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我可去你吧!」久蠻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你祂媽都不是在幫忙的!你趕緊把我老婆放了!不然我就……」
「你就怎樣?」總統也冷笑了,「你可別忘了,這兒是誰的地盤!我已經很給面子了。希望你也知道禮尚往來。不然搞得難看,誰吃虧,你自己心裏明白。」
久蠻冷冷地說:「我就游行示威,我就靜坐抗議!行不行,合不合法?」
總統确實還挺怕這個示威抗議的,頭疼起來。
師賢默了半晌,說:「我很好奇,為什麽你們都不去問穆初桐的意見呢?」
總統也笑了:「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就不用說那些場面話了。誰不知道,這件事情裏,他的意見是最不重要的?」
師賢便也不說話了。
倒是久蠻聽到這話,愣了半分鐘,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道:「不,他的意見是最重要的。」
「嗯?」總統有些好奇地看向久蠻。
久蠻看着像是冷靜下來了,沉聲說:「我聽他的。」
總統笑笑:「那就好辦了。」說着,總統又看向師賢:「你怎麽說?」
師賢卻道:「我想先見見他,說會兒話。」
「不可以!」久蠻斷然反對,「誰知道你會下什麽咒!」
師賢笑了:「我還有這麽大本領?」
「這樣吧,公平起見,」總統說,「我讓你們都跟他單獨聊三分鐘,之後呢,我再單獨和他談話,讓他告訴我他的決定。這個決定是我們四個人都支持的,無論結果如何,都要接受,不能一言不合給我搞飛機炸彈機關槍,可以嗎?」
師賢和久蠻思忖半晌,還是點頭了。
久蠻率先進去見了穆初桐,花了兩分鐘問他頭痛不痛、有沒有哪兒碰傷了、這兒的人有沒有對他不禮貌。穆初桐都笑道沒有。只剩下一分鐘,久蠻用了45秒痛罵師賢不要臉,最後還剩一點時間,久蠻才想起時間限制,便親了親穆初桐,說:「那我出去等你。」
與此同時,總統則和師賢在外頭沉默地對視着。大約沉默對視過于尴尬,總統便提起了話頭:「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穆初桐吧?」
「哦?」師賢似乎有點訝異,「很意外嗎?」
總統斟酌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是的。」
「嗯。」
「我以為你會愛敬青一輩子。」總統啜了一口茶。
「敬青」這兩個字像根針,刺了師賢一下。師賢疼了,但卻掩飾住,故作平靜地說:「他已經去了很久了。」
「那當然、那當然。」總統和氣地笑笑,「死者已矣,活着的人還是要往前走的。」
師賢打量了一下總統的神色,判斷道:「你似乎并不相信。」
「哈哈,」總統有些尴尬地笑笑,但還是點頭,「是的。當初他死了,你跟瘋了一樣,還剃度皈依了那個什麽古怪的教,我就覺得……而且你現在還捏着那個血琉璃串,據說家裏也還供奉着地獄菩薩,所以……我覺得,你可能還是惦記着他的。」
師賢盤着琉璃珠子的手不覺一頓:「地獄菩薩,那個神像,你是見過的……」
「我是。」總統點頭。
師賢便問:「你第一次看見祂的時候,覺得那是神還是鬼?」
總統老實回答:「我覺得就是個雕塑。」
師賢聽了,不覺失笑:「是的,您說得很對。」
此時,久蠻已大步走了出來。師賢便起身,前往了穆初桐的房間。
久蠻見師賢進去了,又一臉神秘地說:「我覺得惑延和師賢有勾結。」
「可不會吧?」總統一怔,「敬青是惑延殺的啊。」
「我也是這麽想的。」久蠻壓低聲音說,「所以我一開始根本不懷疑師賢,也覺得師賢絕對不可能和惑延合作。可是,你想想啊……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現在師賢還老是想泡我的漢,說不定他對敬青的心一早就變了。誰能愛一個死人一輩子呢?」
總統卻不以為然:「要是穆初桐死了……」
「你媽才死了!」久蠻罵道。
總統一怔:「我就打個比方……」
「打你媽的比方!」
「嗯……」總統一貫的好脾氣,依舊笑笑,「我的意思是,愛已經足夠恒久了,當愛還變作了執念,那可就是生了根的。不但不會随着時間流逝,還會因為時間而長成參天巨木、遮天蔽日。」
最後,和師賢交談一番之後,穆初桐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說:「我先不打算結婚,想一個人靜靜。」
總統聽了,便笑道:「靜靜好啊,靜靜好啊。你去別的地方靜靜就更好了。我出機票,我出酒店,我請您去盡情靜靜。」
總統已經幾乎将「送瘟神」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穆初桐哪裏不知,只說:「可還是想在南邊做生意啊。」
「做生意而已嘛,你在這兒開個分公司,人不用在這裏的。」總統笑道。
「那不是不能享受本地政策優惠了嗎?」
總統心想,原來這個先生看着斯斯文文,也是個壞蛋。果然他們就沒個好人!
「特事特辦。」總統說,「外地公司也有外地公司的政策的,我讓相關部門跟你談談。」
穆初桐點頭:「那我談妥了再走吧。」
「噢,真棒。」總統親切地笑了,王霸蛋,都是王霸蛋。
穆初桐開始處理起公司的事情來,他從穆容那兒繼承了一些地皮,便打算利用起來做生意。這是他一開始就想好了的。
天掉下來的餡餅他當然飛身跳起來叼住。
穆初桐還是在研究開公司的事情,卻被久蠻橫蠻地闖進了辦公室。
「你不打算和我結婚了?」久蠻厲聲質問。
穆初桐一怔,半晌點頭:「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得往後推。」
「為什麽?」久蠻依舊憤怒無比,「是不是師賢跟你說了什麽?」
穆初桐嘆了口氣:「他說的,無非就是我母親和我舅父遇害與你拖不了幹系。」
「放屁!」久蠻一揮手,「這是誣陷!」
穆初桐點頭:「他倒是很聰明,用的詞是『與你有關』『與你脫不了幹系』。所以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都是按你之前說的,心裏當他是放屁,表面卻點頭。給他點面子,若是撕破臉,吃虧的還不是我。」
久蠻聽這話,稍微平伏,卻依舊不甘:「既然你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你怎麽還不願意和我結婚?」
「他指控你的話,我是沒聽進去。」穆初桐合上手中的文件,「可他批評我的話,我難以否認。」
「他還敢批評你?」久蠻依舊有氣。
穆初桐無奈嘆息:「我确實是顧前不顧後。你像是一股潮水,我像是一片葉子,就被你推着走。」
久蠻冷笑:「怎麽?我還能淹死了你不成?」
「不,不是這個意思。」穆初桐給了他一個很堅定的微笑,「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什麽我的媽、你的媽、我的娘舅、你的親爹……這些事情,紛紛擾擾,雖然很複雜,但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了。說句不孝忤逆、天打雷劈的話,要不是他們攪合起來,我連我媽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
久蠻愁眉緊鎖:「我也不懂你的意思了。」
「我是可以不知道他們是誰的,」穆初桐說,「可我不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是什麽意思?」
「久蠻,」穆初桐說,「你讓我先找回我自己,我就來找你。」
久蠻憤憤然看着穆初桐,瞪着一雙豹目。
他長相兇狠,目光更是十分駭人,無論誰看到都害怕。以往穆初桐一看到他擺出這副面孔,便立即認慫臣服,道歉、認錯,久蠻說什麽他都答應。當時送戒指的時候就是,穆初桐本來不想答應,但一看到久蠻發狠,他便發怵,應承下來了。久蠻其實知道穆初桐心裏有遲疑,但還是罔顧這點踟蹰,斷然拖着穆初桐往前走。
此刻,他再次擺出這份兇神惡煞。
穆初桐卻不再認慫了,只是那樣平靜地看着久蠻,但目光裏依舊是含情脈脈,讓久蠻無法真正發威。
在穆初桐跟前,久蠻不但不是老虎,還就是不能發威的病貓。
久蠻知道。
現在穆初桐也知道了。
「你拿捏我呢?」久蠻咬着牙看穆初桐。
穆初桐微微一笑:「你愛我。」
「行。」久蠻站起來,「我等你。」
說完,久蠻就走了。
師賢的車開到了樓下。
久蠻瞥了一眼,沒有理會,徑自上車走了。
穆初桐下班,從樓上下來,也看到了師賢的車,臉上并無驚色,只穩穩妥妥地微笑,慢悠悠地上了車。
師賢說:「你還是來了?」
穆初桐問:「你不是說能幫我找回過去的記憶嗎?」
「你相信我?」師賢問。
穆初桐點頭,說:「嗯。我覺得,我要開始相信自己的判斷,并拿起勇氣去貫徹。」
說着,穆初桐的眼神裏流露出堅定和從容。
師賢默默看着他,眼神纏綿又無助。
穆初桐眨了眨眼,說:「我總覺得你在通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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