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此情相依
她向人群裏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早把他淹沒,極力拂去心中不該有的悸動,繼續施粥,直到月從東升,施粥的人才漸漸散去,那個有着可怕眼神的放肆男子也不見了蹤影,她輕輕掠了掠鬓邊發,問道:“書記官呢。傳。”
書記官很快來了,皇後問道:“今日報名的兵士情況如何?”
書記官捧着點兵冊道:“今日初次征兵,已經有三百八十餘人報名,其餘人對當兵還抱着猶豫态度,并且不相信立了軍功真能全家除賤籍,只要娘娘再下令在城門,菜市等各處鳴鑼告知,想必很快就能有許多壯年男子加入了。”
她點點頭,吩咐道:“從明日起,依你所說,在城門,菜市,鬧市等各處張貼布告,派人輪流誦讀通釋。”
許多百姓不識字,看不懂布告,所以得派專門人在那兒念布告,并且解釋。
不經意地,她想起那個男子,高壯的個子,精猛地像虎一樣的眼睛,這樣的人若是進了軍隊,必不是一般的小軍小卒!不知他可報名了?
“起駕回宮。”閉目休息了一陣,腦中卻一刻不停地閃過那個人的眼睛,本來就累的身子更疲倦了,她索性也不休息了,直接下令道。
回宮的路上,她輕輕把頭倚在轎窗上,看着外面恭敬地向皇後隊列躬身行禮的百姓,感覺着她身上沉沉的負擔,她才十四,可是卻已經要擔起一個國家,一個皇室的責任,她有些力不從心地咬着下唇,要是皇上能好起來,要是皇上能上朝理政,她就不用這般辛苦奔波了。卸下沉沉的重擔給男人去吧,女人的志向不在朝堂。
她就文泠鳳,是先帝賜名,言她雙目美麗,泠泠如水,言她将來為嫁入深宮,鳳與龍飛。承載着先帝的深厚期望,她們文家全部人都被拉進了深深的朝廷黨争中,這一輩子,她的命便與皇上緊緊聯系在一起。
皇上,不知皇上可好?今日暈過去不成?
回到皇宮,她不及換衣,便直奔乾元宮,“皇上今日如何了?”她在一邊問內侍,一邊快步走進來。
重重金黃綢帏中,一雙蒼白的手自大紅錦被中伸出,皇上聽到她的聲音接言道:“今日好的很,鳳兒,來。”
“聽說今日你幾乎暈倒?鳳兒,來,握住我的手,讓我看看你怎麽樣了。”她趕快上前握住那雙無力的手,貼在面上,輕輕摩挲,感覺着他手上微涼的溫度:“皇上……”她像一只小貓一般發出一種舒适的嗚嚕聲,笑得眼兒也彎了起來:“皇上今日氣色不錯呀。”
那雙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溫軟的小手,皇帝臉上滿意地露出笑容:“鳳兒沒事就好,朕聽說今日人很多,你從天不亮出宮,此刻才回,累了吧?你可不能累壞了,如此宮中上下可指着鳳兒呢。”
“皇上,舉國上下看的可是皇上呀。”泠鳳笑道把臉偎近他的手,他的手冰涼涼的,正好舒緩了一些臉上猶存的熱燙:“臣妾替您祈福過了,不過多久,皇上一定可以好起來。”
“待朕好起來,我們一起再去看禦花園暖房裏的蝴蝶卵,不知養得怎麽樣了,到了冬天一定能出蝶,冬天裏的蝴蝶,真想早就看到,除夕節時,放出來,大雪紛飛中,有蝶飛舞,一定很美。”
宮中專辟有一個蝶房,專門養蝴蝶卵,到得除夕那夜,便把已經孵化出的蝴蝶全放出來,讓它們飛到瓜上,花上,人的身上,取意“瓜瓞連綿”之意。自泠鳳嫁入太子東宮,與太子二人冬至過後,每日手牽手一同去看蝴蝶卵便成了兩人的最大喜好,只是皇上駕崩後,太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無法随意往蝶房跑了。
他勉強笑了笑,突然一陣暈眩,沒來得及等泠鳳說話,又暈了過去。
泠鳳一驚,回身就要喚人,禦醫已經在身後了:“娘娘不必擔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國師不是說過了,皇上在祈福過後,一定會好的。”禦醫安慰道,紮下了一針開始進行治療。
國師,泠鳳馬上起身,拖着疲勞的身體,就道:“快快有請國師。”
國師向不問朝政之事,沒有人知道他從哪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國師之位是大趙國必備,每當天下大旱或大澇,或是大事發生,人們必會請國師問天意如何,國師不屬任何人管轄,也不領朝廷俸祿,國師只是一個尊封,但是就是因為如此,人們才更加相信國師的話,歷任國師都是由前任國師提拔推薦,國師的來歷是個秘密。
國師沒有來,卻讓來人帶來一句話:“蒙塵将明。”請皇後娘娘不必擔憂。
“奴才去請國師,被攔于近天觀外,裏面正在行法事,說是為皇上驅惡靈,國師讓人帶話說皇上命中此一劫,如此此劫将過,皇上多則七天,少則明日便可醒。”孫琳奏報道。
泠鳳又驚又喜,真的是這樣嗎?那麽說,皇上要醒了?
這一次皇上暈了三天,但是因有了國師的話,泠鳳不太心驚,一應朝事交代由大哥文崈山處理,自己只是日夜守着皇上,衣不解帶,直熬得眼睛也浮腫了,宮人們小心進出于寝宮,皇上暈睡之中,仍然能感受到皇後的存在,他的手緊握住皇後的手不放,讓宮人們無不感嘆。
一線陽光驚破黑夜,帶來光明與希望,皇上在鳥兒的叫聲中,睜開了眼睛,入眼便是泠鳳阖閉着的眼睛,她趴在他床邊睡得沉沉,頭伏在手臂上身側着頭,長長的睫毛如黑蝶翅一般,美麗可愛,他的目光停駐在她白嫩的臉上,夢中的鳳兒,帶着一種天真無邪的神情,只是眉間隐約一抹憂愁楚楚可憐,唉,他在心中微微嘆息,本是純真的年紀,卻過早得承擔了和她不相稱的重擔,鳳兒……
輕輕撫摸鳳兒的黑發,卻不想這樣一個小動作卻讓鳳兒很快驚醒,“明道!”她驚喜地道:“你醒了!”
他們私下裏總是稱呼名字的,皇上笑道:“是啊,醒來一會了,鳳兒,怎麽上床好好休息?”
“我怕你随時會醒過來,叫人不方便。”她喜得臉上泛起紅光:“肚子餓不?想吃什麽?啊,我叫人進來給你梳洗吧?對啦,國師說你快則一天,慢則七天就能醒,以後就能慢慢好起來啦!啊,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鳳兒!鳳兒!”皇上笑着連叫了幾聲,泠鳳才回過神來:“什麽事?”
“你一下子說這麽多,我該回答哪個?”皇上笑了起來,泠鳳不好意思地道:“我太高興了……”
說罷,她仔細看皇上的臉色,不知是外面陽光的照射還是真的,總覺得皇上的臉色有些紅潤,“先不要叫人來。”皇上笑着把她位上床:“我們一起躺會,你這麽睡着,手一定麻了。”
泠鳳想想,還是命人進來,端進參湯讓皇上喝了兩口,這才讓人出去,依言爬上床,躺在皇上身邊,小心伏在皇上的臂彎裏:“明道,看到你醒來,我好高興,國師說我祈福後,你便會好起來,今天覺得怎麽樣?”
“唔……”皇上感覺了一下身體,道:“今天感覺身體有力了些,頭腦也不再昏昏沉沉的,不似從前那般渾渾噩噩。”
泠鳳喜悅之情毫不掩飾:“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這般為我奔波,看你,瘦了許多。”皇上溫柔地抱着泠鳳,兩人面面相對,溫馨無限。
“若是我能好,以後鳳兒再也不需這樣辛苦,我會為你撐起一方天空,讓你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朝廷大臣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為難我們。”皇上鄭重承諾,泠鳳重重點頭,此病若能好,一切便會不同的,泠鳳心中堅信。
事實證明,此病能好,一切确實不同了,再也不同了。
皇上此次醒來了,雖然還仍三不五時地暈一陣,但是卻病發時間卻漸漸地拉長,不再那麽頻繁,而且也不再做噩夢,從前皇上沒有昏迷的日子,晚上睡覺總是會做夢,并且呻吟喊叫,現在卻安穩多了,至少泠鳳睡在他旁邊,難得有把他從噩夢中叫醒的時候,信息敏銳的大臣們很快便得到了這個消息,于是朝中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并且發起了一次小小的政變。
政變的起因變是這次皇後立下的“招兵案”,皇後突然在施粥那日發布征兵令,卻不曾與大臣商議,對于這事大臣們很是不滿。
這樣的一道勅令,對于那些身份低賤,并且永世為奴的人來說,不亞于見到了一線曙光,一線能讓自己和自己家人從此翻身的希望之光,不少平時備受壓迫的奴隸拼死逃向招兵營,更有一些死囚犯越獄充了兵役,一時全國上下嘩然大驚,這樣一支由奴隸和囚犯或是一些低等賤民組成的軍隊能有戰鬥力嗎?會不會反而成了國之毒瘤?
而且最重要的是,“農之子恒為農”這個思想在大趙國根深蒂固,農民的兒子,還是農民,當官的兒子,還是當官,要是真的讓那下賤之輩得了軍功,進而封爵拜相,那讓他們如何面對這些下賤之人?衆所周知,這些下賤之人肯打肯殺,狡詐之端,立大軍功不是不可能的,事實上,在前線立下大軍功的,往往都是些賤民之流,但是這些人一般都只得到些房屋田産,而不能封官,如今皇後公然應允憑軍功封爵,這件事不但在舉國上下激起巨浪,而且更讓朝中官員怒不可遏,賤民功勞再大,怎麽能和血統高貴的人同朝為官?
十二輔政大臣中的七名輔政大臣跪在皇宮前的永安門外跪求皇後收回旨意,泠鳳聞報出來,面對這些自以為忠心赤膽的老臣,只說了一句話:“胡人兇暴,我國柔弱,現在沒有可戰之兵,你們又不讓招兵,那麽,讓你們的子侄們上戰場吧,只要能湊足前方将軍所要的人數,我便收回谕令。”
就是這一句話,讓七大臣羞愧而去,胡人的兇暴舉國無人不知,上戰場等于是送死,前方人員折扣嚴重,頻頻求援,他們這些人,雖然自诩忠誠,不過要是說到讓他們的兒子們上戰場,到底還是舍不得的。
于是兩個月後,那些由仆隸中招收來的兵士,陸續由各地送往前線,京城方面,将由文崈凱率隊前往前線支援,文崈凱是泠鳳的三哥,文崈山命自己弟弟親自上前線,此舉一來顯示文家憂天下之憂,大難當前不退縮,二來其實也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在軍隊中培植自己的親信。只要文崈凱能立下軍功,那麽在朝中的說話分量自然就大不一樣,與三王爺等人的抗衡更有力了。
能活便在前往前線的支援部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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