。」

南椒感受到了箬老大語氣裏的輕視,便也不依不饒了:「你這話不是得罪我,是得罪久蠻和師賢了!難道他們見到個好看的就要幹?那不成畜生了?」

箬老大原不想與他置氣,現在卻想起以前受過師賢那麽多的暗氣,現在連師賢身邊的MB也敢來撒野了,箬老大這口氣也覺得有些難吞了,便冷笑:「那我是畜生了!可行不?」

眼看着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了,箬老大身邊的妞便開始玩笑地想岔開話題:「那我更草蛋了,我不成了母畜了?」

箬老大正愁沒處出氣呢,一巴掌拍妞的臉:「你祂媽也敢跟着踩我了?」

苦老大便勸:「無端端打女人做什麽?」

箬老大罵道:「我打我的女人,關你X事!」

這一桌鬧了起來,別桌的人都不專心打麻将了,淨把餘光往這兒溜,豎着耳朵聽他們吵嚷什麽。

師賢便微微一笑,說:「南椒,給人家賠罪吧。」

南椒便硬梆梆地說:「對不起!」

箬老大便冷哼一聲:「我看師賢啊,你好歹要教教身邊的人。就是牽條狗,也該栓繩子啊!」

南椒聽了,又圓睜了眼睛,正想再次罵起來,師賢卻截口道:「你沒聽見麽?南椒是個藝人。我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老板,他做不高興了,還是可以跳槽的。又說不定,哪天不滿意我了,就又回烏鴉公館去了。」

苦老大只道:「別人說這個,我是難信的,但師賢說這個,我是信的。畢竟師賢一直很清靜嘛!就是不懂久蠻了,你現在難道也開始修身了?身邊也不帶個可人的?帶這麽一個……既然不是男寵,那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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