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左陽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撲棱蛾子是什麽,驚到:“到底怎麽了!”

“郡王妃忽然就飛檐走壁跳上房頂,幾個侍衛去抓她也沒抓住,她裙子飄得跟着了魔似的,就從屋檐上飛走了!”棋玉瞪着眼睛,兩只手還比劃着。

左陽能不能一巴掌拍她頭上,為什麽北千秋手下養了一批裝逼俠,他手底下全都是逗比啊!

水雲在左陽背後犯了個白眼:“那叫輕功好麽……”

棋玉恍然大悟,左陽卻把手裏的聖旨扔給了水雲,連忙喊人備馬,等到他走到門外,不過半刻,一小隊親衛已經立在門前,身着輕甲。

左陽翻身上馬,左十七恰好趕來,落地半跪在馬前還有幾分微喘,看來北千秋跑得夠快,讓他也難以追上了。

“她似乎最近對着身子用起來得心應手了,輕功快的我也難以追上。”左十七低頭道:“她往司命府那邊去了,只是……臣不建議王爺去,司命府那邊形勢很詭異。”

左陽并不奇怪北千秋毫不打招呼的逃走,他點頭道:“再怎麽詭異我也要去,她如今經不起折騰。”

左十七起身欲言又止,說道:“北千秋似乎極為忌憚司命府,曲澄才上任沒幾天她就這般動手,只怕是順帝都不能擺在這司命府的前頭。”

左陽想起北千秋說,最忌憚的不是順帝,而是他手中一副牌,難不成這司命府就是順帝手中的底牌?

他輕踢馬腹,朝司命府的方向疾奔而去。作為長安各個立在宮外的官衙,司命府在城東角,是最不受重視的。長安佛教盛行,司命府作為道教的一派,又沒設立能供百姓參拜的道觀,只是一幫千山來的道士在裏頭自個兒占蔔天命。

那裏往常僻靜的很,可左陽還未到就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左陽身後侍衛緊緊跟住,他卻聽着耳後傳來一陣轟鳴馬蹄聲,左陽轉過頭去,竟看到左右武衛中郎将帶着一隊禦前十六衛精兵與他同個方向趕來——

對方人馬不要命一樣鞭着身下快馬,如一陣風般往左陽身邊飛過,左陽只覺得——此事鬧大了!

等他到了司命府外,竟看着半邊司命府都在着火,青天白日下,那火焰并不明顯,可滾滾向天上而去的濃煙卻恐怕要鬧得全城人盡皆知。左陽卻沒看到北千秋的身影,他只見到了十六衛中的另一隊領軍衛将軍和剛剛經過左陽身邊的中郎将一隊拔劍弩張對望。

千山的道士本就沒幾個,正跪作一地,曲澄并不在其中,他抱着一個年輕女孩兒站在領軍衛隊伍中,被一排長、槍抵着肩膀,面色有幾分惱怒。

“領軍衛将軍!你私動司命府,是要造反了麽?!”和左陽一道來的中郎将是個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左陽認得他是原本的李家人,是四年前被左陽殺于城牆下的李慶雲的長兄,名叫李慶尋。

左陽帶的人本來就少,在場沒見到北千秋,就往後退了幾步先遠遠觀望。

領軍衛将軍竟也底氣足,皺眉道:“我奉皇上密旨,前來捉人,領軍衛是皇上手邊用慣了的人,跟你們左右武衛有什麽關系?!”

李慶尋氣笑了:“将軍說是密旨,請問密旨在哪裏!皇上可是寫了短箋來,說領軍衛私自行動,讓我們左右武衛前來阻止!”

領軍衛将軍和李慶尋同屬十六衛,十六衛是長安禁軍與府兵合并的機構,基本是長安的兵權,大部分都分割在了十六衛中。這二人官職同等,也算得上是同事,卻如今要要針鋒相對。

那領軍衛将軍聽見李慶尋所說,也是面色冷了一下說道:“皇上身邊的徐瑞福與南六一并送消息來的,怎麽會有錯。”

“将軍說什麽便是什麽嗎?!”李慶尋怒極反笑:“連個憑證就沒有就出宮,不論做了什麽,日後就随便把責任推到徐瑞福和南六身上了是麽?!”

領軍衛将軍也不是傻的,此刻看着李慶尋拿出一張短箋來,也變了臉色。皇上有急令,是不可能再寫旨的,一般都是一張便箋就讓親信傳給下頭的人。當然這種短箋并不具有聖旨那般的效令,官員不一定都是真的完全想巴結着順帝,裝作沒收到裝作沒看見的官員也是有的。

可他算是順帝親信之一,并不最受青睐的那種,既然順帝派人來找他們領軍衛,他自然想邀功,立刻答應下來。順帝親筆的短箋他也見到了,只是徐瑞福說上書房那裏也要備案,就收了回去——

這簡直就是預謀,他前腳到這裏還沒捉拿到曲澄,先是司命府莫名其妙燒起來,再就是李慶尋後腳就到這裏來了。

李慶尋似乎也尋思出了幾分怪異,十六衛勢力平均,他不想鬧太大,就想勸領軍衛将軍收手,然而對面似乎也有這個意思,就放了曲澄,這件事先了了再說。

然而左陽卻看着一個小太監騎着馬飛奔過來,懷裏揣的卻是黃澄澄的谕旨,那年輕小太監好不容易才把馬停下來,李慶尋接過谕旨來,面色變了變,他讀也沒讀,直接扔了回去,擡手高聲喝道:“圍剿領軍衛!如有反抗殺無赦!”

那小太監接過谕旨來,尖着嗓子顫顫巍巍的念起來,可李慶尋那方開始動手,領軍衛驚恐卻不肯束手就擒,順帝身邊最親近的兩方禁衛殺起來,是怎麽個境況。

小太監的馬被撞翻,他滾到了地上,卻擡着手怕那聖旨掉進泥裏去,吓得嗓子都在抖,還在念道:“領軍衛罔顧聖意,擅自離守,強出南衙,意圖不軌,命左右威衛李慶尋捉拿歸案,如有抵抗,斬立決!”

曲澄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狀況,他抱着懷裏那個年輕女孩兒,退到牆根處,可其他幾個跪着的道士沒他那麽好的眼力勁兒,被兩方對沖的鐵騎踩踏,傳來一陣陣的痛呼哀嚎,左陽親眼看着李慶尋看也不看,就一槍挑去,槍頭直接穿過一名道士的喉嚨,迸出一片血沫。

在這片坊區內,靜靜觀望的只有曲澄和左陽了。

左陽本以為這就是北千秋的目的,她或許也在旁邊某處圍觀,卻聽着另一方又有馬蹄聲傳來。不過四五人坐在馬上,為首那人一身紅裙,帶着同色幕離,膝下黑馬毛色油亮,穩穩停在了這司命府門口。

她身後是同樣帶着幕離的藍衣女子,看腰間武器也知道是冬虹,還有離開南明王府就找不到蹤影的曲若。

她身後就幾個人,左陽早在抓捕她的時候就見識過她在長安的勢力,這會兒卻誰都不帶,也不知道是太小心還是太不小心。

冬虹翻身下馬,身影一閃,曲澄雖出自千山,卻如北千秋所說,他似乎毫無武功,在冬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靈蛇一般的劍穿過曲澄的肩膀,穿透的劍身連血都沒沾。曲澄悶哼一聲,努力卻無力的向後退去,冬虹一把抓住他懷裏的女孩兒,拔刀架在那女孩兒脖頸之上,朝後急退而去!

曲澄面色大驚,伸手要去撈那女孩兒,冬虹冷笑一聲,已然退到北千秋馬前,似問詢的擡頭看向北千秋。

曲若面色堅定,道:“殺了她!”

冬虹擡了擡劍,那女孩兒的脖頸上沁出血絲。左陽仔細看去,才發現那女孩兒也是一身純白玄邊道衣,雙眼睜大,容貌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嘴唇幹裂,瞳孔上似乎蒙着一層白霧,張皇而無助的抓着自己的衣袖,高聲喊道:“阿澄!阿澄!”

北千秋沉默了半分,看向曲澄:“你就不該帶她下千山,若是在山上,我絕不會想要取她性命。”

曲澄捂着傷口,跪在地上,面色凄楚:“別殺她,不是她想來長安的,誰人都在逼她!順帝派人監視着司命府,你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一會兒除了左右武衛,還會有別人趕來的——你別以為你能逃!”

北千秋在幕離下笑了起來:“瞧你這般凄慘的樣子,既然是個沒能力保護她的,還跟着一起下山,也是來這長安找死。進了長安的千山道徒,哪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

“你身後不還有一個。”曲澄笑了起來:“不過也是他早早叛出,算不得千山人了。”

曲若面色冰寒,和境況凄慘還挂着笑的曲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北千秋低頭看了一眼那目盲的女孩兒,說道:“留她一條命,以後有用。”

曲若緊皺眉頭:“你還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人的圈套,這會兒只有李慶尋一隊來了司命府,不合常理。她活着終是禍害,你不殺,就永遠無法放心。”

北千秋轉頭:“帶走,若是發現她有其他動作,再殺不遲。曲若,她也是我可能逃離這個死循環的唯一稻草了。”

曲若握緊了缰繩,不再言語。冬虹将那女孩兒也扶到馬上,和她共乘一騎,冬虹收起長刀拿起匕首抵在那女孩兒腰間,她似乎感受到了,僵硬着不再言語,那蒙着白霧的眼裏似乎氤氲着淚水。

曲澄知道,北千秋說再殺不遲絕對是會這麽做,他卻無力阻止北千秋,只顫抖着嘴唇強憋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說道:“北千秋你要把她帶到哪裏去,我就跟着去。”

“那你就累死在我們後面得了。”北千秋冷笑,順帝的其他禁軍恐怕也就在趕來的路上,李慶尋和領軍衛殺的你死我活,縱然看見了北千秋也無法上來阻止。

李慶尋更是明白,他接到的聖旨上只寫了圍剿領軍衛,可沒有寫要保護司命府。現在領軍衛拼死反抗,他自個兒命都懸在線上,管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作甚!

北千秋轉身就要離開,卻發現背後竟悄無聲息站着一隊人馬,曲若皺眉,策馬暗退兩部,護在北千秋身前,卻看着為首的是左陽,他面色冷的就像幾個月前初次抓到北千秋時一樣。

“北老賊你是想逃麽?”左陽微微昂了昂下巴,沉聲道。

北千秋的心裏頭竟忽然多了一絲心虛。曲若倒冷笑出聲:“左郡王莫不是以為自己真有能力困住統主?她願意在你那院子裏,不過是在長安找個好住處罷了。”

這點說辭刺痛了左陽,他自然知道北千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北千秋一聽曲若也開口,只感覺頭皮都麻了,這兩人多少年沒有針鋒相對過,簡直就是修羅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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